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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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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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方大声道:“小辛你放心,魔鬼只是说你的本领象魔鬼,说你不是人,但决不是说你坏。”
  小辛道:“声音小点,墙角后面那个杀手直瞪眼睛!他怎样猜呢?如果认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很少会脸红脖子粗在公共地方叫嚷。我们是敌人?但你是吃江湖饭的人,要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就是抱拳认输,决不会学泼妇隔江为战。所以我们既非朋友亦非敌人。”
  林大方瞠目道:“你真是魔鬼,你不是人,你永远每件事都想得这么多?”
  小辛道:“少想一点就变成鬼了。但只是死鬼笨鬼,决不是魔鬼。”
  林大方现在才发现江湖传说不假,小辛像一团迷雾,你永远看不清他的样子,更测不透他心中念头思想。
  小辛道:“你的老板是宋妈妈吗?”
  林大方道:“是她。”
  小辛道:“她肯不肯见我?”
  林大方道:“当然肯,我们每次见面,她一定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们大家,又每次都叮嘱我们见到你一定想办法带你和她见面。”
  小辛道:“带我去见她,时间很宝贵。”
  林大方如其名,大方得很,毫不扭捏,只简单道:“跟我来。”
  宋妈妈头上的珠翠,手上金戒金镯以及面上的脂粉仍然那么多。但她那对眼睛,冷静智慧之外,还有一种深邃莫测的意味。
  她对林大方道:“能够把小辛带来,功劳不小,你很好。”
  林大方道:“在下很惭愧,刚见面时根本瞧不出是他。”
  宋妈妈笑一下,道:“瞧得出的话,小辛就不是小辛了。”
  林大方退到舱门时,宋妈妈作个手势,他就马上不动了,守在门口。
  从许多方面看,宋妈妈真有一手,连绿野那么野的女孩,林大方这类江湖豪客都俯首听命,人前人后敬佩有加,岂是易事?
  宋妈妈道:“小辛,有放请说。”
  小辛道:“我需要钱。”
  宋妈妈道:“多少?”
  小辛道:“不少。”
  宋妈妈道:“既然要不少钱,有三条路。第一条,人命换钱,每条命价钱不同,最多可达五万两纹银。”
  小辛道:“谁的命如此值钱?”
  宋妈妈不回答,又道:“第二条路,访查一个人的生死存亡,有许多资料给你,不必旷日费时,但当然有危险,这具价值一万两白银。”
  小辛道:“第三条呢?”
  宋妈妈道:“救一个人的性命,若是救得活,值十万两。”
  小辛吹一下口哨,道:“十万两?这人就算是掉在刀山油锅中,我也想法子救他回来。”
  宋妈妈道:“不是刀山,更不是油锅,只不过中了毒,你应当知道是谁,知道么?”
  小辛立刻颓然,道:“花解语,但她的性命那值十万两?谁肯出一笔巨款?”
  宋妈妈道:“出钱的人你也应当猜得到。”
  小辛惊叹道:“啊,严星雨,烟雨江南严星雨。他和花解语有什么关系?”
  宋妈妈道:“我不知道,亦不必知道。你认为一定要知道才可以么?”
  小辛道:“不必了。林大方,你可肯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花十万两银子救他一命?”
  其实这个答案大有疑问,假如你像严星雨那么富有,十万两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待救的人却是貌美如花的花解语,如果你是严星雨,肯是不肯?
  小辛道:“我也不肯。”因为他和林大方这一辈子都未见过十万两纹银,假设他们见过,假设他们花十万两只像一个铜板,答案又如何呢?
  宋妈妈的话像刀子一直插入胸口要害,好道:“小辛,你选那一条路?”
  小辛楞了半晌,才道:“人,我救不得,亦杀不得,不如帮你调查,这个任务败了没有损失,我成功了也有一万两之多。”
  宋妈妈道:“黑石谷不是普通地方,如果你失败,连小命都保不住。你再考虑一下。”
  小辛道:“黑石谷恶仙人韩自然隐居之处,亦是排教十二重地之一。你想调查谁?莫非是恶仙人韩自然?”
