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自在笑声未歇,直道:“来呀,再来呀!通通把你们扔到河里喂王八!”李勉得此一招喘息,复猱身上前,在此同时,擂台左右分别有人跃上,其中一人说道:“把这个浑身发臭,狂妄自大的邋遢头陀扔出去,也让他尝尝蔡河的滋味。”一拳便往自由自在身上招呼。自由自在不知对方斤两,未敢过于托大,木杖横过,“碰”地一声,杖拳相交,那人退出一步,喝道:“好家伙!”
这下子四人混战一起,木造擂台颇有些招架不住,开始摇摇晃晃起来。那少年站在台下,似乎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脸上还是一派平和镇静,表现在外在上给人的感觉,与他的年纪颇不相符。只不过可以时时见他望向窗台,等候云姑娘给他进一步的指示,除此之外,他一概显得事不关己。
四人混战一会儿,只听得一声惊呼,台上又是一道人影飞出,直往蔡河而去。待众人定眼瞧清楚台上三人,那个自由自在依然在列,不禁令所有在场人士感到气沮。只得任由他哈哈大笑,嚣张道:“不是还有一个吗?再不上来,就没机会罗!”台下众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找不到今天的第八名参赛者。也许是瞧着那自由自在功夫厉害,早有先见之明走了吧?
眼见自由自在所向披靡,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没过多久,只听得自由自在高喊一声:“着!”又是一道人影应声而起,一阵哇哇乱叫后,掉入河中。如今台上,就又只剩李勉跟他单打独斗了。只是李勉有人帮他的时候,尚不能取胜,如今只剩他一个人,被扔入蔡河,恐怕也是早晚的事。但话虽如此,那李勉越挫越勇,毫不退缩,韩胖子除了在台下为他呐喊助威,也爱莫能助。
忽然间,自由自在又高喊一声:“着!”李勉身子不住后退,“碰”地一声,撞上擂台边上的木柱,整个擂台“喀喇”一声,倾了一倾。少年敲了一下手中铜锣,说道:“胜负已分,李大爷,请下台!”
李勉满身汗水淋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不能站起。自由自在志得意满,“嘿嘿”两声冷笑,正要出言奚落几句,忽然觉得鼻下唇边仿佛有温热的液体迸出,一直流到颏下。他面露惊疑,伸手一抹,放在眼前一瞧,才发觉整个手心都是血。原来李勉不知何时竟一拳打到了他的鼻梁上,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也就无所谓,这会儿流下了鼻血,鼻梁上一阵阵地酸痛不住袭来,眼泪也莫名其妙地落下。
自由自在但觉脸上无光,心中无端便起怒火,低吼一声,抡起木杖又往李勉身上打去。那少年见状,忙道:“大师,胜负已分,请住手!”自由自在发了兽性,如何肯听?李勉见他来势汹汹,也急欲闪避,可是刚刚背上那一撞,痛入骨随,此时两腿竟不听使唤,没可奈何,便在众人惊呼声中,于千钧一发之际向一旁滚倒。那自由自在一击不中,哪肯罢休,举起木杖,又是一击。李勉滚倒在地,行动不便,眼见这下终于避无可避,暗道一声:“也罢!”束手待毙。
那自由自在这一杖打向他的腰眼,杖势凶狠,满拟打得他受伤吐血,这才能够甘心。岂知在那木杖尚未着体,忽然又是一道寒光激射而至,“波”地一声打中了木杖,自由自在但觉虎口发麻,木杖几欲脱手,接着“碰”地一声,杖头击中了地板,在地板上撞出了一个大洞,与李勉的身子,相去不过半尺。
自由自在抽出木杖,只见杖上钉着一枚铜钱,入木逾半。一道人影跟着跃上擂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上人既已得胜,为何还要无端伤人呢?”自由自在知道此人竟能以铜钱震得他虎口发麻,不是一般人物,暗暗运气以为戒备,说道:“关你什么事?”李勉得此一隙,已更往一旁滚出,算是暂时脱险。他心思甫定,便去瞧他这位救命恩人,只见这人身高八尺有余,脖子上扎了一条红色领巾。身背长剑,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满嘴的胡子,再加上整脸都长着细毛,远远瞧去,就像是一头扮做人样的黑熊,状态十分威猛。
