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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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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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下一秒、听着周边密压压的破空声顿起,惊得她花容失色,大为后悔,她甚至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建木之上蓬蓬松针所发出的疾驰破空声!原来这重虞故意出声为的就是骗自己祭出飞剑露出全身空挡,好让松针轻松刺穿自己!

    一想到不老松上所含的无上灵力,再想想万道松针临身的情景,她惨然一笑,蓦地满脸更显绝决,那祭出的飞剑速度竟是不减反增。

    远远望去,只见灰尘漫天的石坪上,一点寒芒疾去,万道松针已至,寒芒击落一地枝桠,而万道松针业已!

    “放肆!”

    就在危急之时,一阵由内息引动的气浪突然在曲无艺身前倏忽暴起,将无数松针下临之势阻上一阻,便见一男子突然现身,抱起曲无艺闪身一边,而那数百道松针立时扑了个空!

    是霄牧!来得好快、他竟回来了?

    重虞躲在灰雾之中面色不由得微变,趁着霄牧抱走曲无艺离开门洞这一空挡,二话不说便闪身闯入门洞之中不见了踪影。

    霄牧看了看漫天灰烟,随手执袖一挥一股气浪又起,顷刻之间漫天灰尘顿然无踪,曲无艺偎依在霄牧怀中,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四周,问道:“那头蛟龙呢。”

    霄牧摇了摇头,望着门洞面色冷峻道:“孽障狡猾,让她逃进地界了。”

    “不行,正一道长在里头!”

    曲无艺挣扎着要追,却见霄牧用力搂住并不松手道:“凡人自有命数,躲得过初一、过不去十五,何况建木还在这里,我们怎能擅离,难道你也要像祁彦之那样弃我而去?”

    曲无艺瞧了瞧霄牧,心中一凛,渐渐不再挣扎,斜靠霄牧的胸膛看了看通向地界的门洞终是轻叹一声,默然无语。

    千百年来有这样一条河,它三十年往东,三十年而西,自始至终、循环往复,横贯三界、名曰忘川。

    忘川河在三界之中支脉多达万余,并且在各处的名字也不尽相同。在天界中叫做银河,天水,在人间又可名黄河,长江,乃归至地界则可称幽泉,忘川。

    忘川河在三界之中亦具各界表象,在天界则是璨如玉带横亘天际,执掌仙灵星辰寿命。在人间可以是波流万顷的江河湖海,亦可为古井无波的临渊寒潭,它们无一例外执掌着人间万物生死,而不论是天界中的银河还是人间中的凡海到了地界都会为之变了颜色。

    据说忘川河水是红的,因生灵之血而泛红,是常年怒涌不息的,因万物沉积的怨愤而怒。

    那里的岸边有着诸多徘徊不去的冤魂,宁不过奈何桥投胎入轮回,也要守着一份生的执念流连忘返。

    不论是他们因为苦等爱人,还是为了手刃仇雠,不论本念是善或恶,久而久之,三魂七魄皆会受那忘川河水的影响,身不由己地飘入河水之中,仅存的一份执念也成了某种疯狂的偏执,化身为千万残肢白骨在浊浪中翻滚百世,哀嚎不止。

    这便是人间传说中的忘川,然而当莫仲卿真正看到它时却被它的美丽所震撼。

    无尽的长夜,夜空之中是数不尽的紫色星屑,大小不一,明黯不定。长夜之下河水如镜,镜面平滑一如绸缎,静谧而幽远,遥遥蜿蜒向东,一眼望不到尽头。

    河水泛红,只因那岸边怒放的彼岸花丛,成团成片,火红妖艳。它们不仅将河水映得胭红,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赤水染花娇,还是花艳映河红,更是将周边青色碎石土壤路照得发红发亮,就连此刻莫仲卿和正一道人的脸上也散发着异样的红彩。

    噬魂花有叶无花,还魂花有花无叶

    莫仲卿骤然回想起祁彦之的警告,心中一凛,堪堪止住脚步,眉头直蹙,若按祁彦之的说法,这种花儿最为相似了,但放眼望去,皆是有花无叶,岂非入眼尽是还魂花?