  宋妈妈道:“对,但除了韩自然之外,能找到海枯石烂李碧天也可以。”
  小辛微微而笑,因为十几天前在花解语的楼上,已知道宋妈妈自认找不到李碧天,当时宋妈妈还推荐说小辛是唯一能找到李碧天的人。
  如果李碧天是唯一能救得花解语的人,又如果救得花解语可获十万两,则宋妈妈只花一万两找到李碧天,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小辛记忆力好得可以吓任何人一跳,所以那次严星雨说过,花解语会遭恶仙人韩自然诅咒,变成最不祥的女孩子,还有湘江龙虎凤与黑石谷仇杀之事,他完全记得。
  恶仙人韩自然用什么方法诅咒花解语,使她变成天下不祥的女人?小辛已经明白了,根本不必任何法术咒语,单单是孤独迷情盅,就足以使花解语变成不祥人。因为任何男人只要爱上她,不久,必定是两种结果之一。一种结果是:这个男人郁郁而终,因为花解语不爱他。另一种结果是:这个男人被杀死,而且死在花解语手底。原因是花解语爱他。
  根据常理,花解语爱他就不该加害他。但请勿忘记,花解语已中了天下第一绝毒,毒药之力的确能改变人的性格。亦能令人疯狂失常。亦能使人生出种种幻觉,以至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
  解去花解语的孤独迷情盅,另外还牵涉很多事,便如解毒之法,并非服下解药就可以。
  过程相当复杂,须得用一些奇怪麻烦的手段。
  小辛不肯替她解毒,真正原因在紫。他绝不肯让自己陷入某种尴尬情势中,这是原则
  生存的原则。
  如果找到李碧天,又如果李碧天肯出手解毒,但花解语愿意么?除非她完全不知道解毒的程序和方法,否则她必会严重考虑。
  由韩自然的诅咒,到李碧天的毒功,可知道这必有密切关系。找到韩自然,可能等如找以李碧天,不管怎样,只要找到这两人之一,花解语的绝毒就有解救。
  幕后人是谁?仍然是烟雨江南严星雨?但若论财力势力甚至个人的魄力,宋妈妈绝不比严星雨差,她亦有幕后人资格。但如果幕后人是她,她的目的何在?
  宋妈妈的气魄的确不凡,一大叠银票,救人看了垂涎三尺,银票推放小辛面前,另外两封纹银,每封五十两。
  宋妈妈道:“这儿共有五千两,别人的订金最多一成,但小辛你不同,先拿一半。”
  小辛道:“如果我不成功的话,多半是性命不保,谁能向一个死人追讨订金。”
  她道:“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这样你方便些。另外你囊中空空,所以一百两是现银。”
  小辛道:“你很体贴人,那一个男人能娶到你,必是最幸福的人。”
  宋妈妈笑道:“谈到这件事情,我已经太老了。”
  小辛道:“你的话在人面前说说尚无不可,但请你记住,我是魔鬼。”
  宋妈妈眼中射出奇异光芒,似乎对小辛的话感到震惊,但除了震惊以外,又好像别有深意,迷迷糊糊无法测度。
  小辛改变话题,道:“阎晓雅和连四的下落,可不可以告诉我?”
  宋妈妈笑一下,道:“你吃定我啦,似乎我应该知道他们行踪,又应该告诉你。”
  她转眼向林大方望去,又道:“如果是你,愿不愿意告诉他。”
  林大方不假思索,应道:“愿意,小辛这人很有义气。”
  宋妈妈道:“对谁义气?那一件事义气?”
