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红尘湮没谁- 第252部分

秦霜微微一笑，一朵莲台正在座下，缓缓旋转，衬得她越发飘渺起来。

“大道本同源，后天人离间。皆为修性来，圆满返先天。”

这一句偈语，秦霜已经说得熟了。虽然她每次讲道，大抵都会讲一些不同的法则。只是这开首的一句偈语，却是从来未曾变化过。这些年来有须弥界相助，她在法则上的修为已经无比精纯。五行法则，她皆是早已参悟圆满，只是时间之道博大精深，虽然在须弥界中俯首可拾，想要炼化为己用，却也艰难无比。达到大成之境后，想要圆满，亦是难如登天。如今她才知晓。为何飞升如此艰辛。为何有仙界大能自创一个界面，却依然无法达到传说之境，将所有法则炼化于一身。时间和空间之道若是大成。可破生死，逆阴阳，有造化之功，实在是艰难无比的。即便她如今有着世所罕见的体质和悟性，亦不能轻易堪破。她的空间之道大成。是借了须弥界演化的东风，顺势而为，进展自然不凡。只是轮到时间法则时，却没有这么便利了。

她的修为早早已经达到合体大成之境，只是为了这法则，硬生生将修为压制。不肯渡劫。要知道，渡劫之后，飞升在望。大乘期不过是将全身灵力转化为仙灵力的一个过程。以她的天资，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很久的。到那时候，她即便不想飞升，也是不成的。

只是她的心中，牵挂甚多。飘云和雪丘不曾有她这般的绝世之资。即便有她的相助，虽然尽皆破入合体期。再想要达到一系法则圆满进入渡劫之境，却是无比艰辛。须弥界是新生的世界，秦霜也在其中寻来一些后天五行之宝，为飘云和雪丘补齐灵根。虽然这令得两人的修炼速度有所增长，效果毕竟不如荠子世界这样的先天五行之宝显著。

何况飘云修了魔道，对于此秦霜更是无能为力。这些年她也曾想要让飘云另修他道，侧身入门，飞升后再解决这魔道功法的问题。只是这魔灵力对于其他法则的压制似乎极其厉害，这一条路根本走不通。而雪丘身上虽无这个隐患，却也不似飘云一般，修炼速度与人类修士相类。雪丘的修行，动辄是以千万年计算的。想要渡劫飞升，也需要极为漫长的时光了。

而更大的隐患，其实就是须弥界本身了。毕竟，一旦飞升，须弥界将会脱离秦霜体内的荠子世界，成为如天南大陆这般的界面的存在，再无隐匿之功。仙界之中，独占一个界面的无不是屈指可数的强者，若是她不曾将法则熔炼于一身，强大到一定的程度，这个天大的机缘，也许将会变成天大的祸事。何况到得那时，仙凡两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重新降临人界，也许飘云和雪丘，便再难相见了。

有这些事情在，秦霜如何肯就此飞升？

只是人力有时而穷，经脉对于灵力的承受亦是如此。即便她压制修为，不再修炼，由于身体本身对灵气的吸引，灵力仍然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增加。哪怕以她的后天混沌之体，承受的灵力也非无穷无尽的。她隐隐约约也感觉到，她能够拖延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而这一次所讲，则是时间之道。时间之道入门最难，却与空间之道一般，都是大受修士欢迎。只是听得越多，便越是心惊。这是秦霜六十年来第七次讲道，所将的内容由五行法则到空间之道，直至如今的时间之道。秦霜声色不动，所讲之道却是博大精深，讲到精妙处，天花乱坠，梵音清唱，妙不可言。天元大陆修士对于她的评价，已是深不可测这个词亦不能形容了。在七系法则上皆有如此修为的修士，天元大陆修士连听都未曾听说过。也是因此，最近二十年来，关于她并非天元大陆修士，甚至可能是仙界降临而来的传说亦是尘嚣日上。

