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方少奇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惊喜和得意,他拍了拍牡丹的脸蛋儿道:“喏,看见么?他果然还是来救你了,有情有义,有情有义!哈哈哈——!!”
牡丹没有回答,她此刻整个人都惊呆了,那双眼神盯视着莫少英,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还要上来?为什么?”
莫少英看懂了那丝眼神,却又固执站了起来,掰断了箭杆,神情愈发彪悍,他站起来的同时,远方的数百把机弩已齐刷刷地瞄准了他,只要方少奇一声令下,他立马就会成为一只刺猬。
只是方少奇却兴致浓浓地摆了摆手道:“你们没看见我们的莫大侍卫长是孤身前来的么,如此英雄救美,本少爷又怎能不给他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取机弩来。呵呵。”
机弩到手,方少奇笑得更为张狂道:“莫侍卫长,只要你能在本少爷的机弩下生还,我就既往不咎,允许你二人携手离去,从此双宿双飞。”
莫少英冷道:“当真?”
方少奇摇了摇头,神色难得认真道:“就算不信本公子一个人,你也要相信这台上台下数千人的耳朵。”
“好!”
这道了一声好字,莫少英刚迈动半步,方少奇手中的箭矢便射了出去,只是他不会武艺,亦不善射,准头一偏却仍在莫少英的左颈侧处留下一道血痕。
方少奇暗道可惜,微一伸手第二把已备好箭矢的机弩已然在手,而此时莫少英只能一步一挪,速度只慢不快。
牡丹瞧在急在心头,望了一眼方少奇,忽道:“等等。”
“嗯?”
方少奇应了一声两眼却不住地盯着莫少英,见他停下方才斜睨了一眼牡丹,不耐烦道:“有屁快放,不要打搅本公子与莫侍卫长一决雌雄。”
牡丹扬了扬眉,一脸和煦道:“公子就这样一箭射死他岂非太没趣了些,不如我们就赌公子下面这支箭,若是射中了他却没将他射死,奴家便为公子心甘情愿的做一件事情,若再中一箭不死,奴家就多做一件,这样是不是更刺激?”
方少奇眼中一亮,笑道:“刺激,刺激!你想救他?也行啊,不过你却要先告诉我是什么事,好叫我知道值不值!”
牡丹羞涩一笑,美眸生娇道:“方公子,真要奴家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嘛,公子且附耳过来,这话儿只能与您一人说。”
牡丹说话时一瞬不瞬地瞧着莫少英,似乎此刻已没有人旁人,似乎要将他牢牢印在心头,她此时的眸中有着九分笑意,可莫少英却依然读出了那一丝决绝!
突然,
莫少英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骤变之下冲了上去,凑近牡丹的方少奇见着猛然一惊刚想喝阻,却不料右耳陡然一痛,跟着便见牡丹昂过头已是狠狠咬住自己的耳廓不放。
“你这贱人!!“
随着一声痛嚎,方少奇已知是计,羞愤之下二话不说朝着牡丹雪白的脖颈扣动了机括。
“不——!”
莫少英的疾呼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弩箭穿过牡丹的脖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殷红逐渐成片。
莫少英胸中突然一窒,一股巨大的悲伤压得他身形一晃,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然后便是飞来的箭矢,便是四周的呼喝,以及牡丹那临死前的眼神,她仍是盯着他的,仿佛催促着快走,找机会报仇。
是的,报仇!
瞬间,一股暴戾之气油然而生,促使着莫少英大喝一声,顺手抓起身近的一名士卒挡住飞来的箭雨,又推着他撞上涌来的十数名士兵,一脚踢开身后袭来的官兵,连滚带爬地跳入台下人群之中。
此刻,他紧咬牙龈一声不吭,紧握双拳却是滴泪不流!不是他不够难过而是恨自己太过无能!无能到他根本不配为她落泪!他将满腔怨愤于一心,而当断断续续听到身后方少奇阴狠地说要“挂尸三日”时,这股乖戾之气更是凝为复仇之种。他没有回头,心中已暗暗发誓:“定要叫方少奇生不如死!”
