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走进堂中。
来到堂间,莫少英朝着正中紫木靠椅大喇喇一坐,瞧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望着远处堂外跪着的倩影,童管事见着赶忙上前立于一侧,润了润嗓子道:“客入乌归,代主奉茶——!”
莫少英听着想笑,可等见着侍女缓缓掀开红帕后倒是笑不声了。玉盘中乃是一只质地极为通透的翡翠玉杯,杯中盛着不是滚烫的绿茶而是不知名的琼浆玉液。观其色泽似是与师弟仲卿曾提及的千年石钟乳多少有些相似。
据说这千年石钟乳深入地下千丈,每年只凝出一滴。而这一滴兌入一壶水中稀释,用此水煮茶,饮者强生健体,百病不侵。而眼前这满满一小杯翡翠杯的石钟乳得多少年才能滴满?
念及此,莫少英不由诧异道:“童管事,难道每个门客进来都喝这种茶水?”
童管事即刻会意道:“小人见过红茶,绿茶,乌茶,却惟独不曾见过这种奶白般的玉茶!想来应是公子独一份。”
“哦。”
莫少英轻轻应了一声,越发觉得那定安王这般厚待自己定有什么阴谋,至于是什么尚不得而知,唯有摸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了。
伸手触杯,杯壁温凉显冷。莫少英也不虞其他,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岂料这杯中玉液甫一入口,竟教人骨寒毛竖,僵坐一团。若不是丹田那股蛰伏的煞气突然不受控制地将寒液悉数吞裹,怕不是要立马将人当场冻毙。
而这体内煞气吞裹寒液之后并不安分,倏忽之间、生拉硬扯,丹田之中犹如一股墨池般汩汩冒着寒气,随着墨色气泡越来越多,忽而“嘭”地一声在体内爆棚四溅,溢出丹田后争先恐后的在体内上下激荡不休,更有数股黑气竟要隐隐攻入灵台之间。
第三百四十章 巧言促阴谋(一)()
莫少英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眼观鼻,鼻观心,心神合一运转魔道中的“大魔真经”将游走在体内一如柳絮般的煞气稍加压制,虽知如此不过扬汤止沸,但确要比坐以待毙强太多。待行了几转子午周天后,果不其然、这煞气至始至终并未跟着心法运转,不过却也再未攻向灵台,而是自行归拢于丹田之中,凝成一枚浓郁如墨的乌丸。
莫少英虽不知这其中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根据以往经历不难猜测这体内“大魔真经”应是有所突破,可他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心知这“大魔真经”每提升一层便必须要有下一层心法才能加以控制,若是中途停止修炼,必定会被煞气侵吞神识,沦落为一具行尸走肉,而不管自己再如何一味拖延进度,手上已经没有半句心法了。换言之,那白眉手中所谓的下半部魔道,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了。
可观之前来此种种,这万寿山内多得是机关陷阱,暗门眼线,俨然就是一座石城汤池,山中地堡。若要得到魔道后全身而退实可谓万难之难。念及此,莫少英不由得一阵心浮气躁,体内乌丸亦跟着隐隐躁动似要破体而出伤及无辜。
莫少英强行收敛心神这才见一旁童管事早已躬身弯腰托着玉盘微微发颤,显然已努力保持这个动作等候多时。
莫少英心下一动,试探道:“你为何不叫醒我?”
童管事一听,低眉顺眼道:“小人方才见公子神色有异,刚想出声却听周老说,公子一定是喝了这琼浆玉液后有所裨益才会这样,所以叫小人不要出声打搅公子。”
莫少英听着扭头望向周老,见后者微微一礼,神色如常,心下不免有些异样,心想:“这周老又是何人,难道他只是胡乱猜到的?”这般忖了忖又见童管事将红帕掀开,道:“王爷赠客,冰蚕衣一件。”
言罢,只见盘中盛有一件质地微微通透,隐泛幽蓝一如女子亵衣的“宝衣”,莫少英见着不由失声发笑道:“这又算什么,如此小而薄透也是男人穿的?”