  林大方为之楞住,然后呐呐道:“我不知道,只是心里感觉他很义气……”
  宋妈妈微笑道:“答得好,感觉最重要,有些人假仁假义,表面上找不到瑕疵,但总觉得不是真情真性的人,小辛,你是值得相交的人。”
  小辛道:“你更了不起,林大方可算时下的高手,有血性,有义气。你的手下尚且如此,其主可想而知。”
  宋妈妈道:“别恭维我了,林大方的确很好,可惜他的武功不能更上一层楼,他的禀赋其实应该能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所走的威猛路子,我爱莫能助。”
  林大方惊讶望住宋妈妈,敢情她也懂得武功?当下道:“小辛刚才说过,我腰力不够,所以上下盘连贯不起来。”
  宋妈妈道:“据说小辛有一件最特别的本领,那就是一看便知人家练过甚么功夫,用甚么兵器,甚至连造诣深浅都一目了然。我想一定是神探中流砥柱孟知秋的绝艺之一。小辛,我没有猜错吧?”
  小辛道:“你爱怎么猜都行,孟知秋不过是一片落叶,腐朽变成尘土。”
  他把银票银子放于怀中,又道:“我想任何人晓得我来过此地。尤其是淮阴忠义堂。”
  宋妈妈道:“我尽力而为,晚上请再来一趟,我请你喝酒,同时把韩自然等资料给你。”
  小辛忽然懂得她的意思,今晚长乐舫的酒席上,必会见到绿野。
  宋妈妈又道:“关于阎晓雅,她离开南校场后面木屋之后,就落脚在莫愁湖边一座尼庵中,庵名夕照,本是金陵范家家庙,但自从范家中落二十载,现在已是由十方善信捐助支持,主持老比丘尼檀月,是贤首宗门徒。”
  贤首宗即华严宗,是大乘佛教八宗之一。小辛忽然泛起奇怪的感觉,很想立刻到夕照庵谒晤檀月老尼,聆听一下华严经的奥义,最要紧的是华严经中无上甚深道理,能不能去除种种烦恼?
  宋妈妈又道:“连四回到雷宅,日日与雷傲侯饮酒评鉴古物,日子过得很是得意,他早已和雷傲侯声明,不见绿野一面,否则拔脚就走,永不相见。”
  小辛想一下,道:“为什么连四要这样做?他可以不回雷府,可以远走高飞或者回闽南老家。”
  宋妈妈淡淡的道:“你真的不明白?你等候一个人。”
  小辛道:“我明白了。”
  林大方插口道:“听说连四的拔刀诀天下无双,小辛你几时找他?我跟你去。”
  小辛道:“我虽然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不是等我。”
  林大方讶道:“除了你,他等谁?”
  小辛道:“严星雨,他们总有见面的一天。”
  小辛踏上岸,心中微感为难。因为无可避免地被淮阴忠义堂的一个杀手吊住行踪。这个杀手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刚出头。五官端正,冷静聪明。
  杀人对你我一般人来说,当然万分困难,有时连杀一只狗一只鸡也不是易事。对小辛来说他有杀人的本事胆量,但仍然不容易。尤其对象是干净漂亮刚长大成人的男孩子。
  小辛当然不可直接回家,那儿是唯一安全温暖、有许多朋友的地方。
  然则往何处走?怎样的情况下这个忠义堂年轻杀手才会觉悟罢手?
  他穿过热闹的大街,并不左顾右盼。最后发觉竟然来到风景优美的莫愁湖边。湖中有船荡漾,湖边有游人。马车载着红男绿女,蹄声得得沿着湖岸悠然慢行。
  错了,小辛忽然惊觉,来到这等地方,岂不是鼓励对方下手?纵有一些游人管甚么用?
  他才不会忌惮呢?
  小辛一点也不怕动手拼斗,任何人武功和学问达到某一种境界之后,绝不怕考验。只不过武功与别的学问大有不同,武功胜负在于生死立判,尤其是他们所修习最实用的武功,你不想被人杀死,只有杀死对方一途。
  小辛索性离开湖畔马车游人的路,分花拂柳穿过一些树林山坡草地。一条小路透入千竿幽篁中,路虽小而整洁,那片竹林亦疏落有致,风过处摇曳生姿。显然小咱甚至竹林都时时有人整理。
  竹林的小咱尽处必有人家,小辛停住脚步,这种腥风血雨的仇杀勾当,何必惹到别人头上?
