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话便知确有几分道理,旋即一想这曲无艺来自妖界,必是“妖族之女”,若是诚心诓骗,他们倒也一时辨不得真伪,是以,没有人回应曲无艺,反是一致看向了莫仲卿。在他们心中莫仲卿依然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
莫仲卿见着数道质问的目光,心中苦笑连连。
若是此时能将事情和盘托出想必亦不会招致如此误会。可来时已与曲无艺商量好不去说破曲无艺与霄牧天人的身份,更不能说出“妖界”玄极州生有“建木”之事,但若告知众人正一真人需那建木之果疗伤又需霄牧从旁协助的话,必会牵扯追问到建木之事,这左右一想,只得硬着头皮,违心道:“文殊道长,您有所不知,正一真人为了履行与重虞之间的承诺,所以硬要在妖界等上三个月,而这么做多半是为了道长你。”
文殊眼睛一瞪,将信将疑道:“为了我?”
见文殊质疑的口吻,莫仲卿心中一凛暗自设想如何自圆其说却听一旁叮铛终于冷不丁地插话帮衬道:“不错,那老头子当然是为了你这个不屑徒弟!”
天机等人见他出言不逊,心中虽气,可也不会和一个“小妖女”一般见识。
叮铛见无人斥责自己,反倒更加肆无忌惮地道:“那老头子命仲卿哥借送药之名,暗地里好通知让你等事先做个提防。哼,不过哩,这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伎俩一早就被姑姑看破了,所以这才特地派我来盯着你,并让我带话,你若敢就此逃开,本宫就灭了整座昆仑派!”
说罢,双手抱胸、昂过头去,满脸骄横,有恃无恐。
莫仲卿听她存心挑衅,暗道不妙,果见那文殊目中怒火一闪,一震袖袍,忍无可忍道:“不必这么麻烦!还请曲姑娘重开禁制,文殊这就亲自上龙宫会会重虞,当面问个明白到底文殊所犯何事!那妖女又有何能耐灭敝派满门!”
莫仲卿见他这般慷慨激昂,理直气壮,心中不由一愕,来不及上前劝阻又见天机上前一步,截道:“师弟万不可鲁莽,这不符合你平日作风。就算真要去,我七人同气连枝,岂可让你独往?!”
莫行则看了一眼莫仲卿,眼中隐有责怪之意,道:“不错,莫某正也想会会贵宫主,问问他何以强掳我徒!”
三人一顿话说得干净利落,气势猛增,空气中的火药味是越来越浓,那天魁,妙法虽不出声,可从阴晴不定的神色上判断恐怕心中亦是不快。
叮当见他们这般吹眉瞪眼的模样心中一怯,可旋即想起身后的莫仲卿,不由得鼓着腮帮据理力争道:“好哇,你们几个想以多欺少,仗势欺人是么?!既然有人这般不知廉耻,不如索性撕破脸皮说说!”
说着,叮当一顿,扭头拉着莫仲卿的衣袖,气鼓鼓道:“仲卿哥、姑姑什么都跟我讲了,我也等不急了!不如今夜痛痛快快将事情说出来,还素衣姐姐一个公道!”
莫婉溪一听果然事关白素衣,心中已觉大为不妙,那一旁张雅君听着,忍不住忧心道:“仲卿,事情为何关于素衣那孩子?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莫仲卿面色微变,念及素衣之死心中虽不复过往悲恸,可一番愁肠始终难却。如今见叮铛将事情挑明,思索再三,终究长叹一声,向着众人抱拳长身一揖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莫仲卿就将白素衣一体两魂的来龙去脉挑些重要地说却隐瞒下了祁彦之与此事的关联。又将所见所知说得个明白,众人听在耳力心中自不免一番怅然,待得莫仲卿说起自己在须弥图中自作聪明,误以为素衣是画中妖魂所化而将其逼死的始末时,从旁听着的张雅君和莫婉溪更是花容惨淡,眼角隐有泪花闪烁。叮铛虽是从姑姑重虞处闻知素衣姐姐的死讯,可哪里知道还有这一段阴错阳差的悲情始末,心中一堵看向文殊的面色是越发不善。
“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此事并不能怪文殊道长,而是我亲手害了素衣”
说罢,莫仲卿失神不语,一番旧事重提已然教他揪心难耐。场上也无一人出声,气氛略显沉闷。
未几,还是那文殊叹了口气,叙道:“不错,当初我受了掌门指派从金银阁中取出须弥图打算将那妖那重虞的魂魄封入其中,以消弭后患。可当时我并不知这副肉躯是白素衣姑娘的,更不知她体内拥有两道魂魄。只道这“重虞”妖法通天,须弥图奈何不了她,却不知这须弥图阴错阳差下竟收走了素衣姑娘的魂魄”
莫仲卿皱眉道:“文殊道长当真不知情?”
