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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铎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那美少年气鼓鼓地嘴儿一撇道:
“人家好心给你拾起来,瞧你,哼!好小气。”
阮天铎心想:“也许真是我在睡梦中,把剑蹬下地去的。”也就感到有点歉然,忙一抱拳道:“那么,我这里谢谢兄弟。”
阮天铎诚直淳朴,见这美少年比他小,又是这么天真,因此就脱口而出,喊他兄弟。
那美少年却不服气道:“谁是你兄弟,谁大谁小还说不定呢,别不害臊。”
说着话,嘴儿撇得更厉害,扬眉斜眼,一脸的调皮相。阮天铎不禁被引得哈哈一笑道:“好!那你说说看,你多少岁了?”
那美少年高兴道:“好!我们来比,小的就是兄弟,可不许赖。”
阮天铎道:“一言为定,我决不赖,你说吧!”
美少年眼睛霎了两霎,眼珠儿一转道:“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先说。”
阮天铎道:“先说就先说,我今年十九岁了,现在该你说了吧!”
美少年瞪大了一双澄如秋水的眼睛道:“你骗人,你是十六岁。”
阮天铎一楞,说:“谁说我十六岁?”
美少年道:“我今年十七岁,我是大哥,你当然只有十六岁。”
阮天铎哈哈笑道:“你自己说过不许赖的,你倒先赖了。”
美少年咬着嘴角儿一笑,一笑,露出了两个酒涡儿。阮天铎心里有点异样感觉,心里想道:“我这兄弟倒是活泼天真得紧,只是有点娘娘味。”
阮天铎遭到情场惨变,心里正感到空虚,这时结识了这个少年,虽连人家姓名亦还不知,但他很逗人喜爱,不由也是一笑,几天来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一看,窗外仍是黑沉沉的。外面更是虎虎风声。
阮天铎就问道:“兄弟,这时多早晚了。”
那美少年道:“该是下半夜了。”
阮天铎打量了他一忽,见他衣服仍穿得整整齐齐的,说道:“兄弟,你怎么不睡觉。”
美少年的眼睛从他脸上,溜到炕上,再又倏地缩回,脸上微红道:“我不困。”
阮天铎道:“怎么一夜也不困,晚上又凉,兄弟,出门在外就得多加些儿小心,病了可不是耍子。”
阮天铎说得诚恳,那美少年才说了句:“你管我……”
后来听他关心自己,虽说阮天铎也无甚特别殷勤处,但他身世特异,心里说:
“从来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因此,他很是感动,眼睛里也湿润了。
阮天铎催之再四,才好歹和衣倒在炕边上,阮天铎要他盖被子又是不肯。
心想道:看我这兄弟一身罗绮,定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不和我盖一条被,定是嫌旅社里的被子不干净,但他不盖被子,自己也不好意思盖了。因此干脆不睡,又找出话来跟他聊天。
阮天铎这时才问道:“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那美少年噗哧一声笑道:“你也没有呀!”
