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面色更冷,一抖手中玄尘,杀意更为冷冽。
霎时、风声更烈、剑声更疾,惨叫悲鸣声声不绝。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莫仲卿无关,他此刻正惦念着怀中哭泣的人儿,拼命感受着她所感受到的一切。若是这一切可以转移,他倒想悉数揽在身上不让怀中纤弱的娇躯独自承担。
过得半晌,见湘芸哭声渐缓,莫仲卿抚着怀中湘芸的秀发,决议道:“往后你就跟着我,可好?”
湘芸听罢哭声渐止,缓缓抬起头起来,抹了抹眼角泪花,有些哽咽道:“真的?”
莫仲卿柔声道:“当然是真的。”
湘芸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可当她想到爷爷,岩哥,无数族人都已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又想到自己被玷污的身体之际,那刚刚聚拢的神采便忽地暗淡了下去。。
如此过得半晌、就听她幽幽地道:“公子是在可怜我?”
莫仲卿快道:“不,怎么会。我一定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李湘芸对着莫仲卿笑了起来,笑容犹如初见时的甜美,双颊竟也出现了本不该有的潮红,她甚至还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物,不靠莫仲卿搀扶便自个儿重新站了起来。
转而看着一脸血污徐步而来的董昭怡,慢道:“我想与昭怡姐姐说几句体己话儿,趁这功夫公子帮我去山神庙的山神像后将大伙儿藏起的遗物拿来好吗?里面净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对大家都很,我想在离开前将那些一并与大家葬了。”
莫仲卿点头应允,道了声:“等着。”便欣然而去。
只是他离去时不曾发现湘芸的目光再次变得空洞。
她无神地看了看董昭怡,郑重一拜道:“昭怡姐姐,妹妹我求你件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城一品居 一()
花开无常,红颜薄命。
当莫仲卿缓缓在木板上刻下这八个字时已是夜尽天明了。
尽管此刻冬阳已遍照大地,但那稀薄的阳光温暖不了冻土,更温暖不了莫仲卿一颗发寒的心。
他身边摆着数十个刚刻好的木牌,临近处还有一个个已经填满新土的深坑。
深坑中埋着死去的李老家仆,埋着李老本人,还有自己钦佩的李兄,更有那薄命的李湘芸。
他已记不清当他看到那张冰冷容颜时是何心情,只记得自己并没有去指责一旁董昭怡一句,而是默不作声地捡起刀剑开始狠命刨坑。
本来这么多具遗体刨一个大坑合葬也就算尽了江湖道义,对得起他们李家。
可他不知当时是处于什么心理,开始挖完一个又一个,手中的刀剑断了换,换了再断,直到他挥动的双臂开始麻木,直到这种麻木开始麻醉心脏,这才觉得稍许好受些。
期间,董昭怡不止一次的想帮忙,可都在他冷冷的逼视中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莫仲卿不想出口指责她,因为他知道不论说什么都不会引起这个女人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她的喜怒哀乐随着日复一日的失忆,已变得仿佛生来就不曾拥有过,所以,她的心冷得就像一块冰。
自己对一块坚冰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恨昨夜为什么不是自己留下,若是自己留下就绝不允许这种悲剧发生!
“咔嚓!”
手中的木板应声而断,那是他因为过度愤懑的情绪而导致的。
莫仲卿随手一丢,下意识地摸向左边原本堆放木板之处,可一摸之下竟不知何事已是空空如野。
他叹了口气,刚打算起身再去做些时,一张崭新的空白木板却及时递到了眼前。
莫仲卿顺着木板向上看去,就看到了那双亘古不变一如荒川般的眼神。
他笑了笑,终于开口道:“董姑娘这是帮我忙?还是帮倒忙?”
见董昭怡默不作声依旧保持着递木板姿势,莫仲卿见着叹了口气再道:“我原本就不奢求你能帮我做什么,但你既然能事后帮这帮那,为什么开始时就帮我阻止悲剧的发生?为什么事后仍然坐视惨剧扩大?为什么到最后你还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了她!”
“她求我……”
“她求你,所以你就杀了她!”
“她想……”
“她想死,所以你还认为是帮了她?”
莫仲卿隐忍一夜的怒意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手中的木板已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木刺深入掌间却仍不自觉,兀自瞪着猩红的双眼,冷冷直视。
董昭怡一愣,仿佛记忆中从未见过“仙尊”如此发怒,可也仅仅是愣了愣,便依旧道:“尊上息怒…”
莫仲卿气笑了,这就好比将一腔怒火洒在了一块坚冰上不起分毫作用,叫人无处发泄。
他看着董昭怡那张古井无波的神情,颓然一叹,缓缓地道:“你知道么?你已成仙身可以三病六痛不加其身,可以晨饮朝露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大可称做仙子都也不为过!