童管事承颜侯色道:“穿得,穿得。公子可别小看了它,据说穿在身上立刻能按佩戴者的体型而张弛自身。昔日,人、妖二族一番血战,那妖族玉壶子便仗着有它护身硬是与那人族中的一仙子大战数个回合不至落败。”
“嗯。”
莫少英应得不咸不淡,实是因有那寒液的前车之鉴,所以对这冰蚕衣已有三分警戒之意,心想:“那王爷送来的货色对常人来说俱是一等一的宝物,可若是自己用上就两说了。”
童管事候在一旁虽不知莫少英心中所想,可一看其神色,赶忙让侍女承上下一只玉盘,刚想出声却见莫少英有些不耐烦地截道:“不用一件件看了,你去回禀王爷就说我这份心意收下了,另外,此处可有静室,我倒有些乏了,大家就此散了吧。”
童管事道:“是,是。阿玉阿荷还不带着诸般宝贝随公子去卧房歇息?”
阿玉阿荷双双领命,陪着莫少英向后堂走去。其实莫少英说困乏是假,体内煞气隐隐躁动渐而影响心境才是真,所以需赶紧觅得静室调和内情。众人一见这有些古怪的主子离开,纷纷打心里松了一口气,旋即各忙各事,偌大的前堂不一会儿也就冷清了下来,似乎谁也不曾记得还有位九儿姑娘正独自跪于堂前,就连从中受益的一众侍女也都因惧怕莫少英的淫威,不得不昧着良心视而不见。
龙池凤阁,金碧荧煌,亭台桥榭,九间大殿。此处不是那京城皇宫却胜似皇宫,不是天上白云京却胜似白云京。自从莫少英跟着童管事出石门、过甬道,不曾想一路形形色色的石门木牌后,竟是这等不夜美景。
那“天上”华星灿布,微微漾动之间一如星河匹练。其下那勾心斗角,玉栏朱廊间点缀的万千灯火更是将此地映衬得美轮美奂,奇光异彩!这哪里还是山腹之中?分明就是那天外夜景下的瑶台银阙。
而令莫少英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拥有九根汉白玉柱的长生殿前,竟还有一池因灯光而变得五光十色,波光粼粼的清水。试想这万寿山之外便是方圆千里的大漠,这老贼到底又从哪里运来如此之多的水源供他这般挥霍?
莫少英见着心中一动,蹲身沾湿手指一嗅,旋即舔了舔,不由发现这水池味道竟是微微甘甜,似是比那湖水还要来得干净。童管事见着此举,赶忙不遗余力地解释道:“公子,这水可是自山下而来,最是纯净甘甜了。”
莫少英隐约想到来时还有处向下的甬道并未去过,遂开口问道:“这么说,这大漠山下藏有水源了?可是在那犹如迷宫的地宫之下?据七杀使说那里曾是妖族废弃的住处?”
童管事顿了顿,道:“那地宫小人没有去过,只知这水是破军使运用机关术从山下运上来的。”
“哦”
莫少英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抬头望空指道:“这天上团团蓝点又是何种东西,似乎还是某种活物?”
