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慌地从他怀里跳开,我原来一直忘记了一个人。陈介他,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我视线所及,看见他站在门外的走廊,身子陷在浓重的阴影里。没有表情的样子。
二十
二十
他一直站在那里。只是寥寥几句,但我明白,他听去了,我和他就完了。
我不知如何继续,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我绞着手指不安地看着走廊,病床上的他顺着我的目光,眉毛拧起一个结。他忽然喊了句,“门口的,别干站着了,也不嫌穿堂风大。”
我浑身一颤,看见陈介阴阴的目光,然后向我走来。那样子,大灰狼似的,让我不由地往病床靠了靠。才刚靠了几步,却有一只铁臂一把把我圈住,我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倒栽在床上,屁股撅得高高的。
“你干什么啊你!”我吃痛,大声骂他。
床上那位却依旧拧着眉毛,“你活该,乖乖的别乱动啊!”说着双手紧紧扣着我。
陈介进了门,他便越发扣得紧了,还捏着我的脸颊,很是挑衅地看着陈介,“看见没,我们是原配的,你进门了也只是个小的,趁早打消念头吧!”
我被箍在他身上不得动弹,听着想笑,又觉得没有立场。好不容易拧过头想说几句,看见陈介绷成一线的嘴角,怕得又缩回去。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了。
僵持了一下,陈介终是叹了口气。他转身走的时候,我不忍,探头想最后再看一眼,却是被那位深深地把头又拧回来。他皱眉,“怎么,舍不得了啊!”
“是啊。”我没好气,“起码人家不把我的脖子当麻花!”
他哈哈一笑,我想砸他一拳,点到,又生生收回来。“看你伤好了,我怎么对付你!”
他依然笑得胡搅蛮缠,我无处撒气,作势去拔他插在身上的管子。我当然是有分寸的,只是佯装凶狠地轻轻一拨,可不想随着他大惊小怪的一声叫唤,那根医用软管应声落地,末端还沾着一段玻璃胶。
我被眼前的情景弄迷糊了?医用软管是用玻璃胶固定在伤者身上的?
他见不妙,忙咿咿呀呀地喊起痛来,整个人还往被子里缩啊缩。我一个虎跳上床掀他的被子。天啊,那些管子都是用玻璃胶贴在他的身上,缠绕的纱布尾端连结都没打严实,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上还穿着牛仔裤,脚上连球鞋都没脱。
这是被抢救过的样子吗?我失神,随即火气飕飕彪了上来!
“王八蛋!你骗我!!!!!!!!!!”医院为之震了震。
楼下问讯台的护士小姐也抖了抖。她抬头看,狮子吼来自2楼的方向。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厚厚一叠人民币,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回头和同事说着,“你说那个没病还花钱租病房的家伙,有没有把女朋友哄回来啊!”
“没听见刚的一声怒吼啊!女朋友生气了。”同事说。
“我看准和好了,一个女人越是对一个男人野蛮,就代表越爱他!”
“也有道理。不过我们都收了那先生的红包了,就祝福他吧!”
这些话让一个失神路过的男人听见了,他叹气,从车里取了个盒子交给了护士小姐。“刚才吼叫的小姐下来了,请交给她,”说完,也不等回答,走了。奔驰车发动起来,他朝医院的2楼又看了眼。
“继续交代!”病房里,我冷着脸,“病房是租的,纱布什么的是自己买自己缠的,那段MP3录音是你准备的,我真佩服你!你还真敢骗那个女学生帮你录啊!”
“为什么不敢,”他别别嘴,“我和她很熟悉了,她丢的三个钱包都是我偷的。”
“就是这样我才佩服你啊!”我无奈地摇头,“然后你说是用在独立电影里,她就相信了?”
“哪能啊,我还送了她MP3做酬劳,当然是用她的钱买的,呵呵!”
“你还笑,”我不客气给他一拳,“还有呢,安……我那朋友,也是和你串通了?”
“是啊,林然真够义气!是她上地铁找我的,否则我还唱不出这么完美的一场呢!”他赞叹道。
“是,是她找你的?”我没有听错吧。
“对啊,2月13号那天,就是你找我摊牌之前,呵呵,她的样子还是那么正!”
我瞪他,又陪着小心地说,“你们,没交流别的什么吧?”我揣着不安,名字的事情暴光了吗?
他嘻笑着伸手抱我,“安可吃醋了啊,你放心,我为你守身如玉呢!”
“我不是这意思啦,”但听他叫我安可我稍稍放心了。想着他们肯定都气急败坏地把我叫做死女人,大白痴了。
不是不想解释清楚,只是想说,他的章鱼嘴凑过来,我又咽下去了。总有机会的。我想着。
“林然说了你很多,”他继续对我说,“她说你和那家伙在一起不开心,我才下决心把你要回来的。”
“其实我也怕,怕我拿死威胁你,你也不来。那我就真输了。”他难得,很温柔的语气。
“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摇头,抱住他。忽然又抬头,“你什么时候对我说那三个字?”