可我们这些凡人和你这个仙子不一样,我们没有你那般坚定不移的心志,我们每个人都会痛苦绝望。而一个人在绝望边缘挣扎徘徊的时候,就算没有人去拉她一把,也不该顺着她的意愿推她下悬崖!”
董昭怡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也点了点头。只是她的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只是遵循仙尊的意愿而点头。
莫仲卿瞧着她叹了口气,忽然一字字地道:“如果每个神仙都像你和祁彦之这般淡漠生死,那我莫仲卿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莫仲卿指着心口说完这些,接过木牌复又镌刻了一遍碑文,之后便捧起的木碑向着土堆走去。
看着莫仲卿独自忙碌的身影,董昭怡双眸频动,隐隐透着些许犹豫,其实她已掌握了一个不丢失记忆的法子,她发现只要不睡觉记忆就会得以延续。
可最终她选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陪着,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这一刻被朝阳拉得越来越长。
“其实一个人活着真的有些孤单……”
五日后,二人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进得那戒备森严的万城之中。
虽说单是进城已属不易,可他俩要找的人却是在这万城之中防守最为巩固的少帅府中。
原本莫仲卿想夜探少帅府,可转念一想,这少帅未必就是二师兄莫少英。
若一旦遭人察觉,不仅二人危险,这万城中的家家户户也会遭官兵以彻查贼人为由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莫仲卿更知道那个陈妄必定也在这万城之中,所以他俩不能轻举妄动。辗转数日又经多方查探,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来到了城中“一品居”。
说到这一品居乃是太素坊旗下产业之一,在经历了内坊坊主卓于晴刺杀圣上未果的事件后,太素坊内坊中教习女子诗书礼乐的教坊已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这内坊教坊中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但旗下大大小小的外坊依然照常营业,各自运作。
这不、万城中的一品居来往人群仍是络绎不绝。
不过能在这战乱之中仍然生意红火,那还多亏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将军,大伙儿称他为少帅。
之所以人称少帅,不仅是因他百战百胜,也不仅是因年纪轻轻便受星公赏识执掌一方帅印。
而更的原因是这少帅每到一处必会光顾此地青楼一番,而能被少帅召见的姑娘们,大多会在少帅离去后,双颊生靥、流连顾盼,隐隐期待能再次相遇。
据说少帅出手阔绰兼之模样俊俏,又有哪个青楼女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年少多金,兵权在握的主顾来哉?
而据私底下传言:“少帅人虽风流却不下流。”若是有人再次追问,打算刨根问底,那纵如青楼女子也是再难启齿的。
此刻,莫仲卿静静听着一名叫做‘青青’的女子讲述着这些。
据老鸨说她有幸被少帅召见过两次,所以若说最为熟悉少帅的人,恐怕这一品居中再没有第二人能比得上青青姑娘了。
老鸨平白无故告诉莫仲卿这些,自然有其目的所在,试想一个被少帅召见过的姑娘,纵使青楼出身也是身价倍增,这每日缠资自然是普通姑娘的好几倍了。
所以莫仲卿只得花着大把的银子将她包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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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城一品居 二()
“公子,您花了大价钱唤来青青,难道真只是聊天解闷?岂不知春宵苦短,一刻千金,不如就让青青服侍公子一番吧。”
这叫青青的女子眉目含春,眼送秋波,一颦一笑极是“风尘”,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迫不及待要将莫仲卿拆吃入腹的表情。
可若有人能直视她的眼睛,就不难察觉这双扑闪扑闪的眸中始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就仿佛老鹰俯视着小鸡一般。
莫仲卿当然不承认自己懦弱得像只小鸡,可也不敢直视青青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神。
所以可以看到一个很荒唐的现象,莫仲卿这个主动逛青楼的“嫖客”一直被动退让,从绣床中央犹如受气的小媳妇一般被挤到了床角。
而青青这个“青楼一姐”却是色胆包天,不但将他挤到了床角,甚至双手已有些不安分了起来。
莫仲卿是个男人,还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二八佳人的时刻撩拨,若一点儿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所幸他已情系于白素衣,又所幸他知道此刻身侧床榻茶几上有一杯热茶,于是他将茶几稍稍一碰,恰到好处的就让茶水就泼在了自己身上,也顾不得茶水烫得他一阵哆嗦,便立马蹦起身来,面不改色地道:“水洒了,快去拿些备用衣物。”
这番动作掩饰得极好,那神色瞧来也不似作假,按道理这个时候青青该慌慌张张跑出去,叫人拿来换洗的衣物再进来。
可偏偏这个青青没有动,一双明眸直视着莫仲卿,居然吃吃地笑道:“公子可知道您每天付着大把的银子?”
“知道!”