只听那人续开口道:“那可没法了,在下插手管都管了,还请上人见谅。”自由自在瞧清楚他的长相后,心中也颇为震动,“哼”地一声,转过头去,并不答话。李勉挣扎着向前,抱拳行礼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还请问恩公贵姓大名,来日当图报答。”韩胖子这时也已上台,搀住李勉。那人道:“恩公可不敢当,更不用李兄报答,不过姓名说与李兄知晓,倒无不可。在下姓燕名虎臣,蓟州人士。”李勉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还是说道:“原来是燕恩公。”燕虎臣道:“哪里。”
那自由自在行走江湖十余年,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想来也不是什么棘手人物,心中一宽,便道:“燕壮士要是没事的话,是否可以下台了?云姑娘还等着跟我过招呢!”转向那少年道:“小兄弟,还不请云姑娘下来。”那少年道:“云姑娘已经下来了。”
自由自在“哦”地一声,望向窗台,果然那位云姑娘已经不在那儿了。同时身后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说道:“上人,小女子在这儿呢!”
自由自在一惊,急忙回头,但见一个女子向前盈盈走来,容貌秀丽绝伦,仪态丰姿绰约,妙目流盼,脉脉含情,恰如芙蓉出水,清秀脱俗,亦似牡丹带露,娇艳欲滴。众人当中虽有不少人已经见过她的面貌,但一时不同一时,还是瞧得目瞪口呆,未曾见过她的,更是惊为天人,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她何时竟到了现场。那自由自在看着看着,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将木杖挟在左腋,空出右手,用衣袖抹了抹他污秽的面目,接着伸出五指,充当梳子耙子,抓了抓他那头篷头乱发。那时人人都在瞧着云姑娘,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这项怪异的举动。
自由自在两只眼睛始终在那女子身上打转,自觉“整理仪容”完毕后,张口便道:“你就是云姑娘?”言词中难掩兴奋之情。那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了男人这般无礼放肆的眼神,也不放在心上,说道:“我叫云梦,上人见外的话,可以叫我云姑娘,或者跟前面几个胜利者一样,喊我梦儿。”
在场的男人,除了那名少年,人人听到这里,但觉全身骨头立刻酥掉一半。自由自在早已忘了鼻梁上的疼痛,更想:“如此娇滴滴的大姑娘,我如何用木杖跟她过招?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她,岂不令人心疼?想那历来挑战的人,武功也许未必会输给她,不过是手下容情,怜香惜玉过了头,否则凭她一个弱小女子,能有多大本事在这里挑战武林英雄?”他这么想也是一半实情,另一半却是他只以为,天底下的男人,应该都跟他一样好色如命,殊不知有许多成名英雄,爱惜名声,根本不屑到妓院寻乐,其中当然也有更钟情名利追求的人,认为女人只是战利的附属品。
这个念头在自由自在的心里一转即过,不过自己不清楚这位云梦的底细,就是有计划也是白搭,只好随机应变,再做打算了。便笑嘻嘻地道:“此刻人多,当然叫你云姑娘了,待会儿到了你房里,再喊你梦儿不迟。”心想:“能跟你同床共枕,就是美梦,也成真了。”
那云梦瞧这个头陀虽然其貌不扬,但居然也有调笑姑娘的风情,不禁噗嗤一笑,说道:“那得上人拿出本事才行。”自由自在瞧着不觉心神一荡,但他立刻收慑,不敢托大,木杖虚挥,说道:“我的杖法不俗,还请云姑娘亮兵刃。”云梦满眼笑意,说道:“我不惯用兵刃。”
那燕虎臣听到这里,急忙插口道:“慢着,你们两个这便打算动手过招了吗?”自由自在白了他一眼,说道:“燕兄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要来搅局的?”
