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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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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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即醉一声断喝传出,离得较近的腰刀‘嗖’的一声当先飞去,其后数百把腰刀犹如百鸟朝凤般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临到斩马刀处旋了个弯儿复又冲杀而去,来来回回,循环往复,所过之处,木屑横飞,鲜血飚溅,凌然锐不可挡,众妖贼纷纷暴毙于间!手上掉落的腰刀复又加入这漫天杀阵之中。

    芷涟虽未曾受伤,可连番腾挪下已然拼尽了全力,方待喘息,却见那该死的斩马刀领着周遭的飞刀对准自己率先袭杀过来,眼看就要被穿身而过!说时迟那时快,但听‘轰’然一声尘土四起,便听‘哚哚’之声不绝于耳。

    待得尘土散尽,方才瞧见芷涟所站之处被巨大根茎包裹,而其上密密麻麻插着的竟先前那数百腰刀!

    面对此情此景,不论是先前即醉使得刀阵还是现在巨大的花茎,对于莫、白二人来讲已是足以颠覆这廿年来的认知。

    就在二人惊叹不已时,即醉忽觉不妙,刚想出声示警,脚下已是一阵抖动,电光石火间便遭一股从下而上的力道生生撞飞了开来。

    待得狼狈爬起,这才瞧见另一只巨大的花茎由地而出包裹住原先四人站立之处,飞散的碎砖砸在临边酒缸上‘咚、咚’直响。即醉站起身来,望了望不远处的莫、白二人相扶而起,心下安心之余却惊觉祁彦之不见了!

    情急之下几欲动作却道那花茎似是如人剥笋般团团自行散开,散落一地后,这才瞧见其中芷涟正手握紫金短剑顶着祁彦之的咽喉,俏脸愁绝,满眼怨愤道:“我再问一次,你到底娶不娶我!”

    祁彦之拒绝回答。

    芷涟见他如此绝决,不禁面容扭曲道:“好!那你去死吧!”话未毕,芷涟用力一挥,却只将祁彦之垂下的发丝削去了半截,旋儿竟潸然泪下,语意哀婉道:“你恁般绝情,宁死也不愿和我这等妖物为伍,是也不是!?”

    祁彦之扭过头来欲待出言,不虞身后酒缸乍然一声碎响,一柄腰刀从中洞出直刺后背。毫厘之间,莫仲卿三人大惊失色却见身前芷涟一把将他推开,近在咫尺的腰刀便径直刺开薄薄的纱绢,齐柄没入了胸口,鲜血顿时将翠衣染做了红妆!

    “不—!”

    一声惊呼划破了堂屋内短暂的寂静,从酒缸内走出的罗仁彪颤着手看了看濒死的芷情,表情痛苦,他显然不曾料到自己精心谋划等来的机会竟是这般结局。

    罗仁彪,满脸自责道:“寨主!你这又是何苦!这人是冰做的,他根本不会领情!寨主快吸了我的阳气,我不会让寨主您死的!”

    说完正欲有所动作,却见地上芷涟望了他一眼,轻轻吐道:“滚……!”罗仁彪闻言犹遭雷击,身子一颤,道:“寨,寨主……?”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

    罗仁彪顿了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转而竟是身心俱疲,道:“好,好!”继而放声狂笑一路疯癫急奔而去。

    芷涟嘴角开始溢血,望也不望罗仁彪,而是拖着身子缓缓爬向祁彦之的身侧,一路不仅染遍了丝绢同样漫红了青砖。在场三人见着莫名感到心酸,白素衣更是掩面不忍再看。待爬至祁彦之近前,抬头强颜欢笑道:“你说,芷涟这身红妆还好看嘛?”

    祁彦之终于蹲下身来正眼看着芷涟道:“那人说的对,你不该如此。”芷涟见他蹲下忙紧紧抓住其袖口,欣慰道:“你、终于肯正眼瞧我了,我没赌错,你,你……再抱抱我好么?”

