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七杀士卒乃由慕容流苏带领,就在莫少英放弃攻城的当晚,他秘密行军竟带着数千七杀士卒突然袭击了自己在栾川一带的布防,致使被困多时的尉迟德,王霆,杜怀冲等人得以率军冲破防线驰援,而那慕容流苏也跟着一道进了这东都洛阳之内。
这一招几乎让打的莫少英措手不及,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慕容流苏竟会带兵救援。
要知道慕容流苏可是慕容家的公子,慕容恪的儿子。而自己根据多方面长期试探,若所料的不差慕容恪便是所谓的“星公”,乃是一手挑起战端的始作俑者,所以慕容流苏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自己人”才对。
而现在,到底是在上演父子反目成仇的戏码,还是星公另有其人?
莫少英不知道,他只觉叶千雪的运气极好。
在莫少英恨得牙痒痒的同时,那洛阳城中百姓可谓欢天喜地,军中守卒亦是士气大振,皆是对慕容流苏的到来感恩戴德信赖有加,更有传言说那叶千雪和慕容流苏二人珠联璧合下,从此洛阳大可高枕无忧,那敌军少帅绝非敌手。
而慕容流苏竟也趁着大势在诸将面前向叶千雪重提二人婚事,为此特意还放出话来说,“表示重视,待那逆贼莫少英罢兵离去,本世子将举办‘咏春会’宴请全城,顺便昭告天下表明二人复好,婚期将重上日程!”
“这姓慕容的都是好算计!”
莫少英在听被叶千雪送出城的青青口述这些消息时面上一直在笑,但他心中早就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恨不得立时兵发洛阳!可生气归生气,那洛阳之中守军现在士气如虹,人数众多,所以攻城自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拖最终还真成了撤军。
一来前几日在偷袭中,粮草被毁了大半,后继粮草的供给又被那杜怀冲出兵频繁扰乱,致使士卒夜宿野外又久食不饱,如此忍冻挨饿下士气已是一降再降。
二来这更要命的是由于莫少英以往攻城神速而如今这般一拖,那一直未曾露面的星公便再也坐不住,倒是于四日前连夜赶至了万城,六道金牌连下,十三道召令连发点名急催少帅撤军来见,看起来大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不过此刻愈加心烦的莫少英却不想见那期盼已久的星公,他将大军随手交付给了廉贞使青青以及初一后吩咐他俩领军先回,自己却连夜又消失在了军中,他去了哪里?自然是那洛阳城内无疑。
二月初春,冰雪消融,洛阳城畔明花竞开,柳芽初绽,自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意。
而那闾巷街角人们卸下厚厚的冬装纷纷换上了春容,皆是一脸兴味盎然之色。
他们于这一刻似乎不愿想起那万城之中尚有虎视眈眈的天星军,似乎也忘记了那战无不胜的少帅,不过就算偶尔想起又能怎样呢?在这洛阳之中只要有昭阳郡主与那慕容世子坐镇,想必那敌军自是不足为虑的!
说到这昭阳郡主通过这一役自是深得广大民心,而那慕容流苏的出现不仅救了这洛阳,那鲜花怒马,玉冠锦服的英伟身姿更是深入到无数少女的梦中,令她们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可这些都不是慕容流苏最终想要的,他一直在思忖另一个问题。
离那两厢复好的“咏春会”也仅有两日,但自己提出的复婚请求一直未得到她的正面回复,所以慕容流苏不得不盘算着如何“再接再厉”一把。
今夜月色皎白,洛阳府内大多数仆人业已歇息,而在那后花园中则是一桌佳肴素果,二人相视对酌,待得三盏酒水入腹,却四下无声,相顾无言。
此时慕容流苏头戴明玉朗冠,端坐于石凳之上。
一袭裁剪得体的长袍锦衣正好将他的沈腰潘鬓衬得愈加仙品。而对面端坐着的叶千雪虽是梳云掠月,画眉修鬓,难得一番精心打扮,而比起这明媚的修饰,那双眼神分明显得心思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流苏自然意识到了这点,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打开话题,然而这般干杵着也不是办法,待第四壶酒水空干后,他终于出言试探道:“不吃些菜吗?你几时染的酒瘾,这般能喝,我怎么不知?”
