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式文忖念未毕,明恒却巳背好背上的水粮袋扬声说道:
“熊老大,明恒还要赶路,可没工夫和你耗下去,我走了,要追就快,否则来不及啦。”
说着,明恒看都不看熊式文,转身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松林深处。
熊式文残眉陡地展开,他决心不去理睬明恒,他抱定了一个念头,明恒轻功太差,决难逃远,此时不知暗中有否埋伏、自己烫伤甚重,莫若暂时放过明恒,早早觅地疗伤,况二弟已死,也要掩埋安葬,于是他在明恒走后,竟也转身而去。
处身暗处的那两位老者,目睹结局如此,也不由地深感怪异起来,他俩互望一眼,竟然改变初衷又悄悄地退向来路。
那位相貌清逸的老者首先开口说道:
“我俩要办的事情还早,及贤侄,咱们先和明恒见上一面如何?”
原来那位高大红面白髯的老人.竟是大侠及威,由及威所背药箱判断,清逸的老者必然是耶“神手仙医”章性初了,不知他们为何又踏上峨嵋,重又来到这条通达不归谷中的秘径。
这时及威点头答道:
“前辈可是因为明恒不惧瘴毒……”
神手仙医章性初不待压威话罢,说道:
“不只这一件事,我还要问他是如何能够逃得毒手来到这里。”
及威颁首,他俩展动身形,刹那已经追上了明恒。
明恒昔日未出家前,曾经暗中图谍过伏虎寺中的珍藏奇书,那时偶然偷窥过章性初出进伏虎惮林,故而识得面目,今日相见怎不喜出望外,立即拜叩安康,章性初首先引介过及威,方始询问内情,明恒一丝不遗详述定计始末和预服解药等情,章性初这才恍然大悟,却也不禁佩服明恒的机智。
章性初继之告知明恒,曾与忘我方丈途遇,特意绕道绝壑一探究竟之事,明恒自知前途险难仍多,不由问计于章性初,章性初早有成算,含笑着道:
“熊氏兄弟虽怀为恶之心,挟为恶之技,不过数十年来困居绝壑未曾为恶却是事实!
忘我方丈以特殊手法而杀熊式武一事,乃出于无奈之下,不如此则无法保护其弟子之安全,故而情可原宥,话虽如此,老夫深信忘我方丈必然耿于心怀而甚感苦痛,因此在熊式文未有恶行之前,老夫并不准备对其不利。
但是老夫却也不能师效迂儒,待其为恶之后诛之,如此无辜惨死之人何异己手所乐,况知其必然为恶而任之,乃纵人行凶,是故老夫已有决念,明恒你可放心上路,老夫保证熊式文不会追蹑不舍就是。”
明恒闻言大喜,立即拜别章性初和及威,安心上路而去。
章性初只顾先与明恒相见,并因此间路只一条,不虑熊式文他往,岂料一时大意之下,竟然留下了无穷的祸害。
原来当熊式文决定首先掩埋乃弟尸体,返回槐树时,在存放乃弟尸首的那株古树下旁,竟然多了一个背对自己的奇特人物,熊式文不由止步,暗自提足内力准备应变对敌。
不想背立之人却已开口说道:
“你大概就是熊式文了,对吗?”
熊式文沉声喝道:
“你是谁?”
背对熊式文的这个不迷人物却轻声说道:
“莫高声,我不是你的仇敌,是你的朋友。”
“朋友?熊式文实难相信!”
“我不怪你,你先看看令弟的尸体在否?”
熊式文抬头观望,熊式武的尸体己然失踪,他不由得恨怒齐来,才待喝问,这人巳接着说道:
“我已将令弟尸骨取下,就在树后,你现在抱起他来,跟着我,我要你看点奇怪的事物。”
“什么事物?”
“随我来看自然明白。”
“熊式文怎能信你不另有阴谋?”