……
这夜黑天沉,沉得仿佛连星辰都为之黯淡无光。
下午法场牡丹之死以及随后莫少英造成的混乱,多多少少给江陵的百姓们带来了一些惊慌与不安,所以在悬挂牡丹尸身的这条城门街上竟然毫无人影,鸡犬难闻。
“丝丝……丝……”
突然、随着一阵阵刺耳的金属刮地声,一人从东头阴影中缓缓行来。
此人披头散发面部瞧不清楚,一身黑气缭绕下那双血红的双眸显得格外狰狞,而他的左腿有些瘸,只瞧他先跨出右腿,然后拖动左腿慢慢跟进,仿佛每这般前行一步就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只不过他仍坚定不移地走了,仿佛前方有莫大的使命着他来完成。
寻常人见了定要认为这是牡丹化作的厉鬼前来索命了。而胡不为知道这并非什么冤魂索命而是正主来了。
这正主便是莫少英,所以胡不为看着他慢慢走近,直到相隔一丈的距离才沉声道:“小子,你可知为何只有我一人在此等你。”
莫少英抬头看了看胡不为却是一言不发,那剑尖刮擦地面的响声竟益发刺耳。
胡不为见着,含怒而言:“瞧瞧你这副样子,哪里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子?我一手将你提拔上来,同样也信你的为人。但你一意孤行偏要将你那小师妹带走,坐定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加之那日在场要员众多要我老胡如何帮你开脱!?而在一月前你私自放走襄王千金叶千雪,我就叮嘱过你凡事莫要自作聪明,你为何不听!今天这牡丹枉死、你扪心自问,难道不是你这偏激的性子一手造成!?”
胡不为还未说完,可此时的莫少英哪里听得进一星半点?见他唠叨不止,淤积已久的怒意终于爆发,只瞧他手执流渊带着一丝黑气猛然向胡不为挥去,口中连连怒叱道:“闭嘴、闭嘴,闭嘴!”
这一连三声、流渊已挥出七剑,胡不为见来势凶猛唯有架枪来挡,
呯!呯!呯!……
一连数道火花随着枪剑交击而起,足见双方用力之猛,莫少英剑法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可言,完全一副泄愤的打法。
可胡不为越挡越是心惊,随着剑夹黑光一道道匹练挥来,力道越来越沉,若是让那黑气近身,竟能感到一股夺人心魄的寒意,胡不为虽震得双手发麻,双足陷地,可却仍然一步不退,如此持续半炷香后,莫少英动作慢了下来,双眸红光渐褪、周身黑气微微收敛,胡不为瞧准时机,大喝一声:“够了!”
语毕,执枪倏忽上挑,没了那股怪力的莫少英显然不是对手,流渊“当”的一声便被打落在地。
莫少英望了望空空的手,忽然惨然一笑:“我连你一人都斗不过么……”
胡不为神色一惊、沉声道:“你听着,方大人年势渐高继大公子故去后万不能再失去二公子,你若执意报复,第一个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不过我胡不为好心劝你,你这副样子来报仇,十有八九含恨而终。另外、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小师妹纵使被你救走也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里,莫少英颓然一笑道:“呵!想不到胡都尉也会唬人。”
胡不为一把揪住莫少英衣襟道:“本都尉实话告诉你,先前王爷说你这小子抱着那小姑娘逃亡、一身煞气定然侵入她身体里,而通过方才交手,我已感到了黑气之中那股森然的冷意,你若不将那小姑娘交由我去求王爷救治,难道还想带在身边看她慢慢死去?”
