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过去。
华惜春道:“严兄弟,我们也过去看看!”
她心里自然是惦着狄少青了。严娟娟点点头,两位姑娘也同时掠起,跟了过去。
你别看钱老大纵跳的样子不好看,其实可是快捷如风,十数丈距离,只几个起落,便已
掠到,目光一注,只见狄少青蹲着身子,仰起头道:“老哥哥,你看这位道长如何死的?”
他蹲在一块一人高的大石旁,石后也蹲伏着一个人,那是头簪道髻,身穿灰色道袍的一
个老道,肩头还背着一柄长剑,并未出鞘,蹲立大石后面,好像是隐蔽住身形,正在窥伺敌
人一般,伏着不动。钱老大一呆道:“这人会死黑谷之中,老弟没看出他如何致死的么?”
狄少青道:“在下找不出他伤在何处,好像就是这样蹲着突然死去的。”钱老大走到那道人
身边,因为这大石后面地方不大,狄少青就站了起来,侧身相让。
钱老大道:“这道人为什么到黑谷中来?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在大石之后,蹲在石
后,又如何会突然死去,这些都大有疑问……
啊!老弟可曾动过他尸体么?”
狄少青道:“没有,在下发现这位道长,已经死去多时,就出声叫老哥哥了。”
钱老大在他说话声中,身子也蹲了下去,依着那道人的视线,探首朝外望了望,才伸手
把那道人的尸体提了起来,退出石后,才行放下。
因为那道人蹲在大石后面,面向大石,大家都没看清他的面貌,这一放下,才看清那道
人扁脸,连鬓短须,脸色灰白,似有咬牙忍耐之状!
钱老大方自一怔,严娟娟已经惊讶出声道:“会是乙青道长!”
乙青道人,在江湖上名头可不小,他原是和武当派掌门人乙阳道长是同门师兄弟,二十
年前因故和终南派发生争执,一掌把终南派夏奇峰震成重伤,闹得两派几乎失和,乙阳道长
为了息事宁人,只得把这位师弟开革,在武当除名,乙青道人就这样的离开了武当山。
钱老大问道:“你认识乙青道人?”
严娟娟目光四顾,低声道:“乙青道长就是剑盟几个负责人之一,晚辈自然知道了。”
“他会是剑盟的人!”
仔细在乙青道人身上检查了一遍,攒攒眉道:“奇怪,身上当真一点伤痕也找不出
来。”
他经验老道,查不出伤痕,那就是没有伤痕了。
华惜春道:“老哥哥,这位道长脸上似有咬牙忍耐之状,可见他在临死之前,一定忍耐
着什么了,一个人只有忍住疼痛,才会有这种表情,若是他身上没有伤,那咬牙忍耐的会是
什么呢?”
钱老大微微摇头道:“老哥哥别的本领没有,眼光可最尖不过了,不论再细的暗器,也
逃不过老哥哥的眼睛,他身上委实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严娟娟道:“那除了忍痛,还有忍什么的呢?”她也作出咬牙的忍耐之状,偏头思索着
道:“啊,有了,只有身上感到寒冷,也会咬紧牙齿忍耐!”
“这里又不是冰天雪地,乙青道人会冻死在这里。”
钱老大耸耸肩道:“就算冰天雪地,以乙青道人的内功修为,也不会冻死的。”
狄少青忽然低“啊”一声道:“老哥哥,在下刚才摸到他顶门之时,发现他全身血脉凝
结,冷得有些怪异,倒确有几分像是被冰冻致死的。”
“冰冻?”钱老大口中低说了两个字,试着用手指朝乙青道人顶门摸去。
人死了,尸体自然是冰冷的,但钱老大手指接触到他顶门之时,也确实感到冷得有些不
同!
尤其据钱老大的判断,乙青道人可能死了已有两天之久,人是血肉之躯,尸体应该快要
腐烂了,但乙青道人却依然血脉凝结,全身僵硬,当真像冰冻在冰窟中一般。这一点,如非
狄少青提出来,连老江湖钱老大都忽略过去了。
钱老大点点头,站了起来,乙青道人的尸体僵冻如此,他也想不出道理来,接着又耸耸
肩道:“咱们走吧!”
