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溪见他语无伦次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她本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地位不低,本以为再如何这方少奇也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伤害……可如今,看到他这副表面软语相求实则性命相胁的举动,又如何猜不出这方少奇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再一想到自己失身于这等薄情寡义之辈便连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尽管呼吸不畅,却任由方少奇捂着嘴角也不吭声更不点头答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方少奇见着终究有些心疼,可他也知道此刻说什么师妹也不相信,如此天人交战一番,微微松了松手上力道,换了种方式道:“小师妹,你听我说,你这一喊不但我性命不保,更会连累师妹你女儿家的名誉,你是喜欢那云广师兄的吧,但是你想若惊动了他他瞧见我们这样,他还会要你么?不会!是个男人都不会的。”
姑不论方少奇这般以己度人的心思是否正确,那莫婉溪心中已是凉了半截。
一时间委屈,苦楚,怨恨…种种负面情绪犹如走马灯般在心头轮番上演,眸中泪水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直落,身子不住的发抖。
方少奇见状于心不忍,终是缓缓撤下来了双手,见莫婉溪依然无声哭泣,突然后退下床,猛地双膝跪地,左右频频掌掴双颊道:“师妹,你原谅我,原谅我!”
方少奇每说一字便扇自己一掌,声音虽刻意压低可从双颊愈渐红艳来看显然力度并不算轻缓。
莫婉溪看着方少奇如此举动既并未阻止却也未喊出声来。方少奇见着有戏,心下一动,这掌掴更为卖力,话语更是将错就错道:“师兄知错了,真的错了,但这般冲动全是因为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和那云广师兄卿卿我我,我便手足无措,我便几欲发狂,我心如刀割却无人倾诉!你本就是我的娘子啊,难道,我只能在角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去一步步远去?我不甘心,绝不甘心,你本该属于我的!”
此刻、莫婉溪看着他,从他眼中可以读到一些真情流露,而更多的则是歇斯底里的狂躁,偏执,嫉妒。
仿佛叫人觉得他并非真心诚意的喜欢自己,而是不让别人抢走心爱的物件才这般拼命!是以、莫婉溪眉头皱着更深,抹了抹泪水,冷着眼并不说话。
方少奇见她这般模样误以为已将其打动,遂趁热打铁道:“所以娘子,我们忘了这昆仑,立马回江陵补上喜宴好么?”
见对方依然不语,方少奇似乎隐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扭曲道:“你一定还想着云广对么,我告诉你,他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他的计策……”
“够了,你滚……滚啊!”
听着莫婉溪略带哭腔却决绝的话音,方少奇怔了怔,心下虽是极为不甘,但事已至此已别无选择,他庆幸自己至少还有双腿脚,他还可以跑,现在也的确该跑了。所以,只听他边安抚着莫婉溪边道:“行,行…娘子你且静静,我晚些再来瞧你。”
莫婉溪拉了拉薄被抱住双膝蜷缩于床榻一角,看着方少奇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心下又是一阵凄楚悲凉,可就在眼前这人欲拉开房门时,隔老远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
“师妹,快醒醒,瞧师兄给你带谁来了。”
莫婉溪一听,知道这磁性温和的声音出自云广师兄之口,更知他口中那人正是自己的二师哥莫少英,一时间,她心中一慌,刚想张口叫住方少奇,却见他以如惊弓之鸟般猛然窜至近旁,脸上青筋暴跳,一把勒住自己脖颈道:“别出声!!你答应我不说的。”
莫婉溪胸口一窒,没想到他这般不信任自己,霎时眼泪婆娑,哭声呜呜咽咽,凄凄切切。
一旁方少奇见她这般模样,忙东瞧西望在凌乱的床榻之后拾起自己的衣物胡乱穿上,看看对面窗户又再次回首急劝道:“师妹,你听我说,若是待会儿云广瞧见你这副模样,就推说身体不适,若还是让他瞧出些端倪,你、你就是半夜遭了……遭了贼,总之你千万不能将我供出来!因为那云广要害我!他要杀我灭口!”
