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处理!”坐席上站出一位貌不惊人地瘦高个子,奥斯卡放心地朝他点了点头。这个沉默寡言又不时常出现的人是军情五处处长,即通讯联络处的办事大人。
“局内至少还与首都特勤总部保持着一定地联系,我可以通过隐秘的渠道向特勤处的高级官员查问一下拉朵,布埃德夫人的事!”
“不会有麻烦吗?”奥斯卡反问一句。
“应该不会!”军情五处处长摇了摇头,“大家在特勤领域内部本来都是熟人。谁也不会想向对方动刀子。如果拉朵布埃德夫人真地与特勤处有瓜葛,那么总会在首都总部留下蛛丝马迹。”
“去庶务部支取一笔重金吧!”奥斯卡朝五处处长挥了挥手,“我就不信首都特勤总部是铁板一块。”
“大可不必!”五处处长竟然连连摇头。“特勤处里的高级官员若是肯在这种时候向咱们透露机密,那他们就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能在尘埃落定之后有个好结局。”
“抓紧!”奥斯卡不想再听废话了。
五处处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您放心。今天正午之前一定给您答复。”
奥斯卡目送这名精干的部下出门之后才转向室内的军人们。
“早餐想要来点什么?”
人们四下观望,原来窗外的世界已经摆脱了暗淡的黑夜,东方天宇乍现一道璀璨夺目的豪光!泰坦帝国的首都迎来了教历802年2月22日的黎明。
曙光在一瞬间光照整个大地,古老的建筑和青白色的石板路上显现出岁月和风雨留下的朴实无华的印记。从汉密尔顿宫到首都卫戍司令部的街道上站满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一整夜的忙碌,首都保卫师已在宫殿集中地域搭建了街垒、修筑了隔离沟,也许还闲防守不利,数百年都未开启的都林城防条例再一次生效,无数弓箭手进驻各个高层建筑上的箭堡,锋利的箭头直指脚下的街道。
这种如临大敌的状况在肯辛特宫附近地区最为显著,尽管跟随奥斯涅亲王进驻宫殿的红虎战士只有一个团地编制,又没有携带重甲。但久久未曾经历战争的首都士兵还是用看待怪物的眼光打量这些远道而来地骑士。他们做梦都在祈祷头上的大人物不要给神选战士地首都之行造成不愉快的记忆。
在汉密尔顿宫,负责护卫帝国皇帝的圣骑士换下了平常穿戴惯了的宫廷军礼服,他们披挂铠甲、戴上头盔。像塑像一般守卫着宫廷里的各处险要位置。这些铁皮人就像是一件又一件精美地没有生命的陈设,他们把青春和一身赤胆忠心都奉献给了莫瑞塞特王朝。而今天,他们或许知道王朝已经迎来了历史上最为严峻的生存危机。
不知道也没关系!首都贵族聚在宫殿里头还未散去,谁又能在这种时候安稳塌实地睡上一觉?人们在走廊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小心交谈,他们不断向女皇陛下的书房偷偷张望。偶尔还会瞪上几眼等在书房门口的一队圣骑士。
隔着一道厚重的橡门大门,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听不到门外的窃窃私语,她在心里想着的事情与她那些臣下的思考有着本质区别,应该说……她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丈夫被驱逐出首都,因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作为帝王,阿莱尼斯得独立承担这个位置赋予她地责任,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意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定。