莫少英闻言心头一震,虽是已信了大半却兀自逞强默然不语,胡不为见状,语重心长道:“你是怕本都尉治好了她再交给方家二公子?你放心,这已经断无可能了,方大人为顾及颜面对外说你和那小姑娘私通,而你大师兄已经携昏迷的师父以及师娘回云踪山了。那小姑娘我会请王爷救治后亲自送回云踪山,算是做些力所能及的补偿。”
莫少英听罢,细细想来这胡都尉说得合情合理,小师妹身体状况自己也捉摸不定,若是因自己一意孤行叫小师妹再有个闪失,那真是难辞其咎,然而莫少英还是不放心道:“我凭什么信你。”
胡不为看了一眼莫少英受伤的左腿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将那姑娘带在身边百害无一利,我胡不为也不必诓骗你这蠢小子。”
莫少英截口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胡不为听他这么一说,旋即向牡丹尸身下不远处的墙角遥遥一指:“我原本以为玲珑阁内无烈性女子,谁曾想……唉、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旁边还有一套新衣和若干银子,你好生葬了她,之后在外躲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另外,你这身煞气令我着实担忧,此次在外定要好生寻找化解之法,不过你若仗着这身煞气伤人,我胡不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抓回来!”
当夜近黎明、天清泛白时,莫少英将牡丹葬在云踪山麓下的一片树林当中。她不知牡丹生前喜好如何,是否喜欢这明净秀丽的山景。不知她口说的那个父亲尚在何处,又是否仍有其他至亲。更不知道她说到底怎样一种性子,竟肯为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枉死。这或许是阴错阳差碰巧,或许是情非得已并不想临死拉个垫背而已,但说到底,又怎会少了“情意”二字。
莫少英不是木头,只是这份情意此生已再无机会相还。
莫少英重重向牡丹的墓碑一磕,转而上得云踪山,见原本狼藉的房屋内已被人呢打扫整齐,而师父的房间中隐然有灯火照明,这一切迹象表明胡不为并没有食言,他心下略略安心呢,向着房屋内一拜转而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黑暗。
第四十章 梅林晚来秋()
八月桂子迎秋、满山香色怡人。
原本布满灰尘的梅林小筑便在几日前已经人打扫,焕然一新。只是这主人现下却屋中亦那后院妻子的墓室里,而是在那云踪派中做客。
云踪派创派已久屡经风霜,本已是人丁凋零今又横生劫难。掌门莫行则昏迷不醒,幸好有那小筑主人祁彦之及时赶回,救醒了莫行则。然而云踪派遇袭之事却在祁彦之心头留下了一道阴影,是以、当莫行则有所好转时,祁彦之便登门叨扰,一去心中疑虑。
这日,众人齐聚一堂,脸上皆是一团喜意,毕竟大难得过、绝处逢生,众人俱是安然无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而更令人为之欣喜的是四师弟莫仲卿竟然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是了、这女子便是白素衣。白素衣刚来这云踪山不久,便与那小师妹莫婉溪成了姐妹,两人整日成双入对欢欢喜喜倒是将莫仲卿晾在了一旁。
而不大的房间内除了这三人外,自然还有坐着的莫行则等人,祁彦之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却是久久不曾搭腔,左手食指微微敲击着身旁桌面,神色若有所思。
这祁彦之不问、莫行则却已道:“终究还是丢了吗?那夜我突有所感、一占掌卦遂觉异象横生,原本以为卦象示凶是说云踪派上下有难,谁曾想这只是我以私心相卦,而真正的凶相乃深藏其后,当真天意不可违!”
