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狄兄完全说对了。”
霍天来大笑一声,接着道:“他正是剑盟的人,是对方派来卧底的。”
狄少青瞿然道:“单兄会是剑盟的人?这……”
“千真万确。”
霍天来一阵嘿嘿干笑道:“本座从不冤枉好人。”
狄少青道:“总教练如何会知道的呢?”
霍天来道:“昨晚叫们前去搜山,就是为了得到极可靠的消息,有剑盟的人在伏牛山与
熊耳山之间活动,但咱们昨晚搜山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他不待狄少青开口,接着道:“昨晚一无所获,本是本座意料中事……”
狄少青带着问号的眼睛,望着他,并未开口。
霍天来已经继续说道:“因为昨天午前,有人在山间截获了一羽信鸽。”
狄少青不好开口,只是“哦”了一声。
霍天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卷,随手递了过去,说道:“狄兄请看。”
狄少青只得接过,打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预定今晚两路分抄任岭庙子一带”。
字是用木炭写的,虽然字写得很潦草,但一看即知是女子笔迹!
狄少青暗暗一惊,抬目问道:“这是什么人写的呢?”
霍天来发出一声冷酷沉笑,说道:“本座早就怀疑咱们之中有了内奸,后来证实昨晚的
行动,果然泄露了消息,贼人得到信息,等咱们赶到,他们早已退走了。”
狄少青疑惑的道:“但这张字条到了总教练手里,那就证明他们没有接到信鸽了,这信
息如何会泄漏的呢?”
“哈哈!”
霍天来笑得很得意,因为狄少青问出这句话来,就证明他江湖经验不够老到了,接着说
道:“这是何等重要之事,他放出去的信鸽,就不会只是一羽,通过这种消息,至少要放出
三羽信鸽,就算途中有一两羽发生了事故,也会有一羽可以把消息带到了。”
他话声一落,又接着道:“狄兄可曾看出这纸条上的字迹,像不像女子所书?”
狄少青听得心头不禁一紧,又注意看了字条一眼,说道:“属下读书不多,这倒看不出
来”。
他从小只是青城山下的砍柴童子,自然不会认识太多字了。
霍天来嘿然道:“这字条上的字迹,极为稚嫩,自然是女子写的了。”
狄少青松了口气道:“这就和单兄无关了。”
他虽然故意装出松了一口气,其实心头可一点也不松,和单逢春无关,和娟娟就有关
了!
“事情也许会使狄兄大出意外!”
霍天来神秘一笑道:“咱们这里,一共只有十几个使女,只要稍加推敲,任她狡猾,也
无所遁形了。”
狄少青吃惊的道:“总教练已经有了眉目么?”
“岂止眉目?”
霍天来阴森的道:“本座昨晚回来之后,不但把她找出来,而且一问就把同党也招出来
了。”
这话狄少青听得更是吃惊,但他艺高胆大,总算没露出形迹来,一面问道:“不知这内
奸是什么人?哦,还有同党?”
霍天来徐徐说道:“派在天凤楼的使女娟娟。”
狄少青故作一怔,失声道:“会是娟娟姑娘,只不知她的同党会是谁呢?”
他口中虽在问,双目也关切的注视着对方,搁在桌上的双手,也暗暗凝聚功力,只要有
何动静,立可出手。”
“就是单逢春。”
霍天来面含愠怒,一手摸着胡子,嘿然笑道:“若是和他无关,本座会问你有关姓单的
情形么?”
东方玉《雾中剑影》
第 六 章 易钗而弁
狄少青心中暗暗骂道:“好个老奸巨猾之人,你故意说得慢慢的,那是在看自己神色
了。”一面啧啧说道:“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太出人意料了,单兄会是对方派来的奸细,
只不知单兄是否承认了呢?”