如果与奥斯卡地结局就是彻底地分道扬镳,泰坦和莫瑞塞特皇室到底会遭遇什么?这个问题阿莱尼斯已经思考很久,可她就是想不出答案!安鲁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安鲁的扩张是肆无忌惮地!作为帝国的统治者,阿莱尼斯必须对安鲁采取措施。可没人告诉她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时至今日,阿莱尼斯早已发觉莫瑞塞特皇室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已经借由第二次卫国战争的议和一事跌落至历史最低点!在向贵族元老院公布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罪行时,大多数的贵族都露出一副存心看皇室笑话的嘴脸。而南方人自然做得最为干脆,他们甩甩袖子,不发一言就集体离席。
国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不是莫瑞塞特就是安鲁。总得有人对泰坦施行统治!阿莱尼斯想要驱逐自己的丈夫,因为她想延续一代皇朝,那么与代表安鲁和南方离心势力的丈夫完全彻底地决裂就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战而降并非是什么好手段,阿莱尼斯心里清楚。神圣泰坦的国格名誉和泰坦军人、泰坦民族的灵魂都会在这件事面前出现大的波动,但阿莱尼斯只是把一时的投降当作是权宜之计,她无法想象近卫军在失去阿兰元帅之后会出现怎样的变动,也无法想象很有可能赢得第二次卫国战争全线胜利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战后会拥有怎样的声誉和号召力。
如果没有水仙骑士团的参与,卫国战争很难取得胜利,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到了那个时候——内有势力强横的水仙骑士,外有近卫军的推波助澜,奥斯卡若是产生谋夺皇位的念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阿莱尼斯打心眼里不想面对这种结果,她知道那个时候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并且只能是糟糕透顶。
先下手为强!这是东方人总结出的真理!可阿莱尼斯一直都在怀疑,她于各个方面的布置和首都权贵的实力能否在事件过后重新掌握帝国局势?与她进行和议的西方王国联盟又会不会在见到安鲁的威胁消失之后重新发起攻势?如果帝国再次遭遇一场世界大战,到时的莫瑞塞特皇室能找谁来领导军人、掌握大局?
鲁宾元帅不可信!赖在首都军部的大员都是无能之辈!阿莱尼斯头疼欲裂,她不相信自己只能依靠丈夫的铁臂,难道少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泰坦就不是从前那个巨人吗?
不过……就算能与西方王国联盟达成谅解,就算帝国在没有水仙骑士参战的情况下也能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可要拿诡计多端的南方人怎么办?回到水仙郡的奥斯卡又会何去何从?再说他会甘心失去手中掌握的一切吗?安鲁的领导阶级会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继续缩在帝国东疆扮演那个伟大的战士吗?
这些问题都是阿莱尼斯不能忽视却无法回答的,她不敢再想,也不敢再考问自己的心灵,想要让一切成为过去,她就得直面眼前的危机。
想到这里,泰坦帝国的女皇陛下便信手取来皇帝的印信,并在桌面上摊开的一份文书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代表一位皇帝下达的最高旨意。
“去吧……去逮捕他吧!”女皇将墨迹未干的文件丢给了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特勤处长。
与此同时,在肯辛特宫享用熏肠炒鸡蛋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就重重地打了一个大喷嚏。
曙光似乎随着这声喷嚏消散了,苍穹以迅疾无伦地身法换上了黯淡的外衣。
雷声滚滚,暴雨将至!
