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一切的血仇不但未能冼雪,连那十载寒山苦学的功力,也毁于一旦,这怎不令他万箭戮心,热泪盈眶哩?他这种感触而真挚的发泄,那位竹篓使者竟也跟他滴下几点热泪,不过他的头脸罩在竹篓里别人无法窥出。
洞内一时间显得沉静默然,谁也没开口。
半响,倪有庆毅然下了石床,抱拳一揖,躬身道:“两位老前辈施救之思,晚辈没齿难忘,就此告辞。说着,朝洞口走去!”
中年儒生突然道:“孩子,你回来!”
倪有庆顿时转过身来,道;“老前辈,还有事吗?”
中年儒生点点头道:“想跟你淡一谈!”
“谈什么?,“你不想雪仇吗?”
倪有庆凄凉苦笑道:全身武功全失,还谈什么雪仇!”
“从头再学蚜!”
“到那里去学?”
“就在这洞内!”
“老前辈要成全我?”
“只要你肯下功夫!”
“要不要拜你为师?”
中年儒生摇头道:“不要!”
倪有庆淡然道:“算了吧,晚辈不想再打扰二位老前辈清修。”
“那么你不想报仇啦?”
“不是不想报仇,晚辈意欲先回家师那里一趟!”
巾年儒生话音一变,正色道:“汝师之处已回不得!”
倪有庆悚然一骇,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中年儒生过:“可知道你为什么迷失本性吗?”
“晚辈不知。”
“令师是不是‘四谷怪老’夏凯元?”
倪有庆惊咦一声,道:“老前辈为何晓得?”
“天下事我不知道的.少之又少,据我判断,你倪一家的那段公案,说不定与令师有关!”
此浯一出,竹篓使者猛地一震,倪有庆骇然后退半步,微微一怔不悦地说道:老前纵然有恩于晚辈,炯却不能侮到家师身上!”
“你不相信吗?”
倪有庆慨然道;“十年养育之恩,家师待我如父子,我不相信他老人家会做出那种事,况且惨案现场是我亲目所睹六大门派的门人轮辱家母,难道跟六大门派无关?”
他说到六大门派人轮辱……之处,竹篓使者恍如受了一汜锤击,拿脚不稳,中年儒生静静的听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孩子,江湖上诡侷欺诈的事多得很,知人知面不知心,面慈心恶之徒,到处皆是,防不胜防,现在让我提出三点假设,若你认为可有求证的必要,你得留此洞一个月,学习几项功夫有了武功根底之后。才能出去小心求证,这样可以吗?”
倪有庆有点心动,当下点头道:“那三点假设?老前辈不妨说出来听听看!”
中年儒生道,“第一点令慈被辱之前,一定失去了武功……”
倪有庆打岔道:“若前辈由何下断?”
“令慈当时的功力如何?”
“不在当时六大门派之下!”
“对了,若是令慈没有失去武功,她要对付区区六个六大门派的门人,是轻而易举,岂会让他们得呈?” “……”
“第二点,以令师‘四谷怪老’的劝力,要击毙这六个畜生,只是举手投足间的事,他为什么不杀他们救令慈,而先救你?”
“这个……这个……”
“由这一点判断,令师救你并非基于武林正义,而是另有用心!” “第三点,你之迷失本性,还在五年前就不知不觉地服下了‘变心丹’暗放丹丸的人一一就是令师!”
倪有庆剑眉一挑,抗声道;“师尊绝对不是那种人!”
中年儒生挥手道;“别打岔,听我说下去,对于第三点,可分二方面,第一:我说令师别有心机就在这儿,他让你目睹现场的用意是要留你做为倪家遭祸的唯一证人,以便开脫他的罪贵。
“第二:他养育你,传你武功.待你如父子十年,这是一种陷井,想利用你做他的忠贞不二之臣,然而又恐将来万一给你查出破绽,因此.暗放慢性的变心丸给你服下,以杜后患!”
“基于上述三点的假设,我敢下断一一令师不是帮凶之一,就是受制于人而行事!若是我的判断无讹,令师的生命恐怕危矣!”