    芷涟呼吸开始急促自知妖力已然支撑不了多久,脸上却还是露着笑容殷殷期切。祁彦之凝思片刻,忽而轻叹一声,将芷涟连身抱入怀中,单手托其脖颈芷涟躺得舒服些。

    这一串动作温柔细腻,令芷涟欣喜异常,苍白的脸上忽生满红晕道:“呵……我这也算如愿以偿了,只是未免太过短了些。”

    祁彦之木无表情道:“你内丹未碎,我可助你依托莲身重修为人。”

    见祁彦之肯出手相救,芷涟却是抬手并指虚堵其口,嫣然笑道:“重修时日太长,我就再也记不得今天,记不住你了,这样就好。我早知你这几年再做什么,不如……。”

    当芷涟说到‘不如’二字时却是努力抬头在祁彦之耳畔轻语,言罢趁机在其脸颊上轻轻一啄而过,祁彦之眼瞳骤然一缩旋即复常,定眼望了望怀中芷涟,见她面色由红转白,眼神开始涣散,望着屋顶喃喃自语。

    她显然还想说什么,但嗓音已然细如蚊蝇,渐断渐息,手指猛然攥握忽又一松,就此香消玉损,空留余情未了。面对这满屋血痕,墙壁倾颓,较之来时可算朝时荣光暮悲景,徒令四人空生惆怅。

    祁彦之定了定神将怀中的芷涟缓缓抱起,步至屋门,转而对着余下三人沉声道:“我去葬了她,各位且将此地烧了吧。”

    莫、白二人自始至终不知这芷涟与祁彦之怎样的过往,祁彦之又为何如此绝决,芷涟念叨的最后那句似诗非诗的遗言就令二人更加费解,不知她到底是此间的寨主,还是某人的债主……

    妾本空山青莲生,窃闻君意心沉沉;

    花烛帐暖梦不成,甘为一抹相思魂。

    1

第十三章 江陵三两事() 
长江、江涛浪急!

    一帆驰来顺流直下,两岸苍松墨柏茂立成荫,沿途鸟鸣猿蹄自是欢唱这群山春色盎然、明媚如新,而船舱内一行四人却是无暇欣赏这怡人丽景。

    自花谷一役,四人封闭谷口后,顾船顺流下金陵。浪涛声声,牵引心神阵阵,白素衣虽知家门渐近,可芷涟的死始终令她有些莫名伤感,莫仲卿几次想出声宽慰,却苦于找不出合适的措辞也只得从旁默然作陪。

    祁彦之望着船窗,素手轻旋杯口,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即醉却是仰手倒了倒酒壶,见酒壶中空,不禁抱怨道:“外面江水这么大,却不能当酒喝,真是可惜了!”

    未几,见无人回应,转而唏嘘道:“唉,痴情难免空余恨呢。”语毕,见三人还是不答,仍不觉尴尬,看了看祁彦之复又瞧了瞧莫仲卿见他一脸愁眉不展地看着白素衣,忽而出言道:“小子,想不想学我的功夫?条件是到了太素坊请我吃顿花酒!”

    莫仲卿愣神之间不虞有此一问,匆匆应道:“即…即醉兄,莫要戏弄晚辈了。”

    “欸,甭客气,叫我即醉就好,要知你修为低微谁都保护不了。那芷涟瞧见没,妖物啊,厉害吧?我见过更!西面万寿山,南蛮荒地,北境雪谷,东海仙蛟岛,啧啧就我们中原稍微太平那么一丢丢些…!”

    只见即醉说得吐沫横飞,双手勾勾画画,将九州大地说得是群妖乱舞,遍地生怪,其醉翁之意昭然若揭。

    一旁莫仲卿听闻叹道:“是啊…我本以为武艺还算可以,哪知山外有山,原来《鉴玄录》和《苍云经》上记载的是真的,不过即兄说得这些据《鉴玄录》记载已是三百年前的事情,纵有像芷涟这样的,嗯、这样的女子也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即醉满以为可以唬住这小子,见他说道《鉴玄录》不禁讪讪言道:“原来你见过《鉴玄录》了啊?彦之老弟还真是舍得,那你一定能弄的到青梅酒了,唔…这样吧,一壶青梅酒一句口诀,一部口诀十壶酒,就不用额外请吃花酒了,便宜你小子了!”