“还没有。”霍天来面上飞过一丝厉色,为难的道:“本来人到了本座手里,不怕他不
招供,只是他是总馆派来的人,没有证据,不好严刑逼供……”口气一顿,接着道:“所以
本座把狄兄请来,就是希望狄兄帮兄弟一个忙。”
狄少青道:“总教练要属下做什么,但请吩咐。”
霍天来干笑道:“本座想狄兄去劝劝他,动之以利害,只要他说出同党来,本座保证他
无事,如果狄兄劝说无效,他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就莫怪霍某辣手了。”
他说话之时,目中厉芒飞闪,表示他这总教练有生杀之权,不招供,就会下毒手,而且
这话,也含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狄少青自然听得出来,微哂道:“这是总教练交办的事,属下自当尽力而为,单逢春若
是不肯招供,属下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总教练是不是另委他人的好。”
霍天来笑了笑道:“不论如何,狄兄和单逢春是在江南武馆相处过一段时日,本座是希
望狄兄以朋友的立场,去劝劝他,如果本座要严刑逼供,早就动刑了。”
说到这里,站起身道:“好了,咱们进去吧!”
他引着狄少青跨出密室,向右拐弯,走到通道尽头,随手拉开一扇木门,那是一间狭小
只容四五个人站立的斗室。
霍天来一直行到壁下,不知伸手在哪里摸了一下,迎面壁间,忽然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露出一首往下的石级。
霍天来当先举步走下,狄少青跟在他身后,心头思潮极为紊乱:娟娟和单逢春出了事,
自己应该怎么办?
救他们,自己混入武馆来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不救他们么?他们是剑盟的人,自己岂
能置身事外?
还有,霍天来拿下了娟娟和单逢春,却要自己来劝单逢春招供,莫非他已怀疑到自己,
故意以此相试?
沉思之际,已经跨下最后一级,这间地下石室,地方不大,灯火荧荧,只能看到左首壁
下,被捆绑着两个人,双手被牢牢扣在两个铁环上,几乎连半分都挣动不得。
狄少青目光一注,不由得心头猛然一惊!这两人,不用说,一个是娟娟,另一个是单逢
春了。
娟娟双手吊在铁环上,长发披散,一颗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她的面貌,但一身衣裙,
已是破碎不堪,有几处露出肌肤,血痕狼籍,委顿如死,可见已经饱受酷刑。使他大吃一惊
的却是单逢春,他双手也被铁环高高吊起,似乎还被点了穴道,双目紧闭,胸前衣衫已被撕
开,露出雪白的肌肤。不,最使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衣衫被斯开之处,露出一条深凹的
乳沟,和两堆像玉球般浑圆双峰,掩映可见!单逢春竟然会是女子!地室右首,放着一张案
桌,和两把木椅。霍天来跨进地室,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一面深沉的笑道:“狄兄,
你想不到单逢春会是女子乔装的吧?嘿嘿,剑盟不敢和咱们正面为敌,却尽使些小丫头来咱
们这儿卧底,岂不可笑?”话声未落,突然身躯一颤,沉喝—声:”狄少青,你……”狄少
青心头暗暗一惊,还没听出霍天来的口气不对,突听一个尖细声音说道:“总教练是要你把
这两个女娃儿放下来。”狄少青回头看去,却不见有人,只有霍天来大马金刀坐在木椅上,
脸有怒容,但一句话也没说。狄少青暗暗觉得奇怪,一时只当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
“总教练要属下怎么做呢?”只听霍天来的声音道:“老夫要你把她们两人放下来。”这话
明明是霍天来说的,们他说话之时,连咀皮也没动一下。狄少青看得更觉奇怪,正待再问问
清楚。只听先前那尖细声音又道:“我没有说错吧,小伙子,你还不快去把两人放下来,更
待何时?”这回听得清清楚楚,那就证明方才确实有人说话了,这说话的人呢?”狄少青心
知必有蹊跷,一面问道:“阁下是什么人?”只听霍天来的声音道:“老夫自然是总教练
了。”接着又是尖细声音说道:“小伙子,你现在相信了吧?”狄少青仔细听着尖细声音说
话,却始终辩听不出话声发自何处?他当然明白方才霍天来说话的声音绝非霍天来,也就是
尖细声音摹仿霍天来的声音说的了。那么霍天来呢?他自从跨人地室,坐到椅上之后,就一
直没有动过,莫非已经被人制住了。这似乎不可能,自己虽没见过霍天来的武功;但只要试
想他能担任南北武馆的总教练,一身功夫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之时,就
感觉到霍天来身上好像有一股肃杀之气,如果某一个人身上透着肃杀之气,那么此人一定练
成了某种可怕的武功。由这两点证明,霍天来的武功,绝非寻常,那么又有什么人能神不知
鬼不觉的把他制住呢?狄少青忍不住又回头朝霍天来看去,他依然端坐如故,一直没有动
过,连他一张老脸上的怒容,也丝毫末变,这一情形,分明被人制住了穴道。这真是诡异之
至,狄少青纵然艺高人胆大,也不禁满腹狐凝!就在此时,只听那尖细声音又道:“小伙
子,小老儿的话你不听,总教练的话,你也不听么?”
