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坑近四米深,看形状似乎是个长约七、八米的正方形,泥水让陷入大坑的俘虏们寸步难行,出于恐惧,他们绝望的哀号着。“活埋”!这不是一个新鲜词,但没有人愿意亲身去体会词中的意境。
陷坑里的人想出来,坑外的人却不断的被骑士的盾牌和长枪敲落进去,山中响起鬼哭神号之声。俘虏中的狠勇角色想要为自己做点什么,但他们和一群被吓破胆的同伴反绑在一起。一个人的陷落往往会带动整个的十人小队,尽管这些俘虏疯狂的冲撞水仙骑士,但此时他们给骑士造成的伤害连麻烦都算不上。
最后一个俘虏尖叫着被骑士撞落下坑,他在落进泥坑后就敏捷的爬了起来。泥水在坑中积了近半米深,无数人张牙舞爪的在坑中滚动、爬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可这个道理他们以前似乎不懂。
雨幕忽的稠密起来,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敲打着骑士们的铠甲,那种敲击声听上去就像天上落下的是一块块小石头。
从上面向坑底望上一眼,你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整个地狱。绝望的人们就像是厉鬼,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手指、他们那披满泥水的肢体、他们那声嘶力竭的呼喊,还有他们为生存所做的最后那点努力。
奥斯卡细数着自己看到的点点滴滴。震撼吗?并不是的!怜悯吗?一点都欠奉。亲王的心情在经历过生平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之后在这时才完全平静。
“只有死者才能见证战争的终结。”少年仔细的回忆着,他忘记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了,但他知道曾有无数生灵印证了这句话是一条再浅显不过的真理。现在,又有一群人来考验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少年一手紧紧的抓着缰绳,他轻轻的挥动了一下另一支手臂。
四辆几乎快要崩溃的大篷车被骑士们赶了上来,它们是水仙骑士历尽千心万苦才重新组装起来的。篷车里满载泥浆,车斗底部的两端各插有一根原木,原木上套着绳索,绳索那头连接的是几匹高大结实的骏马。
骑士们的皮靴狠狠的给了马匹一下,这些“苦力”在打了个激灵之后便奋力向前行去。原木一点点的扬了起来,它支撑着篷车向上翻转,接着泥浆就向开水般倾泄入地狱,然后整个地狱便沸腾起来,坑中响起的是无数个野兽一般的人声。
泥浆瞬间便没到了胸口,俘虏们的行动越来越困难了,但是任何人都不能低估他们想要生存下去的决心。有的人踩着同伴的脑袋和肩膀爬了上来,有的人用布满鲜血的手指抠抓着大坑的边缘,尽管这些尝试都被水仙骑士打断了,但他们仍然哭泣着重复这些完全徒劳的举动。
终于有名俘虏爬上来了,虽然只有半个身子,但这已经足够安慰他了,他想继续向上,可他的大腿被下面的同伴抓得死死的,尽管他知道同伴们也想上来,但他们不应该将自己当成是攀登的工具。
俘虏用尽所有的力气踢开了几个讨厌的家伙,他满意的看着从前的同伴倒在泥浆中呻吟,可当他回过头时,他发现一匹浑身黝黑的怪物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
奥斯卡用手轻轻的摩挲着这匹雷述尔的脖子,他从前那匹枣红马被滚木砸断了前肢。队伍留不下受伤的战马,骑士们连人都没时间救护。少年仍记得自己亲自结果它时的情景。那个小家伙大睁着无辜的眼睛,不解的盯着这个曾与自己度过一段快乐时光的小主人。
少年的新座骑是那几匹巨马中最温顺的一个,它被突然出现在脚边的这个满身都是泥浆的家伙吓了一跳,它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因此它感到有点紧张,直到小主人不停的抚慰它才好了一点。
这名俘虏意识到自己的好运到此便要结束了,但他并不想放弃,他那涕水横流的脸孔展现着前所未有的虔诚,他赌咒、他发誓、他乞求,他提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和年轻的妻子,他不常向人说起这些,因为这是这个佣兵最甜蜜的私隐。
