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
又说了些闲话,皇甫员外便拿着笔墨,告辞离去,临走的时候,让是嗟叹不已,很为陈剑臣的拒绝而感到遗憾。
李掌柜送其出门,他倒不觉得陈剑臣拒绝当家教有什么可惜,陈剑臣风华正茂,前途无量,把时间浪费到当先生去才是脑子进了水,安心在学院读书,考科举方为王道。
经此一事,陈剑臣的地位在李掌柜心目中一下子就提高了起来。无他,唯其能替雪泥斋,能帮他赚钱耳。语气顿时变得很有礼貌,还请陈剑臣有了书法作品,尽管往雪泥斋送来,寄卖时限可以提高到一个月。
陈剑臣与他寒暄几句,也返回学院了。
——在卖给皇甫员外字墨的过程中,陈剑臣净获利近九锭银子,有力地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有了这笔钱,他差不多就可以自己在江州开一家书画店了。
然而陈剑臣并没有就此而沾沾自喜,这样的情况绝不是常态,那皇甫员外虽然本身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总给予陈剑臣一种反常的感觉。
有言道事有反常必有妖,小心总无大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剑臣又写了两幅字交予雪泥斋寄卖,价格反而下调了。除此之外,他就开始叫王复帮忙留意,看哪里有合适的地方租凭,开书画店。
听到他要在江州找地方开书画店,王复没有二话,拍着胸口答应下来。其有人脉,交际复杂,方方面面都有人,自能帮得上忙。
五天后,王复跑来对陈剑臣道:“留仙,这段时期不知怎么搞的,临街的地方居然很少有空房子出租……”
陈剑臣问:“一间都没有?”
王复皱眉回答:“有倒是有,但和你的要求有颇大的出入……嗯,对了,其实街东头倒有一间宅子,地方不小,而且租金便宜,不过嘛……”
他说到这里打住了。
“不过什么?”
王复立刻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据说那宅子闹鬼,没有人敢搬进去居住做买卖。”
“闹鬼?”
陈剑臣眉毛一扬:“你且仔细说说。”
当下王复立刻把大概的事情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那一间宅子,属于江州一个耿姓大地主所有,为一间别院,开着是用来卖油的。本来生意做得好好的,但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三更半夜,那存油的地方忽然发出怪声,咕噜咕噜的,似乎牛饮水般。
怪声把伙计惊醒,忙跑出来看,还没有靠近油桶,忽而看见油水翻腾,其中有一庞然大物在作怪。
那巨物听到人声,嗬嗬人立,张牙舞爪,血盆大嘴,双眼如灯,森然似鬼,只一瞪眼,那伙计就被吓得晕死过去。
幸而鬼物无意伤人,伙计才逃过一劫。但经此一事,他说什么也不肯干了。
听到有鬼物作祟,耿员外又惊又怒,赶紧请了道士来做法驱邪,但请了三拨道士,最后都是无用功,鬼物作祟依旧,隔三差四就冒出来。
不用多久,卖油的掌柜和伙计都被吓得跑光了。耿员外无法,只得把院子荒废了下来。低价出售,或者出租。
可这般情况之下,哪里有人敢接手?就一直搁置到了如今。
鬼宅?
陈剑臣忽地一笑,他倒不怀疑那别院真得有妖物鬼物作祟,如此不正中他下怀吗?至于耿家所请的道士,基本可以判定俱是招摇撞骗的家伙,没有什么真本事的——这个世界,真正的修士极少,并且往往都是避世而立,鲜有在凡间走动的。陈剑臣能一次性地结识到庆云,实属机缘。
“拂台兄,明天我想去那宅子看看。”
王复一愣,但随即想到陈剑臣曾被庆云道长传授了一招法术,或真有可能降服鬼物也不一定,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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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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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耿家别院就位于街东头,占地近半亩,属于规格的两进院,后一进住人,前一进则当铺面。
因为闹鬼事件,别院内近十天没有人打理了,显得有些萧瑟荒芜。
其实此处并不属于临街闹市,稍稍显得偏僻了点,不过耿家本来是用来卖油的,却是无妨;而陈剑臣把它拿下来居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反而乐得清静。
是的,现在这间别院已不姓耿,改姓陈了。
早上陈剑臣和王复找到耿家员外,本想把别院先租下来,谁知顺口一问,员外说整座别院十五锭银子就卖了。
这价格,严重低于市场价。
居城市,大不易。
这般的一栋别院平时价格起码要三十锭银元宝左右,现在打了五折。
心里一合算,陈剑臣就萌生了买院子的念头,当即向王复借了六锭银子,凑够了钱,与耿家员外到府衙里办妥了过户文书。
于是,别院就成为了陈剑臣的产业,总算不再是一个一贫如洗的穷措大了。
这产业来得比预计中要快,要顺利许多,陈剑臣满心兴奋,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宅子里的鬼妖镇压掉,然后将母亲和阿宝接进城里来。
至于开书画店的事,可以暂且缓一缓。
迈进别院,里面的家私油桶等物基本都被搬空,都被耿员外派人搬了出去,亏价甩卖掉了。因此整座宅子显得空落落的,满地残骸垃圾。
王复紧紧地跟着陈剑臣,在房子内转了一圈,一双眼睛到处瞄,生怕那鬼物突然就冒出头来。
其实王复是反对陈剑臣买房子的。
这是鬼宅呀,不利于人。
陈剑臣却昂然道:“读书人只要心存正气,念头刚正,哪里有害怕鬼物的道理?”
