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ainbow-虹(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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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ainbow-虹(中文版)-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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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只是那些店铺不能消耗的一小部分。在家里他能算一个男人吗?他只是毫无意义的一堆肉———一架机器,一架暂时没有开动的机器。”
“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被卖掉了,”汤姆·布兰文说,“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被卖给他们的职业了。一个妇女即使把她的嘴说烂,又能发生什么作用呢?她的男人已经卖给他的职业了。所以妇女们根本不在乎。她们能拿到什么就算什么———就这样Vogue la galere!(法语,意思是听天由命,随它去吧)”
“她们在这里不是都十分规矩吗?”英格小姐问道。
“啊,不。史密斯太太有两个姐妹最近刚刚彼此交换了丈夫。她们从来不那么挑剔———而且她们从来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她们永远围着那些矿坑的剩余迟钝地生活着。她们实际上不是那么感兴趣,所以也就说不上什么不道德的问题———道德或者不道德,结果都完全一样———根本的问题是矿上的工资。英格兰最道德的公爵每年都会从这些矿坑里捞到二十万镑的进项,他对道德观念可是一丝不苟的。”
厄休拉坐在那里听着他们俩谈话,直感到情绪低落,心里痛苦不堪。他们在对这种局面表示悲叹时,是否也表现了某种恶毒的情绪。他们似乎对这种情况感到一种恶意的满足。那矿坑是掌管一切的伟大的女主人。厄休拉朝窗外望去,看到了那骄傲的魔鬼一般的矿井,并看到她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轮子在天光之下闪闪发光,周围是市镇上的一群肮脏的建筑躺在一边。这是一堆淡而无味的小节目。只有那矿井是正戏,是一切的raison d'être(法语,意为存在的理由或存在的基础)。
这一切实在太可怕了!这里还有一种让人感到无比可怕的诱惑力———人的身体和生命,全受着矿井这个魔鬼的奴役。这里有一种令人晕眩,甚至令人痛苦不安的满足。有好一阵子她简直感到头昏眼花了。
接着,她又恢复过来,她感到自己正陷入一种无比巨大的孤独之中,她在那里既感到悲哀,又感到自由。她已经脱开身了。她将不会再从属于这个巨大的矿井,从属于这个奴役着我们所有的人的庞大的机器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反对这一切,甚至不承认它的巨大力量。你只要肯抛开它,它就会变得毫无道理,毫无意义。她知道它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她必须有一个巨大的充满热情的意志力,才有可能一方面看着那矿井,一方面坚决相信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可是,她的舅父汤姆和她的女教师却仍然呆在那里,和那帮人在一起。他们一方面愤恨地指责那种可怕的局面,而一边又对它依恋不舍,仿佛一个人尽管一口一声责骂着他的情妇可又照样尽力搂着她。她知道她的舅父汤姆对这一切是完全了解的。但她更知道,不管他怎么批评和咒骂,他仍然需要这个伟大的机器。他的惟一的幸福,他真正惟一感到自由的时刻是他为这个机器效劳的时候。那时,也只有那时,这机器完全占据着他的心灵,他才能够不再痛恨自己,他才能够逃避那种愤恨情绪和不现实的感觉,全心全意地进行工作。