奥斯卡再一次抓紧缰绳,高大的雷述尔仰起了脖子。这匹骏马忽的感到小主人将它的头部猛的向后一扯,它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漆黑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少年的身体前倾,他紧紧的贴和着战马的脖颈。雷束尔踢动着前肢重重的落了下来,它早就看地上那家伙不顺眼了。当一声惨叫响起的时候,它满意的吹起了响鼻。
骑士们用盾牌将坑边的泥土不断的推落,没人知道坑中的叫喊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水仙骑士们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们都曾是庄稼里的好手,这种犁地的活计根本难不倒他们。
泥浆淹没了深坑,大雨很快便将这块不大的地狱变成了一个池塘。骑士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像来时一样,他们默默的离了开去。
少年最后一个掉转了马头,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支手猛的从泥水中伸了出来。亲王的雷述尔也看到了,这个小家伙不满的哼了起来,它看到这双手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巨大的蹄印,雨水将变形的手骨冲刷得极为苍白,巨马郁闷的在坑边踱了起来,它不相信自己那一下竟未给对方造成惨重的伤害。
奥斯卡哑然失笑,这真是个顽强的家伙!少年目睹着那只绝望的手在一片虚空中疯狂的抓挠着,但是很快,手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直到最后仿佛放弃一切一般安详的平静下来。
少年将马头拉向一边,他知道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战斗已随着那双安详的手掌而成为过去。
亲王殿下在进入营地时受到了骑士们热烈的欢迎,战斗到此时才算结束,亲王胜利了,骑士们胜利了,他们将整整一团的敌人都留在了这里。
奥斯卡和自己的雷述尔被簇拥着挤进了营地前的空地上,骑士们用各种兵器狠命的敲打着盾牌。少年看不清那些面孔,雨幕中,他的骑士们就像是一个个从深渊中赶来为他庆贺的幽灵。
“殿下醒了吗?”卡米尔向暴雪探问着。
“还没有……”
“请卡米尔进来。”帐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暴雪让往一旁,他为圣骑士掀开了帐篷的一角,卡米尔看到少年的刹那便条件反射一般的立正敬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明白少年在注视他时绝对比往日多了某种东西。
奥斯卡支起了上身,他从掀开的帐幕看到了门外漆黑的一片。
“什么时候了?”少年这几天过得都有些糊涂。
“九点多,殿下,并不算晚。”卡米尔立在一旁。
“把相关的人都请到这来吧卡米尔,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少年感到有些头晕,他已经退烧了,但下午的清洗行动却让他耗费了许多精力,现在他的样子看上去仍是极为糟糕的。
不一会儿,亲王所指的相关人等都来到了这个营帐,公主殿下、公爵夫人、管家、圣骑士、犯罪之王,夫人和公主坐在了亲王的身边,而几位男士则选择规规矩矩的站在营帐的另一边。
“看看吧!”亲王殿下将一落厚厚的纸张交给了公主。
阿莱尼斯在翻看一阵之后便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们为我、亲王、及几位尊贵的夫人小姐都搞了一套假身份,这应该是佣兵的首领在欺骗他的团员,没人敢背上谋害泰坦皇室的罪名。”公主殿下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那些纸张上面都画着图像,而且还有一些注释的文字。
“您很聪明,公主殿下,没人敢背上谋害泰坦皇室的罪名,这我相信。”奥斯卡接过了公主递回给他的画像,“但是您的说法却又有点问题,现在确实有人打算谋害泰坦皇室,我不知道这家伙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就比方说您和我,如果我们被谋杀了,您能想象谁能从我们的死亡中获得利益?”