闻言王复嘴一撇,漂亮话谁都会说,就看那些先生在课堂上言之凿凿,一套一套的,但遇到了什么神庙之类,参拜得却比学生还要快,无非都要求一个心安。不过他知陈剑臣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更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乐得做个借贷人情。
转了一圈后,陈剑臣道:“拂台兄,今晚我会在宅子里住下,你且回书院吧。”
王复一愣,问:“留仙,你真有把握?”
陈剑臣呵呵一笑:“若无把握,我岂会把宅子买下来?”
王复心里一想,觉得也是,陈剑臣少年老成,行事有分寸,这个他是深有了解的。当下又嘱咐了几句,就告辞离去。
宅子中,就剩下陈剑臣一个。
他放下书筪,从里面拿出文房四宝来,整齐地摆放在空地上,凝神提气,刷刷刷,写了一幅字——一一个“镇”字。
大字笔墨淋漓,神采湛然,上面蕴含有正气。
稍一停顿,陈剑臣灵机一动,又提笔写了一个字,一个“定”字。只是这字却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他的左手巴掌之上。
一个“定”字,写在自己的掌心处。其字体笔画严谨,端端正正的。
他轻轻把笔墨吹干,然后就端坐在空旷的厅堂之中,等待夜幕降临。
夜来得很快,一弯明月挂于窗外的天际,把清冷的月光撒了进来,在地面上印出婆挲的影子。
月光之下,陈剑臣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直拉到了墙上。
他身后的墙上,那幅“镇”字就贴在上面。
沙沙沙!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窗外忽然传出一阵怪异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拉着走动,该声音听在耳朵里,甚为不舒服。
陈剑臣倏然睁开眼睛,就见到敞开的窗户猛然冒出一个巨大的头颅来。
其头大如斗,巨眼似铜铃,朝天鼻,一张森然大嘴,正是一个长相狰狞的鬼物。
鬼物从窗下探起头,对着陈剑臣就是一阵呲牙咧嘴——若换了一般胆小的人,只怕立刻就要屎尿奔流、飙海豚音了。可陈剑臣何许人也,端坐巍然不动,只等对方入屋。
鬼物见这一下吓他不到,不禁有些意外,嘴巴里呵呵做声,大嘴张开,露出满口森森白牙,一条猩红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更显恐怖,看它的样子,不把陈剑臣吓得落荒而逃,誓不罢休。
陈剑臣忽然哈哈一笑,道:“你这恶鬼,做得忒不合格,只靠一副丑恶皮相吓人,未免落于下乘,不如进屋一坐,咱们促膝长谈如何?”
——此时此刻,他忽而就想起一则小故事,说古时有个曹生,寄居在朋友的书房中,到了半夜,有东西从门缝下像虫一样爬进来,薄得像一张纸一般。
进了屋子,这纸渐渐展开成人的样子,是一个面容惨白的女子。
事发突然,曹生却一点都不害怕,镇定自若地继续看书。那女子忽然散开头发、吐出舌头装出吊死鬼的样子。
见状曹生便笑着说:”披头散发,依然是头发,只一过有点乱了;舌头不管伸得再长,还是舌头,就算长点,又有什么可怕的?”
那女鬼见吓他不到,忽然又把脑袋摘下来放在桌子上。
不料到曹生笑得更大声了,说:”有脑袋尚且不值得害怕,何况没了脑袋?”
女鬼黔驴技穷,本领用尽了,只得悻悻离开,消失不见。
眼下陈剑臣比起那曹生更有依仗,底气十足,更加毫无畏惧之情。
窗外鬼物连番吓陈剑臣不得,显得颇为急躁,吱的一下,整副巨大的身子冲进了窗子,扑进屋子来。
其双瞳红芒闪烁,心想这一下陈剑臣还不得被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
但它失望了,陈剑臣虽然有所动作,却不是逃跑,而是霍然起身,反要迎上来的样子,一点都不怕。
我的乖乖……
鬼物三板斧已用完,心知不对路,居然怆然掉头想逃出去。
它竟然要逃?
陈剑臣好气又好笑,这鬼物实在太外强中干了些,远比想象中孱弱,用“纸老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当下口中喝一声:“哪里走?”
疾步冲上前,敏捷无比,一下子就抢到鬼物身后,左掌张开,一掌拍到了鬼物黑黝黝的身上。
滋滋滋!
一掌之下,奇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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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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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剑臣一掌拍上去,还没有近身,掌心处的“定”字昭然有光芒激射而出,如针般扎入那鬼物的身体去。
一扎之下,本来身形巨大的鬼物浑如气球被扎破,呼的,漏了气地身子急速发生巨变,只转眼间,就缩小成拳头大小,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颤抖着。
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皮毛灰白的老鼠,眼下缩成一团,动弹不得。而在它旁边,却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烂布模样的东西。
竟是一只鼠妖!
