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溪一惊之下,犹如小兔受惊般从陌生男子怀中急急蹦了出来,慌忙躲在了莫仲卿身后,一张小嘴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只字未能说出。
莫仲卿见状稍稍安心,忙上前拱手作揖道:“多谢公子救了舍妹,方才倒是在下眼拙,想不到那大汉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这般缜密毒辣。”
那男子笑了笑,拱手回礼道:“那大汉委实阴险,在下立于姑娘身后,也只是凑巧看见他的同伴欲行不轨,所以并不用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莫仲卿道:“对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舍妹与我来说却是救命的恩情,敢问公子姓名,府上何处,改日我俩定当登门拜谢!”
男子将嘴唇翘到一个弧度道:“在下姓汤,川中人士,至于登门拜谢怕是得压后了,因为……”
就在这自称为汤公子的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川中口音这般自报家门时,远处一句混有真气的洪亮话语忽然传入各人耳中。
“时辰到!敝派八十一届‘弟子试’、开始!时间为一炷香,各位请!”
一语甫过,众人再也不看场中三人立刻调头向着那玉阶相继冲去。
一时间,只见三三两两奔涌而去,跑得最快的已过了山门牌楼,就算最慢的也已踏在了玉阶之上。
那汤公子望了望,道:“这就是原因了,昆仑派每隔五年会招收一批弟子,而在下便是来此间学艺的。话不多言,在下就此拜别,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对着莫仲卿躬身一礼,又对着莫婉溪笑了笑,随后一撩袍襟,掠过二人向着前方飘然而去。
只见他三五个起落间已追上了后排众人,再过得一阵,那红衣身影已跃过前排,独占鳌头,向着山巅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当真令众人咋舌不已。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绿嶂笼青屏 三()
山门下的莫仲卿看着远去的身影没有出声,心中也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但这种莫名情绪在瞧见一旁小师妹有些望眼欲穿的眼神后,也就暂时不去想了,只听他笑说道:“人都走了,可要师弟帮你擦擦口水?”
莫婉溪脸上一阵羞恼,心想自己哪里有他说的如此不堪,这不就明摆着在嘲笑自己想男人么,这还了得,有没有规矩,还当不当自己是师姐了?
是以,一张脸虽仍是望着远处,可右脚已冷不丁地踩在了莫仲卿的脚背上。
莫仲卿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塌,而此刻的莫婉溪迅速撤回了右脚,向前边走边还以颜色道:“人都走了,师弟还杵在原地做什么呢?可要师姐帮你揉揉脚啊?”
莫仲卿赶紧摆手,一步一跳地赶上前去并肩而行道:“师姐的心肠太好,做师弟的实在无福消受。”
莫婉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好不得意,也就不计较他这话中另外一层意思了。
二人来到玉阶之上,莫仲卿看着牌坊云纹玉柱下,犹如门神一般的两位守门弟子,顿了顿就作揖道:“在下云踪派弟子莫仲卿,携师姐求见贵派掌教正一真人,劳烦二位道友通报一声。”
莫仲卿的态度可算是恭敬至极,不料其中年龄稍小,眉宇间存着一股英气的少年道士已冷冷地道:“敝派掌教正一真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快走快走!”
莫婉溪一见这架势,眉头一扬眼看就要发作,一旁莫仲卿已是先一步递上书信道:“二位勿怪,是我们失礼了,这封是敝派掌门交予贵派掌教的信件,只要正一真人看了信件定会接见我二人的,还望二位代为通传。”
这时,另一位身着白葛道服,年纪稍稍大些,看起来颇为老成的守门弟子对着二人一礼,然后淡淡地道:“并非我们不去通传,而是掌教真人尚在闭关之中,恕不见客,二位请便。”
莫婉溪见师弟莫仲卿连翻受阻,心里早已看不下去,当下就上前一步开始“护犊”帮衬道:“你这两人怎么回事?左一个不见,右一个闭关的,闭什么关?既然是闭关为何一开始不说?这样不是明摆着存心刁难?呵!大派之下的弟子果然良莠不齐,竟连扯谎都不会!”