他的真正的情妇是那个机器,威尼弗雷德的真正的情人也是那个机器。她,威尼弗雷德,也非常崇拜这种不纯洁的抽象,这种物质的机械作用。在那里,只有在那里,在那大机器中,在那为大机器进行的活动当中,她才能脱出人的感情对她的牵挂和给她带来的屈辱。在那里,在那掌握着一切活的、死的、无知的、可怕的、物质的机械结构中,在为它服务的活动中,她才能达到她的最甜美的境界,获得她的最完美的和谐,她的不朽。
厄休拉的心中越来越充满了仇恨的情绪。如果可能,她要把那机器全部砸碎。她的心灵所最渴望的一种行动应该是彻底砸碎那可怕的机器。如果她能够把那矿井毁灭掉,让威基斯敦的工人全部失业,她也愿意那样做。让他们去挨饿,让他们到泥土里挖草根吃,也不要像这样来为一个莫洛克服役了。
她恨她的舅父汤姆,她恨威尼弗雷德·英格。他们现在一起到凉棚里喝茶去了。那棚子在一个很小的花园的尽头,靠近一片田野,又在几棵大树的阴凉之下,却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她的舅父汤姆和威尼弗雷德似乎总拿她开玩笑,要故意让她难堪。她很痛苦,也很孤独。可是她决不让步。
她对威尼弗雷德的冷淡情绪决不会再有所改变。她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要从此结束了。现在,她在她的女教师的行动中只看见粗野和丑陋。她在她身上只看到一身像泥土一样毫无弹性的肌肉,而且那肌肉让她想起了史前的那些大爬虫。有一天,她的舅父汤姆从外面灼热的阳光下进来,因为走了很多路浑身发热。这时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的手又湿又热,和他握手简直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身上也带着那沼泽地的气味,给人一种湿漉漉和臃肿的感觉,同时也带着沼泽地的那种黑乎乎的令人恶心的气息,在那种气息中,生活和腐烂是合而为一的。
她自己是那样的干爽,充满了细腻的热情,所以他使她感到非常可厌。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命令他跟她保持距离。
正是在这几个星期里,厄休拉忽然长大了。她在威基斯敦呆了两个星期,对这儿的一切她只感到非常愤恨。到处是灰蒙蒙的干灰,到处是那么冷漠,毫无生气和丑陋。可是她仍然在那里呆下了。她呆在那里也是为了把威尼弗雷德甩掉。这姑娘的仇恨,以及她对她的女教师和对她的舅父所感到的厌恶,似乎使那两个人自然结合在一起了。他们仿佛只是为了要反对她而越来越亲近。
在厌烦和痛苦的心情中,厄休拉知道威尼弗雷德已经变成了她舅父的情人。她很高兴。她对这两个人都曾经爱过。现在她极愿意把他们两个都给丢开。他们的那种沼泽地的又酸又甜的腐烂气味,使她感到恶心,使她的鼻孔感到非常不舒服。怎么都行,赶快逃出这腐烂的气氛吧。她要从此离开这两个人,远远离开这离奇的、松软的、半腐烂的一切。怎么都行,赶快离开这里吧。
有一天夜晚,威尼弗雷德忽然冲到厄休拉的床边,双手搂着那个姑娘,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使劲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说:
“亲爱的,我的亲爱的———你说我要不要嫁给布兰文先生———你说那样合适吗?”
这个粘乎乎的、无味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问题简直使厄休拉感到难以忍受。
“他提出要你嫁给他吗?”她说,尽一切力量忍耐着。
“他已经向我提出了,”威尼弗雷德说,“你愿意让我嫁给他吗,厄休拉?”
“当然愿意。”厄休拉说。
那双胳膊把她搂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会的,我的小宝贝———我决定和他结婚。你很喜欢他的,你喜欢他吗?”