阿莱尼斯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公主,而亲王甚至是一个一点实际权利都没有的少年,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遭受袭击的人会是他们。
“抱歉,我像您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我的仇家不多,数都数得出来,但他们并不具备将整整一团的意利亚佣兵如此神奇的偷运进泰坦的能力。”
“我同意您的看法,殿下。”管家里奇插了句话。“我和多拉米先生已经排除了您的那些仇家,请大家相信我们的分析,那些家族并没有这种实力,而且他们对亲王殿下的恨意不过是表面上作出的姿态,其实他们连翻脸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能告诉我吗?您说的是哪些家族?”公爵夫人谨慎的向管家发出询问,她不知道这个帝国里有哪户人家敢跟安鲁过不去。
“呃……这个……”里奇支支呜呜的答不上话,那些都是黑暗世界中的人物,这种事情夫人是没必要知道的。“哦……是的,比如说皇后陛下的家族,也就是卡其阿诺家族,他们家的老人在最近曾扬言要悬赏亲王殿下的性命。”
公爵夫人看向一边的公主殿下,作为皇后陛下最杰出的女儿,阿莱尼斯一直与卡其阿诺家族走得很近。
公主明白公爵夫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必须为此事做出解释,不然安鲁是不会欢迎一个敌人的。尽管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但卡其阿诺家族的事情一定要说清楚,没人愿意把自己放在安鲁家族的对立面。
阿莱尼斯嘲讽的扬了扬嘴角,“卡其阿诺家族?关于这个家族夫人您就放120个心好了!虽然我的母亲出身这个家族,但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卡其阿诺发展之今已完全失去了从前的荣誉和进取心,这点想必奥斯卡也是了解的,如果不是父皇从中挑拨,我的那个冒失的表哥也不会失去生命。”公主在这里顿了顿,她试图找到最合适的言辞,尽管她知道卡其阿诺家族已无可救药,但毕竟这个家族的族谱上有自己的一个位置。
“夫人,您可以把我父皇这次的举动当成是皇家对卡其阿诺家族最后的警告,也就是说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相信卡其阿诺家族并不会对安鲁以及亲王殿下表现出过分的敌视,当然,我不排除他们自己想要断送一切的情况。”
奥斯卡突然摆了摆手,他知道卡其阿诺家族在决斗事件这个节骨眼上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而且他们已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警告。真正令他不放心的是军部的那位大臣,都林城里的几位权谋人物他都已领教过了,只有阿兰元帅,只有这位老元帅没有显露出应有的能量,也许,这就是老元帅最高深的地方。
“不知道勒雷尔·休依特·普雷斯顿现在怎么样了,也许他已经到达了安鲁。”亲王不着边际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勒雷尔·休依特·普雷斯顿?”公主殿下差点忘了,那个与队伍同行的少将。“您在怀疑休依特家族?或者说,您是在怀疑阿兰元帅。”
“为什么不呢?勒雷尔为什么中途脱离了队伍?还记得吗?在汉诺德堡,那是咱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说他渴望尽快加入水仙骑士团,我当初把这个理由理解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战场,可现在看来,这里面有个很大的问号,我难道不应该将他的改道看作是躲避一场即将到来的进攻吗?再说,恐怕只有休依特家族才能轻松的摆弄近卫军,这足以解释为什么阿兰交给我的骑兵中队里会出现四个实力强横的杀手。”奥斯卡一直存有这个疑问,他觉得年轻的少将不应该是那样一个低调的人,尽管游山玩水确实不是一个军人的职责,但是作为一名帝国军官,护送帝国最精彩的那位公主似乎也是一个伟大的使命。
“不!不可能!”公爵夫人摇头,“我的小奥斯卡,不说安鲁在历史上就从未与休依特家族交恶,单说目前的状况,休依特家族没有任何理由谋害你。是的,那位小将军用一个并不高明的理由脱离了队伍,而且我们确实都没有注意到他,但这恰巧能够证明他是清白的,如果发动这一切阴谋的是银狐阿兰,那么你不觉得这位享誉西大陆军事领域半个多世纪的老元帅的手段太过笨拙了吗?他明目张胆的将杀手混入队伍,又明目张胆的让自己的孙子脱离了队伍,这太离谱了吧?这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是凶手,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这将是我所听过的最愚蠢的谋杀行动!”