文殊道:“自然是了。否则、我怎会又重用锁魂链镇妖符将她捆在符阵之中?这些都是你看到的!”
文殊顿了顿见莫仲卿不语,面色又兀自阴晴不定好一阵,神色悲苦道:“不过,这虽是一桩误会却人命关天呐!有道一命抵一命,文殊亦不想推脱责任,届时,那重虞要来报仇,我文殊理应担着!自然,这位叮铛小友若要文殊立刻抵命,文殊也绝不会愁一愁眉头!”
一旁天机等人面色一变,心知这事果然是有些理亏可也万万不至于让文殊师弟拿命相抵,不过这话此时却也无从出口,无奈之下只得齐齐望向莫仲卿和叮铛,盼二人有所理会。
那莫仲卿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来文殊的话也是没听进去多少。而叮铛则是盯着文殊咬牙切齿了好一会阵。
就在众人以为这小丫头就要一顿穷追猛打,得理不饶人时,却瞧她忽而扭过头去,双手抱胸道:“似乎挺有担当。你的事自有姑姑处置,犯不着我来动手。况且,若明知是一场误会,我龙宫又哪会要你抵命了!”
文殊微微一愕,当即拱了拱手再不多言。
如此,这气氛虽略微和缓了些,可场上亦无人说话,一时间倒是略显僵冷。那莫婉溪情知莫仲卿陷入神伤之中不能自拔,遂步上前来,轻推了一把莫仲卿,有心转移话题道:“三师哥要不给我说说你这后头木匣子装的是什么呗。”
“这”
莫仲卿回过神来略一迟疑,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这是块剑匣,里面有两个隔间,左边放着一柄剑,右边放着是已损毁的须弥图,如今已没什么用处,但对我却是极重要的。师妹要看看么?”
“不、不了。”
莫婉溪闻言勉强笑了笑,咬着下唇已不知该如何再度开口。天机等人不免一阵唏嘘喟叹。
片刻,倒是那文殊见着莫仲卿背后一物,接话道:“不知小友可将背中剑匣交由在下一观?”
“嗯?好。”
那叮铛闻言一怒只道这文殊舍不得那昆仑派的破宝贝须弥图想打开看看是否真坏了,却不料文殊仅仅在剑匣上摸了摸,又将剑匣交给天魁道人道:“师兄,你见多识广,可看出这是什么木头制出的剑匣?”
天魁道人双手捧过剑匣,微一愁眉,沉吟道:“此木匣灵力波动非比寻常,我也看不出究竟是何灵木所制?”