严娟娟道:“我们不把乙青道长埋起来么?”
钱老大朝她摊摊手道:“这里都是石头,如何埋法?”
严娟娟又道:“老人家……”
钱老大已经要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严娟娟道:“晚辈在想,乙青道长是剑盟中几个负责人之一,他绝不会一个人来的,他
的尸体在这里发现,不知会不会……”
钱老大问道:“你是说还会不会有旁的人也在附近出了事?”
严娟娟点着头道:“晚辈也只是推想罢了,乙青道长出了事……”
钱老大道:“你这话也不无道理。”
他回头望望那方矗立的大石后面(方才乙青道人藏身之处),心中暗自忖道:“乙青道
人要躲在这方大石之后,依情况判断,那很可能在这方大石的前面,发现了敌踪,如果有人
和乙青道人同来,那就应该分散隐伏在这方大石的左右两边了。”心念这一转,朝华惜春、
严娟娟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别动。”接着又朝狄少青道:“狄老弟,咱们以这方
大石为中心点,你往左,老哥哥往右,咱们在这附近二十丈周围,搜上一搜。”
狄少青答应一声,飞身而起,往左扑去,钱老大也颠着足尖,往右首纵去。
哪知他一起一落,纵跃出去,还不到五丈,就听到狄少青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老
哥哥,这里又发现了一个中年人!”
狄少青的话声刚刚传来,钱老大脚下方自一停,也发现右首一方石后,也蜷伏着一个
人。这人躲在石后,同样一动不动,心中不禁一凛,暗道:
这人的死状,和乙青道人如出一辙!一面接着问道:“狄老弟,他死状是不是和乙青道
人一样?”
狄少青道:“是的。”
钱老大道:“好,你不用管他,再搜下去。”
口中说着,人已一跃而下,察看了这人的伤势,那是一个劲装中年人,面貌陌生,果然
和乙青道人一样,全身找不出丝毫伤痕,只是尸体像冰冻过的一般。
他刚直起身,只听狄少青又道:“老哥哥,这里又有一个了,也是中年人,死状也和乙
青道人一般无二。”
“唔!”钱老大已经感到此事并不寻常,他也纵身掠起,继续朝右搜去。
两人以乙青道人藏身的大石为中心,在左右二十丈方圆,搜了一遍。结果在十丈以内,
就一共发现了五个身佩长剑的中年汉子,同样蜷伏在石后而死,死状也和乙青道人完全相
同。
十丈以外,就没有再发现什么了。
这就是说,那五个中年汉子都是由乙青道人率领着进入黑谷来的了。
他们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情况,于是由乙青道人发令要他们散开,各自找大石
隐蔽身形,躲了起来,所以这五人以乙青道人为中心,飞掠出去,不出十丈之外。
但究竟他们遇上了什么情况?何以会毫无抵抗?现场并无打斗痕迹,连剑都没有出鞘,
只是在隐伏不动之时,就遇害身死。
身上又找不出一点伤痕,只似僵冻而死,而且经过了一二日之久,尸体会依然像冰冻过
一般,并无变质和腐烂的趋势!
现在,狄少青、钱老大已经回到了乙青道人藏身的大石附近,华惜春和严娟娟听说另外
还有五个中年人,死状和乙青道人一样,自然大感惊诧!
钱老大只是深蹙双眉,一声不发,他心中正在思索着过去几十年前,江湖上有没有人死
在这种冻僵的手法之下,但任你钱老大可以把几十年,甚至近百年的江湖掌故,说得如数家
珍,也想不出半点头绪来。
严娟娟紧握着华惜春的手,掌心已经泌出汗来,低低的道:“华兄,这五个人一定是乙
青道长一手训练出来的弟子了,他们到这里来,一定有着什么事了。”
“冰冻……”钱老大喃喃的道:“这会是什么功夫,什么手法呢?”
