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雪见到庄外防守这般松懈倒有些意外,门口无人显然不合常理,然而就这么站着干耗也不是办法,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方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唯有闯上一闯了。
可就在董昭怡准备依划行事时却听莫仲卿拧眉悄道:“等等,还是换我来敲门为好。”二女自然听得出他话中担心之意,两厢对望下也不耽搁即刻轻身一跃攀上墙头又翩然跃下,一转眼便隐于院中。
此刻,月黑人静,莫仲卿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心神,随后手握门上冰冷的铜环叩响了门声:“咚,咚咚,咚咚咚……”铜环在莫仲卿手中被他这般有节奏的叩响了三次,然而三次过后,门后依然寂静无声,无人回应,仿佛敲的是一座鬼宅荒冢。
此刻,莫仲卿的手僵在铜环之上,心下有些发冷,这倒不是怕门后有出其不意的埋伏,甚至即便是再次中了二师兄的计谋也总比这般死寂要来得好些。
如此想来莫仲卿疑心更重,而就在此时,手握的铜环微微一动,紧闭的大门已从内被人缓缓拉开,莫仲卿一惊立马就松开铜环拔出佩剑凝神待敌,未几、却见董昭怡从内露出半个身子来道了句:“是我。”
“怎么回事?”
莫仲卿张口欲问,按计划应是由自己正面大肆引诱,二女趁乱在暗中行事才对,而现下董昭怡这般明目张胆前来开门,难道这天星庄内早已空无一人?
天星庄内当然还是有人的,只不过是一地死人罢了。
莫仲卿看着眼前横七竖八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些发愣,他之前来时想过打开这扇门极有可能会大打一场,甚至就算见到二师兄嬉皮笑脸,擎着火把带着大批侍卫正等在门后都不稀奇。
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
二师兄做的?
远处一旁半蹲的叶千雪见两人接近,面露忧色道:“这些人死状凄惨,伤口血肉模糊,应当不是少英的作风。”
莫仲卿点了点道:“不管是谁,我们都需小心些,先去玄真公主住所看看。”
言罢,随着一路深入,当三人来到草图所绘的玄真公主住所时,一个个面色变得愈发古怪难言,因为这满庭院落一地死人的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外竟然还夹杂着丝丝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肉香。
是的,就是寻常人厨房中飘出来的阵阵肉香。
而这肉香便是从那玄真公主所在的门缝中隐隐飘出的。
是什么人在玄真公主房中烹饪美食?这人肯定不是玄真公主,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在满院死尸堆中烹饪美食,难道她已经遭遇不测?
一念至此,莫仲卿面色一白,怎么说她也是白素衣的师父,所以最急肯定是他,也不待叶千雪先行上檐探看便陡然冲到门前,一脚踢开了房门,而下一刻就在二女以为他要冲进去时却见他赫然呆立当场,握剑的手竟然止不住地颤抖。
一口大锅,一口足以装的下三个人的黑底汤锅!
是的,他看到内室中央赫然摆着一口大锅,锅中浓汤滚滚,而浓汤之中却“坐”着一具完整的女子尸体。女子上身背靠锅壁,胸部以下则随着沸腾的汤水一起一伏若隐若现,从其面色浮肿的程度来看显然已被烹煮多时,再难瞧出原先的容貌。
而锅边的另一头,一只巨大的铁勺正不住在汤中上下剔搅着什么,随着它每一次起落,这汩汩翻腾的汤水中皆会浮出一块块白花花的肉皮来,不难看出一切香味的由来皆是出自这里!
此时,莫仲卿嗅着这满室肉香却是作呕不断,他不敢想象卓于晴竟已遭人煮食,而那罪魁祸首见到自己前来竟然有恃无恐的立于一旁。
当他看清持勺之人的面目时,那无边的怒意中竟又有了三分惊讶之色!
此刻、他总算明白二师兄所提及的右护法是谁了。不论是面貌还是这丧心病狂的作风都让他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当日在嵩阳县中密室内折磨死一十六名太素坊弟子后又砍断苗清淑手脚的贪狼使!
