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单单从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势,就足以让人信服。可那褚尘却是轻轻一笑,又道:“小的伶牙俐齿,大的能说会道,倒不愧是凭一张铁嘴吃饭的门派。”
褚尘说完故意顿上一顿,见莫行则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好又道:“只是空口无凭,莫掌门又拿什么作保?”
“贫道替莫掌门担保!贫道所说的话褚掌门总该相信了吧!”
褚尘目光轻移,他似乎就在等天机这句话,只听他笑着道:“在以往众人皆知昆仑派人人行事光明磊落,天机道长您亦是德高望重,可自从贵派门下出了个莫少英这个叛徒之后”
天机一听,截口道:“那莫少英并非敝派弟子。”
莫行则跟着补充道:“不错,那臭小子乃是我云踪派门下。当然,倘若他真作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敝派也容不下他。”
“哦?”
褚尘故作惊讶,道:“可那魔头怎会使昆仑派镇派绝学御剑术?难道两派的关系已好到可以互通有无,将镇派绝学拿出来相互交流的地步了么?嗯,难怪二位话锋如此一致。”
天机道人如何听不出他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可却也阻止了莫行则继续解释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敝派之前收了个资质不错的弟子,本寄予厚望,岂料这名弟子心怀鬼胎,某夜于藏书阁盗得秘笈,连夜下山去了,至于后来那莫少英为何会习得敝派御剑术,这里面恐怕另有蹊跷。”
褚尘点了点头,忽道:“既如此,这本御剑术秘笈也就此流失?”
天机道人颔首:“不错。”
“这名弟子也已不再山上?”
“当然。”
褚尘面露惋惜道:“那这样说来,岂非亦是空口无凭,无从取证了?”
“放屁!”
天机道人双眉刚及一拧,身后天相道人见他褚尘这般咄咄逼人早已是忍无可忍,终是大喝一声上前道:“姓褚的,你到底什么意思?是前来观礼商议共讨妖族的还是来存心胡搅蛮缠的。我师兄说了不是就不是,即便是,难道派中出一两个劣徒就要师长担上莫名罪责?”
褚尘道:“这么说,天相道人是承认那魔头是贵派弟子了?”
“放屁,放屁!!”
天相道人本是火爆脾气,见褚尘这般紧咬着不放,心头无名火忽地一窜,当即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你是属狗的么?似这般说法,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褚宫北在外吃喝嫖赌死于非命,你这当老子是否也便是一个德行?!”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天相这番话直接刺到褚尘肉里,饶是他城府再深,面上也不禁勃然变色,可旋即却是强忍怒意,阴沉着脸子道:“不管怎么说,贵派与那魔头的干系一日说不清,这所谓共讨妖族之举便一日难成,至少我神霄派第一个不赞成,至于诸位江湖英雄怎么看,想必心中比褚某更加明白!”
话罢,虽无人附和,可茶棚之中众江湖散人已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想来褚尘已达到了某种目的。天相见着还待破口大骂,天机道人抬手一阻,道:“这么说来,褚掌门定是讨个说法?”
“不错。”
“也好。”
天机应声,复又朗声道:“既如此,那敝派退出此次盟主之选,所有门人弟子均不参与,不知褚掌门意下如何?”
“师兄不可。”
天魁,天相一惊当即齐声劝阻道。
天机摇了摇头,叹声道:“大敌当前,岂容我等内部先生嫌隙。”
“诚然。”
褚尘拊掌而笑,又道:“天机道长果然是气度非凡,只是还一点不妥。”
天魁瞅了褚尘一眼,摸了摸滚圆的肚皮,皮笑肉不笑道:“褚掌门,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撑破了肚子。”
褚尘好整以暇地回道:“这个自然,褚某要提的也并不过分。那便是此次盟主胜出后,假若有人貌合神离,不听从安排那该如何?亦且,瞧天机道长所说,这妖族到处兴风作浪,想必蓄谋已久,要将其彻底铲除绝非一日之功,所以这盟主的期限总需长些。”
天机沉声道:“这个自然,此次妖族一日不灭,此盟便一日不散,若在盟中有人不尊号令,盟主要如何惩处便如何惩处,敝派绝不加以干涉,亦不会从中作梗,徇私袒护。”
“好!”