华惜春问道:“老哥哥,江湖旁门中,有没有这种功夫呢?”
“简直没有的事!”
钱老大道:“旁门中掌功最厉害的莫过于‘玄冰掌’,指功最厉害的莫过于‘阴极
针’,击中人身,可以使人僵冻而死,但中了‘玄冰掌’的人,身上必有掌痕,中了‘阴极
针’也有针头大的痕迹,而且也只有中指之处,冻得会结成硬块,肌肉僵冻,一摸便知,从
没像这样的死法。”他举目看看天色,这一阵耽搁,几乎已经昏黑,这就催道:“咱们快些
走吧!”
他领先跃起,不过十几个起落,便已回到了原来的停身之处,目光一动,口中不觉
“咦”出声来,奇道:“两坛酒呢?怎么不见了?”
他听了狄少青的呼唤,在赶去之时,曾把两坛酒放在地上,这时果然没了酒坛的影子。
严娟娟道:“老人家方才是放在这里的么?”
“怎么不是?”
钱老大伸手一指,说道:“你们两个就站在这里,我还怕山石高低不平,把酒坛打破
了,所以还用脚扫开了些乱石,放得很平稳,你没看到这里还有我用脚扫开石子的痕迹
呢!”
严娟娟道:“这怎会丢了呢?莫不是什么人偷走了?”
华惜春轻哦一声,笑道:“是了,一定是道士老哥哥跟着我们来了,他看你放下酒坛,
才偷偷的把两坛酒运走了。”
两坛酒,每坛有五十斤,换个功力稍差的人,也休想偷得走。
那不是说功力稍差的拿不动一百斤,而是钱老大等人都在附近,如果轻功不到炉火纯青
之境,会不被钱老大发现么?
钱老大唔道:“没错,这酒肉道士老是给我捣蛋!”
说到这里,忽然耸耸肩,嘻嘻一笑,问道:“你们可知道老哥哥为什么要买两坛上等女
儿红来?”
严娟娟道:“自然是来喝的了。”
“这不是废话?”
钱老大摇摇头道:“不对,不对,酒不来喝的,难道是来倒掉的?”
华惜春道:“那是做什么的呢?”
钱老大得意一笑道:“老哥哥一生别无嗜好,唯有喜欢喝上几碗,一坛自然给我自己准
备的了。”
华惜春“哦”了一声,笑道:“还有一坛是给道士老哥哥准备的了。”
“不,但也可以这么说。”
钱老大咧咀一笑,低低的道:“另外一坛,原是给酒肉道士的,我约他,他不肯来,但
他是个酒鬼,我有两坛好酒,就不怕他不跟来了。”
华惜春咭的笑道:“原来是老哥哥用的计谋。”
钱老大得意的笑道:“对付这酒肉道士,不用点计谋,他怎么肯来?”
接着笑道:“这样也好,老哥哥已经抱着两个酒坛,跑了七八十里路了,自该让他抱着
去走一段路,我也好松动松动,唔,现在该上路了吧!”
严娟娟问道:“老人家,我们要到那里去歇脚呢?”
钱老大已经开始领先走了,一面回头道:“我也说不出来,咱们到前面去看看,可以歇
脚的地方就歇脚。”
大家只好跟着他走去。
这时天色业已全黑,这黑谷之中,大大小小的乱石,又是黑的,是以看去简直就是一片
漆黑。
走在前面的钱老大,依然颠着脚尖,遇高则纵,遇低则跃,一路上纵跃如飞。
狄少青内功修为不在钱老大之下,从容举步,亦步亦趋,丝毫没有落后。四人之中,严
娟娟功力最差,白天都会落后一段路,这时更是看不清楚,自然落后甚多,华惜春为了照顾
她,就走在了后,和前面两人,相差几乎有二十来丈远近。
狄少青走了一段路,眼看两人落后甚多,就停下来等候。
钱老大看后面的人停下来了,也只好停住,口中说道:“所以一个人行走江湖,千万别
和小娘们走在一起,你看那小女娃走路像绣花似的,真会等出小肠气来。”
就这样等等走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两边山势,又渐渐逼仄,这一段辽阔的乱石堆,
好像至此已告结束,前面又到了一处谷口。
钱老大回头笑道:“看来这条山谷走完了,咱们就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了。”
狄少青道:“老哥哥怎么知道这道山谷有休息的地方呢?”