一瞬间,莫仲卿心中生起了一丝悲愤,旋即就被一股冲天怒意所淹没!
只见他二话不说大喝一声猛拔背后长剑,跟着身随剑走一跃而起,于半空之中犹如长虹贯日般一剑斜刺而去。
那持勺的贪狼使眼见剑尖飞来却是不躲不避轻蔑一笑,不慌不忙地绰起一块煮得发白的嫩肉连汤带水就这般灌进了口中大嚼特嚼起来,那愈发享受的神情更是激起了莫仲卿的满心愤慨。
电光石火间、但听‘当’的一声锐响过后,大勺与长剑相击,转瞬已互拆六七招,那贪狼使轻‘咦’一声,眼珠子一转,一勺撇开来剑后,趁着莫仲卿落势未稳之际竟又绰起一勺滚烫的汁水向其洒去。
霎时汁水激溅,肉块横飞,眼看就要‘贴’在莫仲卿的脸上,却见他于这间不容发之际反脚猛踢锅壁荡身而回,大片肉汤便擦着衣背尽数扑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全凭本能躲闪,然而当他回过头来刚想再次回击时,那整口半丈来长的大锅却是无声无息飞至近前!
莫仲卿已来不及思索,于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际,只得腰身猛力一剑力刺锅壁,瞬时,剑身弯曲,锅推人走,眼看长剑已弯曲似折时,莫仲卿这才卯足气力改刺为踢,一脚猛然前蹬,但听“咚”的一声闷响,大锅再次旋空砸回!
而就在大锅甫近地面眼看就要顷锅翻洒时,那贪狼使竟然不顾烧得通红的锅壁,单手猛抓锅边,五指戟张合力一握,竟将大锅硬生生接住后重重摁在了柴火之上。立时、柴木火星纷飞四溅下,锅中汤水竟是无丝毫溢出,而其内‘美人坐姿’更是未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做完这一切,贪狼使缓缓松开锅边,而若是有心人不难发现被他一掌而握的锅边竟赫然出现了一道五指凹痕。
莫仲卿自不是这个有心人,他此刻已无暇去看这些,也停下了进攻,因为就在大锅移开的瞬间,这才惊见贪狼使身旁还有另一个女子箕踞于地,只是从方才的角度恰巧被锅身挡住,瞧其面目赫然是多月未见的玄真公主卓于晴无疑。
只不过从她此时此刻的状态来看似是被那妖人贪狼使点了穴道,行动受了诸般限制,唯有一双眸子在莫仲卿身上来回巡视,面上也露出了焦急之色。
贪狼使阴恻恻道:“少年人,本护法好心请你吃肉,你不吃就算了,何必如此糟践粮食?这女子之肉虽不及婴孩幼嫩,但比那羊羔却要肥美了许多。”
莫仲卿此刻很想破口大骂,但他终究咬着牙没有说一个字。一来他碍于玄真公主的安全怕激怒了这恶贼,二来,此刻叶千雪和董昭怡并没有跟着进来,不由得就下意识留了个心眼儿。
那贪狼使正也瞧中这点方才肆无忌惮般又道:“你怎不吭声呢?听说你对厨艺一道也有所了解,应该大体听过这等人间绝味。这人肉也分三六九等,方才讲过这女子之肉虽不及婴孩肉香却胜在品相出众!所以若要烹食上等佳肴还需女子为宜,至于这肉质仅需注意两点即可达到上乘品质,想学吗?”
“愿闻其详!”
贪狼使方才说话故意顿了顿,听其口气分明存心炫耀巴不得莫仲卿就此接茬儿,莫仲卿这四字一出自是正中下怀。
那贪狼使眼睛一亮,似是遇到知音般快语道:“这点便是避免皮苦肉酸!呵呵,如何避免说来倒也简单,这一来用刷子涮去外层苦皮即可,至于这二条,嘿嘿,若要人肉不酸,便要让其在极乐中猝然死去,哈哈哈——!”
笑声猖獗猥琐、尖锐刺耳,直似一只公鸡被人踩着脖子发出的嘎叫声!
