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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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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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九儿心中多少有些受挫,可没过几日她的眼神竟又和善了起来。

    也正是这种糅合着丝丝关切之意的眼神让莫少英更加沉默了,他忽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九儿。

    其实那日夜中,莫少英自始至终是有意识地,这和木道人理解的煞气有所偏颇,情形就如同那夜杀死青青一样。只是当时心神遭煞气侵袭,诸般恶念蜂拥而起,他非但控制不住暴走的煞气,似乎还愈发沉醉于肆意报复的快感当中。

    欺凌辱虐,无恶不作,嗜杀成性,为所欲为。

    若不是九儿那一句喃喃自语,他绝不会断然惊醒!但清醒仅是昙花一现,抗争也不过蚍蜉撼树。他知道最终必然斗不过体内愈发膨胀的煞气,唯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犹如搠杀青青般再次扼死她的妹妹。他明明在青青墓前立过誓的!

    这又是何等的讽刺?

    所以他流泪,这岂非又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第三百七十五章 入世即修行(二)() 
若不是木道人及时赶到,若不是九儿毫无保留的信任促使他拼命抵住煞气的侵蚀,若不是关键时刻九儿那一拍让自己猛然坚定信念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木道人又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今、体内乌丸再次蛰伏于丹田之内,但一颗心却无法平静。叶天朔说得对,自己已是个不祥之人,又凭什么能给他人幸福?他突然发觉将九儿带在身边是种错误,这样虽能亲手保护她却也给她增加了许多未知的凶险。似她这般女子就应当找一个名满当下,家大业大的青年才俊嫁了,而非跟着自己颠沛流离,餐风饮露的活着。

    这不仅仅是因自己对某人始终念念不忘,无法释怀,更因自己还是有那么点私心在内,所以既不忍就此断然离去,又无法无所顾忌地敞开心扉去接纳。

    而淡漠的原因不仅仅是九儿,还有萧玉他师父木道人。事实证明那夜遇见木道人之后并不该冲动出手,但若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如此。因为事情太过蹊跷,哪有身为神霄派的长老,在明知掌门之子褚宫北有可能死于自己之手的情况下,还能无动于衷,不怀敌意的?

    可事实上木道人似乎并未怀有成见,他只问了问事情经过却并不怀疑莫少英所说的每一句话,用他的话来讲褚宫北是掌门之子,又不是他木道人的儿子,凭什么去管?

    是啊,凭什么去管?

    这句话道理不假却显得不合情理,更不近人情。试问一个不近人情之人又怎会手下留情并救治自己?他本是有机会杀死自己的。可他没有,这岂非就足以证明他那句话是在借故推脱?或者对自己别有目的?

    所以莫少英沉默,默默盘算该如何带着九儿离开知微草堂。只是要离开并不容易。

    莫少英与九儿同住在知微草堂西面的一所独门独院之内,其中有瓦舍三间围着一方天井,雅舍的后墙挨着苑墙,墙角围着一圈秀木佳竹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风将尘世喧嚣阻绝在外,十几日来庭院中鲜有人迹,除了九儿之外也见得最多的便是木道人,也终始觉得此人的用意不外乎监视。

    如今在不能御剑脱出的情况下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领着九儿双双逃出去?

    门外传来的叩门声中断了莫少英的思绪,来人竟是萧玉。

    “独孤兄!”

    “萧道长。”

    “独孤兄与家师在此幽居数日谈玄论道,却不该一直避着贫道才是!哈哈哈”

    与莫仲卿的稍稍惊愕相比,萧玉自是满脸喜不自胜。小半月前二人突然不辞而别不免让他心生遗憾。而今日突从师父口中得知这位引以为知己的独孤公子并未离去,而是与师父谈玄论道,终日不离厢舍。

    萧玉艳羡之余又有些与有荣焉,这心中切盼再见之情已然控制不住,得了师父的吩咐,便急急来到了这所独门别院之中。见了九儿在外院又忙不迭地道了一声安好,刚想问及莫少英住处就见九儿已然心领神会地伸手指了指,萧玉见着腼腆一笑,施礼相谢,跟着快步向着正屋走去。

    只是九儿并没有跟来,她心里自是清楚,男人与男人间谈话,自己作为女人能回避就该回避些。

    莫少英虽不知就里,但一听萧玉还是以假名称呼便料知木道人定然将那夜中的事情全部隐瞒了下来,心下略一沉吟,微微一笑道:“尊师博学多闻,哪能与我这等不学无术之辈相提并论,所以谈玄论道是假,闻道拜服才是真。”

    萧玉听着莫少英这般赞誉,爽朗一笑又见莫少英有意无意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的剑型布包,忙不迭地发开布包,露出里面黝黑的剑体道:“看贫道倒忘了,这是昨日独孤兄借与家师赏析的佩剑,家师命我顺便带来交还于独孤兄,并让贫道代为言谢。”

    莫少英接过流渊,有力握住剑柄将它缓缓插入鞘中,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禁忖道:“这木道人什么意思,他特地将流渊拾回为的就是还给我?难道他不怕我这就带着九儿御剑脱出?”