狄少青道:“阁下究是何人,你怎么不现出身来,让狄某瞧瞧?”那尖细声音笑道:
“你这小伙子也真奇怪,放着如花似玉的两个小妞不瞧,要瞧我小老头,小老儿干干瘪瘪
的,好像柴梗一样,又有什么好瞧的?”他不待狄少青开口,又嘻的笑道:“反正咱们这朋
友今天是交定了,你一定要我小老儿出来,小老儿也只好出来了。”直到此时,狄少青才听
清这尖细声音起自霍天来身后,话声甫落,果然从霍天来身后,闪出一个缩着头耸着肩的秃
顶瘦小老头。这人一张尖瘦脸,短眉小眼,酒糟鼻,嘴上留着几茎黄苍苍的鼠须,生相猥琐
而滑稽,年龄也很难看得出来,差不多五十来岁,也有些像六十出头,就是七十五六,也差
相仿佛,反正这小老头很古怪!从他闪出来的身法看去,就像一头老鼠。小老头霎着两颗小
眼珠,朝狄少青嘻嘻一笑道:“小伙子,你现在看清楚了?小老儿是不是又干又瘪,像一根
柴梗?”现在狄少青当然看清楚了,而且心头也明白过来,他二直躲在椅子后面,难怪霍天
来坐下去的时候,就被他一下点住了背后穴道。霍天来并不知道椅后有人,因为自己是跟在
霍天来身后进来的,是以怀疑是自己出的手,他一身功力,果然十分惊人,虽被制住穴道,
但还是喝出“狄少青你”四个字来。狄少青望望小老头,问道:“总教练是老丈制住的
么?”小老头耸耸肩,笑道:“不让他安安稳稳,咱们哪能办事!”狄少青道:“老丈要办
什么事?”小老头两颗小眼一瞪,说道:“小伙子,难道你不想救人,一个是你同党,一个
是你朋友,你忍得下心看他们受尽折磨?小老儿本来可以不管,但你小伙子可不能不管
呀!”狄少青被他说得一怔,问道:“这里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能够救得出去么?”小老头
础了一声道:“只要有小老儿插手,就是天牢里,也一样驾定泰山把人救出去。”狄少青问
道:“老丈究竟是什么人呢?剑盟的人?”“非也,非也。”小老头摇着头,然后伸手指指
娟娟,凑过头来低低的道:“小老儿是小妞的娘的老子的堂兄弟,他娘的老子,一向瞧不起
小老儿,其实也可以说小老儿瞧不起他,几十年来,小老儿从没跟人说起过小老儿是她娘的
老子的堂兄弟,今天还是第一次告诉老弟,你说小老儿既是小妞的娘的老子的堂兄弟,眼看
这小妞落在姓霍的手里,能不把她带出去么?不过老弟你可别忘了,咱们把人救出去之后,
等小妞儿醒过来了,你就说和小老儿是朋友,小老头完全是帮你的忙,千万别说小老儿是她
娘的老子的堂兄弟,说了,她也算不清,还是不说的好。”狄少青看他说话拖泥带水,噜嗦
得可笑,一面问道:“老丈尊姓大名呢?”小老头耸耸肩,嘻嘻的笑道:“小老儿名号可多
着呢,你要问哪个?譬如从前有一个东方朔,到瑶池王母娘娘那里去偷了蟠桃,这一偷就出
了名,小老头上不了王母娘娘的瑶池,但也不能让东方朔专美于前,这就一下赶上京城,找
到了皇太后住的慈宁宫,喝了她一碗参汤,还把她最喜爱的裴翠鼻烟壶带了出来,那时小老
儿满心欢喜,就自称西方叔……”他说碍口沫横飞,还怕狄少青不信,伸手从怀里掏摸了一
阵,果然摸出一个祖母绿翠色欲滴,赚刻精细的绿翠鼻烟壶来,摊着手掌,说道:“你看,