    即醉旁若无人的说着,全然不顾祁彦之这主人还在这里,莫仲卿推辞道:“即兄好意在下心领,可是这借花献佛若不得花主同意自是不美,兼之私学他派武功已有欺师之嫌,仲卿虽是艳羡那御剑之术却是万万不敢擅作主张的。”

    即醉嗤之以鼻,瞥了瞥旁边始终无动于衷的白素衣转而佯怒斥道:“不学便不学,船闷人无趣!不如去外面会会周公,到地界儿记得喊我。”说完,迳自起身步向船尾,他这一走,船舱内顿又安静再无人声。

    即醉为何要执意传授莫仲卿武学让人无从知晓,而远在江陵府的二师兄莫少英一脸苦闷却是显而易见。

    自从来到江陵府任职,刺史方乾将他安排在折冲都尉胡不为手下,充当其下侍卫长开始,周围无不议论纷纷,风评多半不佳。折冲军府上下一致认为这厮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要知在这群武夫眼里,自己辛苦多年却不见胡都尉的青睐,这莫少英既无功绩又无资历为何一来就能领着优渥的俸禄过活?

    而莫少英可想立功?想,做梦都想!他本以为,待在这个位置上一定能迅速增长阅历,以此获得众人肯定。可通过这几日观察,发觉表面风光,领着优渥的俸禄,暗里却是个闲差!

    手上无一兵一卒不说,胡不为还将他支出军府任其四处闲游,美其名曰:探察民事以防贼寇。可这江陵府治安状况堪比京城长安,别说贼寇聚众闹事,就算百姓偶尔发生口角也不会上升为打斗的级别。

    所以简直太平无事!太过平静了!

    这让莫少英不得不怀疑不知到底是方刺史有意安排,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转念一想,那方府二公子方少奇最近也很是安稳,至少没有直接来找自己的麻烦,就算他有意为难也不会令胡不为改变初衷,难道真是自己时乖运蹇,走了一步臭棋?

    面对周遭的冷眼排斥以及胡不为的放任不管,这里外不是人的滋味让莫少英很是烦闷,也只能隔三差五来这香满楼独自小酌一口,久而久之倒是愈发思念起山中众人以及远在金陵路上的三师弟了。说不得,也只有星夜兼程回山,探望师父师娘,顺便蛊惑蛊惑小师妹莫婉溪早日来尝尝那香满楼的佳肴美味听自己倒倒苦水。

    这不,今日香满楼这一桌三五临窗好菜就是特地为莫婉溪准备的。

    巳时三刻,小师妹莫婉溪如约而至,只是她今日穿着倒是令莫少英眼前一亮,只见她青丝挽做惊鹄髻,上配五凤流珠簪,俏颜笑靥伴着两个盈盈酒窝,一双银边花饰绣鞋啄着藕丝罗裙的一角,正一步一错款款徐来。

    这走至近处,见二师兄少英直愣愣地瞧着自己,心上窃喜小嘴却是娇嗔道:“看够了没!没,没见过啊。”

    莫少英一看再看,忽而咂嘴道:“啧啧,看不出来啊,果然女子三分靠妆扮,师兄简直都快认不出来了,要不等你没人要的时候姑且嫁我得了!?”

    “啐!你才会没人要,狗贼吐不出象牙。就知寻我开心,罚你以后天天请我吃这儿的糕点!”

    莫婉溪今儿特别开心,不仅百般恳求下爹爹终于同意她经常来这江陵府探望二师兄,娘亲更是将一些珍藏的首饰送于自己,这头一次精心打扮虽是心下忐忑,但在见到爹爹,大师兄以及此刻二师兄的模样后,一副少女欣喜之色早早映红了双脸。

    一旁莫少英知她虽嗔实喜,不禁将将作态道:“小可今日有幸得睹天颜,莫说这香满楼区区糕点,就是那京城八仙楼的菜肴亦话下。”

    莫婉溪见二师兄少英一副献媚讨好的模样,知是故意,也就大大方方地应和道:“嗯嗯,本姑娘就不客气啦。”

    这佳肴美味自不用多提,而两人这种心心相惜之感更是一扫莫少英连日来的愁闷,心下突然觉得有个合拍的熟人说说话儿真好。

    而就在二人闲话家常,谈得不亦乐乎时,谁知那方家二公子方少奇却是带着家仆扶楼登梯,径直朝他俩走去。

    “恭喜莫少侠荣任侍卫长一职,未能在当日前来祝贺实是欠了礼数。此后共事家父,还望侍卫长不计前嫌,原谅那夜酒多误事。”

    方少奇自顾自地说完,竟不惜方府二公子的身份恭恭敬敬长揖到底,显出了极大的诚意,一双柳叶眉下的桃花眼亦不忘瞥了瞥兀自吃喝的莫婉溪。

    莫少英见他如此彬彬有礼,心下总觉有些膈应,表面却瞪大了眼睛,仍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方公子哪里话!那天明明是在下一时冲动扒了公子的衣物在先,又害得公子喂了蚊子成了包子,应当少英先行赔罪!”