钱老大嘻的笑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是很少出门,这谷口不是有一道溪流么?溪水流
得不急,可见这道山谷之中,必有平坦的地方,而且要找休息的地方,就必须是有水的地方
才成,你跑了半天路,要坐下来休息,要洗把脸吧?既然休息了,自然要吃干粮,吃了干
粮,你不要喝口水么?再说咱们这一休息下来,就是要在这里过夜,明天早晨起来,也要抹
上一把脸,人生是离不开水的,方才那片乱石堆没找到水,所以不能停下来休息了。”
狄少青道:“老哥哥说得是。”
说话之时,华惜春、严娟娟也已走到谷口。严娟娟这段山路,已经走得她满脸通红,连
发鬓都是汗水,口中直喘着气。
狄少青含笑道:“现在好了,我们进入这道谷口,就可以找到地方休息了。”
严娟娟道:“我们不在谷口休息,还要走么?”
钱老大道:“这条山谷不会太长,最多也不过三五里路。”
严娟娟道:“老人家从前来过么?”
“来是没来过。”
钱老大道:“这可以从山势看得出来,我老人家天下名山差不多都跑遍了,山势的来龙
去脉,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猜得到一半了。”
一面催道:“咱们走吧,别在这里待久了。”
说完,又领先朝谷中走去。
这条谷道,虽然两山夹峙,但右首是一条山涧,不,其实这两山之间,本来就是一道山
涧,山洪暴发的时候,整个谷道,应该全是泄洪道了,如今水势不大,只有右首像带的一
条,水流就并不很急。
事情也全如钱老大所料,走了三五里路,谷道尽头,地势又豁然开朗,成为群山环抱的
一片盆地,地势虽然不算很大,却也有百亩大小,中间有一个十来亩大小的天然湖沼,水光
潋滟!
只是这座山谷,依然是一座死谷,除了湖沼右首,有几方矗立的怪石,整座谷中,不生
树木,也没有青草,都是光秃秃的黑石,但湖边的地势,却是相当平坦!
钱老大走到湖边,回头笑道:“如何,咱们在这里过夜,地力不错吧?”
他蹲下身去,双手掬着水在脸上,头上淋了一回,又喝了几口,才回身在地上坐下,说
道:“大家快去洗一把脸,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吃晚餐了。”
狄少青、华惜春、严娟娟不待他说,早就像渴骥奔泉,跑到湖边,掬水洗脸,痛快的喝
着。
只听钱老人顿着足骂道:“这狗道士,臭道士,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这地方明明是歇
脚的地方了,他还充军一样,不知充到哪里去了?”
华惜春喝了两口水,抽出手帕来抹抹咀角,嗤的轻笑道:“老哥哥大概酒瘾发了,才在
臭骂道士老哥哥呢?”
她把手帕朝狄少青递了过去,低低的道:“你要不要揩脸?”
狄少青用衣袖抹着脸,说道:“不用了,我用衣袖揩也是一样。”
华惜春脸上微微一红,收起了手帕。
钱老大依然恨恨的骂着:“就是要去充军,也该留一坛下来,这不是故意整人么?臭道
士,你给我碰上了,看我钱老大不拆下你几根肋条骨来才怪!”
狄少青打开大纸包,里面还有几个小的细包,华惜春、严娟娟帮着一一打开,里面有烧
饼、有硬饼,也有馒头,另外一个荷叶包里,却是卤牛肉、鸡腿、鸭翅膀和二十几个卤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