    这,似乎哪里不对?

    身旁正一真人仿佛读懂了莫仲卿的迟疑,解释道:“祁老弟要的还魂花便是这种彼岸花。但是,这彼岸花三十年有花无叶,三十年有叶无花,而眼前这些红花固然生得好看却是万万碰不得的。”

    莫仲卿一听,有些沮丧道:“那、按照真人的意思晚辈这次来的不巧了?”

    正一真人笑了笑,道:“不知你对这奇花了解多少?”

    莫仲卿耐着心思道:“以前曾在鉴玄录上读到过些,不过却不大记得了。”

    正一拈须微笑道:“嗯,其实这片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原本色泽洁白且不会迷惑过往的游魂。但那时有万千阴魂因种种执念非但不想投胎,更不想过那奈何桥喝那忘情水所以徘徊河边不愿往生。

    有位大能终不忍见这些凶魂冤鬼就此魂飞魄散消亡在河水之中,所以在河边种下大片彼岸花,以此来承载众生执念,你所看到的这些染血的花红,其实就一个个有主的花壳,而里面住着一个个因执念而等待的残存意识,其本体三魂却早已各安其命入了轮回,如此才不至于久处岸边遭忘川河水同化。”

    莫仲卿怔了怔,道:“既如此,那位大能将这些存有执念的彼岸花留在此处,岂不是要害了更多过往的无辜路人?为何不索性将这些残存执念毁去。”

    正一赞许道“无量天尊,小友此问可谓大善。然因果相生,报应不爽,此谓天道,不可随意剔除,更何况这条通往奈何桥的黄泉路本就不是给生人走的,而生魂懵懵懂懂初来此地也看不到这些彼岸花,换句话说,他们与我们所见不一样,并不能看到如此之多的他人执念,只能被其中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执念所牵引。”

    “牵引之后呢?”

    正一拈了拈须道,“那就该是生魂还债的时候了。”

    “就无例外?”

    正一笑意冉冉道:“怎会没有,比如现下你我二人来到此间便是个例外。”

    莫仲卿心中微微安定道:“所以,真人的意思是这彼岸花丛中难免有一株是例外,未曾染上生魂的执念?”

    “无量天尊,小友聪慧。记住,未曾染上执念的彼岸花在我等眼中看来是白色的。”

    这正一真人笑着说完便见一阵清风吹过,立时,那身前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丛犹如成团成簇的赤焰般摇曳身姿,花浪滚滚,其上花瓣更是散至空中成了一蓬火红花雨,霎时好看。可身旁青石小路上那飘荡无依的点点光团竟在一瞬间被生生吹散。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念一世间(二)() 
莫仲卿见这漫天花雨,心中啧啧称奇却不曾想正一真人忽道:“这风生得蹊跷。”

    说罢、真人眉头又是一皱,侧身回首张望,那莫仲卿亦是回头望去,入眼除了一片红火和光光点点之外再无它物,再瞧正一那凝重的神色,心中又极为不解,故问道:“怎么?风而已,有什么奇怪之处?”

    正一真人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沉默片刻又指着那明暗不定,奄奄一息的光团道:“地界之中本不该有风,因为此地生魂离了肉身便是无根之浮萍,最是轻飘,似这般阴风一吹立马魂飞魄散,方才就这一下,怕不是已灭了数百生魂。”

    莫仲卿一听,心中惴惴,看着身边闪动的光团,沉声道:“地界没有风?”

    “不错,这里何止没有风,就连日月星辰都没有。”

    莫仲卿以手指天、极为不解道:“那不是星辰?”

    正一真人正色道:“此地掌管万物生息,而那些不过是仙灵星辰死亡后留下的结晶罢了,你可以称那里是天河,忘川都行。”

    莫仲卿讶然道:“这么说忘川河竟无处不在?”

