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并没有献茶,邱志远直接命人上酒菜,不大时的功夫,数十坛好酒流水般被端来,桌上也排列开无数珍馐,花冲暗道:果然是靠海吃海,这一桌子,全是太湖中的新鲜鱼虾。
酒过三巡,邱志远便问道:“花大人不是有公务留在杭州么?怎么突然到了太湖?莫非情况有变?”说着将酒喝了,借这酒意,似醉非醉的轻笑一声,斜睨花冲说道:“难道说花大人信不过我们弟兄?”
花冲闻言一愣,这个邱志远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个粗犷的大汉,但这句话问的显然是对花冲的到来很大不满。莫非此人是个小气之人?亦或者我这趟来,让他想歪了?
想到此处,花冲赶紧起身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绝无此意,今日到此,只是因为杭州事了,万岁又同意了蒋四哥的计划,派庞太师为钦差查办洪泽湖。故而小弟到此,一是为了通报此信,二来则是想搭船同往洪泽湖,探探路线,将来里应外合,好做准备。”
邱志远轻轻瞟了一眼李子修,李子修端着酒碗,微微点了下头,花冲方悟,心中暗道:原来这个李子修是此处的军师!
此事不过一瞬间的过程,邱志远见李子修点头,朗声笑道:“既然又添了几个帮手,日后进了洪泽湖,必是旗开得胜、手到擒来,诸位,干!”说罢,又饮了一碗。
花冲暗笑一声,此人装傻的功夫,倒也不差!若是只看外表,还当他是个莽夫,这太湖三剑,只怕没有一个是没脑子的。
又喝了几杯,众人谈起洪泽湖的事,李子修问道:“不知若是拿了吴泽,将来这龙王令会不会被朝廷毁去?此物毕竟是我绿林道传承多年的信物,若是毁了实在可惜的很啊。”
此话一出,蒋平、花冲俱是张口结舌,蒋平心中暗骂李子修:我到此之时,邱志远三人都没提起此事,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这老家伙看来了主事人,这是要趁机要挟!
花冲则是心想:怪不得他们答应帮忙,原来是为了这个!想通此中关节,花冲笑道:“李老前辈多虑了,这东西是绿林的信物,朝廷如何知晓?朝廷想希望看到的是绿林人守绿林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甚好,若是能像三位前辈这样,能仗义挺身,为朝廷助力,那更是更好不过了!至于这龙王令么。”花冲顿了一顿,朝李子修呵呵一笑。
“呵呵。”李子修跟着呵呵了一声。
花冲大笑道:“李老前辈当真明白事理!花冲就不多说了。”
李子修点头道:“花大人也不差啊,老夫敬你一碗。”
二人举杯共饮,花冲干了这碗酒,朝李子修道:“有前辈这样能人,此事必成!”
李子修笑道:“花大人,事成之后呢?”
花冲轻笑一声道:“我觉得这龙王令,必然是吴泽小心收藏,我只怕是找不到。况且就算是找到,我也不认识这东西。”
李子修大笑道:“破了洪泽湖之后,那老夫自当尽力寻找,不能让这绿林信物遗失在洪泽湖!”
龙王令的归属有了着落之后,这顿酒自然喝的皆大欢喜,酩酊大醉。直到次日中午,众人才逐渐醒来。花冲醒酒之后,便去寻蒋平,在蒋平的卧房里却没见到他人,出去找喽啰兵询问,负责伺候众人的喽啰道:“禀大人,蒋大人在大厅外面偷听呢。”
“偷听?偷听什么?”
那喽啰低声道:“早晨洪泽湖来人了!现在正在大厅里与三位寨主叙谈,据说是两个很有身份的人物!”