他一愣,随即笑了,靠近我的耳朵,“你希望的任何时候都可以。”
这天回家,我和安可褒着电话粥。安可骄傲地告诉我她和他甜蜜地赖床直到退房,我笑着,说她羞羞脸。
“你自己还不是幸福中?”安可反驳。
我承认。今天的一天,就象一场梦。
安可说那天她忍不住跑去找小偷,谈吐之间,她发现,他是真的在乎我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从眼神,从嘴角,从额头,从他的每一个小动作。
我说我不明白。
她叹息说,林然,你真的幸福。
最后她说,“好了,今后我不会再介绍金龟给你了!你们好好过吧!”
“你也是,若是喜欢,就努力抓紧了!”
我们彼此勉励着。
我挂上电话,手触到那个盒子。那个护士小姐叫给我的盒子,粉红的包装纸装着。打开,是两个天线宝宝的玩偶。
我的那位惊讶不已,大老板就送这个过情人节?
我却淡淡惆怅起来。
我忍不住发短信给陈介。他回我,一小时以后。
他虽然做不到不恨我,但他终究是想通了。他说他以后不会再去相亲会了,他曾经以为相亲带给了他缘分,但其实是一场空。
我很难过,心里满是愧疚。我终于对他说了对不起。他说他原谅我。然后,没有了下文。
一切,结束了。
我的年假结束了,我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依旧觉得象场梦,现在醒了。楼下没了奔驰,我的他在地铁里微笑地等着我。
而安可的美梦依旧继续着,她常常通过她的金龟带给我陈介的消息。很久以后,安可说他依旧在相亲着,毕竟大老板,总没有时间正常地认识女孩子。只是他似乎执着于条件平平的女子。相貌平平,职业平平的,说白了有些草根的女子。
我不禁又难过起来。那两只天线宝宝,也永远被我藏了起来。
那天在地铁,我和他并排坐在候车室看报。我收起自己的娱乐报纸,忽然看见他正钻研着一份财经报纸。我愣下,“怎么看起这个,你最近收入不好吗?”
“哪能啊!”他回我,“我可是实打实的手艺活,收入怎么会不好!只是想着也许可以搞点投资,毕竟这次医院的戏码开销不小。而且……”
他腻歪地靠过来,“我当然要努力赚钱!否则老婆傍大款不要我了!我找谁哭啊!”
还记仇呢,我白他。心里却甜了一片。
又一天,他忽然问我,“你看过春少十八弯的《地铁遇到贼》吗?我昨天在网上看的,怎么觉得情节那么熟悉啊。”
我正好看过,“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觉得女主角放弃了大款真可惜啊!”还故意瞥了他一眼。
他贼笑着,“我倒觉得女主角幸福得很呢!”
“你说,他们最后会在一起吗?”他问我。
我歪头想想,“我想,他们会在一起的吧!”
他们,会在一起的吧。
我们的快乐,即将继续
二十一
二十一
以下,反扒风波
那日在地铁里,我合上一份报纸,随即摔上他的侧脸,“好好看看吧,你的大危机!”
他一脸疑惑地接过报纸,展开,社会版的头条是这么几行字。
无良三只手的末日!
本市自开展公交车便衣反扒行动后,收效甚佳,已有数十名扒手被缉拿落网。公安厅决定将此行动推广至各大地铁站以及铁路运输站,使市民的财产更受保障。
标题的下方还附着一张照片,他仔细端详着照片中上了手铐的猥琐男子,倒吸一口冷气,“老王?他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你们一伙的啊!他不会供出你吧!”
“放心!”他朝我摆摆手,“干我们这行是最讲义气的。只是老王的妻女,看来我得扶持一把了!”
我冷笑,“扶持人家的妻女,你最乐意了吧!”
“哪里啊,”他贼西西地一笑,“他的妻子都40好几了。”
我于是挑眉反问,“噢?那他女儿应该是20多岁的妙龄少女咯!”
他哈哈笑着伸手掐我的脸,“又吃醋了?”
“哪有!”我红了红脸,又很是担心,“你还想要照顾别人,自己都难保了。你有没有仔细看新闻啊,地铁也有便衣了!”
“我知道!”他怄气,“这分明是政府对我们族人的挑衅吗!”
“你把自己说得真伟大啊!”我嘲他,手指戳上他的眉心。
“不过的确很麻烦。安可……”他思索着,忽然牵起我的手,“我说不如我们早点结婚吧!即使我被逮了,好歹你能帮我窝藏我的血汗钱啊。”
我承认我小小地恍惚了几秒,才想起把手提包挥上他的肚子,“王八蛋,就因为这个想娶我啊!没门儿!”
他苦哈哈地又哄我,“我还不是怕你在外面守不住寂寞,又跑去乱踏青吗!”
