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瞪着深邃的地道。过了许久,确定普蓝哲夫真的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松懈,脸色苍白的萨克立刻重重倒下。
莉蒂雅近乎崩溃地看着萨克。
那个只是喜欢跟自己做爱的萨克。
那个口袋里放着前往埃及的机票,却死命不肯多说一个字的萨克。
那个为了自己,即使变成吸血鬼,也只好勉强烂活下去的萨克。
但,倔强的莉蒂雅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将不熟悉的“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而且还以无法谅解的眼神瞪视着萨克,就跟过去的日子一样。
然而眼泪却以另一种无法隐藏的形态,滴落在萨克高耸的鼻子上。
“真想,以人类的样子死掉啊……”
萨克淡淡地说,淡到,彷佛不是在告别似的。
快说啊!莉蒂雅!
如果无法说出对不起,另外三个字更好不是?
但莉蒂雅只是愤怒地看着意识逐渐模糊的萨克,愤怒到眼泪滂沱雨下。
地道上方一阵重响,大量的空气随着地道的崩塌灌入。
几个穿着墨蓝色制服的特种部队,全副武装地垂绳而降,动作迅捷地架起机枪朝四周警戒,随时准备“清场”。
这些特种部队队员全都配备最新式的超薄温度感侧仪,肩膀上绣着银光色的Z字,似乎就是刚刚吸血鬼发布的红色警告中提到的“人类援军”。
这场不被记录在历史上的战争,终于落幕。
12
深海。
Z组织,专属的秘密潜艇,核子动力寂静地运转着。
这个组织即将快速茁壮,成为维系人类与吸血鬼长期角力的第三种平衡的可能。因为它具有许多可怕的条件:潜伏在各国为数不明的政客,充沛的巨额资金,丰富的基因研究与尖端科技,跨国军事力,与凌驾所有之上的企图心。
明亮的实验室舱房,干净的循环空气,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军官。
萨克熟睡在奇异的蓝色液体里,模样安详,只是白色的獠牙仍露出嘴唇。颈子上的致命伤痕上一层薄薄的透明胶膜,黏着细碎的气泡。
“动了紧急的基因修补手术后,我们将妳的伙伴贮存在特制的医疗型冷冻柜里,虽然暂时只能注入吸血鬼世界专利的细胞再培养液,让他慢慢自行修复受创的部位,但吸血鬼的体质一向复原力惊人,我想再过几个月妳的伙伴就会痊愈。届时我们会考虑将他从冰封的环境中苏醒过来,只是对于一个吸血鬼复苏后,我们要援引什么样的组织条例给他何种程度的自由,就需要开会决定了。”英姿焕发的年轻军官坦白解释。
“不,先别让他醒来。”莉蒂雅摸着肩上缠绕再三的绷带,若有所思。
莉蒂雅知道,萨克如果活转,也可能被Z组织要求进行各种吸血鬼相关的实验,这也正是Z组织之所以了解吸血鬼种种特性的原因。不如,就让萨克安安静静地熟睡。
况且,她忘不了萨克阖上眼睛前,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喔?”年轻军官疑惑。他的肩上缝着银色的Z字,墨蓝色风衣让他神气十足。
“两天前我听你们的医官说,如果要让一个曾经是人类的吸血鬼,再度回复到人类体质的方法,就是找到最纯种的吸血鬼,让他再咬一口。这个说法跟我们猎人之间传言的不谋而合。海因斯,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莉蒂雅问。
这几天,她受到这位前途似锦的年轻军官的妥善照顾,对其印象颇佳。
更完整的说,要不是当天Z组织插手该场战争的时机太好,自己早已死在普蓝哲夫的恐怖凌虐里。更不用说Z组织以奇迹似的基因修补手术,救活了深深亏欠的萨克。