第一百九十章 一力破千斤 一()
莫仲卿听着这般论调心里直恨得牙痒痒,可面上却还要早耐着心思听着,两只眼睛跟着不住打量四周,装作寻找制敌之道。
他心里寻思着方才到现在一直不见叶千雪与董昭怡进来,那定是察觉了自己的异常所以事先埋伏了起来,现在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吸引这贪狼使的注意力为她二人创造机会。
可谁知,就在他想再度开口与之虚与委蛇时,贪狼使又阴恻恻一笑,道:“本护法话也讲完了,你也听完了,那么可以请你那两位朋友出来一叙吗?你看……”
这话音未落,就在莫仲卿以为二人埋伏已遭其窥破之际,突然,那屋顶之上蹿下一道冷光,骤然直射锅底,不待贪狼使有所反应,遂听‘嗤’的一声冰融雪消声从锅中骤然传来,锅中原本沸腾的汤水眨眼之间就喷出了汩汩白烟、一瞬间便将卓于晴与贪狼使二人罩在其间。
随即、但听白雾蒸腾中“嘣嘣”数声急响,贪狼使鬼叫一声跟着却是即刻从雾中退了出来。而待那锅旁白雾渐渐消散,方才看清其间景象。
只见董昭怡已扶着卓于晴站了起来,其旁那半丈宽的锅口此刻已是满布冰棱,好似盛开的冰花般分布其上,一侧数根尖角冰棱上赫然染着的丝丝血迹。
贪狼使手抚腰间,看着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渗出却仍是浑意道:“呵,想不到,堂堂天人也会暗处袭人,这若搁几百年前也不怕遭人笑话!”
“天人?董姑娘不是仙子么?天人又是什么意思?”
莫仲卿来不及多想就见董昭怡右手向着锅中冰花虚引,向着贪狼使那处一处,随后就听一声破冰声响,玄尘便从那口‘冰锅’中急急射出洞穿了贪狼使的前胸,又回到了手中。
贪狼使瞳孔骤然一缩,忽又鼓出了眼眶,两眼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望着血流如注的洞口,似是很惊讶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胸口上。
然而惊讶过后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就仿佛是看着一个破布麻袋一般。那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啊,这贪狼使的心脏也已被飞剑击穿绞碎,可他为什么还能站着?
贪狼使不但站着,甚至还舔了舔掌间的鲜血笑了起来,然后就见死鱼般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仿佛毒蛇一般盯住董昭怡,嘎声道:“你们以为区区一个天人就能为所欲为?天真!本使是不死的!”
没有人应他的话,也没有人会比玄尘更快,只听贪狼使话音甫落,董昭怡面若寒霜又干净利落的一剑斩去,当玄尘再次飞回时,贪狼使的头颅犹如一只破了皮的西瓜般滚到了地上。
这一剑让贪狼使身首异处,他也再不能聒噪了。
一切发生很突然却又让人觉得顺理成章,就在莫、卓二人以为就此结束时,却不料那无头尸身仍然屹立不倒,反而后仰弓身,将腰弯沉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周身四肢紧跟着一阵痉挛颤抖显得极其诡异,仿佛遭了雷击,又仿佛有数百条细长的长虫在贪狼使体内不断翻滚奔涌,来回起伏。
董昭怡眉头一皱就见他将手插进染血的胸口缓缓掏出一颗菱形黑石向着空中一丢,转而那黑石竟然就这么悬浮在了空中开始向四周散出螺旋般的猩红丝线。
而当董昭怡看清那颗黑石后,面色终于微微一变,冷道:“你来护着她!”
话音甫落,玄尘已骤然离手,三度向着无头的贪狼使激射,董昭怡本人却是向着那可诡异的黑石急急抓去。
这一刹那间,莫仲卿一把接过卓于晴,连点数下忙为其解了穴位,那卓于晴嘤咛一阵,刚缓过气来又速道:“别管我,快去助你带来的朋友,那黑石乃是妖族圣物,我在《太素玄经》中见过!”