    “不错,只要在这建木之中便无处不在,因为它本就是建木的命脉。走吧,我们现在就沿着这条忘川先看看。”

    莫仲卿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他直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生活在建木之中的事实,也无从去想象这颗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建木到底有多大。

    而自己生活的人界又到底有多么渺小,是建木之中的一片树叶?还是一根枝桠的天地?

    莫仲卿苦涩一笑暂将念想抛诸脑后,跟着正一真人开始沿河搜寻起来。

    要想在这万红丛中寻出一抹净白,不比大海捞针好上多少,在这浩瀚的彼岸花海中来回细寻,除了极具考验二人的耐心和眼力外,还要分外小心那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一旦碰触便危险至极的赤红花朵。

    而令莫仲卿在意的是一直沿着边缘搜寻,不去那花海中央探查难免会有遗漏,若是届时望见白色还魂花,却发现在正中央该如何是好。

    幸好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莫仲卿太久,一旁正一真人早做了准备。

    只见他摸出一只斜插在腰间的不老松枝桠,将它递向前方,刚近半尺距离便见赤色彼岸花徐徐自行弯折,花丛分左右而开,莫仲卿见状顿时一喜,跟着正一向着花海中心走去。

    然而即便如此,彼岸花海中入眼一片皆赤,就连根茎也是血红无比,寻得久了竟让莫仲卿产生些许错觉,他似乎隐约听到某种声音似是呼唤,他甚至还感受到了彼岸花中某种纷乱的情绪,正隐隐牵扯着他的心神,这种感觉就像某人在耳边吹气,又似乎一只猫儿的爪子挠着心窝,令他莫名地想去触碰。

    “留神!”

    一声断喝令莫仲卿灵台一清,欲伸出去的手又重新落了下来,他感激地望了正一真人一眼又听他肃道:“这些赤色彼岸花终究只是一份死者残留的执念,莫要太过好奇,小心碰了就回不来了。”

    莫仲卿心中一凛,再不去关注那娇艳欲滴的赤色花朵,忙默诵清心咒,跟着正一渐寻渐远。

    十里冥途、一池花海,生生执念催花开;红莲孽火,世世浊埃,终不见陌上莲白。

    忘川河水流淌不息任凭二人寻寻觅觅终是未寻见一朵白净的彼岸花,而此时花海尽头已没有路,就连一旁的青石碎路也止于此处,再往前净是黝黑一片,就连幽暗不明的光光点点也随之湮灭不见,看起来仿若虚空一般。

    左侧的忘川河上架有一白玉拱桥,桥板上烟雾缭绕,将桥的那头悉数遮住,令人望不真切。

    “前面没有路了?”

    正一真人道:“不错,前面去不得。”

    莫仲卿一省,望着空无人烟的白玉桥板道:“那这桥我们怕是也过不得?可桥那头岸边另有一片花海。”

    正一真人颔首道:“那桥上迷雾中有看守,我等看不见,也万不能从那过去。”

    “那我们从忘川上御剑过去?”

    说着莫仲卿解下临行前霄牧所赠的飞剑握在手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正一瞧着笑了笑望了望身后花海却是道:“是把好剑!不过还是先随贫道来吧。”

    说着当先一步又握着不老松的枝桠折回花海。

    片刻,二人寻得一处岸边站定,他们的前方便是看似平静幽谧的忘川河,而身后一尺距离便是彼岸花海的边缘。

    莫仲卿有些不解道:“正一真人,为何非要离得这般近才御剑飞渡?难道这忘川有什么蹊跷?”

    正一微微颔首,以手指道:“对岸是地界,不比此处安全,若用飞剑横渡,届时些许动静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所以,还是坐船为宜。”

    坐船,哪里来的船?

    莫仲卿这心中疑问尚不及问出口,便见正一道人将不老松枝桠朝地上一插,再引道决,枝头顷刻阴燃。随之一股奇香便从阴燃的枝头顺着一缕清雾飘向河中。

    “好香。”

    莫仲卿用力嗅了嗅,不禁脱口而出。又道:“这是在做什么?”