“来吧,我在前面,当你看到明恒和尚之后,自能相信我是你的朋友,那时候咱们再论结交与否好了。”
说着这人立即向前走去,熊式文想了一下,抱起乃弟的尸体,缓慢地跟随在这人身后而行。
行有片刻,这人霍地停步,手指右边说道:
“你仔细看看,明恒此时正与两个老者谈话,不要过分欺近,否则若被发现,你必死无疑!”
“你引我至此,当然知道那两个老者是谁了?”
“当然。”
“是谁?”
“现在说还太早,熊式文,你去看过之后再说吧。”
熊式文沉思片刻之后,放下了熊式武的尸首,悄悄地按照这人所指方位掩了过去,刹那之后他返回原处,这人不待熊式文开口,已低声问道:
“看清楚了吗?”
熊式文嗯了一声况道:
“那两个老匹夫是谁?”
这人冷冷地说道:
“一个是名震天下的‘神手仙医’章性初,另外那个身量高大的红面老者,昔日曾以‘飞龙庄主’之名称霸武林,是东川犬叟獒王及哮天的孙儿,名叫及威,他们都是昔日曾在不归谷中逗留,今朝为‘武林至圣’梅三丰座上佳宾的人物,那章性初更是梅三丰的亲家翁,不用说对方功力技艺已达化境你非敌手的这件事了,只讲对方的交游和势力,熊式文,你惹得起吗?”
熊式文目露凶光,但他深知自己目下实在惹不得这两个老者,不由恨声说道:
“若非熊某身受烫伤,绝不惧怕与彼等一搏!”
这人冷冷地说道:
“说得好,熊式文,你可知道你仗以称雄的瘴毒,对付不了那神手仙医章性初吗?”
熊式文无言可答,这人又道:
“凭你目下的功力来说,更休想对付梅三丰了!”
“熊某并不想惹那武林至尊。”
“也好,那你就放弃代尔弟复仇的意念吧。”
“熊式文有生之日,皆为复仇之时,此仇……”
“此仇你报不得了!”
“熊某不信!”
“伏虎禅林的忘我方丈,等于武林至尊梅三丰的家奴,忘我方丈远行绝壑,出于梅三丰之令,尔既不敢面对梅三丰一搏,怎有复仇的可能?”
“熊某并不惧怕梅某,只是为了彼此无怨不愿多事罢了,设若姓梅的阻我复仇,熊某自不……”
“好,你有此志气事尚可图,走,咱们先找个地方掩埋了令弟之后,再从长计议罢。”
熊式文点头应话,随这人走去,正行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立即止步说道:
“慢着朋友,说了半天你是谁呀?”
这人脚步并不停顿,也不答话,只是淡然一笑。
熊式文不得不边行边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多事情?”
这人仍未停步,却低声答道:
“如今你未出险境,这些话难道不能等一会再说?”
熊式文不再言,这人说得很对,有的是机会详细一谈,目下强敌环伺之时,还是早脱险境为上。
他俩行行重重,半晌之后方始停步,这人一笑之后手指不远的地方说道:
“两个自以为是的老匹夫,再聪明也找不到这里,熊式文,你动手掩埋你弟弟吧,要快,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办。”
熊式文闻言不禁难为起来,身边苦无掘土之物,又怎样动手掩葬呢?
他正在沉思的时候,这人却巳缓步踱向预定掩葬熊式武的那个地方,到达之后,只见这人霍地舒臂扬掌拍下,一声闷雷般响,地面立成尺余深坑,这人一连数掌。已经掘成了一个丈二有余六尺宽广的洞穴,熊式文看在眼中不禁咋舌惊心!