对于Z组织,莉蒂雅无话可说。
“更精确来说,我们的科学家相信,最纯种吸血鬼的牙管毒素里,存在着某种可以逆转感染者体质的化学物质,可说是感染者的解药。以往的古文献也提到过几个例子,我想是值得认真参考的。”海因斯颇有耐心地说道。
“哪里有最纯种的吸血鬼?”莉蒂雅直截了当问。
“如果这么好抓,我们Z组织早就活逮做实验了。牙管毒素每经历一个世代就会有极细微的演变,那演变往上追溯到某个简单的构造,就可以推敲出感染可逆的化学反应。”海因斯耐心地解释:“所谓的最纯种吸血鬼,并非指血统上的最纯粹性,而是牙管毒素出现得越早,化学构造式就越单纯,感染了两千年或三千年以上的吸血鬼都可能具有这样的纯粹性,你们猎人给他一个名称。”
“吸血鬼始祖。”莉蒂雅淡淡说道。
“这样的吸血鬼全世界恐怕不到五个,或更少。目前仅知唯一一个,确定的始祖存在,就是日本的吸血鬼天皇,徐福。”海因斯的脸色有些歉疚。
徐福啊……真是个糟糕至极的荒谬答案。
莉蒂雅看着透明冰柜里的萨克。这家伙,从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海因斯,那个冰柜可以保存萨克的睡眠状态多久?”莉蒂雅点了只烟,无视潜舰的规定。
“二十年都不是问题,这技术还是吸血鬼研发出来的,品质保证。”海因斯回话,笑得灿烂。
“那么,就请帮我保管萨克几年吧。我去去就回。”莉蒂雅走向船舱门口。
“去哪?”海因斯不解。
“东京。”莉蒂雅按下开门钮,门开。
“做什么?”海因斯不解。
“当然是绑架徐福啊!”莉蒂雅弹掉指尖的烟蒂。
门关上。
莉蒂雅孤独的爱情旅程,正要开始。
囫囵吞枣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宿主哪根筋不动,开始吃泥巴,吃沥青,吃碎玻璃等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并乐在其中,并无肠胃不适的问题。精神科学的专有名词“异食症”可以概括解释此一现象。
特质:此命格跟食不知胃一样,都具有扭转宿主生理构造的特质。通常乱吃的标的会有限定,但宿主若刻意艰苦地训练自己,则能迅速获得啃食一切的能力。
进化:吞食天地
人生就是不停地战斗
1
霓虹拥挤,喧嚣热闹的东京,有一块安静清雅的秘地。
秘地有个很内敛的名字,“打铁场”。
只要是追求武道的行家到了一定的境界,不管是吸血鬼,或是人类,或是你可以想像出来的任何生命体,都可以用发誓和平作为唯一条件,进入“那个地方”,祈心要求带走一样东西。
并以能够带走某样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为荣。
陈木生,并不企求带走某样东西。
只因为他偏执地以为,所谓的“强”,就是“强”本身,任何寄望在其他事物上寻觅荣宠的,都不会发出自己的光。
“打铁场”在某个香火鼎盛的神社后山,因为无相咒术千年以来的迷障庇隐,令打铁场长年重锁在幻术制造的迷雾之中,不被寻常人等发现。
只有一个守在樱树下的小地藏王,当作打铁场的地标。
小地藏是结界之始,幻术迷雾将前方的道路覆盖成一片缥缈的白。如果继续往前走,肯定会莫名其妙走到某个刚刚驻足过的地方,并且失去路途的记忆。若不死心往前再走一次,势必重复迷路的循环,鬼挡墙似的。
“装神弄鬼,讨厌的地方。”陈木生背着乌霆歼,浑身大汗站在小地藏王前。
一握拳,陈木生的身上散发出只见于真正高手的气。那是内功习练到一定的境界,才会淬化成的,突破结界的数种钥匙之一。
石头小地藏喀喀喀睁开眼睛,慢吞吞地看着陈木生,发出操语术控制的声音。
“陈木生,你又来了。”小地藏童稚的声音。
“是啦是啦。”陈木生无法对模样可爱的小地藏生气。他就是这种人。
