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
作为泰坦皇室首席史记宫,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忠实地记录着教历800年9月16日发生的每一件事,包括事件中的一草一木、一个毒影、一个笑容、一个面孔、一声欢呼。
在古老的神圣罗曼。异端崇拜盛行于世地时候,奥热罗是月神的姓氏。满月是月神的正面,寄托着信徒的希望和嘱托:新月是月神的背面。记录着穹苍下地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皇室首席史记官走月神的后甭、新月的代言人,他那羽笔下地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事件注定留存史册。
贝尔纳多特奥热罗接着写到,“11点整,陛下与奥斯涅亲王一同登上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石阶,帝国军人和大贵族簇拥着他们。那些来自西方的外交官都被挤在后面了,他们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陛下与奥斯涅亲王在教堂门前站定,然后一同转身,亲王殿下脸上带着笑,无邪的笑:陛下伸出手。向四方涌来地群众不断挥舞。笔下的词句还不能完全为后世的读者转述我所听到的,笔下的修辞也不能完全概括我所见到的。我只能说……泰坦穹苍下,一位新的女皇正在接受朝拜。规模空前,那炙烈的场景足以令人发疯。”
“陛下向热爱她、崇拜她的人群送去飞吻,这不合礼数,但人群更疯狂了。男人似乎要和阻拦他们的军人打一架,女人则在哭,她们一手擦着眼泪,一手努力伸向前,似手要与陛下挥舞的手臂紧紧交握。”
“钟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是在催促陛下赶快就位!陛下和她的丈夫终于走进门,应该说,和之前的史记宫的记录进行比较,阿尔法皇姓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要比之前在这儿加冕的帝王落魄许多,但她精神亢奋、兴高采烈,地对她的丈夫说,‘紧跟着我,别走散了!’各个玩笑将教堂主会场里的大人都逗笑了,尤其以奥斯涅亲王笑得最大声。”
“欢笑与教堂内的肃穆完全不搭调,这令来自教庭的神使颇不满意,那位代替教宗陛下发言的内庭教士大声喝令,‘肃静’、‘肃静’,可泰坦的老爷们怎么会理睬一个下级教士呢?他们继续喧哗,簇拥着女皇夫妇走向神台,老教皇萎靡地靠在神台边上,无神的眼晴始终盯着一个角落,如果不是他在对身边那位教士絮叨什么,我一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向助手示意了一下,迅速的书写已经磨损了手中这根羽笔的材质,他的助手立刻就将一支新的羽毛笔递了上来。
新月的代言人往羽笔的尖端煎了一点唾沫,他接着写道。
“陛下走向神台……也许是与光明神越来越近了,喧闹的会场逐渐安静下来,当女皇夫妇跪在神台上的大红蒲垫上的时候,教堂终于陷入彻底的平寂!在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羽毛笔在纸张上制造的‘沙沙’声。”
“在拉德里耶六世教宗还没开口之前,女皇陛下向神台右侧的宫廷画师微微颔首,按照传统,帝国历史上的每一位君主都会留下一幅供奉在汉密尔顿宫中的加冕图,这一次是来自意利亚的大师获得了这项舒荣,毕斯利达大师谦卓地向女皇回礼,他已捏紧画笔、展开画布。恭祝……我的这位半个同行能够绘下一幅传世之作!”
“大教堂的钟声停在十一点一刻,这是神明创造万物之后的世界起始时间,加冕礼的弥撒仪式开始了,说真的,我在距离陛下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但我还是听不清教宗陛下在嘀咕什么,只是那位负责代言的教士说,‘您已按照正统传承仪式即位为皇了吗?’陛下回答:‘是的!’等了一会儿,教宗陛下也许真的睡着了,那位代言人只得继续问,‘您已按照正统传承仪式宣誓就职了吗?’陛下回答说:‘是的!’”