他并不犹豫,立即将乃弟抱入洞穴,继之掌扬浮土填平了洞穴,这人此时方始招手带他走向一处僻静的所在,低低谈论起来。
久久之后,只见熊式文频频点头满面欣慰之色,看来这人和他谈得非常投机,最后只听到这人说道:
“我保证必可雪复你杀弟之仇,不过你从今天开始,却要听从我的安排,愿否回答一句。”
熊式文立刻说道:
“一言为定,任随阁下就是。”
这人一笑,手指前途说道:
“咱们说走就走,免得再生是非。”
熊式文点头作答,双双立即飞身疾驰远去。
此时神手仙医章性初和及威,却在四处搜索熊式文的下落,他们没有想到事有这样凑巧,熊式文误中计谋已早离去,故而仍然认定熊式文必要追赶明恒,不虑其他意外。
直到搜索再三仍然不见丝毫踪影之后,章性初始知熊式文已然潜行他处,此间通路虽只一条,熊式文设若绕行群山,仍然穿越而过,此时再追亦必无及,他俩略加商谈,认定只要熊式文无法从通路追赶明恒,明恒则无危险,因之他俩又在通路上守候了半日,方始前行。
章性初约得及威远行峨嵋,是受他爱女所请,及威身奉老祖母之令再入峨嵋,暗存得机除治白冰如之心,及威和章性初的日的之地,说来令人难信,竟然是那早经沉沦的不归谷。
他俩此行的原因,是为了晓眉姑娘,这是一件极悲惨的变故,设着一个应付不好,可能会有三条性命生生断送。因此章性初心情十分沉重。
他俩所走的路程,像忘我方丈一样,是那条危崖绝壑,到达之后,章性初自身畔取出一卷银丝,银丝两端各有一个奇亮而小巧的钢钩,章性初以内力将一端的钢钩甩出,直钉入对岸一株古木干上,另一端绕圈树上,对及威说道:
“你先过去,然后取下钢钩,围绕树间,我自有办法借这天蚕丝力,渡过绝崖。”
及威点头,一面试了试天蚕丝的松紧力道,一面说道:
“傲霜和姑娘是怎样渡过去的呢?”
章性初答道:
“是用昔日欧阳子规听设的‘天心血竹’,溜过绝壑而登彼岸。”
及威点头说道:
“我记起来了,姑娘聪慧过人,当年驾临及家庵的时候,曾用那两枝天心血竹当作轿杆。”
说着及威已飘身天蚕丝上,一顿再起,飞射到对岸巨木之旁。
这边章性初解脱丝钩,那边及威紧紧绕握另外一端,章性初顿足起空,及威适时猛甩天蚕丝索,章性初已如飞燕般到达岸。
收好丝钩,立即飞纵远去,在双魔峰头闪得一闪,形踪顿失。
昔日瀑布今已干涸,洞穴已封,其中却有尺余大小的空隙,可供出入,也就是昔日欧阳子规和他那独子欧阳易,在身受重伤之下开通的唯一道路。
章性初听得爱女说过,晓眉姑娘和梅傲霜,就是遵奉至尊之令从此处进入不归谷中。
当及威及章性初重临不归谷中之时,竟然大吃一惊,昔日他俩俱曾到过谷中,虽说已知沉沦之事,但是多少在心中猜忆谷内必然还存有些许旧观,岂料触目之下,不由黯然生悲,谷中巨石堆横,乱杂无章,触目沙土浮尘,却无一丝绿色,那楼台,那亭阁,巳似烟若雾,难觅迹象。
昔日的武林宝谷,今已变为穷恶之地,章性初眉头一皱,对及威说道:
“及贤侄,老朽此时有些恐惧,你呢?”
及威深知章性初言中之意,不由声调低沉地点头说道:
“晚辈亦有同感!”
奇怪,是什么缘故,什么变化,竟然使这两位功力高超绝顶的武林人物恐惧而不安呢?
章性初悄声说道:
“我如今十分奇怪,三丰弟为何要晓眉姑娘到这种地方,难道内中又有什么非此不可的缘故?”
“至圣行事向难猜测,不过他绝不至于……”
章性初不待及威把话说完,接口道:
“这是当然,不过三丰弟虽然不会使他们犯险,但是此间这种景象,恐怕已非三丰弟所能料到的了。”
“前辈之意可是有何发现?”
“及贤侄,你仔细注目乱石看看!”
及威闻言不由会神观望,刹那之后他面色一变,低低地说道:
“谷中已有强者占据,石堆竟然暗藏阵式,难道……”
他说到这里,却无法接说下去,章性韧颔首说道:
“石堆所摆阵式,凶极狠极,老朽不能不替傲霜和晓眉姑娘担心了!”