奥斯卡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极为武断的,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这样想,他一直怀疑阿兰元帅在都林对他的那番勤勉有嘉的表现是别有目的的。
是啊!动机?无论阿兰元帅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他的孙子是何时离开的,这些人在杀人时总要有个动机吧?少年左思右想,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逝世会给周围带来怎样的变化,谁会在乎一个刚刚出狱的小囚徒呢?尽管这个小囚徒已换上了一身光洁亮丽的外衣,但他除了利用阴谋诡计扳倒国务大臣之外就再没做过什么。
一声凄厉的警哨打断了众人的思考。雷阿伦的眼睛忽的变得光彩照人,来不及与众人打招呼,这位骑兵队长第一个冲出营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个队伍已受尽折磨,就算再勇猛的骑士也无法在此时经受住任何有组织的突击。
尽管情况不明,但遇敌警讯却是实实在在的。营地的火光突然熄灭了,水仙骑士在无数战斗中锻炼出的宝贵品质又一次得到了充分发挥。
战斗力量迅速集结,轻装、收集战具,在黑暗中向预定的地点进行规避移动;伤员在第一时间就拿起了武器,尽管他们无法动弹,但至少战友们已经带走了他们最后的家书,即便是躺着,水仙骑士也能让闯入营帐的冒失鬼付出惨重的代价;几位大人物在一小队骑士的护卫下最先隐入山区,他们停在了一处能够看到整个预定战场的山丘上,这里方便他们在遇到威胁之后迅速确定逃离的方向。
山林在一阵嘈杂声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两支火把在漆黑的林地中一闪即逝。卡米尔叹了口气,他要与亲王殿下告别了,他的骑士已进入预先设定的最佳阻击位置。
“殿下……”
亲王摆手打断了圣骑士的话,他的手颤抖着指向远处的一道山颠,“你……你快看!”
圣骑士错愕的向亲王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尽管不愿相信,但无所(炫)畏(书)惧(网)的卡米尔·雷阿仑上校还是吸了一口凉气。
远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点,零星的雨点让这个光点在黑色的山脊上呈几何状放射开去,很快,光点被拉长了少许,紧接着,这些浮动着光晕的恐怖色彩便在山中扩散成一道火镰。
无数个火把映红了那方天地,冷雨在火色苍穹的上空集结成几团明晃晃的雾气,山风带来了雨水以及远方无数个灵魂的呼啸声。
火把汇成了长河,它像一道血色的光琏从山颠飞速向下倾泄,圣骑士绝望的摘下了头盔,如果哨兵没有发出警讯,他也许会更加坦然的面对这一切,但是现在似乎连抵抗都显得苍白。
“殿下,请允许我向您告别,尽管我的任务是护送您走完全程,但是……我似乎没有办法完成这项使命了,您知道,我不能抛下我的队伍。”
奥斯卡疑惑的盯着卡米尔,他不相信这位英勇的骑士能够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卡米尔知道亲王还不曾真正意识到那些火把的数量以及那种扩散速度所代表的意义,他指了指雨夜中唯一的那串光亮,“殿下,那是一个整编山地师,一个精锐的整编山地师。”
第六集 第二章
新春解禁!金鸡报喜,辞旧迎新,祝愿广大书友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帝国近卫军第七军区第一军第一山地师!全员向您报到!我的亲王殿下!”近卫军中校海耶克·布隆迪在见到亲王的一瞬间便跪覆在地,本来他只是敬礼就可以了,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这样做,至少他要在亲王面前表现得像个罪人。
海耶克中校并不认为这样就能够得到亲王和公主殿下的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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