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但似这般称兄道弟地谈了半天,仍连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可笑,阮天铎不禁也笑了,这才说出自己的姓名。
阮天铎对他道:“我这一回覆了师命,从此我就要到江湖中去历练了。兄弟,你呢?你这是哪来哪去。”
那美少年闻听得阮天铎是当今天下第一剑术名家的弟子,霍地翻身坐起,面露喜容,眼里也射出光芒,且不理他的问话,惊讶道:“当真,你是钟老前辈的弟子,你不骗我。”
阮天铎是个诚实少年,闻言不悦道:
“兄弟,我骗你怎地,我随恩师将近十年了。我虽看出兄弟你也会武功,但我从未在江湖中行走,你自然不知。”
那美少年倏地将身子一挪,抓着阮天铎的双手,又是欢喜,又是迫切的道:
“那么,大哥,若是有人欺侮我,你帮我不帮。”
阮天铎喜形于色道:“我当然帮你,兄弟,只要有哥哥我在,我绝不容许别人欺侮你。”
美少年眼珠儿一翻,嘴边又现出梨涡,握着阮天铎的手兀自不放。
阮天铎觉得这少年的手滑腻如脂,柔嫩无比,不禁诧异,低头一看,竟温润如玉,心想,男人家怎有这般好看的手,是了,他准因是公子哥儿,养尊处优的缘故。阮天铎这一看,那少年自己觉得,脸上一红,忙将手缩回。
阮天铎也未觉察有异,又问道:“兄弟,你的姓氏还未告诉我呢。”
那少年才道:“大哥,我告诉你名字,可不许你问我的身世,要不,我连名字也不说了。”
阮天铎一楞,他可是直性子的人,从来就不喜探人隐私,就说:“那当然,你不说,我绝不问。”
少年喜道:“大哥,你真好,我告诉你……”说到这里,眼珠一转,梨涡儿又动了一下,才又说道:“我姓古,叫古白文。”
阮天铎十年随师,除了以前和师妹云娘日夕相见外,连外人亦甚少见,更不要说朋友了,因不惯交际,至此,简直找不到话说,两人就这么对望着,阮天铎又是答应过他,不能问他身世,更感到词穷。
两人都不说话,夜更静,窗外风声更大,哗啦哗啦直响。半天,阮天铎才说道:
“兄弟,夜里凉,你还是睡一觉吧,不然明儿怎么上路。”
古白文隔了半晌,才点头道:“好,我们都睡觉。”说毕,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圆圈,衣袖一拂,一股劲风袭出,把灯拂灭了。
屋里顿时漆黑,阮天铎一惊,说:“兄弟,你这手功夫不错呀!我听恩师说过,这叫流云飞袖,是气功中最难练好的。”
古白文不响,似是在摸索着脱衣,阮天铎要把被子推给他,他也不要,又推了回来,只道是他嫌脏,也就罢了,不大工夫,就听得他已鼻息轻匀,阮天铎心想,你虽嫌脏,但出门在外,日久天长怎行,不大工夫,当真着了凉可是不得了。因此轻轻挪过去,把被褥给他盖上。
第二天起身时,古白文早已起来了,见他起身,笑着道:“大哥,你睡得好香甜。时候不早,快洗脸上路。”
阮天铎到门口一看,谁说不早了,店里的客人们通通不过才起来,阮天铎以为他有要事赶路,就忙洗了脸,算好房店钱,出得门来,伙计的在门口牵着一匹青花马,好矫健的马,细退昂头,满身油光发亮。
古白文把一个小包袱挂在鞍旁,伸手接过马缰。阮天铎才知道马是他的。就说:“兄弟你这匹马不错。”
阮天铎在大漠好几年,马的好坏当然识别得出,这匹马神骏非凡,确实少见,就走上前去,力贯右臂,在马鞍上一按,阮天铎少说总有七八百斤膂力,但那马却四蹄不闪,连动也不动一下,反而昂头一声长嘶,声若龙吟。英雄爱骏马,阮天铎的手抚着马,就再也收不回来。
古白文见他这般模样,一笑道:“大哥,你要是喜欢,我送你。”
阮天铎猛地缩回手,一脸肃容道: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此马虽好,却是兄弟你的代步,你要这么说,可是把我看作贪小之人。”
古白文没想到这么一句话会使得他如此严重,他哪知道阮天铎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古白文因此也对他更敬重。
两人动身离店,古白文牵着青花马,并肩走出赛尔乌苏,出得街口,阮天铎几次催他上马,古白文只是不肯,定要阮天铎骑坐。
阮天铎道:“兄弟,别看你这匹马神骏,若真要和我比起脚程来,我还不相信会输于它。”
古白文童心很重,瞪着眼,梨涡儿就又再出现了。说:
“大哥,我不信,要不,我们来比比。”
阮天铎道:“好,兄弟,你且上马前行,我们跑一阵试试。”
古白文满是不信的神情,一跃上马,一抖缰绳,扬开四蹄,青花马即绝尘而去,阮天铎一伏腰,施展出十年苦练轻功,快得何异一缕青烟,也随后追去。
古白文跑了约有顿饭时候,早已远离了赛尔乌苏,眼前已是广大无边的草原,青花马跃上了一个土冈,古白文把缰绳一勒,青花马跑起了势子的,被他陡然收缰,一声长嘶,已人立而起,古白文好强心胜,勒马同时,正掉头向来路观看,大意了点,青花马陡然人立,几乎被它掀下马来,正在这时,马头人影一幌,青花马的腾跃已顿然静止,古白文掉头一看,原来是阮天铎站在前面,手抓着辔头。古白文可被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道:
“大哥,你敢情会飞呀!”