第二十七集 第五章
在都林,刚刚还能见到晨光,只是一闪念的光景,大团阴云就从北方天宇的尽头喧嚣尘上,如惊涛骇浪一般滚滚而来,很快便遮住了城市上空那抹白惨惨的太阳。
天亮了又黑,黑得一塌糊涂。市中心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行人,恐怕就是有人也会在清醒的时候撞到树上或路灯柱上。都林还燃着街灯,暗淡昏黄的灯火呼应着天色,在骤雨前的清晨凶猛地摇摆:在有些地方,路灯看上去全被弄脏了,如同一个麻风病人的面孔,带给灯中的世界无尽的黑暗和恐怖。
一队赶往城外修道院进行早祷告的修士聚在雨具店前大力地砸门;一队哈欠连天的巡城兵马经过修士身边、间或会朝可怜的苦行神仆望上几眼;一队精神抖擞神情坚毅的军人聚在旅社的屋檐底下,他们一见那队巡兵就厌恶别开脸;一队守卫街垒的士兵正在换班,他们走在军人和巡城兵马中间,然后便带着百无聊赖的神情站在木栅栏和铁丝网后面,用空洞的眼神打量一切……
肯辛特宫在街道尽头,被一排又一排年轻的白杨树包围着,这些高大茁壮的树木与守卫宫殿的骑士相得益彰,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重叠,状似漫不经心,在冷风中或许还有些无精打采,可宫殿的灯火依然灿烂,树影和骑士的面孔就被覆上一层浅红色的光。白杨因年轮显露出苍劲抖擞的枝干、骑士因精神显现出无畏无惧的气度。
代表帝国女皇阿莱尼斯一世陛下上门找麻烦地是一位皇室专员,他自称是一位圣骑士,可守门的水仙骑士就是不相信。安鲁的战士大声地对其品头论足,极尽挖苦之能事,就在这名皇室专员红着面孔无计可施地时候。宫内终于传来命令,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说:“请客人进来。”
整团的红虎格斗骑士沿着宫前走道一左一右排成两队。他们神情肃穆,戴着铁制护腕地大手都按着剑柄。奥斯涅亲王显然得到了消息,他穿着一身便服,等在宫殿门厅。
不速之客谦卑地向帝国皇夫致以问候,然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双手呈上女皇陛下的意旨,在奥斯涅亲王接过逮捕令之后他才开口提醒,“时间定在今天上午九点!”
奥斯卡点了点头,他展开了妻子的“来信”阿莱尼斯好{炫&书&网}久没有给他写信了,他自己也是如此,在这位帝国亲王看来,极其妄自尊大的人才会相信自己被人爱,可要不再相信自己被人爱那得非常不幸才行。
“兹令,在无法令人释怀的证据面前,帝国亲王、近卫军元帅、军情局长、东疆总督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将以杀害莫瑞塞特皇朝阿尔法三世皇嫌疑人地身份于首都最高法院接受质讯……”
奥斯卡笑得很难看。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理解,他确实非常不幸。
“我去换衣服!”亲王殿下的话音十分松弛。
“我等您!”送信的皇室专员已经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回到他的宫殿,确切一点说这里应是他母亲的宫殿。帝国亲王在把天鹅山城堡送给缪拉之后就将母亲的画像带回肯辛特宫。他在穿戴整齐之后又在母亲年轻时的容颜面前仔细观察了一遍。他像他的母亲,像她的多情、像她的残忍!她可以与父亲相知相爱到永远,可她胆怯地、令人遗憾地选择了自我毁灭。
当苍穹再也承受不住乌云地重量和密布的黑暗时,雨水便潇洒地降落下来。和令人惶恐的天色比起来,雨水降临地声势并无惊人之处,开始时是豆大的三滴两点,吸引了人们的注意,然后便是连绵不断的水幕,轻快地、活泼地出面在人们地视线里面。
帝国亲王再次出现于宫殿门厅,他经过仔细地“梳妆打扮”熟悉他的人都聚在他身后,似乎都在惊奇他的年轻和头上那条亮闪闪地浅棕色发辫。
雨声清脆淅沥,空气格外清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宫门敞开的一瞬间就被眼前的景物迷住了。他看到天地一片混暗,白杨、喷泉、修剪过的树墙都在随着从天而降的雨水轻摇摆荡:还有他的骑士,自然还有他的骑士!他的骑士站在宫前走道上、站在宽敞的草坪上,大雨在铠甲中间升起薄薄的水雾,骑士们呼出的白气就在水雾中间缓缓飘舞,旋即便飞散无形。华丽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卜奥斯路被套上车驾,和其他三匹雷束尔一起,它用委屈的眼神幽怨地望了望小主人,奥斯卡就探手抚摸它的粗大颈子”卜伙伴就心满意足地踏踏蹄、扇扇鼻翼,最后发出一声啁啾的啼鸣。
“走走吧?”帝国亲王转向身后的亲密随从,尽管他使用了商量的口气,但格斗团长泰克少校已经挥手示意士兵赶离马车,他始终坚信家长的提议和命令一样毋庸质疑。