秦霜未曾辩解，这亦是她所期望的。只有如此，等她说明真相，接受须弥界的存在并愿意随她离去的修士才会越多。

这一次讲道，持续了七日之久。众修士听得如痴如醉，浑然不觉时间流逝。随着一声轻鸣，讲道结束了。众修士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站起身，打算恭送秦霜。如今这已成规矩，秦霜与他们皆无师徒之名，却对他们有授业之恩。这一礼秦霜当得起。在秦霜未曾离开之前，也不曾有人离席而去。

不过不过这一次，秦霜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即刻离开。

她高坐莲台，口中轻言：“我有话要说。”

众修士听得此言，皆是惊讶地抬起头来。往日秦霜都是讲道完毕便即离开。他们也知晓秦霜的意思，这传道之事，得失皆在个人。入不了门便是入不了门，与人无尤。只是秦霜，今日是有何话要说呢？

有人忍不住抬起头注视秦霜。只是她的身形隐隐卓卓，俨然有神光笼罩，看不分明。

秦霜正要开口，忽然心中一悸，抬起头来。

原本她头顶乌云遍布，电蛇飞舞，正是天罚将至之象，只余一缕天光照耀。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去。茫茫天幕之中，一种硕大的眼张开，冷冷注视着秦霜。

随着秦霜的目光，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天象。只是他们连议论的心思也不敢生出。盖因这只眼目光笼罩之处，许多修士皆是手足酸软，浑身的灵力亦被完全禁锢了一般，根本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来。

秦霜却没有惊异，只是轻叹一声：“还是来了。”

她扬起头，冷冷与那只眼对视。经过这许多次的挫折，天元大陆迟迟不曾落入对方手中，反倒折损了不少高阶修士，想必那东华帝君上达天听，对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原本今日之事若是顺利，她不必与对方正面相抗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秦霜早早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夜长梦多的道理，她亦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已经没有更快的方法可用。既然未曾走脱，这一次照面是避无可避了。

至于碧云山那位仙人，她倒是不曾想过。毕竟这位仙人在仙界显然也是边缘角色，神通不会很强，以至于连自己的信仰之地被他人暗中控制，也是毫无所觉。在知情之后，更是畏畏缩缩，不敢正面与对方冲突，只敢以一些手段获取一些蝇头小利而已。若说秦霜还在化神期时，对于此人的报复尚还有一丝担心。及至合体圆满之后，却并不将此人放在心上了。何况那人六十年不见飘云复命，却依然悄无声息，想必也是一名谨慎过头的人物，想要与他算账，只能指望飞升之后了。

而眼前这人，却是大不相同。

单看他显圣的手段，显然就不是寻常仙人。根本无需任何仪式，便可强行降临到天元大陆来。不必推测，必是那东华帝君背后的仙人了。

秦霜面色虽然平静，心中却在急遽地打算着。纵然是仙人，在人界显圣，神通也未免要大打折扣，更不可能肆意出手不受限制的，即便这天元大陆是在他掌控之中，但是仙界与人界的规则却不是这名仙人可以无视的，他连全力一击的机会都不会有。以她如今的修为和精通的法则，虽然在天元大陆上也无法完全施展，她亦不是没有一搏之机的。大不了便是发出超越界面之力的功法，被天元大陆的界面排斥，退回须弥界而已。

处心积虑这么久，眼看便要功成，她总不甘心便如此悄然退去，躲入须弥界的。

因此，在场的修士惊骇地发现。秦霜非但没有如他们一般受限，反倒伸出一只手，掌中一轮弯月隐现。这轮弯月似乎已被祭炼太久，神异自现。在秦霜的掌中光芒四射，如新月一般升起，融入到秦霜身后。

秦霜唇角一扬：“动手罢！”

第四四三章　烽火不曾灭　征战何时歇

她对着那看似不可匹敌的存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面上的笑意便冷了下来。这句话说得轻巧，在在场修士耳中却似是振聋发聩一般。而她娇小的身躯之中此时蕴含的力量和决心，无人可以忽视。