    正一笑了笑,望着河面道:“这不老松枝桠承建木之精,为众灵所爱,当可作一二船资,你瞧。”

    莫仲卿心头一惊,闻言远眺,便见河面不知何时白雾顿起,须臾一黑影乘着薄薄冥雾向着二人遥遥驶来。那黑影初见如叶,再见已显出船型,片刻之后,竟不知何时已快临近岸边。

    “来得好快。”

    莫仲卿见船上无人更是一惊,一旁正一笑了笑道:“此船乃忘川数万残念所化,不为地界所管,平日藏于迷雾之中,可谓来无影去无踪,小友可乘它往返,不过到了地界一切小心为上。”

    “正一真人不一起去么?”

    “贫道”

    这贫道二字刚过,余话未出,空中又是一股怪风凭空乍起,卷起一团残花扶摇直上,莫仲卿顺着残花望去,但见一袭白衣的重虞不知何时凌空急来,霎时欺到二人身侧五尺外喝道:“他去不得,你也不准去!”

    说罢,一拂袖口,竟满脸杀气!而那漫天花雨竟在这一袖之力下,悉数向着正一袭去!

    莫仲卿一惊虽不明就里,可一见重虞上来就痛下杀手,忙祭出飞剑横身来挡,口中不忘大呼道:

    “住手。”

    “让开!”

    “不让!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重虞为之气结,挥袖撤开花雨,突然盯着莫仲卿一字一顿道:

    “就算他害死了素衣妹妹,你也不让?”

    “什么!”

    霎时,这道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简直骇人听闻!

    莫仲卿踉跄后退思维一滞,呼吸也跟着急促。转念一想,不可能!这一定又是重虞使的鬼把戏,她又在骗我!

    是的,她在骗我!

    一时间,莫仲卿心中突生希望,他又直愣愣地望向了重虞,仿佛要用双眼来证明自己绝不是在自欺欺人!

    可当看到重虞那极度愤慨的面容时,莫仲卿不由得又开始慌了,这种怪异的感觉令他整个心脏都开始抽搐。

    他根本没有见过重虞如此气愤的神色,虽然不愿承认,但恐怕这是真的。

    可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说素衣一直沉睡么?

    自己一直认为她说素衣在沉睡,只是一直强占着素衣的身子不想将控制权交还素衣的托词,难道还能有比这更坏的结果?

    莫仲卿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他将头艰难地转向正一真人,却见他极为不解地摇了摇头,又对着重虞道:“贫道不曾妄害一人。”

    重虞一听,怒斥道:“无耻老贼!领着昆仑六脉弟子进攻龙宫的是你,将我囚禁昆仑的也是你,命文殊那个小道士用这须弥图从这副身体中强行摄走素衣魂魄的难道不是你!”

    正一真人闻言已知其中梗概,虽不知弟子文殊为何错将那位姑娘的魂魄当作重虞之魂摄入须弥图中,但大体已知与自己毫无干系,但出于回护之心,也不多作解释,略一沉默,直奔主题道:“既然须弥图摄错了那位姑娘魂魄,等此间事了,贫道就随你一道回山,只要须弥图还在”

    这话还未说完,重虞已怒不可遏地截道:“须弥图倒是还在!但你可知、须弥图到我手上的已经毁了!”

    正一真人一怔,亦是满脸错愕道:“毁了?”

    重虞厉喝道:“难道不是你这老儿毁的!”

    “不是他,是我,是我毁的”

    这时、莫仲卿低着头突兀一言,浑不似个人声,二人齐齐望来,眼中似有千般疑问。

    可莫仲卿终究未再吐一言,事到如今,他还有何话可说!

    他终于知道原来桃源图就是须弥图,原来竟是自己在图中逼死了素衣!她为何到死都不肯告诉我?难道怕说出来我不相信?

    脑海中忆起过往桃园图中的经历,直到素衣为成全自己化作点点光团陨殁的那一刻,直到忆起那一刻素衣还面带微笑时,莫仲卿终于领会到笑容的意义,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痛心拔脑,五内俱崩!

    “哈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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