“接下来,衰老的教宗陛下在教士地搀扶下取出了黄金圣杯中的神圣银橡叶,女皇陛下微微张口,教宗陛下颤颤地递上银橡叶,第一次竟然戳到女皇脸上,老人第二次才把银橡叶送到陛下口中。然后自然是亲王殿下,我不清楚教宗要给奥斯涅亲王加冕为什么头衔,只是我看到,奥斯涅亲王在看到那双布满老年斑的瘦丑手掌时明显犹豫了一下,他是皱着眉头涎住神圣银橡叶的,我还看到到,女皇陛下偷偷捅了一下丈夫的大腿,似乎在说:‘别把那东西吞了。’其实……我估计女皇陛下是想提醒丈夫耐心一些。”
“耐心一些是有好处的,因为弥撒仪式异常缓慢。在场的人都在担心,担心正在呓语的教宗陛下突发心脏病,不过在我看来,人们担心的是加冕仪式无法继续,而不是拉德里耶六世的死活。”
“11时29分,在衰老的教宗陛下把圣水洒了女皇一脸一身的时候,陛下终于不耐烦了,似乎还有一些愤怒。不过此时确实进行得差不多了,她那位哈欠连天的丈夫率先站了起来,从侍从手里抢过女皇的皇冠,又将皇冠塞到老人手里,并对教宗的侍者小声嘀咕,‘快点!请他快点!’”
“教宗接到皇冠才稍稍打起精神,神像似乎突然亮了,我能听到身边的人群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就像突然置身于牛群。”
“是神迹还是别的?这一次我真的听到拉德里耶六世的声音,他对在场的人们说,‘以万能的造物主、伟大的光明神之名义,吾向尔等昭示神旨!尊崇神圣的泰坦帝国……阿尔法皇姓……阿莱尼斯一世女皇,蒙于神恩、受与神旨、冠以帝冕!泰坦穹苍下,神明为父、尔为君主、众生皆为尔所出!’”
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放下纸笔,即使是工作也不能令他错过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教宗为女皇取下头顶上前朝皇冠,将那枚崭新的、黄金打造的、镶满钻石殊宝的新冠裁在泰坦君主的头顶。
教宗做了一个向神明祈祷的手势,最后他说:
“神佑泰坦!神佑阿莱尼斯一世女皇!”
第二十二集 第一章
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官邸在都林北郊,那是一座黄砖垒砌的小城堡,左近都是绿油油的草淀和灌木林,宽大的阔叶令四围不过三十余米见方的城堡更显狭小。
一条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的石子路在通往大学城方向的国道西侧折往奥热罗男爵的官邸,官邸中的园艺工人在石子路两侧种植了白色和黄色的玫瑰,走在路上,满是玫瑰的芳香。
奥热罗男爵并不是那种顾家的好男人,若是不进城,恐怕男爵夫人一年四季也很少能够见到她的丈夫。这一切都得归咎于男爵的工作。
作为莫瑞塞特王朝的首席史记官,男爵像皇室机要秘书那样与帝国国主形影不离、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以及整个宫廷、整个国家在那时那刻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当然,他所记录的事情都是能够向外界昭示的,或者说是能够以史籍的方式留存于世的。在某些场合、某些事件面前,奥热罗男爵通常都被排除在外,因为一国国主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事迹都要回避历史。
在女皇陛下加冕后的第三天,男爵回家了,还带着位高权重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男爵坐在安鲁家族最高品级的马车里,亲王殿下就在他对面。刚开始的时候,贝尔纳多特与帝国皇夫的谈话十分愉快,平易近人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完全没有身为皇夫、亲王、近卫军元帅的自觉,这令奥热罗男爵受宠若惊,可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
贝尔纳多特是帝国首席史记官,他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亲王殿下十分熟悉,当然。男爵熟悉地不是人,而是亲王殿下的事迹。史记官打量着亲王的脸色……说不出是什么。贝尔纳多特只是觉得。好像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光明神可怜见,刚刚只不过是在口头上介绍了自己地夫人,他的夫人是曾经地哈宁伯爵小姐,他的老岳父就是前多摩尔加监狱的典狱长。
“是我冒犯您了吗?”贝尔纳多特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定得搞清楚!要不然……祸从口出、下笔断头,得罪大人物又或写了不该写的东西,那个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哦啦……不!”奥斯卡猛然回神,“该道歉地人是我,我走神儿了!”