“背后的人是谁?”小地藏歪着头,好奇地张望。
“要你管,昏死过去啦。”陈木生抖抖身子,乌霆歼像条大赘肉晃动。
“知道如果闹事的话,会缺手缺脚吧?”小地藏好心提醒。
“快点让我进去啦,小和尚。”陈木生有些不耐烦。
小地藏挥舞手中禅杖,迷雾登时破散,眼前豁然开朗。
和风煦煦,吹拂着满山柳杉淡淡的树香,一条笔直的阶梯穿过不知名的兽径,直铺而上。阶梯一尘不染,落叶不沾,隐隐约约最上方是个日式的木造庭宇。
陈木生踏阶而上,那隔绝繁华尘世的树林里的气息,仿佛有种魔力似地安定人心。对他来说,区分脚下的阶梯是幻术还是实物,真是太琐碎太费神,他只是苦恼等一下该怎么跟那个老头开口,救救素昧平生的这名陌生人。
突然,树林间多了一些烦扰的气流。
不,不是多了,那些令人讨厌的家伙早已在树林里等候已久。
陈木生将乌霆歼放下,抖擞精神,打量着几个栖息在四周树梢的“咒兽”。
咒兽虽有个兽字,但身躯却是薄脆的“油纸”所构成,与其说是野兽,不若说是折纸艺术后的巨大幻生。油纸通过那个老头所施的“咒”赋予的精魄,发出人间无法听闻的低吼声。
老规矩了。
陈木生朗声大叫:“知道了,快来吧!”一举掌,真气充盈。
树上咒兽从四面八方扑落,有的动作轻盈,有的势若疯虎,有的始终盘旋在上再三观察,有的像大海中的鲨鱼来回倏击于空气中。当然了,这些咒兽唯一的目标,就是手忙脚乱的陈木生。
“啧啧,这老头越来越乱来了……”陈木生的铁砂掌起落翻飞,每沾上一头咒兽,咒兽就发出油
纸撕裂的声音。若是出手重些,咒兽就会立刻爆破,由大瞬小,回复作地上的破碎纸片。
咒兽的攻击也有得手的时候,但没有在陈木生的身上留下外科医学参考书中所定义的创口,而是清一色焦黑地涂开。创口奇异,痛楚却是真实无比,催动陈木生的掌力越来越巨。
咒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凶猛,陈木生身上的焦黑伤口也越来越可观。陈木生咬紧牙关,掌力层层堆叠,雄浑大展。陈木生心想,没有记错的话,这次与咒兽的对阵时间已经远超过上次造访“打铁场”的时间了。
“妈的!难道要打到我没力气!”陈木生左掌狂呼下压,一头纸狼咒兽抵受不住,四脚撑地,整个碎化。
咒兽是纸做的怪物,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更没有“忍不忍心”的道德问题。陈木生打得兴发,也就没有理会对阵时间过长的问题,逮着了一个空档,想试试全部功力运臻到顶峰的成果。
陈木生一个马步跨稳,双手平推,使出极为平庸、完全不需要特殊名号的招式。
只见空气扫过一道凌厉的热风,一头大蟒蛇模样的咒兽在空中遭热风直掼爆破,炙热的掌力还凌空击中十步之外的柳杉。柳杉一震,树皮隐隐裂开,吱吱冒出焦烟。
一只两公尺半的纸巨猿趁机从背后紧紧抱住陈木生,张开大嘴,森然獠牙就往陈木生的头顶咬落。
陈木生赫然暴吼,空气一震,一股金刚之气将纸巨猿裂碎。双手横然往左右一轰,一头纸豹、一头纸虎,就这么灰飞烟灭。
这两下石破天惊,咒兽突然四处逃开,溜了个干净大吉。
风一吹,阶梯上的灰烬一刮而空,连同陈木生身上大大小小的焦黑都渐渐稀释、消失。
对阵结束。
或者说,测验结束。
2
陈木生哼哼两声,背起乌霆歼继续拾阶而上,终于来到风雅的日式庭字。
院子很大,尽收庭宇小轩视野。
老头不知道是用咒还是什么方法,这院子终年开满白色的樱花,素竹流水,诗意盎然,与其说是练武之人向往的圣殿,或许诗人更应该到此一游。
如果这个美丽的地方有一百个名字,“打铁场”也绝对不是第一百零一个。差之甚远。起这名的用意,就跟此间主人的糟糕个性一样,就怕没有出人意表。
老头坐在小轩上,有时双腿盘坐蒲团,有时双膝跪地。面前有一几,放了座盆栽。老头总爱装模作样观赏盆栽上的小树,拿着小剪刀,半天不晓得该怎么修剪。