这话倒是击中了我的要害,我白他一眼,却也不再埋怨他。
咿咿呀呀地亲热了会,我终是要上班去的。他于是也起身准备开工,我们自然散开,分别从两个门进入列车。我站在列车的另一头偷偷望他,见他往人群里挪了挪,渐渐贴近一个身着套装白领模样的女孩子。他一只手搭着栏杆,另一只手熟练地探向女子的裤子口袋,眼神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刻意地瞧一眼那口袋上微微露出的皮夹子的一条边。反倒是我看得沉醉了,到底是自己挑的男人,偷钱包的样子都那么飒爽迷人!他似乎是注意到我流连的目光,轻轻嘟嘴似是送了个飞吻过来,直把我吻得迷迷糊糊。
“这个不正经的,”我低头窃笑,完全没有察觉危险的降临。直到角落里那个魁梧的男人突然朝着他大步流星,拷子似的手一把揪在了他的手腕,我才如梦初醒。
天啊,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心脏刹那紧缩。
被捉着手腕的他脸色依旧镇静,只是半截手指还耷拉在女子的裤子口袋,动弹不得。
他勉强笑笑,想收回手,被男子生生按住了。
白领女子懵懂地回过头,见了这番情景,诧异地跳到一边,小声囔囔着,“怎么回事啊!这……!”
人群渐渐围拢,魁梧的男子挥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然后从怀里掏出本册子,在众人面前晃晃,直晃得他瞬时白了脸色。
不远处的我更是一惊,看着那张警察证,手脚冰凉没了分寸。
“跟我走一趟吧!”便衣对他说着,鹰样的眼眸满是得意的味道。
他尽量沉着,“你什么意思。”
“抓你的现行,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便衣冷笑,“回警局我慢慢教你。”
便衣从怀里又掏出副手铐,扬了扬,闪光的金属如同芒刺扎在我的心脏上。
我连呼吸都开始凝结,目光紧跟着他,他铁着脸,却是不曾看向我。
王八蛋,这时候倒知道不拖累我了!我急火一攻心,在便衣拷上他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扬手拍落便衣手上的手铐。
便衣似是吓到了,也许从警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袒护小偷的群众。
他狐疑看着我,连手铐都忘记去捡起。
我被他看得心虚,又知道已经没得退路,干脆硬着头皮胡搅蛮缠起来, “他,他是我朋友,你莫名其妙地抓他,算什么意思?”
便衣算是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我,“小姐是近视还是白内障?我抓他的现行,他正在摸一位小姐的口袋,很多人可以作证的。”
什么口气!我气结,警察就是这么和纳税人说话的吗?我继续胡扯着,“谁说他偷东西了?把手塞进口袋就算偷东西了?”
“请你注意!”他反驳我,“他是把手塞进了别人的口袋!”
我苦笑,只能继续口不择言着,“他,他是伸错了口袋啦!”
“哦?”便衣似是饶有兴趣了,“你是说他想伸自己口袋的,手却跑去了另个小姐的口袋?”
的确不合理,但我有什么办法。我痉挛着脸望向他求助,他却是似笑非笑的怪表情,人还往便衣身后挪了挪。明摆着让我自己的谎自己圆。
王八蛋!!!我是在帮你啊!!我咬牙切齿。
“也不是啦,只是……只是……”我边杜撰着说辞,一边用眼睛狠狠杀着那张窃笑猥琐的脸,忽然灵机一动,“他是想伸进我的口袋的!我是他的女朋友!”
一句话把刑事案件转换成了家庭内部纠纷,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智商。
“哦?”便衣仍然有些怀疑。他仔细看我,还好我穿着和那位小姐相似的白领套装,说认错了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吧。我暗自庆幸。
便衣回头瞧了眼小偷,他也点点头,说,“虽然她长得很抱歉,但我的确是被她套牢了!”
我瞪他,死到临头还滑头。
便衣还不死心,又问,“那他把手伸进你的口袋做什么?”
这一问又把我问闷了,我低头看看自己套装裤子的口袋,浅浅的装饰性的口袋,一眼看去就知道什么也没有装。我傻眼,似乎又掉进了自己挖的坟墓。汗,怎么说呢……
我拉扯着嘴角,沸腾的脑细胞把脸涨得火烫,“恩,这个吗,大概……”汗,真想说关你屁事啊!正犹豫着,小偷却忽然开口了。
“警察同志,你看她脸都红成煮螃蟹了,你就别问她了。她虽然长成那样,总还是个女孩子吗!”说完还灿烂一笑。
什么,我一冷,非常特别以及极其不妙的感觉百米冲刺般通遍全身。
便衣也不明白的样子,“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了。”
“警察同志!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啊!”他诡异一笑,“我只说一遍啊,你听着。我是她男朋友,她是我女朋友。她的口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放,我却还是喜欢把手塞进她的口袋里,还蹭蹭呢!还不明白?呵呵,重点是,是位于她屁股方位的口袋!……”
什么!!!!王八蛋说了什么!!!!!我听了有如被雷击,噼里啪啦,瞬间瘫软……一时没了生命迹象。
神,不用多给我时间了,把我带走吧!
便衣愣了下,脸也忽然成了猪肝色。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你在摸你女朋友的……你,你们竟然在地铁里,调……”
“调情而已吗!”他说得大声,一脸无辜,“怎么,警察都没有调过情吗?摸女朋友屁股犯法吗?你就没摸过你女朋友的屁股吗?女朋友都默许了你还不摸,你还是男人吗?……”他这会儿倒神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