“我一直非常非常喜欢他,从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看出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人,他身上有一种别人身上没有的东西。”
“是的。”厄休拉说。
“可是他不像你,我的亲爱的———哈,他不像你那么好。他身上有些地方甚至让我很反感———他那两条又粗又大的大腿———”
厄休拉没有说话。
“可是我决定嫁给他,我的亲爱的———这可是最好不过了。现在告诉我你爱我。”
她终于从那姑娘的嘴里逼出了一句承认爱她的话。不管怎样,她的女教师终于叹息着离开了她的床边,独自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哭泣去了。
又过了两天,厄休拉离开了威基斯敦。英格小姐也到诺丁汉去。她和汤姆·布兰文已经订了婚,她舅父似乎把这件事看作是他很有办法的明证,逢人便吹嘘。
布兰文和威尼弗雷德·英格订婚后又过了一个学期。接着他们就结婚了。布兰文已到了需要孩子的年龄,他需要孩子。这婚姻,和这新建立起来的家庭生活,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他需要的是有人给他传宗接代,他不论干什么事都是心中有数的。他有一种越来越完全顺从惰性的本能,他为自己挑选一个安息的地方只是为了自己失去一切热情,进入一种完全的无比深刻的麻木状态。他愿意让那机器带领着他这个丈夫、父亲、煤矿经理前进,陪伴着那巨大的机器日复一日不停地挖掘出温暖的泥土。至于威尼弗雷德,她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妇女,而且和他自己是同一类人。她将会成为他的一个很好的伙伴,她正好和他配对儿。

第十三章 男人的世界
厄休拉回到科西泽来和她妈妈进行斗争。她的学习生活已经结束,她已经通过了大学入学考试。现在她回家来准备度过上学或可能要结婚之间的这一段空白时间。
一开头,她想着这不过完全像度假一样,她会永远感到那么自由。她的心灵一直是那么混乱、盲目、痛苦,简直仿佛已残缺不全了。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关于她自己的事。有一段时间,她只能无所用心地混下去。
可是很快她发现她和她妈妈简直处于敌对状态之中。这时候,她已经有能力随时使这姑娘烦恼不堪,简直能让她发疯。布兰文太太已经生下了七个孩子,但她现在又有孩子了。她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很小的时候害白喉死掉了。
光是她妈妈整年怀孩子这件事就让这个最大的姑娘感到十分愤怒。布兰文太太是那么随和,对她所受到的教养感到无比满意。除了那些直接的,非常具体的普通事物之外,她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毫无兴趣。而充满热情的厄休拉却一直因为怀着对某种她并不十分明确的理想的憧憬而痛苦不安,尽管那种理想她并不可能抓住,甚至也不可能对它具有任何明确的概念。她在一种疯狂状态中和她所面临的一切黑暗斗争着。这黑暗的一部分就是她的母亲。像她母亲那样,把一切都限制在只从肉体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圈子里,毫不在意地拒绝其他方面的一切现实,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布兰文太太除了她的孩子们、住房,和当地流行的一些闲言碎语之外,几乎对什么都毫不关心。她甚至不让任何别的东西接近她,她甚至不让任何别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什么时候都挺着个大肚子,邋里邋遢,对什么都毫不在乎,显露着一种并不那么严肃的尊严。她对什么事都不慌不忙,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永远,永远在那里为孩子们操劳,自己还感觉到这样她就尽到了一个妇女应该尽的全部责任。
永远这样心满意足地专心以生孩子为务,竟使得她一直很年轻,各方面都很少变化。她现在和她刚生格德伦的时候相比,几乎一天也不见老。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接着一个孩子的来临,再没有发生任何别的事情。除了她的孩子的身体之外,也再没有引起她在意的事。等到她的孩子们有了知觉,开始有了他们自己的打算的时候,她就会把他们抛开,可是她仍然统治着这个家。布兰文和他妻子的关系仍然是那样处在一种暖暖和和、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他们俩谁也没有更多的想法,谁也说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个性,他们是完全沉浸在生育后代的肉体的温暖之中了。
