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来不来,陈剑臣不是很在意,以他本意,也不想搞得太繁杂,随便在家中摆开几桌,热闹喜庆过久可以了。朴素又不失体面,和和谐谐,多好!
快快把酒席应付过去,进洞房才是王道。
这几天,金针斋也早就摘去了牌子,不再营业了,想必鲁惜约也在精心准备,要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好过陈家的门吧。
多时夙愿,终于如愿以偿,那满足的幸福如蜜糖,能甜得从心坎间流溢出来,做梦都会轻轻的笑出声呢。
大婚之期越近,鲁惜约就越是紧张,生怕哪里又会出什么差错。这般患得患失的焦虑情绪,一直持续到大喜之日的到来。她披了红盖头,凤冠霞帔,在闺房中绣床上,坐得直直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搭在小腹下面。
然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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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成亲
固有言道,人生三大慢,等车,等人,等拜堂……或者说,等死也是很慢的,不过大煞风景,却不登大雅之堂。
这些等待的形式,总是充满了一种焦虑又期盼的情绪,很复杂地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一股难以明喻的滋味,在心间打转,使人根本做不到静心,总要站起来,一边翘首张望,一边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
只是鲁惜约如今为新人,在礼仪上根本不能动,唯有静静地坐在床上,一颗活跃的心却早飞了出去,要飞到门口去倾听那喜庆飞扬的唢呐喇叭吹奏声。
如此迫切渴望的心情,绝不会因为距离长短而有所逊色。事实上,陈家就在斜对面而已,不过二十步的间距。然而这个步数,对于飘落多年的鲁惜约而言,二十步,已然等于一辈子。
嫁过去,成为陈家的人,成为陈剑臣的妻子,就是一辈子的事情,绝对不会存在半点水分。
时间移动的步子前所未有的慢,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度日如年”等等,都无法确切地把鲁惜约眼下的心情形容出来。她十只如葱白娇嫩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变出许许多多的花样,已毫无遗漏地出卖了其时的内心世界。
终于,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后,外面一阵激昂悦耳的唢呐声传了进来。
时辰已到,陈剑臣来接新娘子了。
今日老天爷也分外的给面子,淫雨多日,终于舍得放晴,太阳公公很难得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今天的陈剑臣,衣着非常传统正式,一身非常吉庆的红色,大袖衫,纱冠。还骑着一匹租来的马。
人逢喜事精神爽,骑在马上。更显示出挺拔的身形,剑眉朗目,英气逼人。
陈家办喜事,左邻右舍都早已知道,此时便蜂拥出来看热闹。尤其那些孩童们,更是活跃,奔走嬉笑,要等喜糖吃。
距离虽然短暂。但该做的各项礼仪还是少不得,约莫半个时辰后,才顺利将鲁惜约接出屋子,上了轿子。
此时陈剑臣额头隐隐都流出了汗。对于那些繁琐的礼节问题,实在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接到新人,打道回府,又是一番讲究。再忙活了进半个时辰。尘埃落定,宴席开始——幸亏陈剑臣当初买下的房子够大,在庭院里摆开十桌,能够容纳下所有的来客。
这个时候,陈剑臣自然不能进洞房的,要在外面敬酒。
难得机会,王复诸人哪里肯放过他?一个个非常有默契地端着酒杯上来恭喜,热情难却,不用多久。陈剑臣就喝了十几杯。
王复见到,嘿嘿偷笑,心道:新郎哥被灌得烂醉如泥了,晚上只怕不能洞房咯——关于陈剑臣的酒量,他自是一清二楚的,十杯为极限。
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如今陈剑臣连饮了十余杯。依然精神奕奕,谈笑风生,眼神没半点朦胧。
这是怎么回事?
王复几乎都怀疑陈剑臣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了。但没道理呀,酒明明是自己亲手倒过去的。根本造不了假……
一咬牙,不信邪。朝席方平萧寒枫两个打个眼色,继续上。
酒过几巡,一巡又一巡,眼看陈剑臣都喝了三十杯酒,仍然玉树临风般屹立不倒,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没事,王复这边哥三个反而有事了。
要知道他们也没少喝,尤其打头阵的王复,二十几杯酒下肚,,双眼已开始数星星,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陈剑臣,舌头都大了,说不出话来:十杯酒量的陈剑臣何时竟然变得如此海量了?
这不科学呀!
“留仙,你……你真行……”
不得不服输的王复噼啪一下,直接钻桌底和狗为伴了。
陈剑臣暗自偷笑:倒不是他一夜之间就酒量如海,而是婴宁帮了大忙。无它,小狐狸知道公子会被人灌酒,所以施展法术,在他身上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符咒阵法。
此阵法的主要功效在于,具备障眼法。虽然不算高明,但足以瞒住王复他们的耳目了。简单地说,陈剑臣喝了三十杯酒,但没有一杯是真正喝到肚子里的。
家有狐狸精,真好!
