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说,心肠便软了下来。秦北辰鉴貌辨色,知她态度松动,更是卯足全劲,为自己辩白。最后在秦北辰指天立誓,保证会好好照顾她母子俩的情况下,封飞烟终于点头,选择了由老天爷帮她选择的宿命。
左元敏听她谈论这段心路历程,心中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好,但对秦北辰如此卑劣的行径,可是更加瞧不起了。只是碍着封飞烟,暂时说不得,便将个人恩怨暂时摆到一边。忽然说道:“孩子我看过了,眼睛大大的,很有精神,像你。”
封飞烟脸上一红,说道:“等过一阵子,秦北辰忙完了,他就会跟我回去把孩子接回来,顺便跟我爹禀告这件事情。”左元敏心想:“封前辈个性刚烈,嫉恶如仇,秦北辰可有苦头吃了。”说道:“你爹已经把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你知道吗?”
封飞烟道:“真的?”语调颇有点开心。原来当时封俊杰知道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一直扳着一张脸。封飞烟一直担心,父亲会被她活活气死,这会儿听到父亲疼爱孩子,还为他取好了姓名,欢欣之情,溢于言表。接着问道:“孩子叫什么?”
左元敏道:“单名一个问字,问题的问。所以现在这孩子便叫秦问。”封飞烟眉头一皱,喃喃说道:“问?怎么这么怪……”左元敏突然后悔说起这件事情,于是便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再问问封前辈好了。”见封飞烟仍在想这件事情,便天南地北地将话头扯开,转移她的注意力。
又说了一会子话,封飞烟情绪已然稳定下来,但见她缓缓起身,说道:“小左,今天非常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左元敏“嗯”地一声,未再言语。
封飞烟向前走了一段,忽然回头道:“小左,我本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秦北辰是孩子的爹,我希望你以后如果碰到他,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三分情面。”左元敏道:“不过你也要劝劝他,别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否则我饶得了他,别人可不能轻易放过。”这已经算是在封飞烟面前,左元敏对秦北辰所说最重的话了。
封飞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眼光在左元敏脸上停驻一会儿,这才转身运起轻功,往前飞奔而去。
左元敏目送封飞烟离去,心中五味杂陈,呆默半晌,这才扛起寒月刀,一路迤逦,返回尉城夏侯府上。他出门一天一夜,不好意思从大厅走,便从偏门进入。才到院中,一个家丁见到他,急着大叫:“老爷、大少爷,左公子回来啦!左公子回来了!”转头就跑。
左元敏让这人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迳自回房休息。过了不久,马上就有人来敲门,左元敏应了一声,本已倒头睡了,虽然老大不情愿,还是慢吞吞起来开门。
房门开处,却是官晶晶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左元敏一愣,赶紧打起精神。官晶晶笑道:“不好意思,没打扰到左兄弟休息吧?”左元敏当然不好意思直言承认,只道:“还好。夫人有事吗?”走出门外。
官晶晶亲昵地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左兄弟,我当时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与你特别有缘,想不到你竟也是九龙传人之一,说来大家都是一家人,照着年纪,你叫我一声姊姊也不过分,所以我就叫你左兄弟了,呐,你别再称我为‘夫人’了,可不可以?”
左元敏见她笑容可掬,盛情难却,只有点头应允。官晶晶乐道:“那真是太好了!左兄弟,昨天可真是多谢你啦!要不是你出手相救,官姊姊这条小命可就没了。”说着轻轻一福。
左元敏赶紧扶起,连称不敢,道:“左元敏之前也曾让夫……官姊救过一命,都还没跟官姊道谢呢!怎好受此大礼?”官晶晶听他提起那档子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说道:“哪里,哪里。左兄弟武艺高强,大家很是赞赏呢!”左元敏奇道:“大家?”
官晶晶道:“你一夜没有回来,大家都很担心,现在所有人都在厅上,一听说你回来了,都想见你一面,亲口跟你道谢。我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左元敏一听这话,颇有要他招呼交际的味道,心中其实不太乐意,但官晶晶就在自己面前,要怎么拒绝也是个大问题,无可奈何,也只有同意了。
当下便先进房,找块布将寒月刀缠包起来,牢牢缚在背后,这才跟着官晶晶去到厅上。
前脚才踩进厅上,耳里便听到夏侯仪爽朗的笑声,说道:“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来来来,左贤侄,先快来见过这两位伯伯。”
左元敏循着他的指示往前瞧去,但见坐在夏侯仪对面的,分别是丁盼,与昨天晚上手臂中刀的灰衣老者。左元敏上前抱拳,说道:“这位丁前辈,晚辈是之前就拜见过的,另外这位,昨夜还是头一回见。晚辈左元敏,见过两位前辈。”
夏侯仪道:“原来丁兄见过我左贤侄,那我就不用多介绍了。”丁盼道:“那时他故作神秘,不知他竟是左平熙的后人,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第一个赶来给夏侯兄报信。”夏侯仪道:“那时我左贤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丁兄勿怪!”丁盼半信半疑,道:“真的?”