    说着,竟起身与方少奇大大方方来了个熊抱,又顺手将他的外衫当抹布擦了擦手。

    莫婉溪见二师兄话中带刺儿,又暗中使坏,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暗道:“照二师兄这小性子,这公子往后恐怕要吃亏了。”

    方少奇虽不知邻座女子为何发笑,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这甜甜笑容所迷,正微微发怔之际,见莫婉溪两眼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忙故意清了清嗓音,下意识整了整衣物,对着莫少英笑道:

    “呵呵!无妨,无妨,莫要再提。倒是这位姑娘笑得如此甜美,侍卫长不给介绍介绍?”见方少奇转移话题,莫少英只得应付道:“这是在下师妹,姓白名吃。”

    “呸!谁白吃你的了!你才白吃!”

    莫婉溪见他随口诋毁自己,不禁杏眼圆瞪、小嘴一嘟,酒窝复现出言嗔辩。

    这脆声脆气,宜嗔宜喜的模样令方少奇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物件儿一般。

    只是方少奇不曾注意到,在他望着小师妹露出种种痴迷的神色时,莫少英却在一旁不住的冷笑,这心中更是一如明镜般顿生不快,略一思忖,跟着起身匆匆作揖道:“公子你看,我这师妹不仅白吃还是个疯丫头,毫无女子应有的柔顺,我这就回去好生管教管教。就此别过,小二结账!”

    一旁方少奇回过神来笑了笑,依言道:“欸,这桌菜本公子早已代为结过了,权当赔罪不成敬意!”

    莫少英笑了笑,匆匆道了句‘多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婉溪转身就走。

    方少奇盯着婉溪离去的倩影,方待她从街角转身不见才悻悻然将纸扇一张,轻快地摇了三五下,终又一合,转而对着身后家仆似笑非笑道:“順福,走,结账!”

    莫少英匆匆拉着师妹婉溪出得香满楼,不用问就知她心里一定不乐,但作为二师兄有的是法子讨小师妹的欢心。这不,带着她沿城隍街买些孝敬师父师娘的礼物以及给大师兄的酒外,一对眉心坠却是亲自为小师妹挑选的。

    待至申时一刻,莫少英将她送至十里坡尽头方才依依不舍道别,独自回到城中时已是落日映城墙,余辉生金光。这大街小巷炊烟正浓,家家妻子待夫归,双老盼儿回,而自己却是孤家寡人一位——无人作陪。摇头苦笑、信步游走,不知不觉竟来到那玲珑阁外的斜桥上。

    同样的景致,不同的是人心。此刻的他岂不是正缺少一些慰藉,哪怕那只是用银子买来的虚情假意。

    莫少英自嘲一笑,便也不再犹豫,大步迈进门去。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莫少英进得门来见阁内客人稀稀落落,大约是时辰过早,而玲珑阁主商邱影见到这莫少英前来虽仍有几分恨意,不过开门做生意,来者便是客。更何况这位现在真正是多金的主儿,遂也只能凑上前来嘘寒问暖,见他点头敷衍后似那熟客般径直上楼也就懒得再行招呼。

    莫少英瞅准了那刻有“牡丹飞凤”字样的门扉,来到门前站定轻轻叩了叩,其内女子似乎刚醒正梳妆,懒懒拨开门扉才见来人是那晚的冤家,如今的侍卫长。当下不禁一扫颓态,挑眉轻笑道:“哟,侍卫长大驾光临,牡丹有失远迎,快进来坐。”说完快步闪身好叫莫少英进来。

    二人坐下,牡丹差人送来一壶酒水,亲自满满为其斟上一杯,又将一束青丝捋至胸前轻抚慢声道:“几日不见,想不到当初的小贼竟成了这江陵中的红人,只是不知这次来是想找乐子呢,还是想将妾身再度打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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