陈剑臣哑然失笑,又觉得有些疑惑,正想着该不该一脚蹬上去,忽见到那鼠妖一个蹦跶,奋力挣扎起身,小小身子朝着陈剑臣纳头便拜,口中发出人声:“公子请饶命!”
言语间有些模糊不清,但真真切切是人语无疑,也能听得明白。
“咦,你竟然会说话?”
陈剑臣大奇。
那鼠妖两只小爪子搭在一块,诚惶诚恐地作揖回答道:“小鼠有机缘,吃到一枚灵丹,化了横喉软骨,故能说些言语。”
原来如此,陈剑臣恍然,俯身拿起那张皮布,仔细一看,这不就是画皮嘛。
只是眼前这张,上面笔画黯淡,多有破损之处,七零八落的,仿佛被打烂了似的。也不知本来如此呢,还是刚才被陈剑臣掌上正气所刺破的。
——庆云道长说过,画皮,属于一种法器,用人皮炼制而成。其中工艺做法,陈剑臣自是不懂,他还听道长说法器之上,还有法宝。
可大可小,威力惊人,通灵懂性,能飞天遁地的,真正的法宝。
那等就是传闻中的存在了,存世量凤毛麟角。
陈剑臣面色一沉:“鼠妖,你既已开窍通智,自当远避尘世,安心修炼,为何要到民居中作祟吓人?”
鼠妖被他吓得赶紧磕头,道:“都怪小鼠贪求口舌之欲,本想弄些油喝……”一五一十,把过程完完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它本为一只普通的老鼠,在一次打洞的过程中无意进入到一处古墓。那古墓却是一个修士的葬身之处,墓中留有一枚丹药,香气扑鼻。老鼠食欲大开,一口把丹药吃掉,居然凭空开了灵智,还把喉软骨给化了,能学人言。
要知道一般妖类,要想说话都要修炼到能化为人形,或者借助某些法器辅助才行。这鼠妖倒好,一步登天。
在墓中,鼠妖还寻着一张画皮,披之,能化为厉鬼模样吓人,正中它的下怀。它本身虽然开窍,但修为连阴神境界都没有到达,加上本体弱小,并没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有了这张画皮,就能吓走天敌。
这鼠妖天生胆小,却又贪吃,开窍不久,灵智有些懵懂,说白了就是还不通人情世故,发现了耿家的油店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进油桶里开喝,觉得甚是痛快,有人靠近,便做鬼物恫吓,这才引起一系列的事故。
听完,陈剑臣觉得有些可笑。
人有百态,这妖也有百态,并不是只有一种性格特征。俗话说耗子偷油,没想到这鼠妖开了灵智,还那么喜欢喝油……
鼠妖见陈剑臣一阵沉吟,不知他要如何对付自己,虽然恨不得马上逃跑,无奈现在四肢还是软的,根本走不动,便赶紧拼命往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有些破损,流出血来,嘴里不住地道:“公子饶命呀,你放过小鼠,小鼠愿意跟随公子左右,上刀山,下油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它的这些话,都是平时模仿耿家的工人学的,眼下倒是琅琅上口,说出来时声情并茂,还滴出了几滴鼠泪,很有马屁精的潜质。
陈剑臣心一动,沉声道:“你真愿意效命于我?”
鼠妖一听,顿时打了鸡血般发誓:“千真万确,如有违背,定教被一桶油淹死。”
陈剑臣呵呵一笑:“也罢,你虽然作祟吓人,但不曾真正作恶,本质尚可,你若真的愿意跟随我,我却不会亏待你的,他日有机会,还会送你道法秘籍修炼,引你走上大道。”
这就是利诱了。
果然,鼠妖两只豆大的小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它灵智初开,天大地大,却根本不知该去哪里,或者要做些什么事情,完全没有方向感,如果跟了陈剑臣,有道法可学,那可是天大的机缘,错过的话就再难寻觅到了。要知道一般修士见到它,立马就会一道符打来,要将它除之而后快。
鼠妖当然不知道陈剑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士,它只知道陈剑臣非常厉害,刚才一掌拍来,其中立刻激发出一股让鼠妖魂飞魄散的威压来,让它无法萌生出丝毫反抗之心,只能乖乖受死。
这种感觉,就像它还是普通老鼠那时遇见到猫一样。
天敌。
陈剑臣就是它毫无反抗之力的天敌。
“小鼠拜见主人!”
鼠妖立刻很麻利地六肢投地跪拜——所谓六肢,除了四肢和头,却连尾巴都算上了。
自己居然无意中收服了一只鼠妖,陈剑臣便有些兴奋,道:“你可曾有名字了?”
鼠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摸摸头,回答:“小鼠开窍之后,给自己起了个法号,叫‘钻洞老祖’。”
陈剑臣呵呵一笑:“这名字太俗,不如让我替你改一个,如何?”
鼠妖连忙道:“请主人赐名。”
陈剑臣略一沉吟,想起一个名叫《义鼠》的小故事,便道:“就叫你做小义吧,希望你能做个忠义之妖,不要为祸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