我和灵宝三奇默不作声,张铁嘴问了几遍实在无趣,只好带着阿呆作正气凛然状走了。
朱家大院一片寂静,远远望去,门口有几个打手牵着狗正在巡逻,我们绕到小山的后面,天乙道长猜的不错,这儿果然没有警卫,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四个人才顺着顶楼滑到了楼下。
穿过昏暗的走廊,一间宽大的办公室虚掩着,从门缝里泻出一线明亮的灯光。人丁道人左手掐“巨韬咒”,右手结印按在我们身上,这是奇门遁甲里隐身法的一种,又称“隐质法”,可以直接隐形,只是这种隐身法只能让对方看不见自己,并不能真正消除形体,和茅山宗的“障眼法”非常类似。卢生在天书中把这种隐身术法指斥为旁门左技,“人能隐身,觑见财物美色,岂不动心?不若断此方术,杜此邪念。”天书所以不传。
据说龙树菩萨未学佛法前,也曾三个朋友一起向术师学习过这种隐身法,这四个人用隐身法侵入王宫,戏弄宫中美女,经过百余日,有宫女怀了身孕,就将此事禀告了国王。国王召集大臣讨论,有一位老臣说:“凡如此事,应有二种,或是鬼魅,或是方术。可以细土置诸门中,令有司守之,断诸行者。若是术人,足迹自现,可以兵除。若是鬼魅,则无迹也。鬼可咒除,人可刀杀。"国王吩咐用细土放在门口处,果然发现了四个人的脚印,于是命令将所有宫门关闭,并叫数百名武士持刀在空中挥砍,三个朋友皆被砍死,只有龙树菩萨闭气躲藏到国王身边七尺之内,没有被刀砍到,躲过了一场大难。后来龙树菩萨剃度出家,精进修持,度化众生无数,功德无量。
佛经中的记载是否真实,我和张铁嘴修习道术,于佛法所知有限,自然是不得而知,不过我们两人虽然没有修习过隐身法术,但对于隐身法的缺陷却非常清楚。天书里嘲笑说”左道虽能隐形,履处必有印迹”,也就是说隐形者无论怎样隐形,总会在地面留下印迹,也就是形可隐,迹难消。施用隐形术的人,一旦遇见道术高深之人便难逃形迹,许多古代描写用黑狗血等污秽之物即可找出隐身者,实是经验之谈。
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九十四章秋坟鬼唱鲍家诗(下) 不过屋内的几人显然不是什么道德高深之士。明亮的灯光下,只见朱老板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左侧的沙发上一个穿制服的人正在那里闭目养神,右侧坐着那个干瘦的办公室主任。
“这些人逃出去对你不利,你莫要大意。”干瘦主任的声音。
“老子不怕,没凭没据,他们能咬我逑甚?”朱老板满不在乎地咧咧嘴。他笑了笑,站在他后面的三个打手也跟着笑起来,其中就有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还是不要大意的好。”干瘦主任劝说道“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死了上百个人啊,传到上面只怕不好摆平。”
朱老板一脸的不以为然。一群草民,无凭无据,能闹腾到哪里去?大不了再多花几个钱就是。
是啊,是啊,干瘦主任“嘿嘿”笑了起来。朱老板财大气粗,钱能通神啊。
“行了,主任,说说这次的条件吧,到底要多少钱?”
干瘦主任摇了摇头,“不关我的事。”他把头转向那个闭目养神的制服,“宋科长是这次的大功臣啊,呵呵,请他说个意见。”
左侧沙发上的宋科长眼睛睁开了一条线。“朱老板是明白人,咱们何必说些暗话?这次不同以往,替朱老板做掉了两个证人,其中筹码,朱老板不会不知吧?”