叶千雪心焉地道:“我小时候体质阴寒,每日便需酒水暖身,只是长大后习得武艺便不需借助这些外物了。”
这件事慕容流苏是知道的,所以他要问的就是最近为何又再次染上酒瘾,然而他看着叶千雪反应淡淡似不想多言,也就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话题道:“是吗?呵呵,我倒忘记了,来、也吃些菜,这是你最爱吃的腰果,我还记得你喜欢吃脆脆的,所以特意吩咐了此间厨子在上面裹了一层蛋清面粉经油一炸保证酥脆。”
说完,亲自夹了几粒往叶千雪面前白瓷碗中特意悬空一放,那叶千雪听的腰果滚落碗底声,忽然一怔,这才依言夹起一颗放进口中轻嚼了起来,慕容流苏面上也终于有了一丝喜意:“如何,还曾想起小时候的味道?”
叶千雪回道:“嗯,多谢慕容世子费心。”
慕容流苏一听,面有古怪之色道:“小雪,我们几时变得如此生分了?你以往不是常叫流苏哥哥的吗?虽说现在长大了,但你也不用将世子一词特意加上去吧?”
“嗯。”
叶千雪淡淡应了一声算作回答,那慕容流苏再道:“说到小时候,小雪可还记得我们在皇宫初次见面的模样?”
叶千雪道:“嗯,自然不会忘了。”
慕容流苏比划道:“呵呵,那时候你只有这般高,还不及我肩膀儿,总也喜欢躲在我背后,缠着我,害我总给宫里那群小子嘲笑说身后跟了个拖油瓶。”
叶千雪抿唇半晌才道:“嗯,那时总是麻烦你。”
慕容流苏笑道:“不麻烦,小雪又怎会是我的麻烦呢,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在冬月你躲在我身后看见宫里其他孩子手中的烟花,自己也想点来玩儿,所以便缠着我想办法。而我呢,当时一心想在你面前逞威风,便同他们大打出手,最后不但讨了个鼻青脸肿,还傻傻地将捏在手心半天已然不能再用的烟火拿给你看,反倒将惹你哭了。”
说到此处,叶千雪忆起以往,忽然轻声一笑,淡淡地道:“是啊,我那会儿哭自然是捏坏了的烟火而不是你哭,可你明知如此依然顶着满头包拉着我来到少人的后花园画了一地雪上烟花来逗我发笑,现在想来当真好不识趣。”
慕容流苏见她轻笑,忽而摇了摇头顺势将她左手柔柔一握,轻缓道:“这有什么,你,我甘之如饴。”
叶千雪一听,稍稍挣脱发觉对方并未有放手的意思,只好左顾而言他道:“嗯,可若现在还这般依赖你,会被人笑话的。”
慕容流苏握着叶千雪左手站起身来缓缓步至其身旁,侧头一笑道:“谁敢笑你堂堂昭阳郡主?又有谁,敢笑我定安王世子慕容流苏?”
叶千雪见他逼上前来,立刻站起欲闪步退让,谁知却遭慕容流苏顺势一把揽入怀中,十指环绕道:“你,在拒绝我?”
叶千雪忙道:“不、今次若无流苏哥哥奇谋,恐怕我这洛阳危矣,我替全城百姓谢谢你。”
慕容流苏笑了笑,道:“我不要众人相谢,你应该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而来……”
说完,慕容流苏紧揽其腰,竟低头缓缓索吻。
叶千雪见他这般行事,心下抗拒又不想当面违了他的意愿,当真是退也不得进也不是,眼见其人面目已近在咫尺。
而就在这个,突然一声重重地冷哼竟生生打断了慕容流苏的行止,待得二人循声望去时却只能见那院外树梢频动,似有人先前在那偷听多时。
慕容流苏见状,微眯双眼,冷冷道:“小雪,你可否告诉我这人是谁?”