而天幕之上，那只眼睛忽然消失了。显然，在这个未曾现身的存在眼中，秦霜也不过是略微强大一些的蝼蚁而已，虽然这为他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是既然他已经出手了，这个麻烦即将被抹杀，连说一句什么也是没有丝毫必要的。即便在他人界信徒的反馈之中，插手的人在人界很可能来历不凡，但是人界的背景对这样的存在也是没有丝毫意义的。随即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天幕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裂开来，随着那裂缝越来越大，众人皆可见那裂缝之后，有琼楼玉宇，仙山府邸，正是一派仙家景象。秦霜微一皱眉，就见那裂缝之中，伸出一只手来，掌心向下，其大小足可遮天蔽日，朝着秦霜直直压下。

这是灭世一般的景象，纵然曾经经历过当年青帝城大天倾而幸存下来的修士，亦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不同。宛若蚂蚁之于大象，在场无人能生的出一丝反抗的心思，甚至连逃命的念头都无法提起。逃？能往往哪儿逃？这只巨掌铺天盖地，以在场修士的速度，无一人能逃得出的。

以仙人出手的威能，对于人界修士来说无异于天灾，根本难以抵抗。

温青原本侍立在云台之上，距离秦霜最近。她所感受到的威能也最是强烈。她不过区区筑基后期修为，在在场修士当中原本就是最弱的，因此更难抵挡。天威如狱，令得她的身躯猛然破裂，眼看将要爆裂开来。

秦霜神念一动。一只碧绿小盾迎风即长，化作一道光幕笼罩在在场所有修士身上，堪堪延缓了温青爆裂的趋势，至于旁的，只能等时候再做救治了。只是这小盾却极其不凡的样子，要知道那可是仙人出手，虽然威能为天道消弱，又只是余波，但是寻常法宝对上，也只能是螳臂当车而已。只是耽误了这么一瞬。那只巨掌几乎已经压到秦霜额头上。秦霜却不慌乱，手中的五行半月环轻扬，口中轻叱：“破！”

五行半月环看起来炼制成功未久。实则已经在秦霜丹田之中温养了数千年之久的。如今与秦霜心意相通，威能倍增。秦霜当初选择这本命法宝，主要看重的还是五行半月环对于法则的增幅。对于她这样走上术之道的修士来说，再没有比它更好的选择了。原本五行半月环只对五行法则有所增幅，只是随着温养日久。而秦霜炼制所用的材料也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需求，以及秦霜法则之道的精深，便发觉这五行半月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自动晋阶，如今对于空间乃至时间之道上也有所增幅。毕竟构成这天地的便是五行，其他法则也是由此而生的。不过，想要挖掘出它这样的力量。条件却太过苛刻了，难以推行。秦霜是因为须弥界的缘故，偷来数千年时光。若是寻常合体修士，不过三千余年的寿元，却不足以将这本命法宝祭炼到成为超越法宝的存在。

秦霜如今眼界渐长，自然明白了法宝之上的存在，便是仙器一流。这些年来。秦霜自然研习修炼了千演诀，可以勉强御使。不过仙器毕竟是仙器。人界修士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威能。千演诀虽好，能让元婴修士就勉强御使仙器，毕竟是剑走偏锋，随着修为的增长，所能发挥的威能才能越强。如今秦霜的修为几乎已至人界的极限，威能自不用提。只是以此是否将将这出手的存在打退，秦霜心中也是没底。