“死亡数字绝对不能泄露,知情的人都应该封住嘴巴。这样的事还是我们来干吧。”
“不必费心了。”朱老板呵呵一笑,他把双手拍了一下,“封嘴的事现在我们自己就能干,而且比你干得更好。”
满脸横肉的家伙从沙发后走出来,把猎枪指向了宋科长的头部。
“朱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宋科长又惊又怒,但他的头部被猎枪顶住,却不敢站起来。
房间里顿时一阵沉默,那个干瘦主任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从未经过这种场面,心中紧张,全身已冒出冷汗。我的本来意见,是要和灵宝三奇一起威吓朱老板,让他自首,谁知道竟会遇到这样蛇鼠一窝的诡异情景。看看身边的灵宝三奇,他们好像见惯了这种场景,丝毫不以为异,隐身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
宋科长害怕了,开始哀求“朱老板,你别乱来,我是个公职人员,你这样做会出大事的!”
“没什么大事,没有人会在意一条狗命”,朱老板轻蔑地骂道“你不过就是一条狗,竟敢跟老子讨价还价!这些年老子送了你多少钱?”
宋科长浑身发抖,神经质地不断的乞求:“钱我不要了,以前的钱全还给你,只求你放过我一条生路吧。”
朱老板皱起眉头打了下手势,满脸横肉的家伙厌恶地撇撇嘴,一声沉闷的枪响,宋科长应声倒在沙发上,身子一歪,又扑倒在沙发下的地面上。
“好啊,好啊”朱老板满面笑容,他拍了两下手掌,脸色又阴沉下来,两眼盯住右侧的干瘦主任。
“朱老板请放心好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知道了。”
“不关我的事,我只不过是传话,再说,你的钱也不是我拿的最多。”干瘦主任故作镇静,但他的眼睛里已露出了一丝恐惧。
又是一声枪响,横肉的双管猎枪冒出一股青烟,干瘦主任身子张了一张,瘫倒在沙发上,两只惊恐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痩痩的眼眶外面。
“死无对证了,这样不就封住嘴了么?哈哈”看着两具满身血污的尸体,朱老板满脸狞笑。
他的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冷笑。灵宝三奇在猎枪的青烟未散之际已经遽然出手。天乙道人从茫然不知所措的横肉手中劈手夺过猎枪,枪身枪管立刻段段寸裂,地丙道人的木印起处,房门膨胀,堵住了这些人的逃生之路。
“你们的命都给道爷留下!”天乙道人满脸狞笑,他忘了这些人看不到他的狞恶表情。
“有恶鬼!”朱老板这些人虽然穷凶极恶,平素自诩不信神不信鬼,但一碰见真正的鬼怪,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房间里屎尿气味大增,几个人已瘫软在地上。
灵宝三奇的凶恶比这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犹疑间,朱老板、满脸横肉的家伙还有另外一个打手已经脑浆迸溅,和地下的两具尸体凑在了一起。我心下不忍,掌心雷劈处,那扇被地丙道人封死的房门訇然碎裂,剩下的一个打手已被我挪移出房外。
灵宝三奇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天乙道人回身一个火球,整个房间燃起熊熊大火。远处的打手们看见火起,一个个抡刀持枪奔上前来,一时间人喊狗叫,气势汹汹。灵宝三奇大喜,道爷们这些日子好生气闷,正好拿这群狗崽子们出口恶气。
我一见不妙,和这些打手们相斗,灵宝三奇还不是虎入狼群,当下运起挪移术,把这三个杀人不眨眼的道爷转移到客栈内,幸好这三人尚未修成元神离体,还可以整体移送。
三个道人大发脾气,天乙道人心机深沉一些,只是嘿嘿冷笑,地丙和人丁两个道人怒气无法发泄,在客栈里大打出手,两个店伙计一个怠慢,被俩道士揍得鼻青眼肿,躲在客房里再也不肯露面。我心里好笑,这几个人在长白山里作威作福,满以为到了内地还能横行霸道,不料在我和张铁嘴这里就挨了当头一棒,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斤两;不过是懂得施用一些法术而已。
