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有没有新的进展?”
卢卡斯难堪的摇了摇头,他偷眼看了看坐在室内的小主人,然后才压着嗓子小声告诉英格斯特归来的著名特勤官:
“一点进展也没有!那名打扮成水仙军官的刺客一口咬定毒酒是缪拉将军送过来的,可红虎集群里的军官压根就不认识那个刺客!这叫我怎么向摄政王殿下解释?”
“再说那个替死鬼……”卢卡斯似乎要把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地倒出来:
“你说说你说说!那个替死鬼是谁不好?偏偏是一位在最高教廷举足轻重的主教大人,明天我就要去迎接宗教裁判所介入这次调查的特别法官,到时还不知还会碰到什么倒霉事!”
“你有没有想过摄政王殿下仍有机会与南方贵族集体达成一定程度的协议?”西斯林开始抛出诱饵,如果总理大臣教晓他的事情是正确的,那么干嘛不找一个更适合说话的人充当挡箭牌?
卢卡斯沉吟半晌,“妥协!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可他不会听!”
西斯林摇了摇头,“那时因为没人向他提起过这件事!”
卢卡斯皱起眉头,“你干嘛不去?”
埃弗内罗毕伯爵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算上第一次觐见摄政王殿下,他认识我不过三个星期,你能指望他有多么信任我吗?”
卢卡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朋友!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都有责任,殿下若是犯了错误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他的错误,而是我们的错误!总得有人对他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
西斯林假惺惺地笑了笑,“卢卡斯!你知道要让最高统帅与那些意图谋害他的死敌进行妥协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吗?既然总会有人对他提起这件事,你可犯不着拿自己的前途和生命冒这个风险!你还年轻!”
卢卡斯没有言语,他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西斯林的背影。
“发生什么事了吗?”已经升任军情局长的蒂沃利·哈德雷将军突然拍了拍大学生毕业生的肩膀。
“没什么!”卢卡斯苦笑着摇头,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就说明他并不是那种一无是处满脑子幻想的大学毕业生,所以他在自己的直属上司身边指了指已经走出宫殿的埃弗内罗毕伯爵:
“真的没什么!只是又认识了一个事故圆滑、矫捷多智,兼且杀人不眨眼的伪君子!”
军情局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天天都和这样的家伙大叫道,在心理上已经完全习惯:
“别去理会你的朋友啦,来看看这个吧!”
迪亚巴克尔子爵接过印着“极机密”字样的红皮文件,他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叫喊:
“我的天!这是……这是真的?”
“小声点!”军情处长吓得手舞足蹈,他瞄了一眼敞开的书房大门,“别让他听见……千万别让他听见!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对对对……对对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卢卡斯有些语无伦次。
第三十三集 第七章
11月末,就快进入12月份的时候,上至公侯下至平民,泰坦帝国的家家户户都开始为年底的神诞节做准备。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即使在都林,市民阶层的困顿也十分明显。物资匮乏,特别是生活日用品和面粉的供应时断时续,但令底层民众不解的是,贵族们的奢侈品从天南地北涌进首都,一点看不出市政部门编排的所谓“交通压力”的问题。
不满的情绪日益积累,到23号,首都东北部城区的士绅代表召集近千名群众举行了一场意在抵制年末宗教捐税的示威游行。消息传到汉密尔顿宫,女皇陛下一筹莫展,她连对市民撒谎的勇气都没有,再加上她的丈夫对此事不闻不问,一切可能缓解局势的努力都变成白费心机。
无奈之下,刚刚上任的首都卫戍司令阿莫西恩伯爵只得命令一支骑兵部队进驻东北城区,将示威游行的群众控制在几条街道上,可这种做法令下层市民的怒火更加难以遏制。谁也不知道冲突是如何发生发展的,只是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再次听闻这件事时,连他的掷弹兵都已被派上首都街道驻守街垒。
刚开始,群众的集体行动只是一个信号,战后的动荡和整个市民阶层对生活现状的不满直到最后一刻才爆发出来!作为一个独裁者,帝国摄政王自然不会把盘踞街头朝他的士兵扔石块儿的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可都林城闹腾了一整夜也不见消停,奥斯卡终于下令——武装驱散示威群众,抓捕敢于抵抗的破坏份子和一切抵制宵禁令的不法分子。
市民只是市民,他们吃不饱、生计无着落、即使兜里有几个泰士也买不到取暖的木炭。应该说,他们并没什么过错;换个角度,帝国摄政王的做法也只是为了稳定政局,他不可能任由愤怒的群众把首都所有的店铺洗劫一空。那么到底是谁错了?