小老儿可不是吹牛吧,这鼻烟壶就是当今皇帝老子的娘当年用的东西。”狄少青点点头。小
老头又道:“后来……咳,有一年冬天,天气冷得要冻死人,又有人告诉小老儿,说天底下
只有皇帝老子不怕冷,小老头问他为什么?他说皇帝老子身体佩有一块温玉,天气一冷,佩
了温玉,就会浑身暖呼呼。小老儿又动了心,第二次找上京城,找到皇帝老子的寝宫,在他
身上摸遍了,也摸不到一块温玉,但既然进去了,总不能空着手出来,就把皇帝老子身上一
块佩玉顺手带出来了,这件事给许多朋友知道了,他们说,从前有个展昭,皇帝老子封他为
御猫,小老头摸遍了皇帝老子的御体,应该称小老儿为御鼠,嘻嘻,小老儿原本属老鼠的,
叫御鼠倒也不错。”狄少青心中暗道:“原来他是个老偷儿!”小老头又道:“这都是小老
儿中年时候的事了,后来年纪老了,看人家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小老儿依然单身,连亲人
都没有一个,就想到天下之大,唯有一样东西最了不起……”狄少青道:“老丈说的是什么
呢?”“嘻嘻,自然是钱了。”小老头挤着小眼睛,笑出声来,说道:“只要有钱,你最
老、最丑,一样有人侍候你,你可以一呼百诺,把你说的话,奉若纶音,如果你没有钱,连
老婆儿子都不会理睬你,小老儿这一想,什么西方叔、御鼠,都把它丢弃了,所以小老儿马
上改名叫做钱老大,老弟叫我钱老大就没错。”狄少青笑道:“钱老丈很喜欢说话,打开话
盒子,好像把正经事都忘记了。”“这叫做话逢知己千句少。”钱老大耸着肩叫道:“不要
紧,反正如今天已经黑了,到天亮有的是时间。”他朝狄少青招招手,又道:“你先把长衫
脱下来,这姓单的小妞,只是穴道受制,拍开穴道,就可以活动,她衣衫撕破了,如何出得
去,还有这小扭一身衣衫已经稀烂,小老儿也得跟总教练借一件长袍才行。”说话之时,已
经走到霍天来身边,细声道:“总教练,小老儿跟你老打个商量,借你的长袍—用。”口中
说着,双手动作极快,已把霍天来身上—授蓝袍脱了下来。狄少青也已把身上长衫脱下。钱
老大颠着脚尖走到娟娟身边,伸出两个手指,像剪刀般一剪,就把捆绑着娟娟身子的绳索夹
断。狄少青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看来他一身功力,倒是甚为可观!”钱老大一面用手剪
着绳索,回头催道:“老弟,你也快动手呀!”狄少青点点头,也迅快走到单逢春身边,手
掌轻拂,就把她身上的绳索拂断。钱老大回头笑道:“老弟这一手,果然要得,哦,别忘了
先替她穿上衣衫,再解穴道。”他说话之时,已把娟娟身子轻轻放下,取过霍天来的长袍,
替她裹住了身,口中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小妞伤得不轻,要是给她娘看到了,不知多心疼
呢!”狄少青也已放下单逢春的身子,给她穿上了长衫,然后轻轻拍了两下,替她解开穴
道。单逢春穴道一解,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