耳听卓于晴催促声,莫仲卿一愣,随后重重点头,挺剑而去。
那卓于晴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望着眼前那越发诡异猩红的黑石,忽然神色一阵决然,对着自己中指张口一咬,不等鲜血冒出多少,便急急在地面上勾画起了法阵。
而屋外檐瓦之上一直伺机守候,生怕贪狼使夺路而逃的叶千雪听到屋内的动静,脸上已显出种种惊疑之色,就在她持枪刚欲冲进屋内襄助之际,却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致。
此刻夜月寒凉,云雾叆叇弥蒙未定,而比起这云雾更加飘忽不定的是这满院之中从具具尸骸体内渐渐飘离的道道血雾。
血雾如真似幻,就好比滴滴红酒溅入清水间逐渐泅开的模样。不过一会儿,随着那满庭尸骸挥散出的血气越多,血雾便显得越发粘稠浓郁,转眼、竟是汇成条条血柱向着叶千雪脚下屋中流去。
看着眼前这般诡怖的景象叶千雪总算明白过来这满地尸骸的用意了,也总算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杀的。她嗅着空气中愈发呛人的腥气,一颗心逐渐下沉。
而就在此时,一颗黑石竟牵着条条血柱陡然破顶而出,浮于这翘檐之上。叶千雪一个错愕之际,下一秒枪尖银芒渐闪,已打算挺枪而上,将这诡异的黑石生生点碎!
可就在此时却听屋下一人大喝:“别靠近它!”
这话音刚落,叶千雪面色已变,因为她看到黑石居然不请自来,仿佛一粒磁石般凭空贴了上来。
这速度自然是极快的,但那屋下一抹冷光比它更快。
“唰!”
冷冽的剑芒一闪而过,那黑石似是极具灵性般堪堪一避,绕了半圈便放弃了叶千雪,转而又上升到数丈高空之中急速旋转起来。
不过数息、这满庭血雾便遭其吸收殆尽,那黑石也由黑色转为赤红浮停于半空之中。
这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就在叶千雪有些不知所措时,那屋内无头贪狼使忽然破顶而出,对着诡异的赤色黑石突然跪拜,再拜,三拜!
那无头尸身的动作滞缓而机械,仿佛一直无头的机关木偶因年久失修,各部位都生锈卡壳了一般却又顽强地完成了使命,叫人看着不禁心中发寒,又觉分外诡异。
少时,那赤色黑石便似回应般向四周忽然吐出条条血丝,不屑片刻便在周身织起一圈七丈长宽,形似螺旋状的血圈来。
随着螺状血圈开始缓缓运转,那天地之色为之一暗,祁阳县城中的民屋内跟着飘出道道血气,立时一阵稀疏却惊恐的声响从小镇各处陆续想起,一股不祥之感顿布全城。
无头贪狼使此刻虽没有眼睛,但似也感觉到了什么般,忽然旁若无人般对着红石手舞足蹈了起来,看样子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又虔诚的仪式。
此时,董昭怡已跃上屋顶一见此等景色却再也不顾那贪狼使,而是慢慢靠近叶千雪,道:“护住我。”
“啊、好的。”
叶千雪只是下意识应着,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这般修为为何还要自己援护。她只觉眼前情景太过诡异了,若有选择,她宁可面对少帅的五万大军,那至少还有几分拼命的可能,但现在呢?
董昭怡没有再多话,而是手握玄尘将其抬至眼前,左手并指为剑便从玄尘剑柄缓缓抹至剑尖,霎时玄尘整张剑面上一片血红!而此刻董昭怡竟是不知疼痛般不仅神色清冷面无余情,染血的剑指一刻不停地在剑面上刻画起了血字。
随着刚正有力形似刀削的古篆一一现在剑面之上,那玄尘也开始嗡嗡作鸣,随着一字一字的抒就,先前的血字便逐渐消失在剑面之上,仿佛一下子融入其内,那「玄尘」表面也显得越发冰亮!
转而、离她三丈之外的叶千雪却能在这三月之中感受到了冬月的寒凉。下一刻不仅是这份寒意加深,就连那夜月天空之中也开始飘起了斑斑雪影。
“下雪了?”
叶千雪面露惊异,不仅是她就连那贪狼使此刻的动作也停上了一停,转动着无头尸身看了看天空,再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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