对这一切,厄休拉是多么痛恨,她极力要和这种仅限于肉体的,仅限于生儿育女的家庭生活进行斗争!布兰文太太仍是那样安详、宁静,毫不动摇地维持着她的以肉体为主的母系的统治。
这里也曾发生过激烈的斗争,厄休拉遇到一些她认为事关重大的问题也决不肯让步。她希望那些孩子不要那么粗野,那么横暴。她希望这屋里有一块安静的地方,可是她母亲根本不理她那一套。布兰文太太带着一个正在生育的动物的狡猾的本能,对于厄休拉的那种热情,那些想法,和她讲的那些话百般讥讽,并把它们说得一钱不值。厄休拉却极力进行反抗,她要在自己的家里,在工作和行动方面享有和男人完全平等的妇女的权力。
“那好啊,”妈妈说,“那儿有一大堆破袜子等着人去补呢。那你就去行使你的工作权力吧。”
厄休拉非常讨厌补袜子,她妈妈的这种话简直气得她要发疯了,她从此非常痛恨她妈妈。她勉强在家里度过两三个星期之后,实在感到对这个家无法忍受了。这里的这种庸俗、无聊和毫无意义的生活简直要让她发疯。她整天叫喊着她的一些大道理,她整天纠正和教训别的那些孩子们,她对她的只知一味生孩子的妈妈表示十分轻蔑,不予理睬,而她妈妈也对她变得无比冷淡,仿佛她不过是一个狂妄的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不值得理睬。
布兰文有时也被拉进争吵中去。他非常喜欢厄休拉,当他和她争吵的时候,他常有一种羞愧的甚至是背叛的感觉。所以他有时显得非常凶恶和凶狠,他所表现的那种不必要的残暴使厄休拉脸色发白,若痴若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感情似乎在她心中已变得完全麻木了,她的脾气也变得非常无情而冷漠。
布兰文自己的心情正处于一种流动状态。经过这么多年以后,他开始看到他所享有的自由存在着一个漏洞。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担任着设计员的职务,干着他自己毫无兴趣的工作,因为那似乎只不过是他分内的事。他的女儿们渐渐长大成人,她们对于那些旧的形式越来越产生了反抗情绪,这使他也感到更为自由了。
他是一个喜欢整天活动的人,他像一头鼹鼠一样,永远在盖在他身上的泥土中挖出一条通道,始终在努力挖开囚禁着他的生活的一切物质因素。只要自己还能有几分主动性,他总是缓慢地、盲目地摸索着寻求一条通往能实现自己独特表现和独特形式的通道。
经过了二十年,最后他又回来搞他的木刻,几乎仍然是接着搞他当年求婚时搁下的那幅亚当和夏娃。可是现在,他尽管想象力不如从前,却具有了较充分的知识和技巧。他现在看出了他年轻时所想象的那些东西十分幼稚,也看出那些东西过去是在一种不真实的世界中孕育出来的。他现在在现实感方面具有了一种新的力量。他感到自己仿佛完全是真实的,他所处理的也仿佛是些真实的东西。他在科西泽工作已经许多年了,曾经给教堂做过风琴,修整过教堂里的木刻,慢慢了解到了普通劳动中所具有的美。现在他希望再雕刻一些能够表现他自己的作品。
可是他总不能一个劲干下去,他总是那么忙,又总有些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在经过一阵彷徨之后,他开始研究泥塑,他自己也非常惊异地发现,他自己的确也能塑得很好。用泥土或者泥灰来进行雕塑,他复制出了很多非常美的作品,真是非常美丽。他开始塑厄休拉的头,并按照多纳泰洛(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著名雕塑家)的刀法把形象塑得十分突出。一开始凭着热情的冲动,他从自己的情欲中获得一种美丽的启示。可是他始终找不见一个最中心的情调。最后在一阵失望心情下他只好放弃了。他接着仍去模仿别人的作品,从古典作品中选择一些主题来自己设计。也和他年轻时候喜欢弗拉·安杰利柯一样,他现在非常喜欢代拉·罗比亚(15世纪佛罗伦萨雕刻者)和多纳泰洛。他的作品具有早期意大利雕塑家的清新和天真明快的情调。但那仍然不过是些复制品罢了。
搞了一阵雕塑,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了,他又转而学绘画。他和所有的业余画家一样,开始学画水彩画。他也画出了几幅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可是他并不那么感兴趣。他给他所喜爱的教堂作了一两张画,那画也像他的雕塑一样,轮廓鲜明,可是却似乎和以渲染气氛为主的现代画格格不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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