阮天铎一笑道:“兄弟,跑这点路我自信还行,若再远点,我怕不也会落后,没想到你这马会有这般脚力。”
古白文却以羡佩的目光盯着他,半晌不语。
阮天铎问道:“兄弟,你是向哪儿去。”
古白文一怔,心说:到哪儿去,连我也不知道呀!
两人正在问答,蓦听身后远远鸾铃响亮,回头一看,尘头起处,几匹马正风驰电掣而来。蒙古人的骑术甚津,跃马奔腾,最是常事,阮天铎不以为意,但古白文怔神凝眸,似乎对后面的来人很注意。
后面驰来的几匹马越来越近,渐渐已看得清衣着,并非大漠中人装束,古白文却已脸上变色,急道:“大哥,放手!”原来阮天铎仍抓住辔头,兀自未曾放手。
他不说还好,阮天铎听他急呼,又见他脸上变了色,心知这后面追骑定是为他而来。陡地记起昨天晚上他问的:“若被欺侮,你帮也不帮。”
阮天铎心中思维轮转,快似闪电,想道:
“看我这兄弟温文尔雅,天真活泼,绝非为恶之人,后面来的准不是好东西。”心在想,手中仍紧抓着辔头不放。道:
“兄弟,这是追你的么?你放心,有哥哥我在,绝不容他们欺侮你。”
古白文几次要挣脱他的手,均未能够,急得他脸也红了。这时追骑已来到土冈之下,阮天铎一看,来了四人,前面一匹马上,是个身躯魁梧的汉子,青虚虚的一张脸,左边面颊上有条长长的刀疤,背上背着一件奇形兵刃,似钩非钩,似剑非剑。
第二个是黑脸膛,个子一般高大,背着三尖两刃亮金刀。第三个生得短小津悍,尖嘴突腮,背上斜插狼牙钻,第四骑马是个胖大和尚,手里提着根镔铁禅杖,四骑奔上土冈,那为首脸有刀的疤汉子已高声喝道:
“丫头,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今天若再逃出手,我蜈钩剑沈大刚从此隐姓埋名。”
话声未住,马已来到切近,四骑两边一分,就把两人给围了上。
古白文早已跳下马来,从腰间解下亮银软鞭,闻言,呸了一声:“你也配。”
阮天铎未听清那汉子的称呼,说道:“兄弟,这几人追你怎地,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准不是好东西。”
古白文道:“大哥,他们都是匪徒。”
阮天铎道:“兄弟放心,看我来收拾他们。”呛啷啷一声,宝剑出鞘,横身一跨步,拦在古白文前面。
这时马上的四人,站定了方位,也都一跃下马,各自拔出兵刃,那短小津悍的汉子上前一步,把阮天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阵,狼牙钻一摆,说: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是几时和她搞在一起的。”说着,向古白文一指。
阮天铎见他目中无人狂妄的样子,先就心中有气,怒道:
“你们要以多胜少,欺负我兄弟,先得问问我手中的宝剑答应不答应,我姓什么,干什么的,你们管不着。”
那短小津悍的汉子闻言哈哈一笑道:“你们听听,这小子还真不寒糊。”
回头对脸上有刀疤的汉子道:“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准是不清不白,说不定就是这小子勾引她跑的,你们看着她,让我先把这小子收拾了再说。”