花冲一听,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第五十五章 又见小诸葛()
花冲听说洪泽湖来了人,也就偷偷到了大厅外面。虽是白天,显然里面要说的话不想被喽兵听到,只见屋里灯光闪烁,所有窗户全是关着的。
花冲绕到大厅的侧面,见蒋平正趴在一扇窗户前面,偷偷往里面看着。花冲走到他身边,也点破一张窗户纸,往里面看去。
蒋平选的这个位置很好,正在来访客人的侧后方,能看到来人的侧脸,但来人若不回头细看,则不会发现蒋平。花冲在蒋平的身边借这窗户纸的窟窿,往里面偷偷瞄着,果然是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小诸葛沈仲元,而另一个则是一位中等身材,白净面皮的中年男子。
这人论说皮肤白皙,长得还算不错,只是可惜在脸上长了好几个麻子,一下煞了风景。花冲不认得此人,低声问蒋平道:“四哥,那麻子是什么人?”
蒋平也低声道:“他是洪泽湖的二寨主,叫苏震江,就因为那麻子,江湖上都叫他‘麻面镇海龙’!”
居然是个二把手!看起来吴泽对于这太湖三剑还是很重视的嘛,花冲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毕竟自己和这太湖三剑交情不深,虽说是靠着五鼠和人家拉上了关系,又许了他们龙王令的好处。但龙王令毕竟还在吴泽手里,万一吴泽的筹码比自己还要大,花冲可不敢保证这太湖三剑会不会给他们卖了!
就听屋内李子修说道:“按苏寨主所说,这几处大地方都打算出手了?”
那麻面镇海龙道:“不错,离开太湖我们就去黑水湖二爷那里报信,再加上刚才说的巢湖、莲花湖、土星岛几处英雄们都来捧场,只要您三位点头,凑出两三万人马,不成问题!”
李子修冷笑道:“你说莲花湖都去了,为什么滇池岛的江洪烈不去?他莲花门的副掌门,难道说和郭长达不是一条心?再者说南海十门都去,他们好像不都是听龙王令的吧?崔波浪对于南海一代也不是完全掌握,至少我听说陆天林就不买他的账,难道陆天林也会往洪泽湖一行?五大湖之中,好像除了我们太湖,洞庭湖也没有动静,难道这事钟雄不凑热闹来么?他的势力可比我们太湖大得多啊。”
苏震江面色一红,正待解释,一旁的沈仲元起身道:“李老剑客,您考虑的甚是周祥,沈某佩服。”
李子修摆手道:“沈军师不必捧我,这事可是谋反!失败了要掉脑袋的!我们太湖三剑虽说小名是个贼,但太湖一带谁不说我们一声公道大王?我们这太湖三剑的名声可不是靠抢靠偷得来的,这是江湖朋友的抬爱。说句不该说的,谁知道你们那个襄阳王能不能成其大事?万一不成呢?我们可不是三条性命,这百十条船上可是几千人马!”
邱志远也跟着说道:“二弟说的不错,你们一张口便是总兵衔,可这玩意儿是虚的,我们手下的人马可是实的!”
沈仲元眉毛一挑,朝邱志远道:“原来大寨主是怕我们吞了你的太湖?”
邱志远也不掩饰,厉声道:“你们要来太湖,我绝不怕你们,给我们诓到洪泽湖,谁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李子修帮腔道:“大哥所虑甚是,这太湖基业不能毁在我们一时贪念之上啊。”
沈仲元一听笑道:“既然如此,我对几位交个实底。首先,洞庭湖为什么不派人来,因为钟雄本身就是襄阳王麾下的右军都督!将来起兵之时,钟大帅负责引兵南下,进取江东。而洪泽湖的吴大寨主则负责封锁长江,阻断南北,南方富庶,试想南方为我所有,席卷天下还有何难哉?”
李子修和邱志远都是面露惊容,他们都没想到五大湖的势力已经有四家都归了襄阳王!