童管事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东西曾是妖族所用,为此地独有,名叫虫灯。它们类似萤虫会在夜间发光,其中那个最亮最大的便是虫王,而其它小虫便会一直聚集守护在左右。”
“嗯、原来如此,倒有些意思。”
言罢,莫少英复又向着眼前长生殿走去。刚走几步见童管事未曾跟上,遂回头相望却见童管事早已驻足一礼道:“前面就不是我等下人能进去了,公子自去无妨,小人在此候着便是。”
莫少英依言径直步入长生殿内,偌大的殿堂之中亦是灯火尽明,宛若白昼,其中成一字型摆着四张朱红圆桌却只坐着寥寥数人。而四张圆桌之后的高阶上还摆着另一桌空桌在侧。莫少英从左至右一瞥之下,则可见左数一方圆桌上只坐着一位女子身负双剑,交叉玉背之后,神色清冷,样貌绝美,桌上摆着象鼻驼峰等一系列珍馐美馔,可这女子却是仅仅挑着些酥饼果腹慢慢品食。
女子右侧一桌是一位彪形巨汉,此人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身型臃肿不禁让莫少英想起了之前的肉山沙虫。再看其吃相与右首女子亦是大相径庭,蒲扇般的大手捧着象鼻大快朵颐的吃相更让莫少英大倒胃口。
彪形巨汉右侧的另一桌上坐着四位华服老者,他们皓首庞眉,清一色的紫袍加身教人一看就是一家子兄弟。而这四人的吃相就正常了许多,荤素搭配,吃的是有条不紊。
这最后一张桌子上是三女一男。男子相貌堂堂,身姿英挺秀拔,他什么都没有吃,因为此时正忙得不亦乐乎。只见他左手虚揽着一女子,右腿上又坐着一个,更有一名女子正立于他身后为其捏颈敲背。这四人一众行径,丝毫不顾及旁人,不过其他三桌亦对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然也不屑去瞧这刚进门的莫少英了。
莫少英见着此等情形,稍稍一忖就知这四人应是定安王请来的门客,俱是互相不服气,王爷为了调和矛盾,硬是将一桌人分成了四桌,而那台阶上的空桌应是王爷留给自己的。但莫少英并不会上去落座,他还不想刚来此地就自找麻烦。是以、这一瞥之下,最终还是选择向那名女子走去。
莫少英临到桌前,双手作揖道:“姑娘,借个座儿。”
女子不答,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依旧小口咬着果脯不闻不问。莫少英暗笑道:“小爷也有吃闭门羹的一天。”这般想着,心下不免一乐,缓缓坐下,看着一旁那彪形巨汉的吃相对着自家桌上的八珍玉食亦是毫无兴趣,只得提起酒盏挑些酥饼充饥。
可谁知刚挑起一块酥饼,却于手中陡然爆散而开,四洒的芝麻饼屑沾在了手背之上,竟跟着起了道道微弱的电弧刺入肌内。莫仲卿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运转有些狂躁的大魔真经化去透入体内的丝丝气劲,侧首微微瞧去只见那绝色女子好整以暇地收剑回鞘,又挑起一块酥饼兀自细嚼慢咽。
其余三桌上的人俱都看清了女子快若飞鸿的一剑,却不曾瞧见莫少英是如何将那丝丝电弧化解于无形的,纷纷细想之际,不禁稍稍正眼相瞧,一旁四老更是隐有结交之意,岂料旁桌那公子已然捷足先登道:
“夕月仙子曾是太素坊掌针朱剑秋的关门弟子,性子冷傲,从不与人同桌共饮。不过这位小兄弟也别太在意!只要善使亮银枪,天下美人一箩筐。快来与我同坐,我匀你个侍女就是。”
第三百四十一章 巧言促阴谋(二)()
褚宫北面容微露得色,心中极为不屑。试想本公子堂堂神霄派掌门人之子追了这么久都未在这娘们儿手上讨得一星半点的便宜,你这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了蚂蚱也想一亲芳泽?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不过瞧方才那一手似乎有两下子,本公子且与他些好处,日后也好在这万寿山更吃得开些。这褚宫北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一旁四老已在暗自微恼。
可谁曾想,莫少英非但不领情,甚至连一丝象征性的回礼都没有,只见他背对着众人望着夕月仙子,呆坐在圆凳之上,屁股犹如生根般硬是纹丝不动。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死吧你。”
褚宫北见他不理一阵微愕后,顿觉脸上无光心中不由一阵恶意上涌,手上肆意捏揉的力道不断加大,似乎要将莫名的憋闷感付诸于侍女这曼妙的肌体上,那侍女苦苦忍受着痛苦,亦是丝毫不敢有半句怨言,只得任其蹂躏。
然而这褚宫北再一次打错了如意算盘。
平日里独来独往对褚宫北动辄拔剑相向的夕月仙子见那莫少英不动却是一反常态并未再有动作。方才那一剑她已用上了六成力道,也唯有她更清楚眼前这个少年人能轻描淡写的化解这一剑将意味着什么。
她坐在那里虽表面上细嚼慢咽,暗地里早已将在此地习得的“太素玄经”运转至极致,屏气凝神、蓄势待发,但有风吹草动,必定集毕生功力殊死一搏!