要说燕虎臣是刻意搅局,那还真的不是,不过若说他不知这个规矩,却也绝非实情。原来他经过汴梁街上,路上听人谈起群芳楼有这样的一档事情,左右无事,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前来一探究竟。他本想,喜欢动刀动枪的姑娘,能长得多美貌?所以也没有报名与赛。但是此刻一见,实在惊为天人,自由自在邋遢无礼,如何能容他亵渎冒犯?他忍不住要硬插上一脚,说道:“上人切莫误会。只是你瞧,这云姑娘全身柔若无骨,拎在手里,只怕也没几两重,上人刚才木杖神威,将地板都撞出一个大洞来了,如何能够以此对付云姑娘?”
自由自在听他说到“全身柔若无骨”时,不禁便去瞧云梦的身子,一想到她衣服底下的细滑肌肤,霎时口干舌燥,更加深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说道:“我的伏魔杖法若不能收放自如,那还有什么厉害可言?云姑娘细皮嫩肉,我自当小心,绝对伤她不到。”
燕虎臣摇头道:“可是刚刚上人明明说道:‘我的杖法不俗,还请云姑娘亮兵刃。’可见拳脚无眼,上人也殊无把握,是吗?在下不才,愿为云姑娘挡这一挡这血光之灾。”自由自在大怒,但不想多生枝节,强抑怒气道:“这可与云姑娘的规矩不符……”燕虎臣不愿让他有闪烁躲避的机会,便直接挑了开来,说道:“到底是上人禀性正直,恪守成规呢?还是怕与在下交手呢?”
那燕虎臣原非好色之徒,只是眼前这位云梦不知怎么地,就是有这个本事将他迷住,让他表现出了与平日燕虎臣不同的一面,出言不分轻重,只一心想将事情揽到自己头上来。自由自在怒意更炽,紧握木杖,说道:“你……”兀自强忍怒气。
那云梦瞧着燕虎臣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道:“又是一个色迷心窍的人。”也不觉得他与其它男人有什么不同,笑道:“上人可别生气,这都怪我不好。这燕大侠此举虽然不合规矩,却也是出自爱护小女子的一片好意。这么吧,我来替他说说情,就当他也是一名参赛者,如此可好?不过要是上人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便勉强……”既口头答谢燕虎臣,又摸了摸自由自在的头。
众人一听,都大声叫好。自由自在见节外生枝,本不愿意,但是不知为何,云梦的话就是有一股魔力,让他毫不思索地回答道:“哼,我若不亲自打发他走,他还以为我真怕了他。云姑娘今夜陪着我,脑海中也未免会想到了他。好,就依姑娘所言,我给他这个机会便是。”虽然是回答云梦,可是说话时两眼紧紧盯着燕虎臣,好似要看透到他的骨子里。
云梦大喜,燕虎臣亦喜道:“如此便请上人赐教。”自由自在冷冷地道:“好说,好说。”拉开架势,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我今天就算打得你跪地求饶,也绝不歇手。”潜运起内劲,一点一滴地积蓄起来,准备一开始就让对方措手不及。台上众人纷纷走避,那李勉更替燕虎臣缴足了前金,算是完成了该有的手续。
自由自在见燕虎臣背负长剑,此刻却是空手与他对峙,忍不住问道:“还不拔剑。”燕虎臣道:“上人刚刚力战多人,尚未休息,在下不好占这个便宜,所以愿在兵刃上吃一点亏。”自由自在本想说:“那也不必!”旋即想道:“此人掷铜钱的手劲不小,想空手充作英雄,我又何必拦他?”便道:“你空出来的手,可以用来掷暗器,那也不算吃亏。”燕虎臣道:“我若用暗器伤你,那便算我输了。”
自由自在大怒,说道:“那可是你说的。”呼地一声,木杖出手,将燕虎臣的上半身全笼罩住了。燕虎臣大喝一声:“好!”一对肉掌在一团杖影中穿来穿去,见招拆招,非旦丝毫不露败象,甚至显得游刃有余。
转眼间,两人匆匆过了四五十招,自由自在越打越觉得心惊,一点都自在不起来,陡地杖势一变,威力劲道突增一倍,所刮起的杖风范围也逐渐增大。燕虎臣不料他竟有此能耐,微微吃惊,但随后发现原因,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个自由自在不知何时起,已将铁钵收起,双手抡杖,力量当然要比单手时多出一倍了。