莫仲卿接话道:“此木非人界拥有,是曲姑娘给我的。”
莫仲卿自然不会说这木匣乃是建木枝干所造,现下也没有心情来解释这般做为的是用来温养剑中剑灵陌离魂魄的。众人见他沉默不语只道是还未从方才伤感中恢复,是以、草草看了看就将剑匣奉还。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凤尾斋疑事(一)()
张雅君见着莫仲卿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暗自抹干眼泪,拉起莫仲卿的手,缓缓揉捏道:“仲卿,事情已过去了。不过那素衣本是太素坊弟子,此番不幸罹难,你不去通知下太素坊坊主么?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莫仲卿打起精神笑道:“嗯,师娘安心,我来时已和曲姑娘商量好一起回趟云踪山将丹药交给祁先生后,就动身前往京城。”
张雅君一脸欣慰道:“好,如此最好”
至此、没有大军,没有厮杀。
今夜虽教人有惊无险地渡过,可留下诸多令人猜度之处。那妙法从头至尾并未参与到谈话之中,可是将众人话语却是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暗忖:“我本怀疑仲卿与妖族勾结,此番会携妖族入侵。那夜在竹林留下煞气的主人也必定现身,可现在看来似乎却又不是这样”
文昌县本是离洛阳城一百五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县城。
此县城并非交通枢纽却商来客往,繁荣昌盛;无有十丈城墙却治安祥和,盗贼不生。其间自然少不了元帅之女叶郡主威名赫赫,蟊贼无敢滋事;更少不得此地县太爷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不过说到底有如此景象大半都应归功于坐落在此间的沈家堡。
沈家堡堡主沈剑锋曾以三十二路沈家剑法一夜之间,横挑乌山总寨百名山贼而声名鹊起,又因年前战乱中济施善粥,率领门人镇压流寇而声名大噪。
其门人弟子行事素来端正,门下越秀剑沈剑霜,珈蓝剑吴植,青冥剑张灵,鸣阳剑周文远更是辗转各地屡创侠名,四人年少一举成名,为江湖人士津津乐道,并称沈家四剑。
这日,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沈家四剑相约午后于凤尾斋一聚。此前、他们四人曾赴嵩阳县挑了一批截道伤民、为非作歹的马贼,为此特地来此庆祝一番。
这沈家四剑不仅仅是凤尾斋中的常客,更是其贵客。店老板自是将二楼最好的雅座专门腾给四人,而此雅间不仅可将楼下大堂一览无余,恰到好处的令坐在外侧屏风处之人心生一丝优越。更妙的是窗外那树五色梅、花开正艳,三五枝长衔梅朵揽窗,一缕寒香探入鼻间,轻轻一嗅自是清爽怡人别有一番风味可言。而最为关键的是这梅花乃是沈家堡门主沈剑锋爱女沈剑霜的喜爱之物。
投其所好,本就是每个生意人该掌握的门道,而这件凤尾斋的老板已然做得够好。
这酒过三巡,菜过七道,坐在外侧的珈蓝剑吴植乘兴举杯邀贺道:“来,我再敬师兄一杯,祝、呃就祝师兄早日迎娶师妹!”说罢,闭着眼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当下辛辣过喉,滋味可想而知。他口中的师妹也不是别人,正是那身旁望着窗间梅花怔怔出神的沈剑霜。此刻她面容清冷,那双明丽的眸子倒中影着三两梅朵,似乎并未听见一旁吴植的贺词。
张文远见着亦是举杯一饮而尽,随后笑道:“师弟这话可是寒碜人了啊,门下谁人不知师弟正在追着师妹?放心,师兄老了追不动了,哈哈哈!!”
笑声未绝,张文远一拍吴植肩膀,连连努嘴挤眉弄眼,吴植见着即刻会意借着酒劲,整了整衣襟对着沈剑霜大胆道:“师妹,这梅朵如此好看,不如将它折回家一直看着吧。”
说着,伸手凑近梅枝要摘,谁知手背猝然一痛,沈剑霜已收回手来,极为认真道:“别动,花摘了就不好看了,何必。”
吴植摸了摸被弹红的手背怔在当场明显有些下不来台,而一旁坐着的张文远见师弟如此尴尬却是放声仰头大笑,笑声之大竟是惊动了候命的小二从门外不住探看,吴植吃了个哑巴亏只得恶狠狠的以眼神回击,谁知刚瞪一眼却见张文远一把将自己搂住,侧腰闷头附耳悄声道:“师弟莫这般瞪我,你虽被打了下,可也是间接摸了师妹一下啊,怎样?可是玉滑温润,吹弹可破?要不要谢谢我这个师兄?”
这般一说直将后者闹了个脸红方才罢休。那对桌一副女扮男装,瞧起来英气逼人的青冥剑张灵看着二人如此亲昵样,豪爽道:“‘师弟’也来敬大哥一碗!就祝我们沈家四剑同生共死,情意长存!”