各种法术无论如何奇异,不过是术士的基本功夫,并非真正的修真大道。卢生曾说过:“道门最上者,冲虚清静,出有入无,超尘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其次者,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筑坎离以延年,煮铅汞以济物,最下者,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蘸以通上界,建考照以达冥途”,灵宝三奇虽然修炼多年,却不懂得冲虚清静的道理,早已落了下乘。
一直到半夜掌灯时分,张铁嘴和阿呆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原来两个人在胡副县长的办公室外面畏畏缩缩的等了半天,直到太阳偏西胡副县长才醉醺醺地回来。一见面胡副县长就认出了张铁嘴,先是把他一阵奚落,最后要办张铁嘴一个诬告罪名。胡副县长酒气冲天,训斥张铁嘴的中途就头一低,缩在皮制转椅上睡熟了,再也叫他不醒。
张铁嘴清官梦破灭,饭也不吃了,坐在饭桌边发呆。灵宝三奇吃过饭,气闷闷地在一起搓麻将,这是他们东北人最热衷的娱乐,三缺一,一个倒霉的店伙计被这伙黑煞星硬逼着填空,在那里赢输两难,急得不住擦汗。
我心里也很着急,朱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公安未必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须得趁早溜之大吉。张铁嘴和阿呆是不明白,灵宝三奇则是毫不在乎,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明白才着急。我和张铁嘴出来求道访真,不料哥俩个个混成了二进宫,要是再和灵宝三奇这伙道士一起成了杀人罪犯,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楼下一阵嘈杂,传来对客栈老板的训斥声,我和张铁嘴打开窗户向下看去,楼下已经被围住了,还有不少周围的住户扛着铁锨锄头在下面义愤填膺。张铁嘴转头莫名其妙看着我,是不是你们又做啥违法的事了?
“怎么是我们违法?都是你告状惹得祸,诬告人家冰清玉洁的朱老板。”我顺口吓唬了一下张铁嘴。别问那么多了,先逃出去再说,哥们几个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被捉住一个,其他的都会扯回来。
我和张铁嘴双掌相接,颠倒乾坤相互交错,四周的空气剧烈波动,整个客栈猛然摇晃了一下,几个潜入楼梯的抓捕高手唏哩哗啦地滚落下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感。
从那天开始,小城里就流言四起,说是有几个茅山道士果然懂得法术,竟然能引来天上的雷公,不但自己逃的无影无踪,还把抓捕他们的公安用雷劈死了好多。传言有根有据,造成很多人对茅山道术大感兴趣,纷纷跑到茅山去拜师学艺,倒教茅山的香火旺盛了不少。直到后来有专家考证出事件的真相,原来那天的客栈之所以震动,只是因为地球内部发生了点震,犹如人体皮肤突然生了个粉刺一般,凑巧那天的地球粉刺就爆发在客栈方位,所以客栈才有了震感。科学结论一出,那些封建迷信的说法才在小城里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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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九十五章骤雨空人心 我和张铁嘴的功力不足,只能把这伙人勉强挪移出百里开外,这里是一个大家族的林地,我们进城时曾经路过这片地方。灵宝三奇正在出千欺负那个店伙计,被我们的挪移术转送到这片林地,心里老大不情愿。
地丙人丁两道人吵吵嚷嚷,硌应啊,长白山道爷什么时候逃跑过?传出去丢死先人哪!两个人不住的唧唧歪歪,我暗自庆幸,幸亏没让这几个瘟神大打出手,不然还真是不好收场,张铁嘴这时也听出了眉目,连连向我追问,我只好向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张铁嘴愣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天做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这朱老板暴虐铿吝,也是该有此报。”