褚尘欣然一喝,复道:“有天机道长这番话在,褚某也就安心了。”
说罢,脸上表情微微得意,仿佛除了神霄派并不将其他任何人放在眼里,心中大约亦是将盟主之位看成囊中之物,胜券在握了。
只是他此等行径早已有人心中不服,他堵住了昆仑派众人的口却忘了这里自还有其他人的,那舞綉秋波一转,忽道:“褚掌门,你莫忘了这里除了昆仑派外,还有我们太素坊和云踪派。”
“嗯。”
褚尘轻轻应声,态度显得不咸不淡,仿佛压根没将这两派放在眼里。也是,那云踪派人才凋敝,弟子人数区区一张手就数的过来,而这个太素坊俱是一届女流又如何与他争雄?
是以、他以摆出一副盟主的口吻道:“这么说,贵派太素坊有心争夺盟主之位了?也好,为了公平起见,咱们不如按照江湖惯例比武较技,赢者当可获选。”
舞綉一顿,未及回话就听朱剑秋秀眉一轩,取下背负双剑道:“好得很,我一早就想领教领教褚掌门的高招了!”
褚尘淡笑道:“褚某本也想领教领教太素坊的玄术,只可惜近日闻得贵派镇派武学太素玄经早已遗失,而朱坊主自上任卓坊主手中匆匆接过掌门一位以来,还未曾有机会研习卷宗上的高深玄术,所以与褚某较技难免吃亏,不如这样,公平起见,褚某且派我门下弟子前来替褚某出战,朱坊主若能胜过门下弟子,也算褚某落败。”
褚尘一席话风轻云淡,可任谁都听得出言语倨傲,仿佛根本不屑与那朱剑秋动手,而方才那一手传音入密让所有人听到他冷哼的功夫,更让人觉得此人虽是狂傲,却有狂傲的资本,而众太素坊弟子见坊主遭言语羞侮,个个面目生寒,柳眉倒竖,恨不得当即解下背负双剑,上去讨战。
只是褚尘不等朱剑秋发话,已道:“萧玉。”
“弟子在。”
“你就同朱坊主过几招,记住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褚尘眄视指使一声令下,一撩袖袍坐回原位。
萧玉得了掌门之令,心中虽是别有看法,但事关本门荣誉,只得步上前来,对着朱剑秋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沉声道:“还望朱坊主手下留情,请。”
朱剑秋望着萧玉不曾作声,她知道自己若还自持身份便不该与这神霄派门下弟子动手斗法,可她也知四秀之中舞綉常年忙于外务自是懈怠武学,纳云采机精通音律却同样不擅长武技,若单论武技当属自己最强。亦且、自己此刻不答允,等会儿若输下阵来又如何还能再上?难道真要这奸猾的褚尘当上盟主不成。
朱剑秋本不是个犹豫不定的女子,可现在她心中顾虑太多,转首又望了一眼莫行则,她知道若自己这方败了,恐怕云踪派门下也无力回天。
身后舞綉对这个姐姐甚是了解,见她犹豫心中已猜到了大半,刚想上前换下姐姐,可不曾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却让另一个女子抢先出了声:
“褚掌门真当我太素坊无人了么?也罢,今日就让我这个不肖弟子替师父打这头一阵。”
第四百一十三章 晗光浮云端(一)()
众人闻言一惊,俱是纷纷向着连排茶棚的另一个头望去,只见一女子玉手执双剑,慢步出人群,一身粉妆伴罗裙,三千情丝束云鬓。那一尾浅色纱带收于腰际,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又将其上玲珑曲线与其下颀长身姿衬托得恰到好处。
众人惊讶于她的美貌,更惊讶她的出场方式。这个女子自称朱剑秋是师父却又为何不曾与那太素坊门人在一起,而她的装扮也非太素坊女弟子此行的装束。她又为何隐于人群之中一直不曾现身?