叶千雪一怔,当即眼观鼻鼻观心道:“我不知他是谁,也许只是过路的毛贼。”
慕容流苏‘呵呵’一笑:“过路毛贼?这洛阳将军府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不是龙潭虎穴也非过路毛贼轻易闯的,他能轻易找到小雪的位置,看来对地形自然十分熟悉了。”
慕容流苏这般追问显然话里有话,可叶千雪却并不想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夜深了,若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慕容流苏忙道:“慢着。”
叶千雪站定就听慕容流苏郑重道:“小雪、我希望你能做回当初的自己,不要被一些人一些事所蒙蔽。”
叶千雪道:“嗯,我一直很清醒。”
慕容流苏展颜一笑道:“好、那后日宴会,你可来参加?”
慕容流苏见她依言点了点头,暗松一口气道:“一言为定,你去休息吧。”叶千雪闻言不置可否,施施然转身离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情系一人心 五()
三日后,“咏春会”如期举行,白日间那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人们似是要将那今年除夕因战事所滞留的快乐在此时全数发泄,也仿佛刻意去忘记那前几日兵祸所带来的伤痛。
刻意去狂欢,刻意去遗忘。
一眼望去,主干道上自是摩肩擦踵人满为患,满城尽喧嚣;而夜里那洛阳将军府中更是将服官带乌纱帽,各色贵人齐道贺!
这其中有莫仲卿熟识的,比如杜怀冲,王霆,尉迟德等一干将领能来的都已经来了,而像那些栾川县令等是他所不熟悉的,这些人有一半是迫于那定安王世子的压力所以不得不来捧场,而另一半则是千方百计前来溜须拍马的。
不过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这都和莫仲卿没什么关系,他本身不讨厌这种宴会,然而现实现刻是那渝关北狄十万大军未退,而前几日兵乱战祸暂罢,城外新坟上的祭酒未干,这慕容流苏便要举行这等规模的宴会,甚至还要在宴会上宣布与叶千雪的佳事。
虽说他是有功于洛阳有恩于郡主,然而如此行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趁人之危?加上二师兄和叶千雪的关系,莫仲卿就更加有些看不上眼了。
而董昭怡那里虽已于昨日转醒,可醒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连他这个冒牌的仙尊都不肯见了,这着实令他有些束手无策,所以这顿酒席对他来说吃得是分外咸淡不知,食之无味。
然而他一人喜好并不能左右全场气氛。
此刻,台上慕容流苏端坐其上,握着叶千雪的手是一直没有松开。而那叶千雪虽是微噙笑意,可通过那不咸不淡不曾变换过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一直心神不属。一旁慕容流苏见状,忽然提了提叶千雪的手,示意跟着一起站起来,随后对着台下众人道:“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
众人收了声响,静听其音。
那慕容流苏缓了缓又道:“今夜良辰美月又逢佳客临门,实乃人生一大幸事,而各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这份恩情我慕容流苏自当铭记于心。”
这一席话语正中大部分来客的心思,或者说大部分来客等的便是这句话了,所以不待那慕容流苏说完,这席下已是掌声四起,附和一片。
那慕容流苏单手虚按,再道:“这次我举办这“咏春会”呢,一来自是百姓年前因战事所扰不能尽兴之故。二来自是犒赏三军,以振洛阳军卒士气。这三来嘛则是顺带告知各位我与昭阳郡主因某些误会所以婚期延误至今,然而这次恰逢天意,我有幸于郡主困厄之际予以相助,使得我二人能重归于好,所以待得北方大定,我便亲自登门向那叶元帅重提婚事,届时还望各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这一番话语落在莫仲卿耳里自是眉头轻皱不已,而除他之外其余人等则是一派奉承之声不断,什么天作之合,月老来牵这类赞美祝福之词自是不用多提。