一旁张雅君这几日牵肠挂肚,过得是提心吊胆,见他身子稍好便来操心这些,不禁出言埋怨道:“私心又怎的了?天下事由天下人去担,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独活?让婉溪怎么办,这次要不是你卧病在榻,婉溪又怎会受那方家之人合伙欺负,还好少英那孩子……唉,也不知少英那孩子去了哪里会不会受苦。”
莫行则见妻子当面驳斥,老脸一红有些下不来台,张口欲辩可看到其妻一副憔悴幽怨的眼神后却又于心不忍,唯有重重一‘哼’将桌上茶盏拍得叮当作响,仿佛惹他生气的就是这般般件件的死物。
一旁莫婉溪瞧着心里一阵偷笑,松开白素衣的手,快步猫进张雅君怀里,张口撒娇道:“诶呀,娘亲别怨爹爹、都过去了,婉溪现在不是没事嘛,至于二师兄他本事可大着呢,不仅从那恶少手里救了我,还有胡都尉这样的朋友,连那襄王都是看他的面子上才出手为我医治的,不用担心。哦对了……”
莫婉溪语气诙谐,跟着摘下贴身所藏的玉佩道:“这块“阳玉”我还是先还给祁叔吧,我已经不觉得冷了。”
当祁彦之将“阳玉“拿在手上时,脸上异色一闪而逝,双指摩挲“阳玉”片刻,沉道:“婉溪、可曾见过少英身上的黑色煞气,他将这玉佩摘下来后不曾有过丝毫异样?”
莫婉溪嗫嚅道:“当夜我被方恶少下了药周身发烫,人有些迷糊,所以并没有瞧见什么异样,只觉他身上冷的像团冰,再然后…嗯…”
说到此处俏脸突然一红,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画面,只好磕磕巴巴地含糊其辞道:“就是这样,总之二师兄将它交给我时,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祁彦之颔了颔首也不再详问,双目微沉显见已陷入了沉思。
莫婉溪见着飞快地吐了吐舌头,其实倒不是她不愿将实情吐露,实是那夜被莫少英抱在怀中,所想之事羞于启齿,女儿家脸薄、又怎会当着众人的面儿和盘托出。
莫行则见着女儿这般忸怩作态又如何不知她尚有事情隐瞒,当下板起脸来便要发作,张雅君见着,立马单手轻拉莫行则衣袖,打着圆场转移话题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小心眼不成,我就说了两句犯不着往心里去吧?”
有道是母女连心,张雅君这么一说,莫婉溪立马机灵道:“是啊是啊,爹爹,你当着众人是不想输面子,可背地里小心当着娘亲输了里子哦。”
莫婉溪这一揭短,众人面色一乐,然而碍着莫行则在侧皆是抿嘴偷笑,张雅君怕其夫面子过不去,笑道:“说什么呢,鬼丫头,没大没小的跟你二师兄学着贫嘴。”
莫婉溪娇哼道:“是啊,我这小鬼没大没小,总比某大人没羞没臊的好。”
这般说完,莫仲卿再也忍不住头个笑出声来,可见到师父莫行则远远瞪来,只得将头低下深深憋住笑意,而当瞥到一旁白素衣轻颦浅笑时又不由得一怔,心下暗忖,若是能像师父师娘这般该有多好。
这一番打趣令气氛为之一松,未几、就听祁彦之话道:“少英的事在下会托人追查,他有大半可能去太素坊寻我们了,至于江陵方府,莫掌门不必在意,稍后在下前去调解一番应当不是问题。不过这《苍云经》被夺一事却是不妙,若在下所料不差,袭击贵派的人应当是与太素坊的鬼面人一众有关。”
莫行则沉声道:“这怎么看都不是巧合,不知其他几派书籍是否安在。”
莫仲卿听言一脸疑惑道:“其他几派?”
莫行则颔了颔首,郑重道:“此次出游你们一路多有见闻,此事牵连甚广,祁先生最为清楚,还是由他代我向你们说吧。”
祁彦之闻言也不推辞,慢道:“此事说来话长,三百年前妖族战败退出中原,远遁四夷八荒。这些是你们所知晓的,而那场腥风血雨的详细过程以及其中的秘辛分别记载在七本典卷中。分别是太素坊的《太素玄经》、贵派《云苍经》、长安叶氏有两本,一本是治国的《万安集》、另一本是战时用的《行军策》,另外还有三本,一本在昆仑派被奉为《仙典》,另一本便是我手中的《鉴玄录》,至于最后一本《魔道》却是不知所踪……”
祁彦之渐众人听得入神,顿了顿,又道:“这七本典卷不仅记载了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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