中年儒生这一席话一一三点假设.直令竹篓使者动客,使倪有庆为之语塞,久久答不出话来,这时中年儒生再次微笑道:“孩子,这三点假设,值不值得去小心求证?”
倪有庆默然埋头沉思有顷,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值得值得,但晚辈却有一事不咀!”
中年儒生笑道:“那一事?”
倪有庆剑眉微皱,道:“老前辈由何下断家师命危?”
“这只是一种假设,因为变心丸对你已经失效,主凶怕你师父泄漏秘密!必会杀人灭口,所以,令师生命已经危殆万分!”
倪有庆沉岭半晌,霍然道;“假设终归假设,在没求证之前,还是不能断定,现在我愿意留在这儿一个月。”
稍顷,他忽然记起什么似地接着道:“两位老前辈如何称呼?”
竹篓使者微微一震,中年儒生却摇头缓缓道;“迟早会知道,问它做甚?”
说着,右袖微挥,右边洞口倏热启开一道小门,中年儒生指着小门,道:里面有内功轻劝和剑招要诀,一个月时间不算长,望你好好的把握,进去吧!一个月的干粮也在那里。”
倪有庆对他二人拱手一礼,昂首举步走向小门,当他跨进小门的右室,那道小门又自动关闭起来,他抬眼打量石室,只有两壁上嵌着四颗闪闪发亮的明珠,室中放着石几和一张石床,几上摆着一些食物,和四本小簿子,分别书有内功、轻功,剑术、拳招等要诀。
室中无昼夜,转眼一个月已届,那道会自动开闭的小门,这时,倏地自动启开,倪有庆出得石室,放眼一瞧,中年儒生业已露出笑容和竹篓使者迎了上来,他连忙抱拳一礼,恭声道:“多谢两位老前辈的成全,晚辈毕生难忘。”
中年儒生感慨地说道:“孩子,只要能早日冼雪家仇,多为武林伸张正义,我们也就放心,今后,你打算何往?”
倪有庆道:“晚辈之意,先往百觉寺查詢父踪,再回转家师之处一趟,然后走遍天涯海角,追查仇家下落。”
中年儒生道:“汝父已不在那儿,百觉寺已不用去了,但我敢保证,你父子俩最近就有机会见面。”
顿了一顿,又接下去道:“目前你的内力刚恢复,若再假以时日磨练,将有惊人的发现,可惜的是你没有一只宝剑来配合‘玄天九式’剑招,不然你现在已可以挤身第一流高手,不过观你现在面象,福缘隐现,说是定最近就有奇遇。”
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就是汝父邙山遭暗算,订情剑遗失,在未寻回订情剑之前。他是不会见你的,希望你不要以他为念,安心去加强你的功力,只要能学成石室中的四项绝学,天下已经寥寥几无人可敌。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孩子,你必须记着,如果与人动手过沼,若非万不得已或遇上万恶不赦之辈,绝对不可使用拳招最后三招,倘使有人认出这三招的路数,那就快退,不得跟他答话,除非你已找到宝剑练成‘玄天九式’绝招,否则你必难逃他的一掌。以上所说,切记!切记!我们缘份已了,孩子,你走吧!”
中年儒生说到这最后几句,略带感慨的语气,倪有庆静静的听完,默然点头道:“晚辈谨记于心,但不知此别,何时才能再见老前辈的圣顏?”
中年儒生微笑道:“相会有期似无朗,说不走明年或明天,也说不定永远无期再相会!”
倪有庆闻语,抱拳一礼,躬身道;“晚辈就此告别。”
默在一旁没开过口的竹篓使者,忽然出声道;“孩子……”
仅仅两字,在倪有庆听起来是多么亲切相关怀,他的脑标迅速地掠过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声音妤熟呀?可是,一时却想不出来在什么地方听过,当下不能容他细思,顿足,转声,恭声道:“老前辈还有什么教言?”