教历802年11月24日,越来越多的近卫军部队从四面八方涌入首都。越来越多地都林市民涌上街头,首都局势濒临失控的边缘。
经过一整夜地磋商。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终于和泰坦教区大主教达成协议,最高教廷可以免除泰坦帝国802年年末的捐税和摊在每个家庭头上的十一税,但教廷地条件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必须放弃多年前由德意斯王国摄取地两个行省。
“奥帕瑞拉做的好买卖!”摄政王发出无可奈何地叹息。由德意斯女王加冕之初。泰坦军情局一直对这位女王陛下频繁与罗曼教廷进行专使互访的举动感到迷惑不解。现在答案终于来了!罗雷斯堡王朝必然通过外交努力在教廷寻得强援,而强力援助必然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泰坦获得第二次卫国战争的全面胜利,德意斯反而陷入南北两线作战的危 3ǔωω。cōm险境地,教廷只不过舍弃一部分捐税就可以迫使泰坦放弃威慑德意斯的最有利的战略地位,这笔生意简直令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恨到无法呼吸!
一旦泰坦放弃了慕尼黑尔和巴伐尔亚,帝国近卫军于德坦东北边境一线就失去了赖以组织抵抗或是进攻的战略纵深,戍守边境地近卫军士兵会和不怀好意地德意斯王国军鼻子碰鼻子,而这种状况还不是最糟糕的!
在802年,德意斯野蛮人几乎把泰坦帝国北方的所有军事重镇用钢铁兵刃彻底犁了一遍!泰坦即使在未来的三十年甚至是半个世纪之内对德采取守势。凭借破破烂烂的碉堡和千疮百孔的防线……任何人都相信帝国近卫军没有半分优势可言。
在拟定与教廷地书面协议时。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下意识地想要放弃,如果考虑得长远一点,在德意斯人和俄列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重夺战场优势是最为稳妥的策略,可北方已经进入严冬,北方军也已失去了往日的声威,若是由内地调集兵力再行北上……帝国摄政王不假思索地否决了这个主意。近卫军在二次大战中的损失已经非常令人担忧,即刻发动对德战争的胜算高不到哪去!再加上物力资源和财力资源的极端匮乏,帝国摄政王最终还是放弃了对德动武的打算。
奥帕瑞拉·罗雷斯堡一定是在考虑到这种情形之后才敢动员教廷大胆勒索泰坦,如果泰坦就范,那么毫无疑问,德意斯将是第二次反坦战争中最大的赢家,这位女王不但击溃了泰坦北方军、还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手里不费分文就拿回了自家的两个省份。
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奥斯卡在24号夜里辗转反侧,他害了失眠。在对德问题上……其实有心人早就发现,帝国摄政王在对德问题上一直有违他的一贯作风,给人的感觉大抵上是优柔寡断!
拿第二次卫国战争来说,阿兰元帅对德战败在前,可帝国摄政王若是能以大决战时的精力和心力来处置对德战事,相信北方集团军群也不会被野蛮人打得那么惨!曾经一度,偌大的北方战区甚至与最高军部失去联系,这种事在一位伟大统帅身上是不该发生的,可看在人们眼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偏偏对德意斯一筹莫展。
给阿莱尼斯掖上毛裘锦被,奥斯卡踮手踮脚地走到室外,寝宫外面灯火暗淡,黑魔和保尔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沙发上摸着纸牌。
“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
暴雪苦恼地向小朋友摇了摇头,“婚礼是一回事,可莫尼亚给我的感觉……你知道的对不对?天底下也只有我这样的男人敢娶她,所以她就答应了。”
奥斯卡笑了起来,“别担心这样的事!你认为她是那种到了年龄就想要嫁人的女人吗?你认为她需要一个男人陪在身边吗?她答应你的求婚,就说明她至少对你不是很反感!”
保尔只得苦笑,“不是很反感?难道我要指望她恨我吗?”
奥斯卡点了点头,“说不准……但愿你没有早泄、阳痿之类的坏毛病!”
黑魔恶行恶状地笑了起来,他抖了抖手里的纸牌,“不举的家伙!轮到你了!”
保尔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他地牌烂得一塌糊涂,大有九死一生的意味。
留下两位贴身护卫守着寝宫里地女皇。奥斯卡带着巴西利和一整队圣骑士上街去了。纳索夫已经被人叫醒,他集合了当值的一个连的掷弹兵,与帝国摄政王在汉密尔顿宫汇合。然后浩浩荡荡地开进城市。
都林城地大街小巷都燃着篝火。火光肆虐,城市变成一个巨大地璧炉,可气温还是很低,今年冬天的风沙也大得离谱。据说戍守都林的帝国军人在战争期间砍倒了首都周边的几片防风林,得来的木材全部充作街垒,结果首都丢了!可即使战争胜利,喝西北风的还是无依无靠的下层市民。
寒风冰冷刺骨,火苗就在一个个憔悴饥饿的面孔上疯狂地跳跃着。
首都市民已经被寒夜和连续两天的绝食折磨得筋疲力尽,围着篝火。人们像鹌鹑一样挤在一起。他们在一年中一无所获,他们挨饿、他们受冻、他们要躲避侵略者,等到侵略者跑远了,他们又要忍受贵族打手地鞭子和首都巡兵地大棍……辛苦挨到年末,在千家万户准备欢度神诞节的时候,光明神的仆人又要在他们身上攫取最后一滴油水。那不是油水,那是劳苦大众的血。
“摄政王殿下来了!摄政王殿下来了!”