这话说得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可那莫婉溪听来出奇地没有丝毫愤怒,而是嘴角微微噏动脸上一片漠然。
此时门外楼梯上已响起了脚步声,方少奇脸色一变,就见莫婉溪如木偶般既没有表情,亦无丝毫答复,心下一急,双手又不由掐住莫婉溪双臂,左右狠狠摇晃,低喝道:“你倒是听见了没有!死了么!”
莫婉溪依然无动于衷,那厢敲门之声却愈发急促,方少奇当下忍无可忍面色一狠,大脑一热猛地从旁绰起青锋剑鞘‘铿锵’一声,立拔剑鞘,一剑直刺而去,可那莫婉溪竟是不躲不闪闭目待戳。
立时,三尺青峰,一抹血红,剑透薄被,刺体而出。
方少奇这剑招毫无花哨、势大力沉,直将莫婉溪柔弱的玉体死死钉在了墙上方才善罢甘休,随后心中一丝不忍刚起,可看着莫婉溪依然有些不屑的神色,脸上又再度狰狞道:“是你逼我,你们都逼我,就莫要怪我心狠!”说着,再度手握剑柄用力一搅便听莫婉溪闷哼一声,紧握的双手开始逐渐松弛。
方少奇看着这一幕、心中悔意顿生,听着益发急促的敲门声,终是再也顾不得那一动不动的莫婉溪,慌忙拔出青峰走近窗边徐徐一拉,却发现窗柩纹丝不动。
一惊之下,再度用上了三分力却仍旧打不开窗柩半寸!心中这一急,耳边已然听到就近的敲门声:“小师妹,你醒着么?再不开门,我们可要闯进来了哦,呵呵呵……”
此时这云广玩笑似的口吻对于方少奇来说不啻于催命魔音。他顶着压力,紧绷着神经仔仔细细摸索一番窗柩却无力地发现,这内部闩锁明明没有闩上,又为何会推不开呢?略一思忖之下,一丝可怕的念头刚及浮上心头,那门外的人声已渐显疑惑道:“师妹?……”
短短二字却带着满满的诧异,方少奇听来只得狠命咬了咬牙,对着紧闭的窗柩猛地一劈,但听‘咔嚓’一声碎响,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窗外甫进,方少奇已纵身离地,刚想窜出窗外却听身后一道更为猛力的破门声乍起,一人从背后喝道:“什么人!”
第二百八十章 怯懦无情郎 二()
三字即落,方少奇整个身子已窜出窗外大半,可随即后脚就被一人死死钳住,猛地一拉,又被拽了回来重重摔在了地上,心下跟着一片惊恐!
“师弟!你——!”
这声音不用回头便知是那云广无疑。方少奇强行按捺心中的惊惧,鼓起勇气爬起身来,一剑舞开云广,下意识道:“是你,是你这恶贼害我!”
这突如其来的辩解并非方少奇电光石火之间作出的猜测。从方才窗户被锁,到昨晚室内瞧见那小师妹神志不清般的媚态,这种种一切都在表明是这恶贼云广所为!
方少奇双目充血刚想拼死抵抗,可当他瞥见云广身后走向床榻旁的那个身影时,心头咯噔一声,绝望顿生。
他……怎么也来了?