贝尔纳多特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狐疑地打量着亲王殿下的脸色,他是史记官,他的眼睛和他的羽毛笔一样锐利,奥斯涅亲王的反应只能说明——他有心事。
沉默良久,男爵突然笑了笑。他想到了亲王殿下此行的目的,那很有趣。
“殿下,冒昧地问一句。您怎么会对斯洛文里亚王国感兴趣呢?斯洛文里亚实施宗教自由政策。它的国王是西大陆所有神教国家的拒绝往来户。”
奥斯卡摆了摆手,“没什么,水仙郡和南方集团军在卫国战争期间与斯洛文里亚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边境冲突,我记得泰坦曾经与斯洛文里亚有过明确地疆土协议。但我找遍军部所有的档案也找不到相关资料,然后就有人向我推荐你的家庭资料馆,据说你这里应有尽有。”
贝尔纳多特自豪地笑了笑,“您过奖了,那都是我家地先祖留下来的财富,不过斯洛文里亚的资料……咱们还是碰碰运气吧!说实在的,莫瑞塞特王朝地历史事件、无论大小,我都有些印象,而您所说的这份边疆协议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它应该是上一代泰坦王朝的产物。”
奥斯卡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车窗外已经出现那座阳光下显出橙色的小城堡了。
罗兰娜葛苔亚奥热罗男爵夫人已经得到仆人的通报,她站在城堡的门廊里等待丈夫,不过石子路上出现的那队近卫军骑兵令她感到异常迷惑。
骑兵队长率先驰进城堡门洞,他向楚楚动人的男爵夫人致以军礼,然后用一板一眼的官腔对面前这位夫人说,“请奥热罗男爵家迎接圣驾!”
“迎接圣驾?”罗兰娜诧异极了,难道是那位刚刚加冕为帝的女皇陛下驾到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男爵夫人转向身边呆站着仆人,仆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幸好历史上确实有几位泰坦君主光临过首席史记官家的小城堡,要不然他们一定会被突然驾临的皇帝吓晕的。
当奥斯卡的马车驶进城堡门洞的时候,亲王看到了已为人妇的罗兰娜,奥热罗男爵夫人也已认出那辆镂刻无数水仙花的华丽马车。
贝尔纳多特第一个跳下马车,他兴奋地亲吻了一下妻子的面孔,亲王殿下的驾临对于他的家族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史记官对妻子的布置很满意,也就没察觉到罗兰娜眼中的阴郁和她那僵硬的四肢。
奥斯卡下车了,他的军靴落在崭新的大红色猪皮地毡上。面对从前的……奥斯卡不知该怎样形容罗兰娜的身份,他对她的记忆仅仅是出狱前的那次酒会,和求学时代的一些片段。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贝尔纳多特向亲王摊开手,然后又用另一只手臂轻轻碰了碰呆站着的妻子。
罗兰娜即时醒转,她提起裙摆向曾经的……罗兰娜不知该怎样面对奥斯卡,面前这个男人曾经扯开她的胸衣、亲吻她的胸脯和嘴唇,可是……罗兰娜知道比起自己对他的情感,他的回馈贫乏得令人绝望。不过……再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还有必要抱怨青春年少时的际遇吗?
奥斯卡什么都没说,他感到说不出的尴尬。首席史记官的妻子向他伸出手背,他就机械地将其捧到唇边,又像食不知味一样轻轻吻了一下。
“哦啦……”奥斯卡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又勾起了男爵夫人的回忆,他在无话可说又或做了傻事地时候才会摸鼻子。罗兰娜轻轻一笑,既然过去了。就让它平静地离开好了。
“四年没见了!”奥斯卡搅尽脑汁才想到上次分别的时日。
“是三年十个月又二十天!”罗兰娜说得极为自信。
“你们……认得?”贝尔纳多特有些惊异,不过他马上抚住额头。
“我想起来了!你们一定认得,内子与萨沙伊内塔加波安鲁夫人在求学时期是都林大学历史系的同学,你们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地?”
