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他已迷醉其中,将周遭景物感应得更加清楚些,不知不觉竟将一丝灵觉拓展到了身外。
那整片翠绿如涛的气息,应是左首幽篁竹林。
林间道道晃动着的明黄生机,应是各种动物潜蹿其间,而竹林右首的那道山门牌楼,则显得紫芒环绕,令人望之竟有种危险的气息,若是看得久了,那道紫芒竟幻成一口漩涡似要将心神吸附于内。
莫仲卿微微一惊,慌忙撤出心神向下感应而去,就见两道洁白的光源恰如呼吸般一缩一胀,看上去无比柔和,令人亲近。
莫仲卿心神一动,透过灵觉舒展至光源周间,霎时竟能感受到一股直透心神的温暖,犹如冬日艳阳拂遍全身。
片刻,察觉到这就是明悦和明若体内所散发出的本源道力时,莫仲卿略一欣喜,想起方才种种所见自忖,应是天机道人所讲的‘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了。
证明这绝非偶然,莫仲卿收起喜意,平心入静再次将一丝灵觉探出体外,掠过两道洁白‘光源’,小心翼翼地避过上方牌楼,钻入竹林向内探去,在经过一片绿意盎然的生机后,突然一股巨大‘光团’赫然现于‘眼’前,随即更有一道陌生的意念直击脑海。
霎时、莫仲卿便觉得天昏地暗,竟有种遭人猛锤后脑的痛感,大惊之下立睁双眼,惊魂未定之际,突发奇想道:“难道这山门前还有什么禁制术法能防止灵觉窥探其中不成?”
眼前那明悦则是一脸紧张道:“这位莫少侠,可有哪里不适?你为何鬓角直直冒汗?”
莫仲卿吐出一口浊气,勉强笑道:“无妨,方才打坐出了些岔子。”
明悦见一旁明若并未阻止自己说话便又回道:“是吗?我方才见少侠运功姿势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倒有些似我们所练的昆仑决,难道少侠也是我昆仑门下新晋弟子?”
莫仲卿想了想张口欲答,却发觉自己身份过于特殊,他既未参加弟子试也未有入昆仑派之心,诸位长老更是未提过收他为徒,可身上倒练着货真价实的昆仑决。而若是问及自己所属哪位长老门下,却更是难以回答。
因为除了妙法真人外,自己或多或少已受了其余五位长老的教诲和恩惠。
莫仲卿想得一阵,语意含糊道:“我应当算是天机门下。”
这般说辞难免不让人产生疑问,但闻明若一声冷哼欲张口问话时,一声足踏落地竹叶之声生生将她的话语打断。
旋儿,那明若与明悦转身一见来人,纷纷垂首作揖、异口同声道:“弟子明若明悦拜见师父。”
第二百五十章 青竹林吊诡 一()
此时,莫仲卿还是双腿盘膝坐着的,从他这个角度抬起头来,可以望见一双纯白道履,正缓缓踏着台阶上零落的竹叶而下。
往上瞧去一袭白裙下摆随着双足的前进正一起一伏微微律动着,那分岔的裙摆间,隐约可以看到内侧仍有一件裙裳,看上去裹得极为严实,不露一丝一毫的不雅。
而在裙摆之上是一袭明花广袖,袖口中藏着葱莹玉白,只露出半截手指的右手。
这只右手轻轻搭在左首小腹之下,而与之相对的左手,却是背在了身后,看上去似是有意拿捏着做派,但若看到削肩秀颈上,那张不悲不喜,淡如青空的神情后,莫仲卿这才觉得这并非故意为之,而是一种积年累月,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习惯。
莫仲卿收起心思站起身来,向着妙法长老作揖道:“云踪派弟子莫仲卿见过妙法长老。”
随后、那妙法向着明悦和明若两人点了点头,望向了已经站立而起的莫仲卿也不说话,径直走近,同样向着他略一点头后,方又当先朝着一旁走去,瞧其样子仿佛只是路过?