不过这来人之中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身份和地位见到元帅和元帅身边的人的,所以这美言几句根本无从谈起,也无法顺利以此卖慕容流苏一个人情为日后升官发财多些铺垫,但是这条路子走不动不代表没有其他方法可行。
比如那栾川吴县令就是此中的一位。
他官微人轻当然攀不上襄王府,此刻也正苦思冥想如何讨好这位定安王世子,毕竟这趟白来不是么?怎么说也得给慕容流苏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急急一忖,转而灵机一动,当即上得台来,躬身朗声道:“慕容世子,今夜良辰难得百官同僚齐聚一堂,下官斗胆提议不如以对对子方式来助助酒兴可好。”
慕容流苏正愁没有人助兴,眼见这吴县令不请自来,当下意味深长一笑:“好,既然吴县令有此雅兴,不如就由你先开始吧。”
吴县令润了润嗓子,张口即来道:“官居一品两袖清风三代忠良四世同堂,懂五经识六艺,御七杀震八方,九亲十故同是百世流芳!”
吴县令这番说辞,不仅赞了慕容流苏本人,更是将那慕容氏家族里里外外通通夸了遍,这样一来他本人自是受到了慕容流苏的瞩目,可却苦了他身边个个同僚是眉头齐皱,颇是一番绞尽脑汁。
这对子既然从一到十说了一通,自己若要对下便需再反赞一遍,一时半会儿谈何容易?所以纷纷看着那红光满面的吴县令一阵暗恼。
而那吴县令也正等着这群庸才答不上来,自己才能将事先想好的下联与横批一一说出,好尽博世子心欢,可就在张口再言时,突然一阵怪笑传入众人耳道:“呵呵呵!这有何难?挺好了!十室九空凑得八婢七妾,不顾六尺之孤实是‘五’耻下流,如今暮四朝三妄想梅开二度当真‘遗’臭万年!”
若说这前半句是捕风捉影,殊为不实,可这后半段梅开二度可谓直直打在了慕容流苏的脸上!笑他想再得叶千雪欢心做那便宜姑爷。
所以这一语过罢,满庭哗然,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偷瞄暗望,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公然挑衅!
可方才这声响飘忽不定似是有人刻意运功将嗓音从四面八方徐徐灌入耳中,而这席下人数众多一时半会儿倒也找不出其人确切位置,所以这可急坏了呆立当场的吴县令。
虽说这对子不是他对的,可提议却是他提的,那慕容流苏若抓不到其人,自己多半会跟着遭殃,届时别说溜须拍马博尽彩头,就连这小小县令一职恐也是做到头儿了。
如此想来,豆大的汗珠不住从吴县令鬓边滴落,他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慕容流苏,只见那世子将喝过的茶水轻轻一放,对着吴县令不动声色道:“对啊,看本世子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现成的对子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那吴县令更是面色惨白,冷汗淋淋。
他看不出此刻慕容流苏是喜是怒,但又不好出言相询,唯有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当即对着周围‘隐形’的对手厉喝道:“二猿伐木深山,小猢狲焉能对锯?”
言罢,岂料一阵哈欠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那人对照本宣科有些不屑,只听他随意道:“蛇鼠同聚一窝,老畜生也会抄书?”
吴县令双眼一瞪道:“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也敢处处针锋相对?”
四面八方声响朗道:“大大方方磊磊落落不过事事实话实说!”
吴县令上前一步,激辩道:“咏春会群英荟萃,区区鼠辈何敢造次!”
四面八方声响再道:“屠狗户狐假虎威,小小县官焉能猖狂?”
吴县令见他骂到了自己,不禁色厉内荏道:“天覆地载,县官执掌一方!”
四面八方声响轻歌道:“孤恩负德,狗腿贻笑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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