青青眼波一转,续道:“那您就该知道付了银子便是爷,爷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若爷刚才不乐意大可将滚烫的茶水也泼在我身上。”
莫仲卿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发红。
他演戏演得固然不差,也通过类似的法子与这青青周旋了数日,但他却依然没有自己的角色,所以根本不愿将那滚烫的茶水泼洒在青青娇嫩的身上。
如此一来,虽是好心,可却让青青抓住了“笑柄”。显见这位头牌姑娘已在怀疑自己这个“嫖客”来这一品居的真正目的了。
此刻他的心头不禁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不如一早就派董昭怡闯进来直接抓人就好。
果然,那青青眨着眼睛道:“公子是冲少帅来的?”
莫仲卿心下一惊,仍是板着脸道:“不是。”
青青笑道:“怎会不是?我总也有些自知之明,并不奢求我当了这里的头牌,就能有某位富家公子突然看上我,对我玩什么以礼相待,日久生情再替我赎身的把戏。
既然不是这些,那公子的来意岂不是相当明显,我与大多姐妹不同之处,除了我这张脸之外,也就只有我见过少帅数面,所以你花着大把的银子是想守株待兔等到少帅来这里。”
青青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莫仲卿愣了半晌,突然发觉这个青青能做到一品居的头牌,能受到少帅青睐并非仅仅凭着一份运气。
所以他只好苦笑了起来,虽没有出口承认,但那副表情已实实在在等同于默认了。
青青见着微微一笑,也不追问莫仲卿的来历,为何执意要见少帅,又为何不去那少帅府直接求见。
对她这种能做到一品居头牌的女子来说,总该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毕竟人家才是给钱的主儿,自己万一说错了话儿,金主一怒之下这就飞走了怎么办?
所以,忽悠金主留下使银子,青青眼波流转道:“还有一点,那就是公子与那位少帅很像。”
莫仲卿一听,仍是没有出声,但双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青青叹了口气,再道:“你看,一说到少帅就来了个精神,这很像其实说来也简单。
古有太监宦官明知不能行那云雨之事却在府中豢养百名女眷,唱一出虚鸾假凤死要面子的把戏,那少帅虽说屡次来这一品居却未与我有过肌肤之亲,你说他还是男人吗?至于你,……哼!”
一声轻哼中夹杂着三分娇蛮,声音也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叫人听着心痒难耐,显见小妮子青青其实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她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的美貌无动于衷的。
莫仲卿狠狠揉了揉鼻子道:“你这样诋毁少帅,就不怕我私下告状?”
“告状?”
青青一乐,挺了挺傲人的胸脯反问道:“听起来你和少帅很熟?有我熟么?”
莫仲卿笑了笑,笑容尽管有些萧瑟,但那眼神却忽然亮了起来:“至少比青青姑娘熟悉那么一丁点儿。”
这话是莫仲卿故意说的,甚至从神情到语气再到那一双眼神都毫不避讳地流露出一股别样的隐衷。
而这种眼神叫青青瞬间瞪大了眼睛,混迹风尘多年的她又如何不知这是什么样的眼神,这分明是大多数男子在看向自己时该有的眼神!
爱慕的眼神。
突然。青青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忽然猛地跳开,又急急捂住了小口。
两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莫仲卿,继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模样倒也生的俊俏,难怪他从不碰我,你也不让我碰!”
见她频频点头,一副一眼看穿一切的模样,莫仲卿心下自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不想骗人,但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于是他只能憋着满肚子的笑意,带着恰到好处的不悦和不屑,缓缓道:“你情我愿又有何不可?”
青青乐道:“没有,没有。”
莫仲卿看着青青面颊潮红,显是极为兴奋的表情,不禁面露古怪之色:“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青青激动地握住莫仲卿,两眼直冒星星地道:“真没事!我本就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来一品居,原来是在等他!”
“这、这姑娘脑袋没问题吧。”
莫仲卿心中直犯嘀咕,面上仍故作深沉道:“那我现在问你有关他的事,你都肯说了?”
青青点头飞快,犹如小鸡啄米道:“客人的事我们从不向第三个人透露,但是你例外,说吧,想问什么。”
“问什么?”
莫仲卿一愣,突然之间不知该问些什么好,他显然未料到“幸福竟来得这么快”,居然就这么简单能套出话来?
莫仲卿不信。
但看着青青那副真挚的眼神却又不得不让人相信,犹豫片刻便半真半假道:“曾几何时,在我印象中他是位天性善良,率真不屈敢作敢当的大丈夫。
可自从我一路追随他的脚步从东追来,于那所见所闻中入耳的尽是天星军目无法纪,部下强抢民女,当街行凶的恶事。
我实难相信这人是否还是当初我认识的他,我很希望这些只是谣传,所以这第一件事就是敢问姑娘这万城之中百姓可是对天星军统领的他已是道路以目、恨之入骨?”
青青笑着望着他沉默很久,忽又一本正经道:“我的确听闻往来主顾说那天星军诸般恶事,然而我不曾亲眼所见,所以仅以我见到的来说说少帅。
我真正只见过他两次,头一次就是在这里,记得那天他刚攻下万城身披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