此时门外一个邻居忽地神色有些慌张地跑进来,拉着陈剑臣道:“陈相公,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恶人,诺,就是那天去闹鲁姑娘的……”
闻言,陈剑臣面色一沉,先谢过邻居的提醒,然后踏步走出去。另一边的婴宁见状,知道有事故发生,连忙也跟过来。
果不其然,街头处就见到身穿官袍的宋崇带着七、八条汉子,很是彪悍地出现,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这厮要来打闹,搅合自己的亲事?
陈剑臣眉头一皱,随即否定了。
宋崇虽然为官,但欺压些良善百姓还可以,如果他真敢当众来自家闹事,却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自己是秀才,一屋子宾客里,秀才济济,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闹将起来,告到府衙去,宋崇讨不了好。
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对方要来当老鼠屎,纯粹恶心人的。
找死!
“本官听说你家办喜事?”
宋崇来到,瓮声瓮气地道,官腔十足。其实他这个协管,不过临时性质,芝麻绿豆大小。
陈剑臣冷然道:“不错,不过我可没有请你等。”
宋崇哼了一声:“眼下河堤泛滥,灾民如蚁,民不聊生,你们还在城中大吹大擂办喜事,到底是何居心。”
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传授,言语居然变得犀利无匹。
陈剑臣岂会被他这么一句话所击倒:“民不聊生,宋大人既然领得朝廷俸禄,自当想方设法去为百姓排忧解难,何故如此闲荡,却来管婚嫁之事了。你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小心过界。”
宋崇勃然大怒:“本官说不准你等婚娶,就是不准,哪里容你诸多狡辩。”
——轻轻一挑,这厮口舌上的真实战斗力顿时无所遁形。
陈剑臣哈哈一笑:“可笑,上有国法,下有通律,男娶女嫁,理所当然。哪里容得你这么一个小小协管指手画脚的?你有什么权力不准他人婚嫁?”
“你!”
宋崇额头青筋暴露,几乎暴走。
他们在门外一闹,陈家里面都听到了风声,哗然而起,许多宾客都跑出来。消息很快传进陈剑臣的房间,本来坐在里面静候的鲁惜约大惊失色:为什么到了这个骨节眼儿还会闹出风波,莫非正应了老话“好事多磨”一说。
心里惊慌担忧不已,但又不能这样跑出去。
“怎么回事?”
纷扰之中,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喝声响起,就见到一身便装的许梦泽和顾惜朝,各自带着两名随从,分开人群,走进来。
人群中,认识两位大官人的人不少,立刻恭声称呼起来。心里在想:难道两位大人也是来参加陈剑臣婚宴的?真是如此的话,那陈剑臣面子真够大的。
顾学政问道:“留仙,今天不是你的大喜日子吗?怎得都跑出来了?”
陈剑臣晒然道:“禀告大人,这位协管宋大人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突然跑来学生门口,说不准办喜事呢。”
“嗯?”
顾学政扫了一眼宋崇,不过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许知府:“宋协管,这是怎么回事?”
许知府和顾学政一出现,宋崇就知道事情闹不下去了,忙一抱拳道:“回禀知府大人,下官刚才喝多了些酒,故而失言了,告罪!”
说着,打几句哈哈,便告辞离去,临去时,还狠毒地扫了陈剑臣一眼。
“不知所谓。”
许知府拂袖批了一句。
他和顾惜朝,真是来喝陈剑臣这顿喜酒的,之所以姗姗来迟,乃是因为两人商议了一番,这才决定降尊莅临,算是打个突击了。
知府,学政,两员大官的出席,让整个婚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这一顿酒,一直喝到黄昏时分才慢慢散掉。其中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诸种情形,不提。
两位大人来到慢,走得却是最快的,他们的出现,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一份心意罢了。
日暮,最后将王复几个送出门口,陈剑臣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出口气:终于应酬完了……
或者,他的潜台词是:终于可以洞房了。
临时请来的三名短工在收拾残局,阿宝则和鲁惜约带来的那两个丫鬟嘻嘻哈哈的,过来闹陈剑臣,很快婴宁也加了进来。
陈剑臣心情大爽,半推半就被她们搡进了新房内。
咿呀一响!
房门从外面就被关住了,房间顿时一片安静,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一道是新郎的,一道,是新娘子的。
陈剑臣头一次经历如斯阵仗,手脚便有些放不开,一会之后才想起母亲的嘱咐,先花费一点时间整理好思路,然后按部就班开始忙活起来。
第一关要做的,当然是掀新娘子的红盖头。却不能用手,而是用一杆秤杆,俗称“喜秤”,据说上面标示斤两的星星,代表着天干地支,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恰好成十六之数,大吉大利。
秤杆子悠悠,挑起那红盖头,登时露出一张眉目如画,娇羞无限的倾国红颜来。()
第两百三十章:暗夜
第两百三十章:暗夜
(感谢各位书友的慷慨打赏……似乎很久没有这大规模的打赏了,感动呀!)