左元敏索性给夏侯仪的面子一次做足,与丁盼再拜道:“是啊,丁前辈,那时晚辈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丁前辈竟是夏侯伯伯的好朋友,否则晚辈说什么也不敢在丁前辈面前放肆的。”丁盼见他态度恭谨,自己年纪又大了他一辈有余,也不好计较太多。又想此人既是夏侯仪的晚辈,这个面子也是非卖不可的,于是便道:“不知者不罪。再说之前有什么得罪我的,昨天咱们也算扯了个直了。”
那坐在一旁的灰衣老者笑道:“丁老头做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摆架子,小兄弟,你别在意,我常某就很承你的情,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伸手入怀,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出来,续道:“这是我几年前得自某个地方的一本刀谱,老头子平日不使刀,放在身边本来想跟江湖朋友沽个价钱,换几两酒喝喝。正巧听夏侯兄说小兄弟近日得刀,却没有套像样的刀法傍身,威力大打折扣,小兄弟不嫌弃的话,这本刀谱就送给你了,算是老头子占个便宜,既是答谢礼,又是见面礼得了。”
左元敏不愿就接,说道:“夏侯伯伯教我的几套刀法,博大精深,是晚辈领略不够,怎能说是不像样的刀法呢?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义所当为。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什么谢礼,实在不能收。”
那姓常的老者道:“哦?原来夏侯兄不但剑法通神,竟然也谙刀法,实在令人敬佩。”夏侯仪道:“常兄别听他客套,我教他的不过是一般单刀的入门刀法,实在简陋得很,更称不上博大精深。”
那姓常的老者道:“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一般平凡无奇的刀法,到你手上竟有如此威力,显然小兄弟是天生的刀手,使刀的材料。这本刀谱在我手上不过是卖了钱,换成酒,喝到肚子里不用几个时辰,撒几泡尿就没啦!可是到你手上就不一样了,正是得其所哉。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刀谱也该赠好手才是啊!若算不得谢礼,那便是我的见面礼得了!”
左元敏尚自犹豫,官晶晶在一旁敲边鼓,道:“是啊,左兄弟,这是常伯伯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夏侯仪亦催促道:“你就收下吧!常知古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到不了手的,所以拿出手要送人的东西,就更没有收回的道理了!快收下吧!”
常知古大喜,说道:“夏侯兄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没错,没错,姓常的正是这个脾气。”
左元敏见情势如此,也只好收下,说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常知古笑道:“从你进来到现在,就这句话最动听。”左元敏心想:“我倒希望说些你不中听的话。”可能是丁盼给他的感觉吧,左元敏直觉这叫常知古的既然跟他在一起,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他的印象,自然也就七折八扣。这样的人对他好,反而是一种负担。
左元敏接下刀谱,厅上众人这才心满意足。夏侯仪更让他陪坐一旁,说了一会儿闲话。不久之后,夏侯君实也来到厅上。他先向左元敏表达过谢意,在夏侯仪的授意下,便坐在左元敏的身旁。
夏侯仪道:“君实,这位是常知古常伯伯,是你丁伯伯特别介绍给我们认识的武林前辈。这次也多亏有他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夏侯君实起身行礼,常知古连称不敢。
两人复又就坐。夏侯仪问儿子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让人给盯上呢?”夏侯君实道:“有人盯梢,我们很早就发现了,一直以为是小脚色,没有太留意,没想到竟是紫阳山门的人。”他虽没受什么大伤,但他顽强抵抗,累了一整天,一直休息到刚刚才起床。
夏侯仪忿忿不平,说道:“我们与紫阳山向来没什么纠葛,正所谓河水不犯井水,不知道他们此举是什么意思?”丁盼道:“很可能是上回我们为了替封俊杰的女儿出头,夏侯非兄在山上露了一手,从此结下梁子吧?”
夏侯仪道:“那件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要是他们想上门挑衅,扳回面子,早就该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再说当时是少林的慧海大师出面斡旋的,却也没听说紫阳山找上门去。”说罢,看了左元敏一眼,说道:“贤侄,你与紫阳山门颇有来往,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左元敏道:“其实侄儿下山的时候,紫阳山上的气氛就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后来我听张姑娘说,紫阳山上的几个长老,准备和熊耳派结盟什么的,总之情况很复杂,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把紫阳山的事情推给张瑶光,免得这几个人问个不休。
常知古一拳打在手心上,说道:“难怪我听人家说,紫阳山门风雨飘摇,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原来是这个原因。”丁盼惊道:“真有这回事?”常知古道:“前些日子,先是有传言传出,说有大批百姓从紫阳山上迁居山下,人数众多,还惊动了地方官府,接着就有紫阳山门要垮的消息出现。因为我与紫阳山也从来没交情,所以没有特别去求证。现在听小兄弟这么说,想来不是空穴来风。”
夏侯仪沉吟道:“嗯,这样的传闻很早就有了。自从老皇帝殡天,权力交替,这样的耳语就已经传开了,看样子紫阳山门是有些变化。”丁盼道:“昨天围攻我们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叫段日华的,他也是九龙传人,官彦深招他结盟,听说他也已经答应了。不知为何他不但还待在紫阳山上,还出手攻击同是九龙传人一派的君实呢?”