薄唇,冷面,横眉怒目,腰佩白鞘黑刃,一色玄衣绑身。
那一双冷酷的瞳孔仿佛没有焦距,深谙的眼底充斥着肃杀之意。
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比之在江陵时少了几分张扬不羁。这是久经沙场历练之人所拥有的内敛,更是血与火中蕴育出的刚毅。
此刻的莫少英根本没有去瞧他,人也已飞身来到床榻之上,一把揭开那染血的薄被,见那剑身贯入位置,在锁骨之下一寸处并不致命,眼神继而一亮,急急掏出一枚通体雪白的药丸塞入师妹的口中。
随后,只见莫少英再度拿出个药瓶,将其内的褐色药粉均匀撒在了伤口周围,右手不忘顶着莫婉溪的背脊,徐徐灌入真气,只不过这透掌而出的,却并非寻常白色真气,而是色如墨汁犹如柳絮般的煞气,看得一旁云广心下暗惊不已。
少时,但听莫婉溪‘嘤咛’一声竟是醒转了过来。
她眼帘微睁,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眸中顿时多了几分神采,可一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神情又再度化作种种委屈,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仿佛是极尽宣泄,更是道尽胸中的苦楚。
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唯有亲人最解,莫少英自幼跟着莫婉溪在一起自是感同身受,只不过此刻他脸上竟全无表情,更未上前安抚给其一个拥抱,反是伸手点了莫婉溪睡穴她昏睡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张冷如冰渣般的面孔,转向了方少奇笑了笑。
这种感觉,就仿佛猫看着老鼠,灰熊看着鱼,狮子看着羚羊一样。
尽管方少奇不想承认自己是猎物,但这种微妙而凛冽的感觉已使他僵在了原地,口不能言,忆起江陵一幕,小腿直直一软,吓得双膝着地刚想跪地求饶,却见面前寒光毫无征兆地闪过,自己紧握的青峰已然落地,跟着一起掉落的竟还有那持着剑柄的右掌。
方少奇一阵惊愕,看着自己被削得齐平的断腕愣了愣,跟着鲜血迸出,一股钻心的疼痛立时填满了整个脆弱的神经,突然间,他嘶吼,他狂叫,不住地叫嚷道:“手、手,我的手——!”
方少奇此时已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身子跟着不住后退,畏缩于墙角,盯着自己的断腕不住摇头状若疯狂,丝毫未察觉到莫少英缓缓举起流渊正准备祭出致命的第二下。
而当那裹着诡异黑丝般的流渊脱手而出,直击方少奇的面门时,场上情况却是再变!
只听轰然巨响乍起,一面巨大的剑身竟是从客栈的上层横贯而下,在一片‘嗤啦咔嚓’碎木脆折响下,已稳稳斜插于地面横档于方少的奇身前,紧接着但听‘嘣’声刚起,一宽一窄两剑相交,却互不占便宜!
那悬空中的流渊猛地一顿,周身黑丝陡然离体,片刻竟是化为万千精纯的剑气,犹如片片黑絮从四面八方向着阔剑身后的方少奇攻去,那斜插于地的阔剑闻风而动,只见其剑身上银色古篆一闪,转瞬竟是支起一片肉眼可见的光罩,直将方少奇稳稳地包裹在内,任凭其外剑气四溢,飞絮疾舞,其内却是纹丝不动,稳若泰山!
云广见着阔剑,脸上笑意慢慢凝固,心下一片暗惊。一旁莫少英平淡无奇道:“跟了我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
一言过罢,但听被阔剑砸出洞来的楼板之上,一人笑答道:“哈哈哈哈,小友哪里话,我们好歹有过一面之缘,你若要见我当可知会知会,何需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及敝派不屑弟子呐。”
莫少英冷冷一笑,只见一人一身灰色葛衣拎着酒壶,从楼板之上纵身而下,甫一站定,便见云广立刻跪拜道:“弟子云广见过即醉小师叔。”
说着随手捏碎了一颗粉色药丸动作竟是行云流水丝毫不露端倪。
那即醉摆了摆手道:“快起,快起,莫要行此大礼,你若有心,见着同门有难便不该见死不救。”
话语直白毫无掩饰,显然并没有将云广再当自己人,云广笑了笑再不多话长身而起,双足移了两步与莫少英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将即醉二人困在了角落。
即醉侧过头来手抚阔剑巨阙剑柄,霎时莹莹光罩一收而没,接着只听他侧首朗声道:“旬月不见,小友御剑之术已登堂入奥,若是再体悟百年,沉心敛性,当可为一代剑仙逍遥自在,又何需借这《魔道》上的邪术盘剥女子精元?”