天边吹来了风,风卷过云,云层晦晦的,遮住月亮的光华。从天空上投下一大片阴影,笼罩住偌大的江州城府。
咚咚!
打更的声音从街道上传来,二更天了。
这个时候的江州城府已沉入寂静,大部分的人家都吹灯睡觉——因为灾情泛滥,闭城的缘故,夜市也凋零败落,不成样子,很早就散掉。
微微的夏风,吹佛着街面上垃圾,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此时,黑影绰绰,起码十余条影子鬼魅地出现,好像在播放武侠片一样,个个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掠去——
那个方向,正是街东头的陈家。
……
陈家还亮着灯火,红烛高烧,烛泪如花。
用喜秤挑了红盖头,喝了合卺酒,接下来的事情,就算傻子都有几分明白。
陈剑臣不是傻子,然而他并没有马上猴急地动手动脚,去剥脱鲁惜约的衣裳,而是借着烛光,静静地欣赏新娘子的容貌。
灯下看美人,七分朦胧三分真,何况鲁惜约本就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月牙眉弯弯,睫毛又长又密,微微地扣下来,遮掩住两汪秋水。
被陈剑臣灼灼地看着,鲁惜约不胜娇羞,螓首低垂,低声道:“相公,时候不早了。”
——既然大礼已成,就要改口叫相公了。
陈剑臣一笑:“不急,长夜漫漫,大把时间。嗯,惜约,不如你来替相公磨墨吧。我忽然有雅兴,要写一幅字。”
鲁惜约一怔,不过随即释然,相公本为书生出身,在洞房花烛夜诗兴大发,赋诗抒情,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反而能助兴呢。当下轻盈地走过来,取过砚台墨块,撸起长袖,轻轻地磨起来。
身上的香气,和那独特的墨香混合在一起,令人闻着,精神为之一爽。
“红袖添香”,大概出自于此。
磨着墨,鲁惜约间或侧过脸来,对着陈剑臣露出几分羞涩,几分妩媚的笑靥——举案齐眉,夫唱妻随,在房间中帮相公磨墨,助其奋笔疾书,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梦寐以求的一种生活状态。
眼下得偿夙愿,全身只觉得被那巨大的幸福感给冲刷得酥软起来。
不多一会,墨成。
陈剑臣铺开纸张,开始沉思。
边上鲁惜约看着,觉得有些意外,相公的这副神色,有点怪……但她没有开口问,生怕出声打扰了相公的思路,只是静静地侍立着,等待落笔的时刻到来。
好在这一刻,她没有等多久。
陈剑臣右手一搭,纤长的五指已执起笔杆子,一口气在白纸上写了八个大字: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不是即兴诗词,而是悬挂于家中的横幅格式。
鲁惜约是有才情的女子,立刻就明白了这八个字的意思。意思很好,但在此时此景写出来,就有点不大合拍了。
换了纸张,陈剑臣再度提笔,这一次写出来的,终成诗句:“天外浮云也,落日青山斜;踏浪东海上,悠然观鱼鳖。”
这一首诗,抒情言志,意境清新开阔,别有胸怀,该是一首佳句。问题在于,现在可是洞房花烛夜呀,陈剑臣写的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鲁惜约迷惑而且担心。
她所担心的,却是以为陈剑臣书生气太重了。
说起书呆子,鲁惜约以前在遛鸟楼就听过些笑话。其中一则:说有个啥也不懂的书生在同伴的怂恿下,前来逛青楼,叫了姑娘过夜。但当姑娘脱光光在床上时,这书生就不知该干什么了,干脆捧着一卷书,坐在床边傻傻地盯着人家姑娘看,一整晚过去,屁都没有放一个出来。
眼下陈剑臣的表现,倒有些朝那书呆子靠拢的意思。
大喜之夜,本来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就该同床共枕的。岂料他居然说诗兴大发,要写字写诗。这还没啥,关键是写出来的字和诗,与情景完全不配。
鲁惜约不禁轻轻咬了咬红唇,大感想不通:一直以来,陈剑臣给予她的印象,和书呆子八竿子扯不着,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样了呢?
难道,他嫌弃自己,故而找借口不想和自己圆房?又或者,相公没有什么经验,不知该怎么进行?
诸种念头纷沓,乱成一团。
……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月色越发黯淡,不知不觉间,连风都大了。
绰绰的黑影,终于来到陈家外面,见四下无人,万籁俱静,只得陈家中一处房间还有灯火亮着。
这些黑影个个都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还裹着面巾。领首者身材高大,目光凶厉,忽而低声道:“进去后,除了新娘子,全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众黑衣人立刻点头。
嗖嗖嗖!
犹若只只大鸟,飞跃进院子里头。个个动作敏捷精猛,分成三队,朝内堂急冲过去。
从外院到内堂,迈起大步的话,不过十余步的距离,简直触手可及。施展出轻功,只怕两下就过去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一干黑衣人感到匪夷所思,乃至于骇然。
他们施展开轻功,速度极快。但无论如何的往前冲,都无法到达近在咫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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