夏侯仪又看了左元敏一眼。左元敏只耸肩摇头,未作回答。其实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倒不是故意不说话。
夏侯仪转向与常知古讨论。左元敏听着听着,忽然想起,紫阳山门与熊耳派合并之后,将以“嵩阳派”在武林上立足。张紫阳既然不愿成为嵩阳派的假掌门,那么掌门一位自然便是由李永年接任了。
想到李永年,时光又可以推回到更早之前,左元敏第一次在少林寺的后山上,与他相遇的景况。那时他忽然现身,夺去藏在少林寺的雨花剑与剑谱,经过自己与封俊杰的一番追逐,那剑谱竟然变成一本无字天书,雨花剑则仍是给李永年拿走了。
左元敏确信那本剑谱没有经过李永年的掉包,更何况他也没有掉包的必要,因为雨花剑他要拿,最后就是拿走了,并没有看在封俊杰的面子上归还给夏侯仪。
撇开少林寺吞没了真正的剑谱不谈,如果说少林寺一开始替人保管的,就是一本假剑谱,那么真的剑谱到哪儿去了?左元敏联想力丰富,一时天马行空,神游物外去了。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只听得夏侯仪说道:“难怪我找官盟主一直找不到,也许他人已经上紫阳山去关心了。”
左元敏一听,倒是像获得了提示一般,心想:“夏侯仪这么说很有道理,反正这里离嵩山近,离白鹿原远,我何不暗中上紫阳山一趟,一来可以探听官彦深与王叔瓒的消息,以得知瑶光的下落;二来也可以察访一下张真人的情况如何,暗中做一些事情;这第三嘛……”左元敏想起王叔瓒所说的,云梦居然是李永年的女儿,上山一趟,说不定还能得知她的消息。
此事一举三得,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而唯一的一个障碍,就是如何瞒过夏侯仪。最好是有一个方法,既可以维持他和夏侯家目前的关系,又可以不动声色地上紫阳山去。反正这件事情,他只想独自一人秘密地进行。
厅上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结论,会后夏侯仪留丁常两人晚饭,常知古有伤在身,便让人领去客房休息了。
左元敏走出大厅,官晶晶随后赶来,叫唤道:“左兄弟,你要回房休息了吗?”左元敏道:“官姊姊有事吗?”官晶晶追上,说道:“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意,怎么样?”
左元敏停下脚步,说道:“如意发生什么事了?”官晶晶捉狭地瞪了他一眼,啐道:“没事就不能去看看她吗?”左元敏道:“那就走吧。”心想:“我这几天随时会走,离开之前,便去看看她吧。”
两人来到夏侯如意的房门外,官晶晶便去敲门。门里有人应了一声,不久房门开处,夏侯如意探出头来,见是官晶晶,叫道:“大嫂!”
官晶晶笑道:“你看我带谁来了?”身子一让,左元敏在她身后说道:“如意妹子,天气这么好,怎么没出去?”夏侯如意见是左元敏,忽然没来由的腼腆,蹑嚅道:“我……我在学刺绣……”
左元敏一愣,道:“刺绣?”官晶晶笑道:“好啦,好啦,要学刺绣也不差这个时候,左兄弟都说天气这么好了,不出去走走可惜。不如你们就一起出去走走嘛!到街上晃晃也好……啊!今天初三,城东有花市,去看看!去看看!”说着把夏侯如意拉出房门。
夏侯如意大窘,说道:“大嫂……”官晶晶不管三七二十一,另一手反手一抓,拉住左元敏的手,说道:“走走走,去迟了,天就快黑了。”左元敏隐约知道官晶晶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当着夏侯如意的面,不好直接拆穿或拒绝,只有尽量装着轻松自在,浑不在意。
夏侯如意被官晶晶拉着与左元敏并肩一起,尴尬之余,便想也拉着官晶晶下水,说道:“大嫂,一起去嘛!找大哥一起去。”官晶晶笑道:“好好好,我们也好久没有外出赏花散心了。”走在两人前面,一直往大门走去。来到前庭,这才忽然回头说道:“哎呀,我忘了,你大哥昨儿个奔波一整天,又被几个小贼所伤,刚刚回了爹的话,才休息呢,我想我还是别去吵他了,你们两个自个儿去行了。”未待夏侯如意回答,又道:“记得帮我买几盆花回来,我给你哥哥摆在窗台上,让他心情好些,复原的也快些。”说着迳自走了。
夏侯如意看着官晶晶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态大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左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嫂嫂她……”左元敏道:“没关系,我们就去帮她买几盆花回来好了。”
有了一个目的,两人才自在一点。一路往城东走去,一开始谁也没开口说话,一直来到城墙边上,夏侯如意才忽然说道:“左大哥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来尉城时,就是从这条路走进来的。”左元敏东瞧西望,若有所思地道:“嗯,我记得。”
夏侯如意道:“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左元敏道:“那时幸好多亏有你的帮忙,要不然的话,我也买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心想那时若不能顺利买到五劳通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