沈仲元接着道:“这只是说的咱们水师,在旱路,王爷封黑狼山金面神蓝骁为先锋官,银面神蓝勇为副先锋,五万大军直取均州!王府内的一等王官雷英为大元帅,总督水陆大军,更有西夏国派兵结连大同阎王寨、陕西朝天岭分兵袭取西北,大辽出兵辽东,直取三关!三路并进,试想大宋纵然有千般妙策,如何抵挡这三路大军!”
邱志远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李子修,此刻他已六神无主,想到襄阳王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他觉得自己答应这诈降计答应的有点早了。就连窗外偷听的花冲和蒋平都暗自心惊,没想到襄阳王一直隐忍不发,竟是打算一击致命!
李子修则比他要稳健,至少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慌张来,缓缓走了几步,来到沈仲元跟前,嗤笑一声:“沈军师将这么多消息都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报官吗?”
沈仲元摇摇头:“不怕!”
李子修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突然出手!只见李子修双手一晃,腰间两侧的短剑便十字交尾式架在了沈仲元的脖子上!李子修大喝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徒弟就在朝廷当差吗!想来诈取太湖!你们还嫩点!花言巧语将我们骗到洪泽湖,你们既夺了太湖,又收了我们弟兄的人马,白日做梦!”
邱志远见状大惊,他没想到李子修居然说出了他们与开封府的关系,夏玉奇也是心中一惊,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出手。
沈仲元则是面不改色,任由两口宝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着李子修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和开封府的关系,陷空岛的卢方是你门下弟子,白家兄弟随夏老剑客学过技艺。”
李子修双剑微微一合,一丝血迹自沈仲元脖子渗出,李子修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沈仲元道:“因为我觉得你是聪明人,但现在我发现我想错了,你只是个笨蛋!”
李子修将双剑更用力紧了一下,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沈仲元亦吼道:“我说你是个笨蛋!你既然有弟子在朝廷,为什么不投身我们?”
李子修笑道:“难道我疯了?”
沈仲元无奈道:“罢了,你既然想不通,沈某多说无益。”
李子修撤回双剑,看着沈仲元道:“你说吧,我听听号称智冠江湖的小诸葛有何高见!”
沈仲元自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轻哼一声:“李子修,我当你是个聪明人,你可知道聪明人如何赌钱吗?”
“不知道!”
“那好,我告诉你,聪明人是不会将筹码都压在一方!因为没有任何事是稳稳能赢的!”
李子修哦了一声:“你是想让我在双方押宝?”
“不错,你们去了洪泽湖,将来王爷登基,你们都是开国功臣,如果王爷不幸败了,你们还有徒弟可以保命!”
李子修哈哈狂笑一阵,笑了多时突然厉声大喝:“那你这江湖上最聪明的人为何投靠了襄阳王!”李子修纵身上前,阴笑道:“难道你是朝廷的暗探?”
沈仲元又擦了擦脖子上再次渗出的血迹,用手按住伤口,坐回到椅子上,斜睨着李子修高傲的说道:“因为我想凭我的本事把襄阳王送上皇位!”
李子修将双剑插回剑鞘,鼓掌道:“好厉害的小诸葛,李某服了,我愿往洪泽湖一行,大哥、三弟你们意下如何?”
邱志远道:“听你的。”
夏玉奇亦道:“我自是与你们同去。”
沈仲元刚要开口,李子修却又将话头接过:“我们去可是去,却有两个条件,你们需要答应,若是不能答应,你们这便离开。”
沈仲元皱眉道:“什么要求。”
“第一,我们自备粮草,若是开战,我们听调不听宣,不受你们洪泽湖管辖。”
“好,我答应。”
“第二,我们兄弟进入你们的地盘,需要在我们的船上说话,我们不会单独去见你们,如果你们有事商量,必须来见我们。”
“你们是客军,有些顾虑也是应该的,我会禀明郡主跟吴大寨主,此事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就是答应了?”
“我会尽力争取。”
“那你争取下来之后,我们再去!”