莫少英面无表情,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即醉略微顿了顿,诧异道:“咦、小友真不清楚?”
莫少英见他二次责问,遂正眼紧盯道:“道长若不信,何必再问!”
即醉见他言语毫不拖沓,浑不似作伪,心下略一计较,又是喜笑颜开道:“是、是、是,既如此,那在下这就别过了。再会,再会……”说着刚欲转身带走方少奇却听身后莫少英冷冷道:“慢着,你走可以,他须留下!”
即醉尴尬一笑,转过头故作诧异道:“怎么,瞧小友的意思一只手不足以洗清他的罪过?”
莫少英嘴角冷笑并不答话,那意思再清楚不过。
即醉弯下腰来,侧首对着方少奇唉声叹气道:“你看,他要的你命,要不你就留下认命?”
方少奇一听,当即惊醒过来,不顾右腕剧烈的疼痛,慌忙磕头求饶道:“即醉长老救我,救我!我不是故意要刺师妹的,我、我是被害的!”说着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痛哭流涕身子哆嗦不已。
即醉摇了摇头道:“唉、瞧你这出息,男女之事图个你情我愿,你做出这等事来,我本也不想保你,可谁让你是那天魁老小子门下呐,说罢,将前因后果说说,若是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说不定我还必须带你走。”
言毕,右手在方少奇断腕之处飞快一抹,那伤口血流即刻渐止,方少奇见即醉道长有心袒护,心下便有了一丝底气,他不敢看向莫少英,更不敢对其有所怨言,只得将心中全数怒火指向云广,满脸怨毒地道:“是他!昨夜丑时三刻弟子听得师妹房中有些动静颇觉蹊跷,心下这一疑惑便偷进房门,见屋内师妹就像现在躺于床上,而其上还有个人影欲对师妹行不轨之事。当时弟子怒吼一声,刚想上前与之拼斗,可贼人一见弟子便翻身逃出了窗外!现在想想这淫。贼定是怕被弟子瞧见真容这才仓惶逃去,而在这通衢县中除了他云广师兄外,弟子还认得何人?”
“方少奇!你做出这般事来竟还想无中生有,中伤于我,难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先行图谋不轨了!?”
红衣云广此刻是一副既伤心又愤恨的表情,俊美的面孔因过得用力变得极其扭曲,可以看得出已是在强压着怒火。
那方少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般吼道:“放屁!你,一定是你害了我和师妹!”
云广震袖驳斥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且问你,你说丑时三刻,可确定是那时?”
方少奇一顿,镇定自若道:“窗外打更定是丑时三刻左右,我又怎会记错?”
云广冷笑:“师弟的确没记错,但是昨夜我虽早早入睡,可刚过子时我便酒醒。丑时不到我已身在离此处半里外的‘有间客栈’与这位安乐侯秉烛夜谈!不信,你可以问问!”
方少奇一听,心中大惊,看向莫少英却见其人默不作声也不知再想些什么,转而却听一旁即醉接话道:“这句话云广倒说得不错,昨夜我在那客栈屋头喝酒记得当时更夫打更,约莫就是丑时左右便见这一身红衣的云广客栈中便一直不曾出去过。”
方少奇一听之下心中凉了半截,后退一步却兀自强辩道:“那又如何?总之,我、我分明就是听到动静了才进师妹屋中查看的!他,他一定额外雇佣了帮手!”
云广近一步道:“好!就算你所说的并非编造,敢问你惊走了所谓的贼人,又为何对师妹做这等禽兽之事!”
方少奇面色再次一白,退至即醉身侧,慌不择言道:“我!我不知道,是师妹喊住了我,我清楚得记得她喊了我声师兄……我……”
云广张口截道:“这般说来昨夜定是师妹勾引你了?”
云广每说一句便小进一步,方少奇下意识后退已再度渐近逼墙角,这二人一进一退中,只听云广驱身向前、语速奇快道:“你昨夜黄昏为何突然要去那酒肆?”
方少奇一惊道:“我当时不是犯了脾胃病症,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师妹也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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