小师妹莫婉溪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的话虽不太好听,但多多少少却有些在理。
那先前已有些不爽的守门弟子见她这般说法,面色一怒,不禁大声呵斥道:“放肆!昆仑派山门前岂容你这小女娃撒野!”说着,竟要掣剑上前赶人。
“云泽,你做什么!不可无礼。”
另一旁守门弟子忙将被称作云泽的守门弟子截住。
莫婉溪没料到这云泽也是个说动手便动手的暴脾气,想起先前的遭遇不由下意识退了半步,可又一想,自己这般怯弱岂非显得自己理亏,那以后还怎么当莫仲卿的师姐啦?
于是又一挺胸脯,不甘示弱地道:“对!我是小女娃,你是大男人,怎的,被小女娃戳中了心思,大男人就想杀人灭口了么?堂堂大派竟有如此粗鄙之辈,真是叫人失望!”
“你!”
云泽本就不善言辞,又岂是曾受过莫少英熏陶的莫婉溪的对手,当下一怒,气势陡然一变,一身白葛道袍竟是无风自起。
莫仲卿暗自心一凝神戒备,岂料云泽刚欲暴起拔剑,却见一旁同为守门的弟子急急扼住他拔剑的手腕,沉声道:
“云泽!你怎的和师父一个脾性,忘记师叔是怎么告诫于你的吗?”
“云和师兄!你莫要拦着我,方才这小,小姑娘就在那边横生事端,这回又公然蔑视我等,这般刁蛮岂能纵容,今日我非要替她的师门好好管教管教她!”
莫婉溪一翻白眼,截口道:“哦、我说怎么回事呢,一上来就跟吃了火药似的。不错,我方才可能言语上有些不当,但也不及他要杀我来得狠啊?你怎么不去怪他反来指责我的不是?”
云泽据理力争道:“若是你话说注意分寸,怎会惹祸上身?”
“人敬我一寸,我便报以全恩,又有何不对?”
“呵!似你这般泼辣,不知忍让,谁能容你?”
“哈!你有资格说我么?依本姑娘看就你最不容人!”
“你真是不知好歹!”
“哼!就算不知又何须你管!”
二人对话自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说的极快,看得一旁云和直皱眉摇头,只得出声阻道:“好了师弟!今日派中之事何其,你却与这位姑娘在山门前争论不休,成何体统!”
“云和师兄,我!”
“够了!道人短处前不忘先省吾身,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师弟到现在还不能领会?”
云和看了看一眼委屈巴巴的云泽,转首望了二人,正色道:“方才我这云泽师弟欠缺了礼数,还望姑娘原谅。但敝派掌教正一真人确实在三年前就已闭关,至今未出,二位若有急事不妨告知在下,等派中五年一度的‘弟子试’一结束,我便亲自转告山上长老,只是这会儿实在是脱不开身,希谅。”
见云和说话如此诚恳,莫仲卿好感顿生,这就要将此次拜山的事由和盘托出,可转念一想这次前来定是要去昆仑派禁地之中,既为禁地应当有诸般忌讳,也绝不会欢迎外人贸然,所以此事还是少一些人知晓为好。
更何况谁知道这弟子试何时结束呢?
这般忖罢,莫仲卿还礼道:“既然正一真人尚在闭关中,那敢问天相长老现居何处?晚辈曾与天相长老有过一面之缘,若是他前来应当认得晚辈。”
云和一听天相长老的名,当即一怔,后又拱手作揖道:“敢问一句,二位不知在何处遇见过天相长老?”
莫仲卿将无名岛一事简略讲了讲,那云和听到最后,脸上眉头明显皱了皱,有些不悦道:“那如此说来,我也是见过阁下的了?大半年前无名岛上一战,一名少年与那妖女重虞为伍拦在木屋门前不让大伙儿进去,当时正值黎明所以看不清那人面容,敢问是否就是阁下?”