太素坊众人自然也有此等疑问,只不过她们都认识这女子,那舞綉见着她,忽然微微露出惊喜之色:“夕月,你也来了?”
朱剑秋眉头一蹙,看着这个徒弟却不曾出声,因为她永远记得这个徒弟趁夜私下离开的太素坊了一幕。只是现在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若众人能知晓夕月仙子此时的另一重身份,相信就不会有诸多疑问了。那夕月仙子望了朱剑秋这个曾经的师父一眼也未出声,更未回舞綉的话,只是遥遥望着褚尘道:“某些人不是要看看太素坊的镇派武学么?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好了。”
“她这话是何用意?”
夕月的冷漠不仅让舞綉有些不解,她说的话更是让众太素坊女弟子吃惊不小,难道她会太素玄经上的武学?
萧玉本就是和善之人,之前跟着木道人也是奉行君子之道。一见夕月挺身替自己师父解围,好感顿生,加之对方又是个女子,便动了三分怜香惜玉的念头,当下抱拳道:“这位姑娘,不妨先出手就是。”
夕月嘴角微扬,巧笑嫣然道:“这位萧道长真打算让我先出手?”
萧玉回礼道:“那是自然,姑娘尽管出手。”
夕月又道:“那、是不是只要我不碰到道长,道长就一直不还手?”
“正是。”
萧玉以为她不信任自己的话,忙又添了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姑娘请。”
“呵、”
夕月仙子掩唇轻笑,那一瞬间的神态自是柳娇花媚,浑然天成,让萧玉瞧着不禁面色生红。远处褚尘见着不禁暗怒,心道这萧玉跟着木道人一身功法固然了得,可这人间历练却如白纸一张,简直与痴儿无异。
而褚尘派出萧玉这种正人君子也正是想在众人面前让他与太素坊坊主来场堂堂正正的对决,这样不仅能侧面抬高他的身份,更能从中获取些人望。
褚尘丝毫不担心萧玉会输,只是这夕月的意外出现却让他心绪一乱,迟疑着是否需要换人上场?
这般想着,那厢夕月已然开口道:“如此,萧道长可不要后悔。”
说着,只见这夕月面色清冷,皓腕轻抖之下,剑柄上挂着形似璎珞的串珠脆响几声,忽就生出盈盈光华,而此刻剑尖却是对着萧玉凌空一指,俏脸忽生庄重肃穆之色:“九天妙法,太素玉清。远去诸友,听我号令,十方三界现鬼灵,祈威助吾行、破!”
这段文字当然出自太素玄经之中,也本是曾经祁彦之教白素衣用来对付某妖化妖人的一段祷文。当时白素衣功力低微念来滞涩缓慢,仿佛每吐一个字就要用上全身气力,而现在这个夕月念来端是流畅无比,语速轻快吐辞清晰,仿佛是刻意让人听见。那身后茶棚中的太素坊众人俱已是面色大变,萧玉见着众人脸色情知这若让夕月念完,恐怕会有极大的危险,但言出必诺的个性却让他仍旧不曾挪动半分。
而当夕月念道最后两字时,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不忍之色,声音顿了半拍一个破字刚及出口,就听那远处褚尘霍然起身,大喝道:“还不闪开。”
没有人闪开,似乎没有人的反应能快过一道炸雷!