莫仲卿错愕片刻有些不知所措,却听一旁明悦小声提醒道:“公子你还愣着做甚?师父那是要你跟上去。”
莫仲卿一怔,言谢,当即追上妙法、二人一道向着一旁林道走去。
莫仲卿现下的疑问很多,比方说妙法长老为何一直不语?难道真是清高无比又或者异常冷漠?再比方说她为何不领自己进山门,这一林间小道又通往何处?
带着诸多疑问莫仲卿跟着妙法长老一路前行,这离山门越远自己一颗心越发怪异,走得片刻,眼看前方再无道路,入眼尽是竹林时,妙法也不加以解释竟就这般当先步入竹林之中,莫仲卿略一犹豫,只得跟随入内。
行于竹林之内,眼望苍翠竹群,耳闻阵阵竹涛,表面看上去自是一片惬意祥和之景,但此刻灵觉敏锐的他,不难发现此处气息令人分外不适,似乎不用入静来观,就能感应到满林肃杀之气,仿佛踏错一步就会厄难临身。
莫仲卿心头一肃,当即小心翼翼依着妙法的步伐跟进,盯着她背间藏在袖中的左手,心中尽量不去多想别的。
二人这般行得片刻,眼前豁然一亮,随即便见竹林中心地带赫然有一处方圆十丈来长的草坪空地,其上仅有一间竹屋伫立。
再看前方妙法时,竟不知何时已将一截秀竹折在手中,在地上缓缓写了起来。瞧着地面上娟秀的字迹,莫仲卿终于知道妙法为何一直不说话了。
原来,她竟是个哑巴?
短暂失神间但见地上已写有短短六字:“往后你住这里。”读罢,只见妙法双眸间透出几分之意。
莫仲卿会意一笑,当即点头称谢。
妙法运力至竹尖,又写道:“一日三餐由明若送来,你不可擅自踏出竹林,更不准内院半步,若有所违,我便轰你下山,再不得踏进天玑峰半步。”
看着妙法清澈双眸中露出的冷光,莫仲卿心下一凛,只能作揖颔首。
妙法露出些许思索之意,旋儿右手一挥广袖,突然凭空一阵飙风拂地,待得其上字迹尽消后又开始勾勾画画起来。
这一次她写得很长,似乎是一篇心法,开头写道为:“人力有限,需借吐故纳新以维持自身运转,进而养身修道,以达天命,而术法之理亦然。
武学中外功进展迅猛然,若干年后终不如内家功力,而内力又不如吐纳后修来的真气凝实。然人之气海狭小,修来真气再如何凝实也终受其限制,故须四两拨千斤,以自身真气引动天法,才能行那移山倒海,佈云施雨之术……”
莫仲卿将整篇心法逐字逐句地读来,心中起伏不定,一会儿想起白素衣和卓于晴引雷时的片段,一会儿又忆起董昭怡那般剑仙手段,再想起祁彦之和重虞以及即醉等人的诸般神通。
一瞬间,过往种种,历历在目,霎时有些明悟,竟在浑然不觉下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再醒来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作揖道歉道:“前辈,方才晚辈失礼了。”
岂料这翻举止却换来了对面一声轻笑。
莫仲卿一愣,抬头来看这才发觉此时月上中梢,周身昏暗一片,眼前的妙法长老,却不知何时换成了方才午时刚见的明悦姑娘。只见明悦笑得一阵,这才收声道:“瞧你个呆样,许是饿傻了吧。喏,这是晚膳。”
说着从木盒中拿出一叠素菜,两只白面馒头。
莫仲卿看了看,有些惭愧道:“妙法前辈何时走的,我竟恍然未觉,实在有些欠缺了礼数。”
明悦笑语嫣然道:“不打紧,师父半个时辰前刚走,她吩咐过我将食盒放在你身边就好,可瞧你这副傻样,就算遭什么野兽叼去了恐也不自知,所以我就好心留下陪你啦。”
说完,那明悦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大大方方毫不做作,感觉似是作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仲卿见她心思这般单纯,心中顿觉亲近,忖了忖,又道:“令师方才不是说由明若送这些的吗?怎么换做你了?”