竹篓使者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我送你一程。”
倪有庆感动地道;“谢谢老前辈1”
二人走出洞外,站在那块凸出的岩石,倪有庆放眼一看,只见云雾缭绕,俯身不见底,昂不见天,这是何走法呢?不觉躇踌起来……
这时,竹篓使者道:“底下是万丈深壑,一道是死谷,顶上是一座平崖,离此约有四十丈,孩子,你施展三转九梯步试一试,我替你掠后!”
乖乖,四十丈,当今有谁能掠起这么高,心里一阵嘀咕,暗忖‘三转九梯步’刚刚学会,到底威力如何,从没试过,若是—掠不上崖顶,中途又无立足之地,跌落万丈绝壑,岂非粉身碎骨?但,回心一想!若不全力一试,怎能寓开此地?
天生傲骨的倪有庆,真气一提,锐嚕鸫Γ硐蛏下尤ィ盘莶健涫浅跏裕θ闯渌峁Γ患豢谡嫫悠鹗衫锤撸碓诳罩幸恍秩饺缴鸢苏伞
二次旋转冉冉又起五丈……第三次旋转……只有五丈……
这门功夫,凭一口真气能在空中转三次冉冉而上,倪有庆身形三转,合计不过三十来丈,离崖顶还有十丈左右,眼看脚无借力之处,真气—散,整个身子竟往谷底落去!他暗叫一声,“完了。”
蓦地,往下落去的身躯,被一种无形之气弹起来,同时,耳际传来一道语音:“孩子,收敛心神,再施‘三转九梯步’可达崖顶。”
时间那容他犹豫,心神一敛,借着弹起之力,真气猛提,一转……二转……
不用三转,人巳掠到崖上,好险呀!他心神甫定,一道和蔼可亲并带有关怀的语音,起自声后:“孩子,前途珍重吧!”他缓缓的转过身来,激动的说道:“多谢老前辈的援手和关怀,晚辈永铭难忘。”
他拾起头宋,怔住了,崖上空空如也那里有半个人影,于是,他失望的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云中山。
冬天,熊耳山,—片银色的世界,封雪皑皑,白茫茫的雪地,这时有一条人彰向风雨洞疾掠而来,他,就是恢复本性的倪有庆。
这地方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没有几十纵落,已经快要抵达风雨洞前一一蓦地,一声惨嗥,由洞里传出来,他心头一震,加速朝洞内掠去!血!血!一滴一滴,鲜红的印在冰雪上,刺目至极,他已猜到怎么回事,顺着血印而入,悚然一骇!人!不,一具尸体,刚死不久,并不是他的师父,他喊了两声:“师父,师父”未见回答。
师父到那里去哩?心里忖着,俯身察看这具尸体,哦!此人并非死在师父之手,那么是谁杀了他?倪有庆弄得满头玄雾,摸不透答案,洞内洞外到处找遍,半点人影均无,突热,他听到微弱的呻岭声,猛可转身,放目所及,惊呼一声;“啊!他还没断气‘”
那具尸体霍然动了二下,嘴皮微动,吐出“四各怪老在后山……”等七个字,白眼一翻,两腳一伸,才气绝死去。
倪有庆听到这七个字,脚尖微点,出了风雨洞朝后山掠去,到达山顶,放眼四扫,竟无师父踪影,难道我耳朵听错?墅地,他发现不远之处,好像有人在那儿搏斗过的痕迹,趋前往看,果然不错!又是一滴一滴的血,显然有人受伤之后逃脱,这人会不会是师父?心念未有,啊的一声,道:“不错,不错,这是师父的脚印,—大一小,对,对正是他老人家。”
一步一步跟着脚印方向掠去,来到大片森林之前,脚印突然而断,会不会受伤隐住在林间?忖念刚起,一声细吟,隐约传自林中,他小心戒备的循声掠入一一怵目所及,一个满身是血的白发老人,霍然呈在跟前,他厉叫一声,抱起老人双手按住百会穴,企回以本身功力导入老人体内,挽救他的一命……