她这般做并非过分小心谨慎,而是因为那一道令人心悸的目光已盯着她太久了!
此刻莫少英并非不想动,更想将目光缓缓挪开去向那位花花公子点头道谢,作番敷衍,他实在不想在未得到魔道前惹是生非、树敌过多,可谁知那体内的乌丸一经那电弧触碰变得愈发焦躁不安,迫使他不得不立刻全力舒展灵觉微微内视催动“大魔真经”以及云踪派的“清心咒”来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煞气,哪里还有闲暇控制外在表现。
所幸二人对视久了,这冥冥之中竟忽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夕月仙子没有动,而莫少英体内的煞气亦是逐渐归于平静,那双冷冽的眸子自然而然消弭于无形,良久,他甚至还有闲情对着夕月仙子举杯而笑,后者亦是破天荒的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四老见着此举不禁一讶,纷纷停箸观望,那褚宫北哪里晓得会是这等境况,心道:“她回应了?居然不是出手杀他!?这不公平!”一时间、强烈的落差感令他暗生强烈妒意,不知不觉中竟“咔嚓”一声将怀中侍女的手骨生生捏碎!
“啊—!”
一时间、侍女那急促而惨厉的叫声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硬生生地扯将而去。褚宫北没料到自己竟会如此失态,再看向众人那耐人寻味的目光,心中愈发恼羞成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扬掌,侍女尚不及反应已倒飞而出,后脑猛撞于庭柱之上立时鲜血四溅,当场毙命,而最为致命的一击却是脖颈喉咙处那一寸青淤凹痕。
“哼,聒噪!”
褚宫北面色沉沉令人瞧不出太多的表情,旋即撤掌举杯一饮而尽,又觉坐于腿上的侍女微微发抖,不由微笑道:“怎么,你坐在本公子腿上也不舒坦了?”
“不、不,不是的。”
侍女一连回答了三个“不”字,可娇躯仍是哆嗦不止,褚宫北见着心中越发不爽,远处夕月仙子眉头一皱,而此时大殿耳门处忽然传来阵阵苍劲雄厚的笑声。
“哈哈哈、褚公子为何如此震怒,可是本王招待不周啊?”
说着,只见一人燕颌虎颈,不怒自威,身穿华衣贵服从长生殿耳门徐徐步来,而他左右便是那身穿红衣的破军使唐尧和那一件灰衣斗篷的七杀使白眉大师。莫少英一见此人便知就是那定安王,可是瞧其装束虽贵气彰显可终未龙袍加身,心中不免讶异道:“这老贼将此长生殿建的不比京城皇宫差,为何不索性黄袍加身,让一干手下山呼万岁呢?”
褚宫北见着定安王当先问及自己,面上关乎之情溢于言表,心中微微顿了顿,慢道:“也无甚大事,不过是遭人坏了兴致,枉费了尊主一番好意罢了。”
褚宫北意有所指,莫少英一众自是心知肚明,可无人开口点破,定安王亦是顺水推舟道:“无妨,不过是个贱婢,死就死了,稍后本宫再送你些,莫要为此坏了兴致!来呀,将尸体处理了。”
“谢尊主。”
褚宫北见慕容恪并未听懂自己话中另有所指,心中不免有些怏怏不乐,尽管再多的女婢也抵不过夕月一个回应,可自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将一肚子闷气暂且压下。
定安王轻描淡写将此时一语盖过,遂又道:“哈哈,本王今日特邀诸位来为莫公子接风洗尘,咦?莫公子,你为何与夕月仙子同桌啊?今日、你可是一众中的贵客,理应与本王同桌才是。”
定安王这般一说,又恰到好处地将在场全数目光转移到了莫少英身上。当然这目光是好是坏自然不言而喻,莫少英更知道定安王那桌自己今日决计坐不得,遂计上心来,作了作揖来:“慕王爷有所不知,莫某刚进来承蒙这位夕月仙子多方关照,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