仙器这等宝物，本不该存在于人界之中，秦霜机缘巧合，才得了三件以秦霜如今的阵道修为如今本命法宝亦晋阶，那便是四件。一件是凤飞卿留在那小世界的秘府当中的，秦霜凝丹期所用的五行混天绫便是仿照此宝。因此，对于此宝，使用起来本该最是得心应手。只是此宝大抵还是配合空间和时间法则，用于困人的存在。原本以秦霜在空间和时间之道上的造诣，人界只怕还没有她不能困住的修士。但是秦霜决计没有自大到以为这宝物能跨界困住仙人这等存在，因此也不必拿出了。而冥王处所得的那面具，却是能将修士放逐到无尽空间乱流之中，更能在空间乱流之中定位，寻觅隐秘的界面。以秦霜如今的神通，自身也能将人放逐到空间乱流之中，因此对她助益不大。反倒是将来离开这数个界面的话，此物却是不可或缺了。毕竟，秦霜对外界没有丝毫了解，无法定位天元大陆和天南大陆等数个界面以外的界面，一个不慎，便可能要在空间乱流当中沉浮一世的。何况，此物在她手中用处不大，在别的修士手中却不是如此。此宝如此诡异，若是落在其他修士手中，也许能寻到她的须弥界也不一定。当年的冥界，作为一个尚未演化完全的界面都被发现，必定是此宝之功的。因此，此宝秦霜也只能留在手中。而碧绿小盾，在仙器中应当不是什么强悍的存在，唯有防御之效。难怪便宜师傅当年舍得将其留在玄天秘藏当中。不过这毕竟是仙器，当初若非她与木乙族族长之间神通差距委实太大，想要打破这乌龟壳，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面对人界修士时倒容易无往不利，面对仙人时，秦霜也没有丝毫底气的。

说来说去，唯一可依仗的只有五行半月环而已。甚至这依仗，也是建立在她自身神通强悍的基础上的。因为五行半月环只有增幅法则之效，却不可能无中生有的。

不过秦霜也未曾畏惧，“破”字方一出口，她合身而上，在那巨掌之下，她的身形显得无比娇小。她不打算试一试这碧绿小盾能否防得住这一击，否则天元大陆这些火种，只怕一个也活不下来。因此，她只能主动迎上去！

时间仿佛定格在她的身影上，她正面迎上了那只巨掌，势头更增，朝着那巨掌之中扎了进去。远远看去，似乎她主动送到对方手中一般。

面对这等修为的存在，时间和空间法则都发挥不出原有的神效。她唯有以自己最强的一击，以血肉之身，迎了上去。

这六千年时光，换做寻常修士都已经老死。秦霜得了这些时光，自然不是平白虚度的。若非想要在初飞升时就有保护须弥界的力量，她早早便可以不再压制修为飞升的。而道术花开并蒂，亦在她的不断完善之下，不再残缺。如今已是完整的道术存在。道术虽然是法术的一种，却已经几乎脱离了法术的范畴。所谓技近乎道，完整的道术，足可让秦霜跨两个大境界而战，媲美寻常仙人了。而秦霜最大的依仗，也便在于此了。

那只巨掌之中，猛然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烟花。

看似庞大不可触犯的巨掌，堪堪顿在原地。随即，似乎是被风吹过，片片消散开来。

随着那巨掌的消散，秦霜重又出现在原地。她望着天幕之上，那一道裂缝急遽合拢，所谓琼楼玉宇，仙家景象，再也不见。秦霜呆愣了一会儿，眼看天幕之上再无丝毫动静，终于放下心来。

果然，仙人亦要受到约束，根本不能随意出手的。这一击，她接了下来！甚至，短期之内，应当都不虞此人再次出手的。

秦霜根本想象不到那名仙人的惊骇。要知道，他可不是寻常仙人，纵然在仙界，亦是一方霸主。这一次出手，耗费的资源根本也不是秦霜能想象的。虽然跨界出手，神通受到压制，也相当于一个寻常仙人的威能了。他原本自是丝毫未曾把秦霜放在心上，自以为自己出手，定能随手磨灭秦霜。哪里想到，却在一名人界修士手中受挫。哪怕那名人界修士是已经接近于渡劫期的人界巅峰修为，这样的事情也不该发生才对。哪怕是大乘修士，想要接下这一击而无损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可是这不可能的事情，便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而云顶周遭，一片寂静。

秦霜与那名仙人交手虽然短暂，战斗的余波却是不小。除却被秦霜以碧绿小盾庇护住的这些修士，云顶周遭，山岚尽碎。原本连绵不绝的风头，被硬生生抹去，平整至极。而天元大陆修士心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