    莫少英不愿相信道:“尊师见了此剑不曾说过什么?萧玉爽朗一笑,毫无心机地回道:“家师只说这是柄好剑,还望独孤兄好生珍惜。”

    “珍惜?”

    莫少英不禁也跟着笑了,这柄乃是牡丹的遗物,与他患难与共多时,又怎会不珍惜呢、不过既然流渊重回手中,那更没有继续耽下去的理由。

    莫少英正想着该如何“请走”萧玉,不料此时恰巧九儿走了进来。只瞧她端着一只瓷碗,一壶清茶进到屋中,见着两人,启唇一笑道:“我见萧道长来得匆忙,想必定是口渴得紧,不如先喝些茶润润嗓子。”

    这番话语果然说到萧玉心坎里,只见他忙端起茶碗一顿牛饮,舒舒服服地打了声饱嗝这才发现自己失了礼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慕容姑娘,茶、很好。”

    “那还要么?”

    萧玉赶紧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多喝几杯,只是再喝下去这心恐怕就要渴了,恍惚间便觉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位表妹或者更进一层关系该多好。这般一想,又念起师父木道人的诸般谆谆告诫之语,心中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暗念了声“三清道尊!”就又将这一小撮妄念丢给了心魔虚影。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九儿微微一笑刚欲调头却不料莫少英突然咳嗽了起来,响声不大不小似是在刻意压制,九儿面露讶色,而那萧玉却是一脸担心道:“怎么、独孤兄最近身体不适?”

    莫少英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不妨事,偶感风寒而已。”

    说着,又轻咳了两声,九儿立马心领神会,附和道:“怎可能没事,药已经煎好了,我这就给你拿来。”

    极为平常的一句话到了萧玉耳中却变得不一样了,想来能用上药的风寒那定然不轻了!是以,这脸上果然显出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又释然道:“既如此,那贫道暂不打扰独孤兄休息,咱们改日再聊。”

    “好,那就有劳萧道长。”

    萧玉走得干净利索丝毫不疑莫少英和九儿唱了出双簧,屋子一时倒也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九儿自然有很多话想问,很想知道莫少英心中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谁,但是她又特别乖巧,知道男人最讨厌喋喋不休,刨根问底的女子,更怕一问之下会适得其反。坦白地说,这小半月都是些平淡琐碎之事,每天熬清守淡自不比万寿山中的锦衣玉食,甚至莫少英对她的话也格外的少,但她并不贪心,觉得若是能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现在,莫少英似已决定要打破这份宁静,他要走了。

    “公子”

    “嗯?”

    九儿欲言又止,莫少英应了一声率先开始收拾包袱,其实他除了一柄流渊,若干银票外就没什么好整理的了,这般做只是想以举动去催促九儿,这些也本可用一句简单的话语表示,但他却选用这种繁琐沉默的方式。

    九儿秀外慧中自然能觉察到了这股隐隐的距离感,她轻轻咬了咬唇,只当不明白道:“其实,木长老有话让我转达。”

    莫少英明显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凛然,仿佛再问:“他有话为何不直接和我说,为何不让萧玉转达却偏偏选择了你?”可紧接着他并未从口中说出,就连那目光也变得平淡了些。

    九儿自然也瞧见了这番变化,但即使莫少英不问,她还是要解释的,即便觉得已然多余她还是不想令面前之人产生一丝一毫的误会:“木长老说,这话若是他来说,公子必定不信,若是,是婢子来说那公子些许会听。”

    莫少英注意到了九儿又用回婢子这个称呼,这让他听起来眉头一皱,心下有些别扭,但现下他绝不会为了纠正而开口。

    只听他语气依旧平淡道:“他说了什么?”

    九儿回道:“木长老说,今夜子时要公子在院中等他,他会带着公子去望月洞中的神泉处。”

    “什么?”

    莫少英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这木道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先是那夜出手相救,后又差徒弟萧玉送来流渊,现下还让九儿告知会在今夜带自己去趟神泉,这岂非太不应该了?

    “这么说你相信他,所以才替他说话?”

    “婢子原是不信的,但现在信了。”

    这回话听起来含糊,但莫少英倒是能听懂的,略微一想,那木道人已知我二人身份多时,若要图谋不轨并不需如此麻烦,况且什么样的师父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萧玉是个好人,他师父木道人也应当不会差了。

    道理如此,但莫少英仍存疑问,只不过这些却要留着亲自问一问木道人,所以他点了点头来了个默认。

    九儿见着有些欣喜道:“那咱们暂时不走了?”

    莫少英望了九儿,方道:“不、不是咱们。”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入世即修行(三)() 
深秋临冬,黑夜来得特别快。酉时薄暮暝暝,戌时星罗棋布,直到莫少英将九儿安顿在一处客栈中后,已是亥时三刻,月朗中天。

    其实,莫少英是刻意陪到此时才出来的,他当然不太放心将九儿一人落在客栈之中,但相比夜中一同前去知微草堂就要安全得多。

    九儿自也知道这层道理,所以并未央求莫少英带她前去,只是当他离去时,还是忍不住,道:“快些回来我等你。”

    莫少英并没有回话,他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听来平凡却含义深刻的语调。

    而当他只身回到知微草堂时厢房之际,发觉院中立着一道人影,看来木道人早已相候多时。

    木道人见着莫少英跃进院内,丝毫不在意他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道:“小友莫怪,我们老人总是格外珍惜时间的。走吧,该上路了。”

    “慢着!”