莫仲卿一怔,他知道这要是承认对自己全无益处,然而心性耿直的他终究还是点头应允道:“那夜正是在下!”
那云和听着表情仍是不悲不喜,但说话的语气已是寡淡了许多:“天相长老遭那孽畜重虞所伤,至今未能痊愈,故此不便见客,二位见谅。”
莫仲卿自然听出他话中或多或少的疏远之意,唯有苦笑三分道:“既如此,那道长当时也应当在队伍之中,自然这会儿也认得在下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我们亲自去探望探望天相长老?”
云和一听面露为难,一旁云泽已冷哼道:“哼,别说天相长老现居之处天璇峰乃我派重地不可轻易让外人,就算任由你们通行,也未必进得去!”
莫婉溪眉色飞挑道:“笑话,你二人不放我们进去,怎就知我们过不去?”
云泽昂首讥笑道:“呵,不怕告诉你,去天璇峰可没有路走!”
“没有路走?”
云泽白了莫仲卿一眼懒得再说,那老成的云和沉吟片刻接过话茬儿道:“这也不是什么秘闻,敝派共有七峰,前面从摇光到玉衡三峰都有道路,但要去后面的天璇峰等四峰,就必须从玉衡峰的望仙台踩着云锁飞渡而去。然而这根云锁由于常年浸润在云气之中,所以其上湿滑无比,又由于地处万仞峭壁之上,所以常年罡风肆虐。行于其上,若是稍不留神便有失足跌入深渊之危。至于山下之路,不但荆棘丛生猛兽横行,就算一路披荆斩棘觅得路径,若无敝派弟子领路终究还是会被护山大阵所迷。”
莫仲卿听着云泽这般娓娓道来,复道:“既如此,不知即醉道人、可在山上?”
此言一出,不待云和说话,那云泽已是冷笑连连再次抢道:“你们认识那个即醉?呵呵、果然是沆瀣一气!”
莫仲卿一愣,就听云和已是斥责道:“师弟,你怎敢在背后如此评点七师叔?”顿了顿,转首道:“三师叔虽在山上,可,可实不知现下在何处。哎…其间涉及本派隐秘,还望阁下莫要追问。”
看到云和欲言又止,再瞧其一脸痛心疾首,颇为惋惜的模样,莫仲卿已知这即醉在众弟子间的风评似乎并不太好。
再想想即醉过往那宿醉青楼的行径,心中已是有些了然。
可转念再忖,这次救那董昭怡非去昆仑派禁地取还魂花不可,如今进门便及受阻该如何是好?瞧其二人架势,似乎并不会就这般轻易放二人通行。
就在莫仲卿左右为难之际,那身后莫婉溪不由分说就想拉着莫仲卿径直登阶而上,云和赶紧挺身拦道:“二位、都这般分说了,你们非要凑着今日进山不可?”
云泽厉声道:“师兄,莫再要和他们多言,今日只要我在,就无人敢硬闯山门!”说罢,竟是再次拔剑,而这次一旁云和并未再度阻止。
看着剑锋隐腾剑气,莫仲卿眉头刚皱就见莫婉溪好整以暇地用中指慢慢拨开剑尖,一脸轻蔑道:“有你这么对待师弟师妹的吗?”
“你说什么!?”云泽不由露出了一脸的疑惑。
“本姑娘的意思很简单,我俩现在就去参加‘弟子试’,过了这劳什子试炼不就是本门弟子了?”
云泽望了鼎中残香,不由冷笑道,“这方云梯总共有三千三百阶,现下香柱已过一半,就算你二人仗着武功高强侥幸赶上也过不了列位长老余后的测试!”
云泽正说话间却不料那莫婉溪已是拉着莫仲卿飞快掠过二人向着山顶奔去,听这云泽这般说法,一边飞奔还不忘一边回头娇笑道:“你且瞧好了,云泽师兄,这昆仑派本姑娘是入定了!”