约过半晌,白发老人身躯颤动了二下,双目微张,面露痛苦之色,缓缓无力说道:“庆儿,为师给名利熏了心,受人挟制,害得你——家家破人亡,死也不能安心……”倪有庆闻言,心头恍如被雷轰击,暗道:中年儒霹生老前辈的判断果然没错.但,他是性情中之人,想起白发老人十年以来待他如父子和养育之恩,不觉凄声道;“不,不.我不恨你老人家,请师父不要说下去……”
白发老人挥挥手。无力地又接下去道:“想不到这批无信之徒,竟然会杀我灭口,幸得苍天有眼,庆儿能在为师绝尘之前赶来,总算倪一家血仇有报了,现在我确‘一件秘密告诉你,庆儿,你附耳过来。”倪有庆依言附耳过去,白发老人不知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他的剑眉微蹙,全身猛震!这时候,白发老人的语音已呈孱弱,再三叮咛道:“若想报仇,非……
得……到……它…不……”
话未说完,咽下最后一口气。颓然而萎!倪有庆目睹此情,‘哇”的一声抱住白发老人倒下的身子,热泪簌簌而下,厉声嘶道:“师父,师父,我不恨你,我要替你报仇!你的仇家是谁呀……”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可是,人死了还能向他说啥昵?就在此际,一声冷笑起自他的身后,“嘿,嘿,小子,你鬼叫什么?”
倪有庆抱着师父尸体,霍地转身,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偷听人家的秘密,报上名来!”
“嘿,嘿,小子你大概活腻了嫌命长,才敢喝问老夫的名号!”
原来倪有庆身前,不知何时来了一高一矮的灰衣老头,这句话是短个子者头所发,他说着,一指高个子又道,“他叫曾同,我叫程元,人称杉山二异,小子,明自了吗?免得死后到阎王殿再查!嘿嘿!”
倪有庆怒竭道:“管你什么杉山二异四异,你们想干什么?”
‘送你小子去见阎王!”高个子说。
“闭住你狗嘴!我问你,家师是不是你们杀的?”
“当然!”矮个子答得很干脆!倪有庆双目暴射,喝道;“拿来”伸手出去!矮个子老头,冷冷道;“拿什么?”“你二人的命!”’矮个子者头程元,阴森森冷笑道:“小子,你太天真了,有本事尽管来拿!”
声歇,一伸手,便向倪有庆抓到,倪有庆不是省油灯,岂会让他抓着,向左横闪,同时拍出一掌!蓦然,一股阴寒劲气由后逼来,他全身拔起丈余,堪堪镊过这股寒气,眼前人影一闪,程元已经欺身而来。
他本想放下师父尸体,放手与杉山二异一搏,可是,时间都不容许他这么做,仓促间身悬半空中推出一掌,迎上程元欺来之势。
“轰!”裂帛震响过处,倪有庆斜落一丈多远,血气翻腾,跄踉后退五六步始告拿椿,程元冷笑一声:“果然有点鬼门道,再接一掌试试!”
掌随声至,倪有庆已经吃过一次亏,不敢硬接,立待横闪,突然,耳际传来细如蚊音,道:“真是不自量力,抱着一具尸体也想跟人动手过招,给我!”
蚊音未了,挟在倪有庆腋下的白发者人尸体,突被二股柔和无劲的力道吸去!这具尸体冉冉升高丈余,倏地,缓缓斜落在一块岩石之上。
这算是那门子功夫?林中三人都齐怔住了,此际,那细如蚁声的语言,又在倪有庆耳边响起:“娃儿,呆什么,打呀!”
一晤叫醒梦中人,倪有庆心头一震,也顾不得再去猜想这蚊声似的语言来源,当下冷冷道:“姓程的,我问你,家师与你何仇,你们为什么杀他?”
杉山二异闻言,耳根一红,程元干哼一声,算是掩饰他们窘态,然后嘿嘿冷笑道:“仇恨是没有,只是他知道的事太多,留他不得!”
“那么火焚‘怡翌山庄’的事,你们也参加?”
程元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