那自由自在自从改用双手执杖,招式应用更加得心应手,也多出了许多变化。不过他先是见到燕虎臣面露忧色,心中得意,下手更不容情,可是数招过后,自己不但没有占到上风,却瞥见燕虎臣竟然扬起嘴角偷笑。他又惊又急,杖头转来,便往燕虎臣左耳打去,哪里还是切磋武艺,根本已经想取对方的性命。燕虎臣身子一闪,右臂陡长,“啪”地一声,一掌拂中自由自在的后颈,封了他的“大椎穴”。
自由自在只觉得“大椎穴”一麻,全身动弹不得,心中只道:“完了!”众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燕虎臣往后跳开,抱拳说道:“承让!”随即复趋向前去,伸手在自由自在后颈又是一摸,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这会儿众人可瞧清楚了,瞬间爆出如雷的喝采与掌声。
那自由自在穴道被封之时,万念俱灰,想那“大椎穴”乃是人身大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知接下来燕虎臣会如何对付他,尚自自惴惴难安之际,没想到燕虎臣居然随即解开了他的穴道。他大厄得解,却不想是对方手下留情,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全拜对方所赐,恼羞成怒之余,顿起杀机。趁着燕虎臣陶醉在群众喝采,沉溺于胜利滋味之时,转身瞧着云梦,放松戒备之际,旋开杖尾,露出一截半尺短刃,木杖顿时变成了短枪,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后颈。
自由自在这一刺,早已是他练得熟了,不论敌人如何挪移闪避,各个方位他都有应变的方法,向来便是他“反败为胜”的不二法门,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个刚刚才饶他性命的人,居然会马上反咬一口。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便是折在他这一刺之下,是相当狠辣的一招。可是这会儿燕虎臣虽然背着他,那云梦却是正对着他的。云梦忽见燕虎臣背后透出一点寒光,便知发生了何事,右臂突出,手里多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口中低声道:“小心了!”直指燕虎臣的左肩。
燕虎臣见云梦突然动手,想也不想,脖子反射性的往右一偏,几乎便在同时,耳边“当”地一声清响,燕虎臣便算是白痴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身子一矮,急忙从一旁让出,同时转身回头,“唰”地一声,已抽出背上长剑。只听得云梦笑道:“哎哟,大师,何必为了小女子大动肝火?要是闹出人命来,我在这京城之中,还要不要做生意。”右手五指灵动,一把黄金柄的匕首在她手上不住反转滚动。她这话虽是冲着自由自在讲,但是相同的,也是说给燕虎臣听。
台下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鼓噪,矛头都指向自由自在卑鄙无耻的行径。更何况他刚刚的偷袭,虽有云梦帮忙挡着,却还是划破了燕虎臣领上的汗巾,擦出一条细细地血痕。燕虎臣颈上微痛,虽无大碍,却也不由得大怒,随手扯下领巾一扔,手中长剑虚指,说道:“燕某不才,想要再次领教领教上人的高招。”
这会儿众人见他终于拔剑在手,都想看他如何教训自由自在,立时叫好之声连连,不绝于耳。就是才要求不要扩大事端的云梦,也颇想知道此人拳脚不俗,不知在剑术上,是否也有相同的造诣,一时竟忘了出言阻止。那自由自在这一下子骑虎难下,又触了众怒,不禁感到万分尴尬,忽然眼睛一亮,瞧见那燕虎臣脖子上原本围着领巾的地方,刺了一头大雁,想起一个人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是……燕……燕……”连说了两声“燕”,就是无法接着说下去,声音竟不自觉地颤了。
那云梦见自由自在的眼神有异,微感奇怪,转过身来,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着了燕虎臣脖子上的飞雁刺青,不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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