奥斯卡刚想解释,但罗兰娜抢先说,“是的没错。我与亲王殿下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地!”
亲王殿下不好再说什么,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罗兰娜的面孔,然后便跟随男爵走进史记官家的大屋。
午餐之前,罗兰娜和她的丈夫领着帝国亲王参观了一下主屋,史记官家族并不富裕,这从室内朴素的布置就能看得出;但这一代地新月代言人倒也不算落魄,因为奥斯卡发现这个家族最大的财富就是数不尽的典籍,那些从神话时代留存至今的手写卷轴若是出现在拍卖行,估计会卖出难以想象的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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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餐厅之前,罗兰娜的丈夫亲自跑到厨房去检查。奥斯卡总算得到一个机会,他掖住男爵夫人的手臂,问她:“这些年……你怎么样?”
罗兰娜却说。这里平常只有她一个人,招待不周,请亲王殿下不要怪责。
坐上餐桌,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作为极重传统的世家门阀,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从小就养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再说这只是平常的家宴,即使一位亲王地到访也不会改变什么。
这种情况正合奥斯卡的心意,他甚至想办完事情就赶快离开这儿,他还在琢磨,他是不是一不留神冲撞了光明神?要不然……怎么会碰到这么……不好形容的事?
既然是家宴,那么男爵家地午餐也就算不上丰盛,奥斯卡在拼盘里挑了一些新鲜的果酱熏鱼、切了一小块白面包、最后他耐不住男爵的热心,又拣取一份奶油炸蘑菇。
当男爵夫妇的餐盘还未见底地时候,奥斯涅亲王已经结束“战斗”,这令罗兰娜和她的丈夫都感到差异,“这些菜肴是不是不合您的胃口?”男爵夫人担心地问。
“哦啦!一点也不!相反,我非常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奥斯卡一边解释一边捧住微微隆起的小肚脑。“你们知道吗?德意斯人曾经截去我的一段肠子,所以……我一向吃的不多。”
男爵夫妇打量了一下亲王殿下微微发福的体型,他们满眼都是不信任。
奥斯卡感觉到了,他只得接着解释,“我说的是真的!德意斯医师的手段和那个王国的生产方式一样落后,那次疮愈以后我就落下一个消化不良的毛病。至于现在这身肥肉,我只能说这是天生带来的!”
“您身型很匀称、很健壮!一点也不像您以为的那样!”史记官连忙为自己开脱,他的意思可不是说亲王殿下很肥胖。
“当然!”奥斯卡高兴地擦拭了一下嘴角,“与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大人比起来,我可是‘相当’瘦弱!”
贝尔纳多特开心地笑了起来,与“海怪”比,世上的人就都不用为肥胖烦恼了。男爵边笑边转向自己的妻子,他觉得罗兰娜也该对亲王的笑话有所反应,可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因为他的妻子双眼通红,似乎就要哭了。
“呃……抱歉!”男爵夫人用指尖使劲儿压迫着泪腺,她绝对不能在男人们面前哭出来。“我……我有些不舒服!”
望着仓皇离席而去的罗兰娜,奥斯卡与史记官面面相觑,亲王在担心……她的丈夫该发觉什么了;贝尔纳多特在疑惑……他的妻子真的还爱着这位殿下吗?
“其实……罗兰娜在求学时一直住在您的大学城官邸——我听说过!”史记官有些忧郁地吐出一句话和一口气。
奥斯卡摆了摆手,“这只是一部分事实,我和她……”
“我知道!”贝尔纳多特打断了亲王的话。“我得到的是一个纯洁地妻子,我也知道您想解释什么,所以……您不用在意。”
奥斯卡又摸了摸鼻子。他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