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红尘湮没谁- 第179部分

一整理之下，其实不难猜出这些散修的下场，也不难猜出吹雪楼这财富是如何快速累积起来的。想到自己当时若是一念之差，进了飞雁阁，又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以飞雁阁隐藏的手段，说不定也要羊入虎口，被关在哪里给吹雪楼做牛做马了，秦霜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惊怒。

原本她因为与无魂道人的约定，对于入什么门派还颇有踌躇，唯恐将来她闯下这滔天祸事，带累宗门。既然发现此事，自然毫不犹豫决定便要入这吹雪楼了。若是能救出这些散修，便是意外之喜。到了吹雪楼，见到这仙山景象，想到其中堆积的无数散修炼丹师的血泪，更觉心寒。

第三一三章　谁能绝人命以作时世贤

秦霜默默转身离去，她虽然没有动用神通，毕竟修为高深，脚程也是极快的，未几时，山门已是遥遥在望。今日这山门，比起往常更加热闹一些，许多低阶弟子在那里张望，或是干脆寻了借口下山。毕竟，楚家带来一众子孙，要诛杀于吹雪楼外以谢罪，这种大事对低阶弟子来说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秦霜并未掩饰修为，元神修士威势何等逼人，所过之处，无不恭敬退让。

楚家虽有元神老祖撑腰，架子不小，但毕竟时日未久，因此这楚天赐一脉，也不过数百人而已。只是楚家老祖气魄不可谓不大，这数百人中有他的亲生儿子，血脉是极亲近的了，为了让楚素音认祖归宗，可谓是壮士断腕了。若说之前的修仙界舆论是倒向楚素音的，这数百人死在吹雪楼门前，在他人看来，那是再大的过失也可以洗清了。若楚素音还不肯认祖归宗，说不得又该说楚素音冷心绝情了。

秦霜对此胸有成竹，因此也不拦阻。她也知道，拦阻是拦阻不了的。她借用了楚素音的身份，就得应付这随之而来的麻烦事。楚家会放过一位元神修士撑腰的机会吗？毫无疑问不会。更何况楚家老祖寿元无多，家族的两位炼魂修士半点渡劫成功的指望都无，正是后继乏人的时候，楚素音横空出世，就是楚家的救命稻草。不将这一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在他们看来属于楚家的元神真人榨取干净，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但是这也无法，魂龄是瞒不过吹雪楼的，必定要和秦霜完全一样，又要修为高深样貌绝佳的女修，还要几乎没有亲近之人的，这几样条件委实苛刻。寻找合适的身份太不容易了。以合意门的消息灵通，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身份了。而秦霜时间不多，还有七十年，她的目标是修炼到分神期，才有一线机会完成无魂道人的嘱托，活着从冥殿走出来。这个目标当然不容易，毕竟她的本体不过凝丹后期修为，与魂体差距委实太大了，晋阶分神只会比旁人更加艰难。况且她尚需收集冥殿和轮回之地的资料，不入宗门。达成这些目标只会更加困难。不说别的，只说丹方。能在外界弄到手的丹方大部分都是寻常丹方，有些神妙丹方也只有吹雪楼这样的炼丹门派才会收藏。秦霜估计。这一次魂体想要晋阶分神，非得有逆天丹药辅助不可。

她瞧了一眼被缚在最前方的楚天赐母子与一名中年男子，想来应当是楚天赐的祖父，楚家老祖的第三子了。听说这是楚家老祖最宠爱的儿子，如今却要为一个当初被家族抛弃的女子亲手杀了。想必楚家老祖肚里应当憋屈得很。

秦霜一出现，楚家老祖的眼神就亮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楚素音居然如此美貌绝伦，若是她仍身在楚家，也不知有多少元神修士来求，有可能替楚家再招一名元神期的强援。只是现在这种状况，即便楚素音认祖归宗。这件事恐怕也不用想了。即便得利，也是吹雪楼得利。只是他也有些疑惑，自家的儿孙样貌都是不错的。这楚素音年幼时据说便能看出将来必是绝色，只是如此美貌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竭力想要回忆起楚素音父母的相貌，可惜楚素音的父母毕竟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孙辈，即便都是凝魂修士。楚家老祖也没有太多印象了。苦思冥想而不得，也就放弃。毕竟。这个女子已是元神修士，没有道理还来冒充自家小辈。况且吹雪楼既收她入门，必定做过调查，那还有什么可怀疑？