说罢,狼牙钻一摆,阮天铎也斜身抡剑,正要搭上手,霍地古白文由身侧一跃而出,因为他嘴里不干不净,气极了,也不打招呼,亮银软鞭一挥,卷地凉飙,一招风扫残云,猛向他中盘打去,那短小汉子不曾提防,几乎被她扫着,忙倒退出去了三步,亮银鞭堪堪从胸前衣服上擦去,若再慢一点,怕不受伤,因此也激起了怒火,狠牙钻一摆,暴起猛进,和古白文接上,瞬即拆了七八招,兵器中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软鞭长有五尺,挥抡处呼呼风响,耀日映万道银蛇,狠牙钻长才二尺五寸,但却都是进手招术、点、挑、浮、沉、吞、吐、盘、驳,招招指向要害,着着点打袕道。
阮天铎成心想看看这位兄弟的武功,因此也不上前相帮,只在旁边监视着其他的三人,见她应付敌人绰绰有余,武功不弱,心里甚是欣喜。
两人拆了又是二十来招,古白文软鞭舞成了一圈白光,已把那短小的汉子圈在光影之中,狼牙钻的招式已透着缓慢,那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见同党不敌,眼看就要落败,忙一抡手中蜈钩剑,犹如急风拂柳,向古白文扑去。
阮天铎哪会容他逞强,一声断喝,一跃截住道:
“要想以多为胜,你们要脸么?”刷!刷!刷几剑,把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迫得手忙脚乱。
这汉子叫沈大刚,是四人中武功最强的,手中蜈钩剑不但招术津绝,而且可锁拿敌人兵刃,哪知和阮天铎一照面,几剑被人家逼得来只有招架,气得哇哇怪叫道:“大家上,收拾这小子。”
那胖大和尚和黑脸汉子,也看出阮天铎扎手,镔铁禅杖和三尖两刃亮金刀,两般兵刃往上一围,阮天铎知古白文应付那敌小的汉子绰绰有余,不用他耽心,瞟眼看胖大和尚与黑脸汉子,亮兵刃要来围攻自己,心里虽是不惧,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对敌,却显得有点紧张,因此不待两人围上来,手中剑一紧,一招海燕掠波,翻腕子削,脸有刀疤的汉子蜈钩剑腕底翻云,斜肩横推,哪知阮天铎的剑招古怪奇绝,半途已变作偷云换日,剑点咽喉,同时一上步欺进,左手指快逾电闪,点中了这人的右肋的太乙袕,蜈钩剑呛啷一声坠地,人也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
阮天铎尚未回身,陡闻身后金刀破风之声,忙吸肩缩颈,左脚斜步一盘旋,剑指并举,黑脸汉子收刀已是不及,还未看清别人出手招式,早已弃刀倒地,那胖大和尚原先站得远一点,他这一赶来恰是时候,见阮天铎才三五个照面功夫,既将两个同伴打倒,早已气红了眼,一声虎喝,镔铁禅仗一抡,倒赶千层浪,势若排山卷到,阮天铎见胖和尚的禅仗粗重,却也不敢用剑招架,凌空拔起丈来高下。
头前脚后,挥剑下击,胖和尚仅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阮天铎的剑已刺入和尚右肩,和尚总算筋骨粗壮,未曾倒地,踉跄后退了几步,反似不惧,呆呆地站在当地,原来他是惊骇得楞住了。
原来这四人都是口北一带响当当的人物,和尚绝不曾想到仅三五个照面,即被这么个少年打败,因此反而忘了怕,只是惊得呆了。
阮天铎回身一看古白文,亮银软鞭虽已把那使狼牙钻的汉子圈在光影中,但要想马上把他打倒也不能,就喝道:“兄弟,你让开。”
古白文见阮天铎瞬间既打倒三人,而自己对付这么一个,拆了三四十招仍未得手,不由心生惭愧,就较上了劲,哪里听他的话,亮银软鞭一紧,使出金龙鞭连环三绝招,金龙吐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