老头的表情很复杂,有些安于现状的满足,却又跃跃欲试地手痒。
“陈木生,你的功夫突飞猛进呢。”
老头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将乌霆歼丢在一旁的陈木生。
“足啊,那又怎地?”陈木生说,深深吸了一口气,登时精神百倍。
老头讨厌归讨厌,但这个地方还真是个宝地,空气里淡淡的香稚渗透进毛细孔,按摩着周身百穴似的。
“想不想让我帮你打造兵器,可以让你比现在强两倍,不,或许三倍喔!”老头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每一个武者来到打铁场,经过方才的石阶,就会遭到咒兽攻击。咒兽的攻击无穷无尽,直到将武者的力量全数激发出来,或是测验出武者的潜力,咒兽才会逃散。武者越强,或是潜力越深,咒兽攻击的时间自然就越久。
刚刚纸扎咒兽与陈木生对战的资料,早已传到他的脑海里。而这个老头,正是全世界最老资格,也最有品质保证的三大械匠之一,J老头。
“省省吧,哪一次我跟你说好的?”陈木生大刺剌坐下,一个纸人捧着清茶过来招待,陈木生毫不客气地一口喝掉,一连喝了十几杯。
“是啊,哪一次你跟我说好的?哈。天底下哪个武术家,不想要老头我帮他敲敲打打,造出一柄独一无二、专属自己的神兵?眼巴巴在这院子跪上七天八天的强者也不是没有,但你这混蛋家伙,来了这里这么多次,就是没开过口。混蛋,真是个大混蛋。”J老头眯起眼睛,看着几上的盆栽,终于小心翼翼剪了一叶。
另一个纸人捧着餐盘,上面堆着七个大饭团轻飘飘走过来。大打一场后的陈木生当然抓过便咬,肉松与梅子的香味在舌尖扩散。
“真正厉害的人才不需要兵器。”陈木生倒竖大拇指,吃得嘴角都是饭粒。
“不,不是那样的。”J老头笑咪咪地看着陈木生,那混浊的瞳仁仿佛看破了陈木生的灵魂,弄得陈木生很不自在。
“老头又有什么高见?”陈木生用力瞪了回去。
“如果老头我不是血族中人,你早就七跪八求我打造兵器了。死牛脾气,习武之人这么小心眼,怎么成大器?”J老头搔搔衣袖,抓出一只虱子。
张手,虱子跳出。
“哼,我不否认啦,但这只是原因之一!”陈木生吃着饭团,指了指倒在一旁的乌霆歼,示意自己这次造访的目的同样不是为厂打造合身的兵器,而是为了他人而来。
J老头也不生气,似乎习惯了陈木生的野蛮应对。他根本无须看乌霆歼一眼,就能感受到乌霆歼身上的奇异能量。
狂暴,极端不平衡,恐怖,犹如黑洞般自我陷溺。
这家伙,居然扛了一头猎命师来这?还是头桀傲不驯的猎命师。
“他受了伤,发高烧,醒不过来。”陈木生连塞三个饭团,口齿不清。
“何止醒不过来,他的灵魂正在痛苦挣扎,随时都会迷失在黑暗中。”J老头的左眼“炼魂瞳”一缩,顿时看见乌霆歼的躯壳里,挤满了好几个地狱恶鬼似的灵魂。
那些“灵魂”都是凶厄的命格,其中一个命格能量特别强大,名叫“天堂地狱”。
这个叫“天堂地狱”的命格想进化想得要命,拼命拉扯其他游离的能量,想携家带眷逃离乌霆歼的掌控;但乌霆歼自身的灵魂更霸道,非但不让“天堂地狱”破窍离开,还拼命缠着“天堂地狱”,想一口吞掉它。
奇特的是,乌霆歼的灵魂里悬浮着异常大量的杂质。那些杂质原本不属于他的灵魂,而是被暴力绞碾破碎的强行融合。杂质能量强大,却混浊了乌霆歼的性灵。
这样的情况,根本就是一团大混战!
“这家伙很强,我需要他。”陈木生坚定道,饭粒掉出。
“你朋友?”J老头歪着脖子。
“正要开始。”陈木生一想到这家伙想单枪匹马杀进地下皇城,就跟着热血沸腾起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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