这也罢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素音虽然也是元神中期顶峰修为，只是气势之强连他也不敢撄其锋芒。其实力恐怕比他还要强得多，不由得他不震撼。更在猜想这楚素音这些年究竟是得了什么惊人的奇遇，居然晋阶如此之快，实力却还如此之强。一般来说，晋阶容易的功法，神通就要相对弱一些，这是常理。而他眼前的楚素音，却打破了这个常理。只是他心中也不免担心起来了，以这个状况，自己也不见得能弹压住这楚素音，毕竟自己寿元无多，已是在走下坡路。而楚素音如此年轻，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能再进一步，只怕连自己的地位都不稳当了。更何况自己还暗暗藏了一手，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若是将来楚素音因此与自己翻脸，偌大楚家，说不定还真承受不起那雷霆之怒。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再换人了。

秦霜瞧了这些人两眼，并无开口的意思。事已至此，其实并不知是楚素音与楚家的事情，更有吹雪楼牵涉在内。所争的无非是一口气，一张脸面。说起来因她而起，其实跟她已经没有太大关系。如果她此刻开口说要放了这些人，不说吹雪楼，就是楚家老祖自己也不会同意的。放了这些人，怎么以悠悠之口压得楚素音认祖归宗？

正主既然到了，周围鸦雀无声，楚家老祖轻咳一声开口道：“在下楚天雄，素抱城楚家家主。今日来此，是为了了结当年的一场公案。家门不幸，有如此无知妇人，信口雌黄，开罪了吹雪楼的楚长老，实在罪不可恕。今日……”

秦霜忽然开口截住了他的话：“楚家老祖，你说这是你的第三子？”

此话一出，楚家老祖的心中狂跳，面上却不改颜色：“正是。”

而在周围观望的人包括吹雪楼的长老都是一脸莫名，不知楚素音此话何意。楚家老祖第三子是一名凝魂顶峰修士，自然没错，众目睽睽之下，谅他也不敢随意扯一人来凑数。

秦霜却冷笑起来，凌空将那中年男子摄到手中，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被她摄到手中的男子，眼神中终于出现了惊恐之色。盖因秦霜此时表现，分明底气十足。如此多人，只有他一人有鬼，偏偏就被她挑出来了，如何能不惊恐。

楚家老祖原本对自家秘术是很有信心的，冥界中人都是魂体，改换相貌是极其困难的，他根本不以为楚素音能发觉，所虑者不过将来不好收拾而已。见秦霜如此表现，终于再也无法淡然处之，厉声道：“你待如何？我等诚心上门赔罪，你这是何意？”

秦霜对他的呵斥充耳不闻，一把将那男子掼在地上。

“老匹夫，欺我太甚！”

呛得一声，剑已出窍。

那剑尖过处，空气开始扭曲，显见是动了真怒。

看了这里，楚家老祖陡然回过神来。这里是吹雪楼山门外，不知有多少元神真人正在暗处，就只是秦霜这一手空间法则，力量极其狂暴，她身周的低阶修士虽然惊惶，却还能从容退开，显见得在空间法则的控制上已经极其精深，在这里动武，自己是吃定了亏。因此强压下火气和惊慌，赔笑道：“楚长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名分未定，楚素音还未认祖归宗，他现在还不敢摆出亲长的架子来，只能也称呼楚素音为楚长老。

见情势陡变，大长老终于按捺不住，现出身形：“楚长老，究竟何事？”

在这位大长老看来，楚素音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不是傻子，对方诚心上门赔罪，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刻意刁难，那必定是楚家那边有鬼了。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毫无表情地看着楚家老祖。