沈仲元点头道:“可以,我这就飞鸽传书给郡主,只要郡主点头,自会有人传旨到太湖,我们二人还需往黑水湖一行,这便告辞了。”
李子修拱拱手,也不送行,邱志远也只是欠身道:“恕不远送。”
沈仲元将擦了血迹的手帕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苏震江也是极其不悦,一语不发跟着沈仲元出来,二人径直下了软梯,上自己的船走了。
等二人远去,花冲和蒋平才走进大厅。邱志远见二人进来,大笑道:“二位在外面听了半天吧?”
花冲鼓掌道:“不错,我们在外面听了一出好戏,李二爷好一手欲擒故纵,实在高妙,连智冠江湖的小诸葛都被你哄信了。”
李子修笑道:“花大人一语道破,还在我之上呢,这小诸葛不过如此。”
正笑谈间,蒋平居然道:“此事只怕未必这么简单。”
众人循声看去,蒋平在门口捡起了沈仲元丢掉的那方手帕,此时手帕被抖开,被血迹染红的手帕上绣着一只五爪金龙,在龙的两侧是一只苍鹰和一头猎犬。
花冲见了这手帕,大惊道:“这是皇城司的标志!”
第五十六章 潜伏()
花冲看着这块手帕,从怀中掏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手帕,上面也是绣着只五爪金龙和一鹰一犬。蒋平惊呼:“你这是从哪来的?”
花冲苦笑道:“是智化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我也没想明白他送我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可能和皇城司有关,他不便明说。见了沈仲元的这块我才明白,这个一定是皇城司的信物!”
蒋平皱眉道:“智化不是不向你透露皇城司的事么?”
花冲也觉得蹊跷:“他确实是没说,就连这块手绢,他也是偷偷给我,说是留个纪念,我当时问他这图案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五爪金龙不是一般人有的,他说将来我自然会知道。”
蒋平惊讶道:“莫非他早知道沈仲元也是皇城司的人?”
花冲摸着下巴,沉思道:“我觉得一定是!看到这块手帕,我有个猜想,沈仲元方才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们在偷听,或者他猜到我们就在太湖,所以故意把襄阳王的计划说给我们?”
李子修心思有些仔细,也是有些胆小,向花冲求证道:“会不会是他故意诈我们?”
花冲点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沈仲元心思缜密,很难说他是敌是友。”
邱志远冷笑道:“此人阴阳怪气,确实难以捉摸,干脆别去管他,咱们还按原来的想法,去洪泽湖一看便知!”
夏玉奇也接口道:“他就算揭破我们的诈降,我们几千人马,也不怕他洪泽湖!如果他是内应,到时候更多了一层保障!”
花冲攥着手帕,凝视着大厅的门外,叹息道:“此人到底是捉摸不透,恐怕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猜到他的想法!”
半个月之后,接到洪泽湖来信的太湖三剑,开走了这艘巨大的车船,同行的还有二十艘虎头战船与三千喽啰兵。邱志远等人不知是故意示好还是当真死心塌地的跟了花冲,留在太湖的千余人马都交由卢方统领。李子修表示卢方是自己的弟子,也算是太湖的人,人马交给他,我们两边都放心。
花冲也觉得有卢方管理太湖,后方比较安稳,于是将卢方留在太湖,并把四捕头都留给卢方,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卢方管理太湖,另一方面是为了诈降之后着想。按照他们的计划,将来会用船只当做运粮船,暗藏火器,火烧洪泽湖,这种精细事情,四捕头比较擅长,故而留下筹备此事。
五大湖虽然都是水寇,但营寨却各有不同,洞庭湖以君山为中心,修建水旱营寨六十四处,拥兵数万之众。太湖则是在水内建寨,依靠夏玉奇的机关术配合五行、八卦、九宫、风水以及当地水势修建。而洪泽湖却是修建高家堰大堤之外!洪泽湖自古多发水患,若是将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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