奥斯卡率先走下宫殿台阶,守侯在宫前走道两侧的红虎骑士立刻撑开黑帆布雨伞。之前骑士们一直淋着雨,只在大家长就要经过身边的一瞬间准确地撑开黑色的大伞,时间和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光明神赐予的冰冷雨水完全回避被挡在伞下的伟大军人。
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伟大来形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估计就是现在!他是一位民族英雄,是泰坦军人抗击侵略者的领头人,他被皇室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可为了维护军人的尊严荣誉、为了维护首都的和平宁静、为了维护整个上层建筑体系的安定团结,他选择接受最高法院的质讯,面对前途未卜的命运。
尽管人们在此时此刻并不清楚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今后地作为并非是为了上述那些足以被冠上伟大这个形容词的事迹,可人们特别是军人宁愿相信帝国亲王的做法绝不是为了自身利益。这位亲王地人生旅途本就多灾多难,同情他、尊敬他、崇拜他的人都希望他地名字能与伟大联系起来,并被载入史册。供后代瞻仰品评。
吹着风,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奥斯卡感到他的心智正在提升,很多时候他不并会像现在这般仔细琢磨爱情这个东西,可在拟订“2·21演说”之后,他总是在心绪郁结或是情怀开朗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爱、发现爱、揣摩爱,进而到了现在。他将爱提升为心灵中不可或缺的一件物品。
爱是一件物品,因为人们在划分其本质地时候可以破坏它,而且稍碰即碎。爱情是感觉,同时也是思想,正如美丑本身是形式也是表现一样。爱,很平常;相爱,颇少见。爱是一条法则,相爱是一种偶然。
爱的时候得不到爱,不爱的时候得到了爱!奥斯卡在心中描画着阿莱尼斯的容貌,他只得苦笑。因为他和妻子的关系实在是古怪!
不管怎么说,泰坦亲王尚还有着一丝半点的良心——当他意识到深爱着阿莱尼斯的时候已经无法向对方希求爱:当他对阿莱尼斯的爱示以怀疑、轻蔑、甚至是无动于衷的时候他选择了不爱。作为一个有良心的男人,到底是哪种状况更令他感到痛苦?相信奥斯卡无论如何也说不清。
黑色雨伞组成地队伍在街道上缓缓前进。奥斯涅亲王似乎是在散步,他背着手,眼睛盯着不断打落雨水的路面。城市中的都林市民早早就起床了,他们碍于司法部和卫戍司令部地严令。只得悄悄在窗帘后面观望街上的动静。
突然!沉思中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停了下来,整支雨伞组成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奥斯卡缓缓伸出手,他指着街角上地一抹素雅端庄的身影。
“那是……那是……”帝国亲王仔细分辨,在暗淡的街灯旁边、古老坏朽的屋檐底下,一名白衣白裙的少女轻轻踮着脚,她怀里捧着一大把娇艳的水仙、脚边的草篓里也盛满盈白的、正在怒放的花团。
※※※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奥斯卡将心中充满歉意和自责的那个人影与眼前这名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女孩儿倏地重叠。
“萨沙……”奥斯卡在哽咽,他冲出雨伞的护持,冲过声势陡然强盛的雨帘!雨水打湿了他的将校服,雨水打湿了他的头脸,他义无返顾地冲了上去,不管骑士们的呼唤,也不管昏暗的天地和这座冰冷到极点的城市,他冲上去,将女孩抱到裙摆离开了地面,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儿轻轻拥着帝国亲王,似乎并未受到惊吓,她像男人心目中那个纯洁孱弱的女子一样轻轻地抚摸他的发辫,然后对他说,“我一直在等您……”
奥斯卡缓缓松开手,他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的面孔,这张面孔带着羞涩的红晕,眼底闪烁着少女才有的甜蜜光影。
“我一直在等您!”
奥斯卡听到了,也听懂了,可他还是难以理解,他不认识这个捧着水仙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也不是把孤苦无助、正在独自承受丧子之痛的萨沙伊!再说……再说二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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