    “我不相信你。”

    理所当然的喝阻,但下一句却让木道人失笑道:“小友如此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倒不怕贫道心生反悔?”

    莫少英微微摇头,他来时一早就做了这种准备,并不打算浪费过多的功夫在这个木道人身上,是以依旧直白道:“我来只是想看看道长想说什么,并不一定会跟着上山。”

    “好”

    木道人颔了颔首,笑道:“那小友定是要个理由了?”

    莫少英没有说话,那眼神岂非早已证明了一切。

    木道人有些无奈道:“其实,贫道仅是在还恩,替我那笨徒儿谢谢你。亦且、从萧玉口中描述小友不似个坏人,也在那晚瞧过你的招式路数,而段长风曾与贫道言及褚宫北的死状,所以与其笃信褚宫北无法使用神霄决护体从而毙命是因小友之过,不如去信他是中了一种鲜为人知的奇毒更可靠些。”

    莫少英一早就想到了唐尧借刀杀人暗害于他,可一直想不透到底如何操作,如今经木道人这般一提点,心中顿时雪亮。但这木道人当时并不在场,而猜测也始终是猜测。站在木道人的立场理因怀有疑问,万不该如此轻信自己。

    所以他并不满意,面上看起来木无表情略显僵硬。

    木道人见状面有不快,可还是耐着性子道:“小友一定经历过许多欺骗和背叛,所以才会如此不信旁人。但你却可以信任贫道,因为贫道不但未将你的身份告知任何一人,还救了你和那位慕容姑娘,又将流渊完璧归赵,难道这还不够?”

    “不够。”

    莫少英依然直截了当道,他要听的绝不是这些旁枝末节。

    饶是木道人涵养极好,见他这般速答也不禁气乐了:“小友绝对是头倔驴,行!不够也罢、不去也行,贫道还懒得来管!”

    说着,一番白眼甩袖走人,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

    莫少英并没有挽留,望着木道人的背影,沉吟片刻,眸中一亮,忽道:“等等。”

    木道人一听,转身道:“怎么,臭小子改变主意了?”

    莫少英摇了摇头,忽然道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木道长认得流渊?”

    这句话问得有些不着边际,木道人明显一愣,那莫少英也不管这些,拔出流渊又仔细瞧了一遍,方道:“剑上并没有刻字,而道长方才却能一口道出剑名?”

    木道人闻言愣住了,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曾想自己一时情急口快,竟道出了习惯性的称呼,他委实不该如此大意的,这算不算关心则乱?莫少英见木道人面上目无表情,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索性大胆追问道:“道长可是生有一女在尘世?”

    木道人木然道:“贫道孑然一身,哪会为俗世所累!”

    莫少英忽然笑了笑,语气说不出的复杂与无奈道:“即便道长想为俗世所累,也没那个机会了。”

    木道人一听,面上果已难堪至极,可不知为何却是欲言又止,莫少英摇了摇头,想起那日牡丹将流渊交到手中的情景,又忆起那日牡丹在法场行刑之时的神情,心中一时苦闷,将诸般前后因果仅仅化作一句自责道:“她死了,因我而死,道长可要报仇?”

    “放屁!”

    木道人面上勃然变色,二字既出他已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莫少英的衣襟!他本可以用道术,用心魔虚影来这般做,但是人在暴怒之时,往往以本能行事,木道人也不例外。

    可仅仅是一瞬间木道人脸上已能淡然处之,不复先前暴怒,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心中的负面情绪瞬间抹去了般,一前一后简直判若两人。

    莫少英不用猜便知这一定是那心魔虚影的功劳,可他又突然觉得这并非好事,神霄派虽能借助心魔虚影控制七情六欲,但却也太泯灭人性了些。

    难道作为一个父亲,在得知女儿被人杀死后不该暴怒么?

    应该的!

    只是木道人却已松开了揪住自己衣襟的手,不过令他欣慰的是木道人面上虽瞧起来神色淡漠,但从语气中还是能勉强感受到那么一丝丝作为父亲该有的关心和问责:“彤儿到底怎么死的?”

    莫少英不用多想就知木道人口中的彤儿便是牡丹的真名,也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只是讲的时候将罪责多半归咎于自己,但木道人并不怪他,他还是能从只言片语中找到那方少奇才是罪魁祸首,而自己的女儿萧彤虽非一心赴死,但在最后关头并未供出眼前这个小子,这足证女儿的态度!

    木道人苦涩一笑,有那么一瞬间他并不想将这份苦涩和后悔之情交予心魔虚影抹去,只听他深吸一口气道:“二十一年了。这支剑整整离开了贫道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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