云和于山门下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小半晌这才摇了摇头,叹道:“哎、这下门中可要热闹了。”
一旁被莫婉溪喊做师兄的云泽愣愣道:“这,这,他俩不是自称云踪派门人吗?怎么能再投本派门下?真,真是胡来,哼!”
这厢说完,一张颇为严肃的脸竟是出奇的红了红,却不知在作何念想……
第二百三十章 烟云锁峦山 一()
绿嶂笼青屏、烟云锁峦山。
从外看这摇光峰自是以巍峨秀丽、奇峻陡峭著称。
而拨开郁郁葱葱的山色,又可见三两点青砖碧瓦,飞凤斗檐隐约其间。在这飞檐之下,又幢幢屋舍牌楼矗立左右,三五一排,俨然成趣。而前山之中更是有一方百丈来阔的白玉坪台将诸殿连成了一片。
这白玉坪台正中摆放着一尊香炉,香炉分上中下三层,其上有八角风铃以八卦方位排列。
清风过处,铃声空灵作响,闻之恍若天籁。
那八角风铃之下是一方壁炉,壁炉与风铃之间更有一尊小型玲珑塔炉,而其内正燃着与山门前同样长短的残香。
此时白玉坪台上已聚集了不少先前从山门下蜂拥而来的诸般应考人士。
而经这三千三百玉阶的考验,汤公子自是早早地来到这坪台之上拔得头筹。
他一身红衣立于众人之中,犹如鹤立鸡群,分外抢眼。
那场中三五十昆仑派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此人,面露惊异之色。
自然,除了这位超然而立的汤公子外,不乏另有面不改色端步而立者,亦有气喘吁吁瘫坐于地者,不过不管是哪种,他们都可以笑看那些还在玉阶上拼命攀爬之人。
而这之中就有莫氏师兄妹。
远远望去、这二人脚踏玉阶,三五一跨,端是健步如飞,显得出奇迅捷。看得一旁业已放弃考核,瘫坐于玉阶上休息的人们惊叹不已。
纷纷猜想这二人方才在考核前已到山门,为何明明有这等身手却这会儿才到?
有这种想法的不单单是玉阶旁休息的众人,二人风驰电掣般的身影,早已引得坪台上大部分人争相而望。其中就包括那玉树临风,昂然独立的汤公子。
汤公子见二人飞奔而来,面色已是颇为惊讶。
他心里自然明白二人来此并非应考,然而此刻见二人心急火燎的模样莫不是中途改变了主意?
如此忖来,汤公子不禁担心地看了看八卦炉中所剩无几的残香,暗暗为他俩绷紧了心弦。
而就在二人越走越疾眼看还有几十阶就要踏上坪台时,突然、一股混有真气的话语将二人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信心顿时打入了谷底——时辰到!首轮筛选就此结束。
莫仲卿闻听这话时,已经携着莫婉溪双双跨到了坪台之上,可明眼人都瞧得清楚,这二人是在话语说完后方才踏上来的,是以、心里皆为其惋惜不已。
莫婉溪作为当事人更是有些恼羞成怒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难道没瞧见吗?我姐弟二人并非赶不上,而是之前有事耽搁方才晚了,更何况,这残香不是还没烧完么!难道这就不算了吗?这简直是欺负人!”
这话说得欠妥甚至有些撒泼的味道,但是从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口中说出自然博得大半人的认同。
那鼓着香腮、小嘴一撅、一副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模样实在叫人疼进了心里、立于平台周围意在守序的昆仑派弟子,心里倒有大半希望那执法长老能网开一面。
这执法长老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天相长老口中所提及的天机道人。
只见此人一身浅褐道袍,脚踏白底布鞋,一头白发工工整整挽了道髻,正中插了一根木簪,整体打扮显得简洁而矍铄。
他望着莫婉溪笑了笑并不理会,迳自来到坪台香炉旁面向众人宣布道:“本派创立之初,修的便是天地大道,修心敛性,所以不求长生,只求天地本心,不求大道可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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