秦霜冷笑一声，忽然将剑收了回来，那空间法则也是收发自如，如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一下，连吹雪楼大长老都有些心惊。这将要发出去的力量，毫无烟火气地收回，其中何等难度，修士都是心知肚明。不说刚才那样狂暴的空间法则，就连寻常的灵力蓄势之后，若是强行收回，都不能如此轻易。看来这位楚长老不仅入了那扇门，甚至对空间法则的掌握还十分精深，这让他更是暗暗心惊。

六十余的魂龄啊！！晋阶元神还不到三十年，寻常元神修士连门也不得而入，她居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况且这是空间法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即便是有一名大能指导，这也委实太逆天了。想到此处让他，如何能不懊恼？他能修到元神后期，也是为无数人盛赞为天才，相比起来，差距何等巨大？

秦霜却已经开口了，她似乎已经压制下了火气，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冷漠的样子。周遭鸦雀无声，只听得她的声音玉珠般响起：“你若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又何必做出这请罪的样子来？假惺惺的，没得让人恶心！你自己摸着心口说一句，这就是你的三儿子不成？举头三尺有神明，也不怕天雷降下！”

众人都在瞧地上那男子，那男子索性闭目不动。爬起来争辩？这不可能。一堆元神修士面前，哪里轮得到他辩解？况且蝼蚁尚且偷生，他硬说自己是真的，只求速死，难道便不会有人怀疑？若是争辩后被拆穿，事态更加不可收拾。

第三一四章　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

“魂龄倒是差不多，这易形之术不说绝无仅有，只怕也是珍惜得很。单看表面，确实是毫无破绽。可惜，你算盘也打的太精妙了！固魂中期的死士，换下你炼魂顶峰的儿子的性命，天下人只会说我楚素音狠心绝情，说你为了家族大义灭亲，果然是划算至极的买卖。只是，你将我楚素音置于何地？将吹雪楼置于何地？你若是不肯来，没有人会逼你。既来了，又摆出这个赔罪的姿态，如何便舍不得一个儿子了？居然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动这手脚！”这秘法旁人自然看不出来，就连秦霜之前也没有认出。不过是习惯性施展轮回之法，却看出了破绽。轮回之法，能看到的是本源灵光。修为伪装得再好，本源却不会随之壮大，自然被秦霜发觉，更是毫不留情当面拆穿。原本想要摆脱楚家还要费些力气，这一来是更加容易了。

楚家老祖已是面如土色。楚素音不仅认出此人是假扮的，更准确地一口叫破了此人的修为，他如何能不知楚素音定是有什么秘法可以看出修为的破绽？他依仗家族这套秘法，一旦出手，从来是无往不利。现在遇见能看破之人，还是自己的后人。若这一身的神通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自己或是自己的某个儿子身上，该有多好？只是这个后人偏偏是早已被家族放弃的，又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距离家族越来越远。

他面色扭曲，吹雪楼大长老了然真人的脸色只会比他更加难看。元神修士自有元神修士的尊严，岂会信口开河，虽然楚素音无法解除那秘术，他已是信了一大半。再看楚家老祖那样子，更是完全确定这中年男子果然是个冒牌货。这是赤裸裸地不将吹雪楼放在眼中啊。若是对方只将祸首那母子两人带来杀了，谁也不会说什么。却不会有将这一脉所有人一并杀了赔罪效果来得好。不仅天下人会倒向他那一边。就连了然真人自己，也是因此大感快慰，甚至劝说楚素音出关来到此地。哪里想到，此人如此贪心，还想侥幸蒙混过关。

