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不是高手,甚至连习武之人都算不上,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她想呼救,却发现其人已来到床前警告般的出声道:
“九姑娘这是要跟着郡主外出么?”
屋子中没有点灯,可九儿还是借着窗外一袭月光瞧见了来人面上的两道白眉。
是七杀使白眉大师。
这里是郡主府,他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九儿简直不敢相信,她心中也害怕极了,见到白眉的同时也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另一重身份!
果不其然,只听白眉一阵惋惜道:“唉、贫僧已大半个月未见到九姑娘传回消息了。王爷很不放心,所以特地派贫僧前来问问。只是九姑娘住的地方实在让贫僧颇费一番功夫,真是可惜了。”
九儿听到“可惜”这两个字时,身子止不住地颤了颤,勉强答道:“回七杀使的话,九儿也不想住在这里,只是那破军使唐尧已窥破了九儿的身份,所以”
九儿有些说不下去,可白眉却替她圆说道:“所以你躲在这里是为了免遭那厮的迫害,所以你也掌握了他戕害贪狼使的证据。”
九儿只有接话道:“不错,九儿已察明褚宫北之死于破军使唐尧有关,而那唐尧还曾让九儿毒杀公子。”
白眉缓缓点了点头,他似乎十分信任九儿竟也没再行追问,反是道:“很好,王爷果然没有看错人,相信九姑娘一定和你姐姐一样忠心耿耿。”
九儿垂着头,咬着牙道:“不论是姐姐还是九儿,这条命是王爷给的,王爷要九儿如何,九儿自当如何。”
“好!既如此,王爷还有一件事要九姑娘去办。”
九儿在听,可回答她的是一股袭向肩颈的袖风!
她昏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恶之欲其死(一)()
事情似乎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正如黑夜中云集在头顶上的浓云般令人感到阵阵压抑。而莫少英此刻的心情却不比那窗外乌云好上多少。
叶千雪料想的不错,数日前莫少英和柳絮儿在洛阳客栈碰面后,并没有去那事先安排好的小屋中伺机等候,而是直接藏匿于悦和楼一所柴房中。这决定固然冒险,但细细想来,悦和楼每天迎来送往,客人无数,杂役粗活也多不胜数,若假扮成一名专司烧火的小厮混入楼中倒并不算多么危险之事。
只是莫少英一到夜间便只能藏身于柴房横梁之上无法出来走动,因为悦和楼明面上是一所酒楼,暗地里则是慕容恪安排在洛阳的情报所,所以悦和楼从不留宿聘来的厨子伙计,一到深夜,这悦和楼俨然就成了一栋鬼楼,就连那几十名慕容恪的手下似也突然消失在了酒楼之中。
大活人当然不会无辜消失,之所以消失必然是酒楼中建有暗道复壁可供使用,只是莫少英并没有去窥探这层秘密。他并不想打草惊蛇,他在等,等柳絮儿事先约定的暗号,只是待在这里越长越让他烦闷不已,不禁去想柳絮儿究竟有没有骗他?
今夜可是约好的日子
窗外传来了更鼓声,已是三更天了。莫少英深深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跟着便是一阵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而后则是一阵开锁声如期而至。
莫少英终于笑了笑,跃下横梁就地等待,他知道这便是与柳絮儿约定好的暗号,能在深夜拿到悦和楼柴房钥匙之人也只有柳絮儿这个“老板娘”了。
果不其然,门开之后柳絮儿提着一盏油灯俏生生地走了进来,虽然灯光昏暗,但莫少英还是能瞧清她此时脸上红潮未退,脖颈上留有片片紫红,好似遭人狠狠吮吸啃咬过的痕迹。
柳絮儿见莫少英紧盯着自己脖颈不放,出乎意料地提了提衣襟将其遮掩又故作轻松道:“要满足他这头畜生并不容易。”
“看来的确不太容易。”
莫少英本不想回答,却还是如此答道。
柳絮儿一听眼神霍然亮了亮,转而又垂下了眼幽幽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自从来到了洛阳后一度变本加厉,我觉得他是在发泄,但奴家并没有给他气受,为什么?”
莫少英回答不出,也不愿回答。
他知道柳絮儿算是个可怜的女人,也值得同情,但他并未忘却来此的目的。
“我们时间不多,相信过了今夜,柳姑娘也不必再受气了,带路吧。”
见莫少英要往外走,柳絮儿只好打住话题道:“不必出去,柴房里也有通往下层密室的路。”
莫少英驻足回头就见柳絮儿提着油灯,来到一处木柴堆旁,将最里间的木柴抽出一根,然后在里面一阵摸索便见窗下映有清冷月光的地板霍然洞开,露出一道一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竖梯通道来。
莫少英顺着月光望向幽深无比通道,不禁狐疑道:“柳姑娘似乎对悦和楼的密道了如指掌,难道这些都是唐尧告诉姑娘的?”
柳絮儿微微含笑,面上隐有傲然之色道:“贪狼使似乎弄错了什么。奴家可是唐尧的师妹,也是正牌唐门弟子,而这悦和楼本也由奴家亲手规划,用来网罗洛阳周间的情报。至于唐尧虽然直接听命于王爷,也可随意差遣调用奴家,但到了这里也只能是客人,这样说、贪狼使明白了么?”