说吧,“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半碗酒水虽是女流竟是面不改色。
吴植一旁瞧着暗暗摇头,张文远亦是刻意板着脸道:“师妹,都说了几次,你是女儿家怎能尽学汉子?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张灵快道:“不嫁!谁说本姑娘要嫁人了?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值得!只有师姐和二位师兄最好啦。”
吴植没好气道:“那你还一个劲地学男人?”
青冥剑张灵挺了挺饱满的胸膛,一脸正气道:“有道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学着你们变成男人才能救更多的姐妹于水火之中咯,哼!”
张文远与吴植一听,面面相觑,愣及片刻,同指着一副惹人怜爱的张灵哄笑道:“歪理邪说、歪理邪说,师妹你一百年都变不了男人,哈哈哈。”
张灵见他俩笑得肆无忌惮,不觉亦是有些赧然,只得拉着沈剑霜的胳膊,娇嗔道:“师姐,你看、师兄他俩就知道合伙欺负我。”
沈剑霜被缠着无法专心赏梅,遂转过头来扬眉一笑,弓指轻弹张灵细腻的脸颊,竟也跟着打趣道:“你都要学男人了,这让师姐如何相帮?”
一时间,这雅间内有说有笑,开起玩笑也是毫不避讳,看得出这沈家四剑感情极好,不是兄妹也胜似兄妹了。
这时,一对甫入大堂的男女却是格外打眼了些。
男子满脸胡茬、面有风尘,右脸一颗苍蝇大小的黑痣极为醒目。那一身看起来还算精贵的玄色重衣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灰,仿佛千里迢迢而来。
可腰间乌鞘黑柄却是油光锃亮,显然此人不是常常使剑,就是极其爱剑之人。不过不管是哪种,此人看来都似个江湖闯客。
凤尾斋的小二见惯了这种走南闯北的江湖闯客,知其这般定是没有女人跟着,否则一个女人怎会容忍自己的男人在外人面前如此邋遢呢?可当看到随后跟进来的女子时,小二不由得又有些困惑了。
这女子自打跟着前面胡茬男子进来后,倒是吸引了众多食客的目光。她那一身粗衣麻裙,外披了件遮头披风,瞧其色泽甚至比起走在前方的男子还要脏差,仿佛就似一段抹布披裹在身上。可饶是如此,这抹布般的披挂依然掩不住布内玲珑曼妙、若隐若现的姣好身段,众食客见着心中还是不免感叹,道:“有此身段的女子,脸蛋必不会差到哪儿去,为何要以盖着头遮着面?难道是生了什么天花麻病毁了容?”
女子不仅以遮头罩面,亦且低着头望着鞋尖犹如小媳妇般小心翼翼地跟在男子后头,看起来有意不让人瞧去了面容。那刻意压低,却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教人听来心生怜惜,那雅间中的张文远亦是稍稍皱了皱眉头。
男子径自走到角落一张方桌旁,大大咧咧一坐,喝道:“小二!!”
众食客被这声如洪钟的呼喝声吓得一愣,小二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心知这粗野莽夫最不好伺候,不过转念一想,那沈家四剑就在楼上雅间,有这碗水垫底,心中又一下子踏实了许多,遂勉强噙着一丝笑意,上前道:“来喽!客官,敢问要来点什么?我们这有”
谁知那男子当即不耐烦地截道:“三斤牛肉,一坛好酒。快去快回!我们还要赶路。”
店小二一听,颔了颔首,顺势瞥了一眼对面干坐着的女子,这一瞥之下,刚好瞧见那片未遮住的小半面容颜,再瞧了瞧那掩在袖中的雪润酥手,心下不由一怔,下意识就道:“那、那这位姑娘要点些什么呢?”
谁知小二这话未完却听男子陡然一掌拍在桌上,将那茶碗震翻在桌面上,喝道:“你怎的恁多废话!!还是不长耳朵?滚——!”
小二吓得心惊胆寒一阵哆嗦,再也不敢去瞧那女子一眼,忙赔笑道:“是,是,大爷你别生气,小的这就去给你端来。”
说罢,小二麻溜着向后堂去了,其他食客见着这位男子这般霸道知其不是善茬更不敢多言,那楼上雅间中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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