明悦坦言道:“师姐不想来,所以往后就由我负责咯。”
莫仲卿听来心里一阵轻松,其实他也不太善于与明若那等冷面女子打交道,想了想客气道:“如此,往后就多多麻烦了,天色不早,要不我送明悦姑娘回去?”
明悦道:“不用,这林间竹屋是往日师父静修之处,我没来过上千次也有百来次了,所以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倒是你,可不要乱走哦,小心竹林中阵法不认人!”
莫仲卿想起刚入林时的一番肃杀之意,加之此刻明悦这一翻警告,勉强笑了笑道:“是,我必定不会离开林中一步,好叫令师以及诸位姐姐放心。”
明悦心思单纯却并不愚笨,听他话中意思,再看看他那副有些微微失落的表情,突然噗嗤一笑,实话道:“你是文殊师叔带来的,应该是个好人,所以偷偷告诉你吧,这里的阵法并没有开启,不用太担心。所以你可以四处走走,但最好不要走出林子,更不要靠近山门。”
莫仲卿回道:“多谢明悦姑娘信任,在下自是省得。”
明悦拍手乐道:“好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休息了,要入静去竹屋里头,明儿见。”
目送明悦离去,莫仲卿心中一番感叹,这明悦年纪轻轻似乎从未出过山门亦不谙世音,心性上倒与师妹莫婉溪有着三分相似,但比起小师妹来又更为单纯,也更为“好骗”。试想如此璞玉般的性格怕也仅有昆仑派这种环境中才造就的出来吧。
皎月明空,映射一地空竹。竹面幽然泛光,莹莹翠绿,娇娇欲滴。恍然一阵风来,竹叶飒飒,夜影虚摇,淡香微微沁鼻。
这是莫仲卿来此天玑峰的第四个夜晚,也可说仅是在这竹屋中的第四个晚上。
这四日间,莫仲卿恪守妙法所定下的规矩一直寸步不离竹林,除了偶尔见到妙法长老前来授业解惑外,最常见的就是那明悦姑娘了。
这些天来,莫仲卿闲极无聊,加之意在锻炼心神,便将整个竹林扫视了一遍,可以说除了妙法本人外,再也没有旁人比莫仲卿更为熟悉这里了,其程度较之金银阁还要通透三分。
闭眼入静中,随着一丝灵觉在竹林内不断悠游,可以感应到诸多气息,比如那团明黄不定在林内随意窜动之物应是夜晚出来觅食的鼠兔,而不远处那细细黄白淡影应是一条伺机而动的竹叶青。
莫仲卿的灵觉感应至此心念随之一动:这蛇要饱腹,鼠兔要命,本是各取所需并无对错,有的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但大部分人总是喜欢同情弱小,莫仲卿看着鼠兔即将消亡的命运,难免动了些怜悯之意。
他知道此刻多半是种恻隐之心在作祟,也知道自己即将做的事情未免有些多余,也许今夜救得了这鼠兔一命,明日难免也会遭同样的厄运。
可救得一次是一次,莫仲卿觉得只要瞧见了便是种缘分,这没什么道理可言,或许仅仅是个人随着喜好顺着本意行事罢了。
当莫仲卿准备有所行动时,却发现灵觉内忽然有一大团黄色光影闯入林间,瞧其光影形状以及倏忽来去的身形,不难猜出应是只攀山猿猴之属,这只猿猴顺道惊走了鼠兔,又径直向着林外窜去,瞧其路线似乎仅仅是路过此地。
莫仲卿不免哑然失笑,暗忖:“看来这老天本就欲假手于这只猴儿来惊走鼠兔,我倒是操了一番闲心。”
良久、风停,四周显得寂静幽谧,就连那飒飒竹声都已沉入了夜色。
莫仲卿灵觉在外遨游半夜早已有了倦意,当他侧卧下身子后不过一会儿便了梦乡,然而似他这种修道之人即使睡下了灵觉也是相当敏锐,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忽听静谧的林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沙沙声,声音时高时低却富有韵律,似乎有人正拖着什么东西在林中慢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青竹林吊诡 二()
“如此深夜是谁在竹林间走动?难不成是妙法真人深夜有事相商?”