楚家老祖之前还认为楚天赐的母亲太过贪心愚昧，哪里想到风水轮流转，不过半月的功夫，这顶帽子就戴到了自己头上。

了然真人位高权重，何时受过如此羞辱？脸色已是黑如锅底，就连颌下之须也抖动起来。若是还顾忌楚素音。恐怕已经出手，将楚家老祖留下来了。秦霜看他一眼，适时地上前一步：“大长老明鉴。这素抱城楚家虽是我出身之地，毕竟多年不曾往来，我虽因血脉缘分，有心修好，只是这楚家却一而再。再而三欺我。今日我楚素音在此立愿，此生绝不再回楚家门墙。楚家老祖毕竟是我血脉之亲，冒犯之事两下勾销，若有下次，不死不休。只是这楚家人，却也不能不付出一些代价。否则，天下人都要当我吹雪楼好欺。”

此话深得了然真人之心，虽然诧异以楚素音的性子。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此时也无暇多想，手中一道金光朝着吹雪楼山门方向飞射，跟着便气势汹汹开口：“吹雪楼弟子听令，除却楚家老祖。余者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诺！”

这整齐的应合之声。震动天地。此地是吹雪楼山门，高阶修士众多，不论是人数还是修为，都是彻底压倒楚家一方。如今得了大长老号令，更亲自在场观战，吹雪楼门人哪有不卖力的？雷霆之怒下，楚家人根本无人有反抗余地，不过片刻，尸横遍野。唯剩楚家老祖一人立在原地，神情凄惶，双目却死死地盯着秦霜不放。当日一个凄惶而逃的孤女，今日却成了他楚家几乎倾覆的根源！她甚至毫不在意地站在那里，对于他的目光视而不见。这就是修为的力量，吸引无数修士前赴后继的根源。况且她还年轻，可能更进一步，更不会将自己这个寿元将近的老祖的仇恨放在眼力。

楚家老祖原本也想出手救下几人来，毕竟那些本就要放弃的也就罢了，其他押解这些人来此地的，却有不少是他的得力心腹，甚至还有楚家除了他的第三子外仅剩的一名炼魂顶峰修士。只是他却不敢妄动，生怕吹雪楼一怒之下，索性连他也一并杀了。他身为元神真人，总有底牌，说不定还有些同阶故旧，对于吹雪楼来说，为此事大动干戈将他留在此地殊为不值。况且元神修士的面子，要另一名元神修士的性命来填补，也有些说不过去，这才放过了他。秦霜有轮回之法在身，从此人之前的一些经历之中不难看出这了然真人的心性，自然将他的心思摸透了一些，那番话说的才会如此合乎了然真人心意。

那了然真人眼见事了，又喝道：“吹雪楼只要还在世上一日，千里之内，楚家退避。若是敢犯，定不甘休！”

吹雪楼这一大群人，来得轰轰烈烈，走时更是兴高采烈。楚家老祖面对子孙被杀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虽然是摄于吹雪楼元神长老缘故，却不妨碍吹雪楼弟子大有扬眉吐气之感。况且楚家虽然比不上吹雪楼，但是除了那些待罪的修士外，其他修士着实油水不少，让许多弟子发了一小笔横财。以在场的两位元神宗师的身份，自然是不会来抢弟子的战利品的，这便是额外的收入了。况且这差使就在家门口，既安全又不费事，可以说是天降横财也不为过了。

吹雪楼分寸拿捏的好，毕竟还是给了楚家老祖一条生路，以楚家老祖人老成精，哪里真就舍得为了这些后辈杠上吹雪楼，枉送自家性命？自然只有咬牙切齿地将这怨气咽了下去。不过楚家经此一事，委实元气大伤。除了意外保全性命的楚家老祖第三子，几乎拿得出手的弟子都被断了根。又有楚素音明言不再可能认祖归宗，吹雪楼也做出了姿态，自然不缺落井下石之人。虽然楚家老祖还在，得用的人却是一个也无了，苦苦挣扎，家族基业也顷刻倒了大半。更何况素抱城楚家已成冥界修士的笑柄，更让一生心高气傲的楚家老祖每每想到都要吐血三升。又要防那上门谋取易形秘术的宵小，心力交瘁。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这主意是楚家老祖第二子提出的，去吹雪楼自然也缺不了他，毫无疑问也死在当场。谁能想到，由于他自己私心谋划，竟而断送了他自家性命，真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都不在秦霜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