“怎么办,我拿……”
“设若真有强者据为居处,及贤侄,你我进入谷中之时必然已被对方发觉,如今故作不知,试上一试如何?”
“正与晚辈意同,走!”
“慢着,谋定而动可保不败,再等上片刻。”
说着,章性初示意及威,故作劳累的样子,就近坐于碎石之上,其实他正在注意石堆阵式不懈。
半晌之后,章性初话锋一变道:
“及贤侄,时已近年,咱们先吃点东西怎样?”
及威不知章性初意图,只有漫然答应。
他们的干粮简单,是略加盐水烤于的肉脯,淡而适口,各人携有水袋,立即开始进食。
边吃,章性初边道:
“及贤侄,咱们就像随便谈话家常似的,别让对方发觉其他,你懂我的意思?”
及威点点头,章性初笑着咬了一口肉脯,说道:
“石堆所列阵式是‘十煞玄寒’阵法。”
“这怎么会,‘十煞’一派早巳死伤殆尽多年了。”
“及贤侄,越是这样就越是可怕!”
“以前辈看来,傲霜和姑娘他们……”
“很难说,老朽无法猜测出来他们如今的生死。”
“生死?当真已经危险至此?”
“及贤侄,就是我们两人能否平安走出此谷,现在也不敢说定呢!”
“并非及威不信前辈之言,就算十煞仍然活着,晚辈认为我们也并不惧怕,何况十煞……”
“你的意思我懂,就因为十煞巳死,此间却有十煞玄寒的阵法,阵中并还暗藏另外三种变化,老朽方始认为,我们已经碰上了罕绝的厉害对手而难测胜负和生死!”
第一零五章 惊心动魄
及威闻言皱眉说道:
“如此说来,晓眉姑娘和傲霜两人,岂不已沦极险之地?”
章性初沉思有顷说道:
“但愿古人天相。”
“我们怎么办?”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只小心从事。”
“晚辈对这十煞大阵……”
他话未说完,章性初却已摇手示意令其住口,及威立即停下了话锋,暗中注意四周动静。
章性初却突然说道:
“饱了没有?”
及威不知章性初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但他却接话点头道:
“饱啦,是不是咱们就走?”
“走,趁着天早,咱们找找看。”
及威暗中摇头,他真不明白章性初怎地说话颠倒起来,但却仍然接着章性初的话意说道:
“对,早些找到了咱们也好早些回去。”
当及威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为了不明章性初的用意,却又怕误了事情,随口接话罢了,哪知当他把话说完了后,却见章性初面含笑容,似极嘉许自己接上的这句闲话,不由深自警惕,他熟知这位前辈的性格,不空言,尚实物,若无用意断然不会说出一些闲话出来。
目下任凭这不归谷中有多厉害的人物居留,小心足矣,当不至于连话语都转变到其他地方,何况现在仅有自己和这位前辈在悄声计议,自更不用中途突出令人莫明其妙的话了,除非……
及威功力声望已是目下武林之首,自然立即料到原由,但他却绝无表示,淡淡地向章性初道:
“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
章性初此时已知及威明白了个中的原由,一笑说道:
“好在咱们是胡撞,撞到哪儿算那儿好了。”
及威闻言越发了然一切,接口说道:
“对对对,要不就从晚辈这儿找起如何?”
其实他俩坐个对面,相距不足一尺,不管是真找个找,不问到底要找什么,从及威那儿找起和从章性初坐处开始,并无两样,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及威却偏要说一声从他那儿找起如何,可见别有因由。
章性初立即接话说道:
“你说得对,天下事有的时候很怪,要办的就许办不通或者办不好,随口一说就许恰到是处,咱们转从你身后边开始找吧。”
及威越发知道所料不假,心中既惊又怒,他暗中思索,凭自己这身独步天下的功力,竟然没能发觉背后隐有敌者,怎能不惊,对方过分轻蔑自己的这种作为,使及威自然含怒。
及威既知所料不虚,自然不冉犹豫,看了章性初一眼,才待站起,背后突然有人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