  竹林小径忽然出现人影,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轻装疾服青巾包头,佩刀带剑的大汉。
  小辛退后几步,一股凌厉的杀气阻止他再退。小辛不必回头瞧看亦知道忠义堂的年轻杀手到了。
  “前狼后虎”的形势小辛试多了。小辛绝不会觉得难应付。只不过该死的是他们不应该刺激他使他回忆起从前事情,比梦魇更可怕的幽冥世界,有如魔鬼似的杀人高手……
  “锵锵锵”迎面三大汉都撤出刀剑,涌过来阵阵凶狠残杀之气。
  小辛侧身靠着旁边一棵树。你们最好别迫我动手,因为横行刀不在我手中。这一点很重要,横行刀只斩断一只拇指,还可以活下去。活下去应该是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年轻杀手反而没有动静,但小辛知道,他左手的袖箭,两边靴筒的短刀,以及背上的钢斧,一刹那间都可以亮出刺入喉咙胸口要害。
  小辛大声道:“本人平生不做亏心事,亦不管任何闲事。”
  三名大汉发出嘿嘿笑声,狞恶而又冷酷。当先一个双眉特浓,样子最凶恶,厉声道:
  “小兔嵬子,两个都给大爷报上名来。”
  兔嵬子即是相公,对男子至为侮辱。小辛和那年轻杀手都包括在内。
  那年轻人显然被激怒,“赫、赫、赫”迅速跨上三步,每一步尺寸一样,落地力道亦毫厘不差。行家一看一听,心中有数,若非经过多年严格训练,岂能到此境地?
  三名恶汉露出惊讶警惕神色,一刀两剑都指住年轻人。
  小辛忽然变成旁观者,形势转变对他有利,却不是他喜欢见到的形势。
  小辛大声道:“各位等一下,如果彼此间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场架打得冤枉不冤枉呢?”
  年轻人果然干脆道:“本人杜若松。”
  浓眉大汉不甘示弱,接声道:“上天入地主持公道,铁闸褚江褚三爷是也。左副手吕均,右副手周光。”
  小辛道:“铁闸的意思便是说只要褚三爷把守之路,天下无人可以通过?”
  褚三爷道:“对,你叫什么名字?”
  小辛道:“我姓辛,我被杜若松追得上天入地无路可逃。”
  不但褚江等三人露出奇怪的神色,连杜若松,这个年轻杀手亦是如此。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小辛面上。杜若松必是年轻之故,所以比较不会隐藏感情。小辛可以从他眼中面上发现怜悯意思,他似乎瞧着一个死人,所以怜悯,又象是大人听到孩子说出愚蠢不通世务的话那种怜悯。
  小辛摊开两手,道:“我是不是说错话?”
  铁闸褚江等三人不作声,只有凶狠冷酷的杀气。
  杜若松道:“老辛,我们都错得很厉害。你说错话,我追错人。”
  小辛道:“我还不算老,叫我小辛。我说错什么话?”
  杜若松道:“上天入地主持公道这句话,江湖上无人敢不尊敬,无人敢不害怕。”
  小辛道:“尊敬可以,为何害怕?”
  杜若松冷冷道:“因为任何人如果失信背诺,就可以请他们追究,纵然是上天入地也找回公道。天下任何失信的人,上至将相王侯,下至职业杀手,谁都不敢不害怕。”
  小辛道:“妙极,天下间竟有这种集团,人间可以少冤屈了。”
  杜若松道:“公道七煞不管冤屈,只管失信之事,尤其是职业杀手的圈子。你聘请杀手做事,最稳妥之法就是再请公道七煞保证。”
  原来说来说去,公道七煞不过是杀手中的杀手。当然可以想象得到这个组织必定十分严密神秘,每一煞的武功必定强绝一时。总之,他们一定极厉害,否则岂能在职业杀手圈中做成监督地位?但他们并非真的主持公道,而且索取的酬报必定吓死人。
  小辛道:“你何以说追错人呢?”
  杜若松道:“如果我不追你,就不会遇上他们。”
  小辛道:“遇上他们就是很不幸的事?”
  杜若松道:“当然,我既然投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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