莫少英总算听得明白,但还是不愿相信道:“那唐尧是个极其小心谨慎之人,他为何如此信任你?”
柳絮儿还是笑着的,只是笑容有着几许落寞之意,道:“若一个女人将她最好美好的数十年光景都交给了一个男人,那这个男人就算之后对她弃如敝屣,也不会认为这个女人会对他产生丝毫威胁的。因为在男人眼中,这个女人已完完全全被征服,一个被征服的女人岂非就像一只玩宠,理应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莫少英笑了笑,站在男人的立场并不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也觉得一旦和一个偏激且可怜的女人辩论这个话题只会说得越多错得越厉害。
二人顺着竖梯通道来到底部,四下入眼一片漆黑。莫少英伸出食指轻轻一舔,微微感应着甬道内的风向。柳絮儿提着油灯笑着道:“贪婪使还真是小心。若奴家图谋不轨,想必之前十天就该有所行动了不是?”
莫少英不以为然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道理总不会错的。”
柳絮儿也不欲争辩,提灯走在前头道:“这里是下层密室的岔路分支,是奴家新建的,所以没有来得及布上灯火,不过往前走上一段路就可以抵达主层密室了。”
二人拐过几道转角便走到了甬道尽头,柳絮儿伸手在墙壁上一按,尽头处的木板随之“咔嗒”一声轻响,一线灯光便从底部徐徐漏进甬道之中,转而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柳絮儿也的确没有骗人,这里看起来壁灯成片,俨然就是主密室所在。只是放眼望去,除了桌案书架,成排卷宗外连个人影都没有,就更别提唐尧了。
莫少英望着柳絮儿,那眼神仿佛再问:“如此多的卷宗不可能只有你一人打理,其他人呢?”
柳絮儿自也看懂了这些,悄声释疑道:“这里当然不会只有我一人,常驻这里就有数十位之多,只是他们知道今日是唐尧与奴家相会的日子,所以很是知趣的特意回避,不到天亮是不会回来的。而现在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相信公子要做什么都已足够。”
柳絮儿刻意压低了声线,仿佛怕惊动了某人,莫少英立刻会意道:“唐尧就在左近?”
柳絮儿没有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莫少英这就跟上。
果不其然,在主密室的西南角隔着一间一望便知是卧室的密室,因为密室除了一张红绸软床外再也别无一物。
软床上当然有人,其人穿着一件红色宽袍,这正是唐尧喜欢的颜色,其睡姿也和柳絮儿离去时一般无二。这番场景让莫少英觉得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他无法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唐尧,自己一剑刺去就能替青青报仇雪恨。他可以将这些归咎于紧张,但柳絮儿呢,她为什么也在发抖,难道因为即将得到解脱从而兴奋得发抖?
莫少英并不想知道答案,因为想得过多反而会让人畏首畏尾,他知道已经到了就绝不能止步于此,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更何况身旁的柳絮儿没有理由骗自己,退一万步讲,即便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他也有很大的把握让身旁柳絮儿和眼前这个唐尧陪葬!
漆黑的剑身,镶了枚破珠子的剑柄,莫少英已将这柄久经风霜的流渊握在手中,所以没有犹豫,毫不迟疑,他狠狠地刺下了去,一剑从被褥左侧而入,又从右侧洞穿而出,他有把握这一剑已穿透胸膛,将唐尧刺了个透心凉!
柳絮儿低呼一声捂住了口,似乎也不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旋即只见莫少英突然抽剑回身,瞪着她道:“唐尧呢!”
柳絮儿一怔,茫然道:“什么唐尧,他、他不就是么?”
莫少英知道柳絮儿是个戏子,所以并不信她此刻的话语和神情,但也未立即出手将她制伏,他阴沉着脸将床上背对着二人的“唐尧”给翻了过来。柳絮儿一见再次低呼出声,眼前之人非但是个死人,而且被毒死的人。这个人她也认识,正是悦和楼中的数名手下之一。
是谁毒死他的?
瞧着这青紫浮肿的面目,答案不言而喻。
难道唐尧能未卜先知,还是唐尧早已发现了什么?怎么发现的,何时察觉的!
关键是他现在人在哪里!
柳絮儿身子抖如筛糠,心中慌乱无助,她发誓自己这一刻的表情绝非演技,也急欲辩解眼前的事实,可莫少英丝毫没有犹豫,只瞧他面色一变,反手握上了剑柄,她知道自己完了。
但她坐以待毙,求生的欲望让她拼命后跃!
柳絮儿的速度本已够快,但一想到那神鬼莫测的飞剑她就不寒而栗,可谁也不曾想到莫少英这一剑并没有向她劈来,这一剑却突然劈向了身后。
他身后有什么?
一具死尸而已,难道尸体会死而复生?会对他产生威胁?
死尸当然不能,但死尸陡然炸了开来,瞬间血水包裹着不知名的碎块喷涌而出,而造成这一切的赫然是一支重弩。
当!