此刻冬日里仍是阳光普照,可却毫无预兆地降下一道电芒,电芒过后方是炸响,众人一阵惊呼就见满地砂砾尘土飞扬而起,瞬间将萧玉合身吞没。
待得尘土渐散,萧玉仍笔直地站立其间。在他四周一小半范围内的大理石被那道惊雷击得寸寸龟裂,碎石崩飞四散显出其下凌乱的泥块,可他脚下那一块却是完好无损,显然,电光石火间,他居然挡住了惊雷。而天机等人自也看到在那一瞬间,一抹虚影替他挡住了雷击,只是刹那之间,那抹虚影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众人惊讶于萧玉竟还能笔直着站在当场,夕月也是微微露出了讶色,而这之中褚尘最是惊怒交加,惊的是无法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真能使出那太素玄经上艰涩的雷法,而怒的是这木道人教出来的萧玉竟傻乎乎地愣在原地硬接了这一道天雷。
此刻萧玉虽还站着,可性命交修的真影遭惊雷打散怎可能安然无恙?果不其然,萧玉那本是煞白的脸色突然显出一抹异样的红潮,终是喷出一截血箭后单膝跪了下来。
天机一跃上前,忙从怀中取出一粒事先准备好的疗伤丹药,塞入萧玉口中,那萧玉还未来得及表明谢意,就见褚尘一把将其拉过,冷冷道:“多谢天机道长赐药,只不过这真影一散便是废了一半功力,就算数百颗灵丹妙药也补不回来了。”
那萧玉面色惨然,道:“弟子败了,还请掌门责罚。”
褚尘望着他还不曾回话,一旁夕月已笑道:“萧道长且安心,你家掌门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责罚,只是回去之后就难说了。”
褚尘一言不发地望着夕月,后者却又冷笑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还是说褚掌门再想如何赖账了?”
褚尘目色一厉,转而一拂袖袍也不搭腔领着萧玉坐回木椅之中。天魁等人见着夕月一击制胜,心下不由一阵欣喜,比起神霄派来讲,若让太素坊来执牛耳也算不错的选择。
这般想着那天魁已步上前来,刚想向朱剑秋道贺,却不料后者脸上并没有得胜的喜悦,反是一脸肃然,来到夕月面前道:“夕月,我且问你,你是从何处习得此等玄术的?太素玄经呢?”
天机等人眉头一皱,就见夕月回转过身,道:“师父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师父与诸位师姐护经书不力,导致经书被夺却要推到弟子身上?”
朱剑秋道:“看来你是知道些什么了?”
夕月眉头一扬道:“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总之不是胜了么?”
朱剑秋闻言,一字一顿道:“不错,只是这并非太素坊得胜,而是你赢了。”
夕月双眉冷剔,道:“师父,今时今日你定要分得这般清楚?”
朱剑秋更冷道:“你早已不是坊中弟子,方才那般举动不过另有所图!”
夕月一愣,转而笑了笑道:“好!既然您都知道了,那便再好不过,我早想自立门户了,姑且就先从这盟主做起。”
这师徒二人说话间,情势一路急转而下,大半人都以为这次太素坊能夺得盟主之位,却不料半路又生出这等变故,那天机见着情知这夕月定和失窃的四书有关,遂暗中示意了身旁的昆仑弟子,那弟子闪身悄悄离去的同时,天魁道人又道:“这位夕月姑娘,既然你已非太素坊门下,自然”
言犹未了,夕月截口道:“自然怎样?难道道长认为四派弟子是人,我等江湖散人就不是人,就不能参与盟主之选?”
“这”
“这又如何?”
夕月上前一步,紧逼道:“况且,方才这位褚掌门说了,同台较技,武功高者胜出却并未讲明非要四派门人,这点诸位都是听到的,既然当时没有异议,现在自也不会食言自肥了吧?”
天魁一怔,他本想借故拖延些时间好让天机师兄从中部署,却不料这夕月词锋尖锐,一时竟驳得他哑口无言,不远处莫行则见着,忽道:“这位夕月姑娘说得在理。方闻、你就代表云踪派与这姑娘较量一番。”
茶棚中的莫方闻本在劝慰小师妹莫要置气,并不知师父莫行则的真实意图,一听师父莫行则喊起自己的姓名来,先是愣了愣,转而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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