张铁嘴话音刚落,几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天上闷雷滚过,雨点霹雳拍啦地掉落在地上,这里下雨和南方大不一样,降雨量虽小,一旦降雨却又紧又密,简直象下冰雹,砸在身上生疼。几个人在坟地里抱头鼠窜,灵宝三奇也不忌讳,踩着一座座坟顶向坟地尽头飞奔,亏得有看坟人搭起的一座小亭子,不然我们几个人非被淋成落汤鸡不可。
地丙道人脾气最是暴躁,在亭子里对着老天污言秽语。跳着脚谩骂了一会,他一拍头,又从背后的行李中掏出了一副麻将牌,手中木印到处,一只东倒西歪的小木桌迅速成形。灵宝三奇硬拉着张铁嘴玩麻将,看来这几个人赌瘾甚大,一有空闲便要赌上几局,只可惜他们的师傅没有再收个徒弟,造成他们三缺一甚为不便。张铁嘴正愁着到北京缺少路费,眼见灵宝三奇包袱里钞票鼓鼓,当下精神大振,有心要把他们的钱赢到自己的手里。天乙道人在木桌上方凝住一只小火球,哥几个围着木桌开起了赌局。
我不愿意和他们掺和,一个人坐在亭子边调息。这家坟地的规模不小,应该是本县名门望族的祖林,不少坟前矗立着高大的石碑,很多是作料考究的大理石碑。由于是平地,这里还用水泥修建了几条排水沟,一条不大的排水沟正好从这间亭子的旁边经过。由于这场骤雨,生活在坟地里的各种昆虫和小动物遭了大难,它们的家园在眨眼间就没有了,能飞的还能暂时飞在空中,不能飞的,很多躲藏在地下土巢的昆虫顷刻间便遭了灭顶之灾,排水沟在火球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不时飘过的许多虫尸。
雨已经小了,我停住调息,眼光却被排水沟里的一只正在水面上挣扎的小昆虫吸引住了。
这是一只黑色的平头蟋蟀,对它来说,这条排水沟里的水势实在太大了,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波浪滚滚,漩涡密布。
这只蟋蟀尽管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堤岸,也不知道命运会把它带到哪里,但是一种逃生的本能却让它不顾一切地在水面上挣扎。突然间它停住了,原来水沟里一块石头阻住了水势,排水沟的水在这块石头旁回旋流动,形成了一片比较平稳的水面,那只蟋蟀在危急中抓住了这块石头,算是有了一线逃生的机会,那块石头露出水面约三、四厘米,只要能爬到石头上面就能够逃离险境,可是石壁太光滑,这只蟋蟀试探了几次,却始终爬不上去,只要有一个急流过来,它随时都有被卷走的可能。
正在这时,从上游又冲下来一只平头蟋蟀,这只蟋蟀稍呈灰色,和那只黑蟋蟀一样,它也在危难中抓住了石壁,这样两个素不相识的蟋蟀成了患难兄弟,它们同处险境,共同贴在一处石壁上,只能勉强露出脑袋,大半个身体仍然浸泡在水面下。
两只蟋蟀各自尝试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有几次体型稍大的那只黑色蟋蟀已经爬到了石壁上方,最后还是跌落在水中,只好重新再游回到石壁边。
共同的命运似乎把两只蟋蟀连到了一起,它们紧贴在一起,似乎都把对方当成了生命中的依托,忽然一件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了,只见两只蟋蟀在石壁边相互盘旋,那只体型较小的灰蟋蟀踩到了那只黑蟋蟀的身上,黑蟋蟀用尽全力攀爬石壁,灰蟋蟀的前足也在勉力攀爬,终于那只灰蟋蟀的头部在石面上露了出来,它的脚下一用力,整个身体爬到了石头上方。
脚下的黑色蟋蟀体力早已耗尽,灰蟋蟀一用力时,它再也抓不住石壁,从石壁上跌落水中,几经沉浮便在水面上消逝不见了。
危难时刻,黑色蟋蟀舍生取义,以自己的生命挽救了同伴的生命。
草木有情,万物有灵,作为灵中之灵的人类,又有几人能达到这种舍生取义的境界?
我在恍惚中醒来,只听见耳边不住传来地丙道人的污言秽语和张铁嘴得意的笑声。
张铁嘴和阿呆笑容满面,灵宝三奇个个垂头丧气,原来张铁嘴打麻将大获全胜,三个长白山道爷几乎输掉了裤子,地丙道人摸着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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