重弩被流渊挡了开来,但莫少英仓促之下还是低估了重弩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激射出的威力,这一箭击在剑身上,震得莫少英虎口发麻,流渊当即脱手而出,与此同时,血水迸入眼中,一个身影又陡然从身体下方冲了出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恶之欲其死(二)()
莫少英已无法看清那人是谁,但不用看就知一定是唐尧,他伸掌封住了唐尧所有进攻的路线却惊觉那厮并未向自己攻来。
他又去哪里?
莫少英以手抹眼,而就在这一瞬间脚下突然一震,随之向下猛然一沉,莫少英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接着,他就听到头顶之上突然传来数十声金属摩擦撞击声,当莫少英勉强睁开眼时就赫然瞧见三丈之内已完完全全凹陷而下,头顶上是根根为“网”字形交错而过,一如手腕般粗细的铁条。
这看起来似个早已设计好的机关牢笼。
而此时莫少英岂非就是头笼中的困兽。
他试着引动流渊却发现流渊此时正被唐尧牢牢握在手中,剑身上被涂抹一层绿色液体,导致自己无论如何也引动不了流渊回援。而唐尧则是轻蔑一笑道:“你瞧,这个贱人让你来杀我却早就布好机关打算将你我二人都关进去好来个作壁上观,幸好我早将这里的机关摸得一清二楚,否则岂不同你一样着了道?所以女人通常都是蛇蝎心肠,不可靠的!”
说着,轻轻一弹流渊剑身,又补充道:“不过我今天也没算白来,有了它我岂不是也能御剑行空了!”
唐尧得意地笑了笑,也不打算给莫少英说话的机会,两眼转而直直钉向门外通过猫眼观察屋内情形的柳絮儿,依然傲慢道:“贱人!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若要等我来开,我就一丝丝将你的脸皮活剥下来!”
唐尧话说得很有底气,似是稳操胜券。柳絮儿心中一寒,面容扭曲道:“你知道么?你一直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以为那机关是用来关人的?错了、那其实我建着用来保护自己的,你以为屋中就没有其他机关了?呵呵”
柳絮儿这两声奇异的轻笑让唐尧心中没来由的一怔,他了解这个师妹,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可那机关又在哪里。
答案在左右两面墙体之上。
当唐尧见着左右墙体忽然缓缓夹逼而来时,脸上就似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般难受,他突然转头望着柳絮儿嘎声道:“我上次来时根本没有这道机关!”
柳絮儿木无表情道:“你上次来时是半个月前,半个月足够做很多事情,而你今天一来就急着在我身上发泄,自然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过房间吧。”
唐尧无话可说。
他猛然察觉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师妹机关造诣似乎已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也恨自己为什么之前会相信唯独这个师妹不会背叛自己?
尽管两面墙体移动相当缓慢,但巨大的“咔嗒”摩擦声仿佛正在宣读唐尧的死刑。一个人害怕的也通常不会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前种种恐惧和压抑。
这两面墙体无疑做到了极致,移动得越慢叫人恐惧就越深,也就更容易崩溃。可唐尧非但没有崩溃,甚至还望着柳絮儿轻蔑笑了笑便闭上了双眼。
莫少英微微愕然,柳絮儿则是一脸惊怔!
他竟然甘愿闭目等死?
然而事实上随着巨大的咔哒轰鸣越近,唐尧就显得越发镇定。
他怎能如此镇定?
柳絮儿神情越来越复杂,未几、终是忍不住追问道:“你为何不试试劈开这扇门,甚至是这面墙,也许它们只是木制的。”
唐尧忽地张开了双眼,仅仅吐了句:“贱人。”
柳絮儿一愣,她突然发觉这个师兄不仅镇定,亦且镇定得理直气壮,仿佛整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错了,而非是他!
不对,不应该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
柳絮儿猛地一拍门板,愤恨道:“我贱?我贱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又凭什么骂我!”
“呵!”
唐尧冷笑,对着越发逼近的墙体熟视无睹道:“之前那些事我是对不起你,但这些只是我们两人的私事,我也一直以为是两人的,绝不会有第三人插足的!”
唐尧又不容柳絮儿反驳道:“可今天呢,你这个贱人居然吃里扒外带着这个男人来杀我!你又是如何勾搭上他的!无非就是你那副肮脏的身体做交换,对不对?对不对!”
唐尧显得义愤填膺,态度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也极是振振有词。他有理由愤怒。而柳絮儿呢,莫少英突然一惊,已经有些了解到这个女人的真实意图。
果不其然,只听柳絮儿隔着窗格,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将你藏在这里的残页交给了他!”
唐尧愕然道:“你只将残页给了他,他就信了?”
说着又狐疑地望了莫少英。
莫少英再笑,他知道说是什么都已不重要,因为他已确定柳絮儿并不想杀死唐尧,比起恨她更爱他,否则作出的机关就不会是牢笼,也不会是如此缓慢的杀招。
而她要的或许仅仅是机会,一个能让唐尧回心转意的机会。
而唐尧似乎看破了这点,底气与镇定似也正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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