一声嘹亮的呐喊惊醒了沉睡的都林,在街道上挤作一团地市民纷纷拥向声音响起的地方,是摄政王殿下来了!是那位拯救泰坦于水火的民族英雄!市民得救了!就像摄政王殿下挽救了战争,他一样能够拯救快被饥饿和寒冷折磨疯了的劳苦大众。
摄政王殿下来了,他走在最前面,身后左右都是全副武装的帝国军人,他朝迎面而来的群众轻轻挥手,人们很快就围住了他。不顾刺刀和盾牌的阻拦,在场的市民都想亲吻民族英雄的手。
“殿下万岁!”“殿下长命百岁!”“殿下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盲目地听着、看着、想着,这是他的臣民,但他在此之前并不曾有过对臣民的概念。他只知道世界上有一群最忠诚、最勇敢的战士向他效忠,可这次轮到他的臣民了。
若是给这位泰坦摄政王的军事策略打90分,那么他对政务特别是民政的成绩绝对不及格。在奥斯卡还不太懂事的时候,他挨过饿;在奥斯卡被关进深渊一般的地下水牢时,他受过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
围拢在身边的群众披着毯子、裹着春秋时的单衣,他们凝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殿堂之上的神明雕塑。奥斯卡嗫嚅了一阵,市民已经说完了,他们的苦、他们的悲,他们把该说的都说了。
“抱歉……抱歉……”摄政王和每个衣不蔽体的人握手。
“殿下!”一名上了年纪的绅士排众而出,“殿下!您看到了,我们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针对您和帝国军人!而是……”
“我明白!我理解!”奥斯卡握住老人的手,他把自己的披风盖在老人身上,老人就势单膝跪地,于是整条街的群众都跪下来了。
此时此刻,作为一名独裁者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发觉他对统治的概念一直都是存有误解的。什么是统治?统治基础又是什么?这两个问题若是合到一起就会变成一个——统治者在统治什么?
人海是平静的,所有人都跪伏在街道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丈夫携着妻子、母亲抱着孩童,无声的愤怨和眼神传递的痛苦带给帝国摄政王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打算干什么,或者说……他完全可以躲在温暖舒适的宫殿里,他干嘛要跑到街上来呢?
奥斯卡突然想到妻子在加冕时的誓言,“泰坦穹苍下,吾为君主,万物为吾所出!”君主的权责大概就是这样吧?光明神赐予君主统治世间万物地权利。君主就要为世间万物的生息繁衍负责。
“民政部门地救济呢?”
为首跪在摄政王面前的老者无奈地抬起头,“首都有四十五个街区。民政部门只设立了六个救济品领用处,而且是限量限时供应的……”
奥斯卡想把老人扶起来,可老绅士地腿就像在冰冷地石板上生了根。
“别这样……您是贵族……”
“也是都林市长……”老人苦笑着。
“您说什么?”奥斯卡没听清楚。
“都林市长……我就是都林市长。您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奥斯卡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跪倒脚前的老者。这是都林市长!他竟不认得!
“不!市长阁下!这是我的失职,一切都是我的错!”
老绅士抬起眼帘,他注视着帝国摄政王,“您能拯救都林城吗?”
“我能!”奥斯卡点了点头,“我还能拯救整个帝国!”
人群依然鸦雀无声,劳苦大众在等待帝国主宰者的承诺。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拣了一处大户人家的门廊,这户人家的主人亲自为帝国摄政王挑起灯火。在烛光地映称下,奥斯卡脱掉了短大衣,又不顾形象地脱掉了身上地元帅制服。他的肌肉在单薄的衬衫下面瑟缩。但他的气度却是昂扬的、富有激情的。
“帝国地臣民们!仔细看看我!我与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围观的群众笑开了!帝国摄政王、伟大的近卫军统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穿着一件斜纹格子衬衫,他冻得瑟瑟发抖,一张圆滚滚的面孔被西北风吹得通红,他与贫困无助的首都市民比起来确实没有很大的不同。
“但还是不同的!”奥斯卡大声激呼,“我有梦!我梦想有一天,都林城会是世界上最文明、最繁华、最富足的大都市;我梦想有一天,泰坦帝国的臣民是世界上最勤劳、最乐观、最快乐的一群人;我梦想有一天,帝国的军旗会插在敌人的门楣上;我梦想有一天,贵族和平民互相尊重;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儿女会自豪地说,他们有一个好父亲,而你们的儿女会异常肯定地告诉他们,没错!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是个好人!”
“告诉我你的梦!”帝国摄政王转向人群,他指了指一个公务员模样的家伙。
“殿下!对我来说一日三餐温饱就足够了!”
“那么你呢?”奥斯卡转向下一个。
“殿下!我可再也不想纳税了!”
奥斯卡苦笑,“你呢小家伙?”
缩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儿口齿不清地咕噜一声。
帝国摄政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得转向抱小孩儿的妇人:“孩子说什么?”
母亲面红耳赤地垂下头,“这个没出息的小坏种……他要吃奶了!”
人群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不不不!这位婶婶,请您再也不要诋毁自己的孩子,将来他会是个好小伙子!”奥斯卡笃定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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