莫仲卿笑着摇了摇头,可紧接着面色微微一变,仿佛意识到什么般,整个人已翻身而起,悄然掠至屋外。
此刻月影西斜,将一根根幽竹的乱影拉得老长,直刺入莫仲卿的心里。
这使得他还没靠近屋外的竹林,就已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压抑,仿佛被强行关在一个封闭的箱子里一般,而此刻前方原本应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竹林,已被一层如墨汁般的黑暗笼罩,灵觉只要一探入其间,整个脑袋便会有一股刺痛之感袭来。
莫仲卿知道竹林中一定出了问题,也知道冒冒失失闯进去实在太过危险,但是一想起之前天玑峰上出现的一系列女弟子被夺精元的事件,再想想这几天五长老对自己的恩惠,他毅然决定打起十二分警觉,单枪匹马躬身前进。
他走得无比轻巧,犹如一只月夜中矫健的黑猫,他的一双眸子黑得发亮,仅凭偶尔落下的月光就能在复杂的林间穿行。
然而他的脸色还是益发凝重了起来,因为他不仅听清了前方窸窸窣窣的响声赫然是持续撕扯布帛的声响,更听到了其间隐隐约约夹杂着道道呢喃与低吟。
这声音仿佛女子断断续续的梦呓,而梦呓越大,莫仲卿的脸色也就越发严峻。
“这声音,这声音像是……明悦!”
莫仲卿想到这里面色骤变,再也顾不得悄然潜行,身形已如黑豹一般蹿了出去!
“谁!”
随着三声异口同声的喝斥传来,莫仲卿已然冲到了事发地点,他还未立住身形,就见其中一道本趴伏在地上的身影,率先一跃而起,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其动作之快,几若鬼魅一般。
而在这道鬼魅刚刚起身之处,还有一地凌乱的被褥,被褥中散落着片片被人撕碎的白色女子道袍,其上也正躺着一具犹似白羊般温软的胴体。
而胴体虽是离了那道身影的压迫,却犹自浅浅呻吟。
莫仲卿一见如此,胸中怒不可遏,丹田真气催发到了极致,双掌暗挟十层真气,掌间透出寒芒,仅一瞬,人已消失在了原地,再一瞬,双手已是左右开弓,分别击向了阴影中二人的面目!
那二人未料到这不速之客来势竟这般迅猛,双双狼狈一滚,虽是侥幸躲过,但听着耳旁咔嚓数声爆响,还是让二人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匆忙起身顺势回头一瞥,骇然发现方才所站之处,约有手臂般粗壮的青竹已被那道掌力拦腰催断!
其上那茂密的竹叶随之倾倒而下,粗略一看,折断之数竟有五六根之多。
两道人影不由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互望一眼,当即分向南北处遁去,莫仲卿盛怒之下却也不着急追赶,回头来看,见地上的神志不清女子果然是明悦。
当下一手虚托起被褥将她卷起后稳稳靠在怀中,同时右脚猛然一踹,踢断一根半尺来长的竹节,随后变掌为刀,又将竹节从中一劈一分为二,临时作成一片竹剑,就朝着向北遁走的那人追去。
这临时削成的竹剑,自不比长剑锋利,但莫仲卿此时的苍云剑法和身法经过桃源图中二十年的磨练沉淀,就算未曾登峰造极,也算是得心应手、融会贯通了!
加之这几日又经昆仑决的一番洗礼,致使这剑法使将起来已是快若闪电,身法更是神鬼莫测,不消一时三刻,竹片所指之处,已让那道人影心生胆寒。
只见人影慌不择路躲于一株青竹之后,那竹剑剑尖顷刻尾随而至,一剑洞穿竹身,‘咔嚓’一声,直点其人咽喉。
人影急急后撇,身法再展,刚绕至另一株青竹旁还未立稳,那身后竹片又是夹着一道清光逼近。
不得已,那道人影咬了咬牙竟是呼啸一声,竟双手双脚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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