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上最彻底的圈养派。可惜老大跟山羊的仇结的可深了。”
上官吐了吐舌头,大伙看了发笑。
圣耀在意旁听得胡涂,打岔道:“等等,要是不麻烦的话,请解释一下什么是圈养派?我最近一直听到这个不受欢迎的名词。”
甜椒头解释道:“简单来说,圈养派就是把人类当成猪来养,饿了就宰来吃,圈养人类经常是天生纯种吸血鬼的屁话,只要是活的东西,他们总有办法分门别类,他们老爱说自己站在食物链的顶点。”
“那我们是什么派?”圣耀问。他心想,他一直想弄清楚第三个鱼缸到底是什么,而山羊也需要知道。
“我们本来是狩猎派,在饥饿中以猎捕人类为食。”上官想起那遥远、飘雪的东北,说:“但这一套在现在的都市社会中,狩猎会引起人类巨大的恐慌,所以狩猎只能在无法可想时才能进行,因为人类不是我们的食物,人类的血才是。”
圣耀不停点头,因为这几天除了逃亡的压力以外,他过的生活跟人类实无两样,他到现在连一个人类的死状都未见过,跟原本他所想象的茹毛饮血有很大距离,这令他对上官理想中的第三个鱼缸充满了期待。
甜椒头说:“而且,人类绝非仅仅是食物,他们也是最可怕的敌人,圈养派那堆优越主义者却自以为,血统注定了统治与去他的被统治的关系,所以白痴的纯种吸血鬼才会在世界上策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为的就是以人类毁灭人类,最后再把人类通通圈起来养。”
赛门猫做了个批注:“人类是后天吸血鬼最大的矛盾,却是先天吸血鬼亟欲统御的族类。”
圣耀隐隐约约知晓什么世人与吸血鬼之间的矛盾,食物链的上下层关系,似乎令和平共处成为一项诡异的命题。
但人类与后天吸血鬼之间的矛盾,不只是吃与被吃那么简单。
上官看着圣耀,说:“就算人类没有抵抗能力,我们也不会坐视圈养派扩张势力,只因为我们之曾经为人。”
圣耀心头一震。曾经为人?他甚至没想过自己真的是吸血鬼。
上官的眼光有异,说:“但,如果人类胆敢灭绝我们,我们毫无疑问,必采取血腥报复,让他们知道夜的力量,以及夜的尊严。人类钉了我们一个,我们咬他们一双。”
圣耀吃惊开口:“这就是第三个鱼缸?你不是想跟人类和平共处?”
上官闭上眼睛,说:“你们说,我们有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吗?”
众人齐声说:“绝无可能!”
圣耀心头有火,问:“怎不可能?你们也说过了,我们要的是血,不是他们的命啊!”
上官睁开眼睛,露出顽皮的苦笑,说:“对人类来说,有吸血鬼的存在好些?还是没有吸血鬼的存在好些?”
圣耀微有怒意,说:“但只要我们不侵害人类,光跟他们交易血液,人类就不会有人丧命,我爸也不会死。好端端的,人类干嘛要置我们于死地?”
圣耀的怒意让话题偏离了圈养、狩猎、与第三个鱼缸的理念之分。
上官知道圣耀对父亲之死耿耿于怀,并不怪罪圣耀的态度,温和地说:“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说得明白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打从心里想跟人类和平共处,就要找出让人类愿意这么做的一切筹码。而筹码,就是你血液里不畏阳光不惧银的秘密,只有你,才能将人类最后的绝招,像推骨牌一样推倒。”
圣耀听着,上官说着。
“第三个鱼缸是什么,我们都在摸索,如果你有足够的筹码,第三个鱼缸长什么样子,就由你决定,事实上,你也正在重新模塑我脑中,第三个鱼缸的蓝图。”上官静静地说,但他的心里却是极兴奋的。
热虫忍不住插嘴,说:“老大,人类的绝招到底是什么?”
上官的心一沉,说:“先活过这个礼拜吧,眼前的敌人不是人类,是混蛋。”
上官看着泛着深蓝色的天空,按下遥控器,深绿色的窗帘慢慢将落地窗遮住,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天快亮了,也许今晚的走廊上,便会躺满一具具尸体,混蛋的,伙伴的。
“大家睡吧,我跟圣耀和阿海守着。”赛门猫说,众人卧在凉沁的地板上,便要入眠,圣耀跟阿海收拾着乱七八糟的纸杯与比萨盒,上官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打盹。
圣耀盘算着,等会借个因头出去外面走走,发个信给山羊,详细解释目前的情势,另外,他还想去见一个重要的陌生人。老算命仙。
一个老者坐在黑色凯迪拉克中,摇下车窗,看着将要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尊者,天——天快亮了。”坐在前座的,是一个绑着黑人辫子头,穿著紧身劲装的挺拔男子。八宝君。
八宝君皱着眉头,戴上墨镜。
“不会亮的。”老者,白梦,颇有深意地说,身旁的美雪与塔玛江不停点头。
他们知道,虽然白梦无法颠倒阴阳,无法呼风唤雨。
但他的血液里,藏着比塔玛江更为惊人的预知与占卜的能力。
“要下雨了。”白梦伸手出窗外,空气沉闷郁郁,很适合杀戮。
一滴雨轻轻落在白梦的指尖,白梦不禁笑了,白色的瞳孔急遽张大。
“冷、焰、冰、蓝。”白梦闭上眼睛,四台黑色箱形车慢慢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装满怪物的四台大车。
雨点轻轻打在玻璃帷幕大厦上。
吸血鬼的歌,唱着吸血鬼的歌,大厦里唱着吸血鬼的歌,
血里跳着迷乱的舞,踏碎挣扎的灵魂,
给死神一个道别吻,墙上涂开红色的浑沌。
涂开!把它涂开!
把血管抓开!让它涂开!
枪火弥漫!心口被干烂!
拳头碎散!眼珠子滚出来。
听那地板震翻,魔鬼红着眼钻出来。
看那飞刀无奈,刀刀命中要害!
这是吸血鬼的歌,大厦里唱着吸血鬼的歌。
“叮咚,叮咚。”
睡眼惺忪的男人将眼睛贴在门孔上,看着一双陌生的眼睛。
“这么早?你是谁?”男人打着哈欠问道。接着后脑流出泊泊浆液。
一身惨白色的男人拔出门孔上的尖刺,舔着,眼神充满残忍的自我孤独。
他不是杀手,他是罪恶的齿轮中的一块,是圈养王国的捕食者。最危险的那种。
他走在走廊上,看着三个捕食者同时抽出尖刺,血水从门孔中流出,四人面无表情地倾耳,聆听着门后的倒地声。
“谁啊?”没有戒心的妇人露出门缝,蓬头垢面地看着带着黑色墨镜的访客。
访客的墨镜后凶光乍现,尖刺俐落划开妇人的身体,门链无声从中划断。
妇人好奇地看着摇晃的门链,门链上红光碧现,血水顿时自裂成两半的妇人中炸开,捕食者默默嗅着扑上身体的血腥味,跟着同伴的血脚印前进。
没有响应的门后,引来捕食者的警觉,像钢钻般的手指刺进钥匙孔,啪哒一声,厚重的钢门慢慢地被打开,捕食者两两窜进,几秒内,这家人静静驻留在清晨的睡梦中。
三十几个捕食者慢慢地朝着楼上前进,领着这一群冷血凶手的,是全身雪白的“白兔”塔玛江,她冷艳地抿着嘴,双手八只尖刺滴下血珠,落在血脚印上。
血脚印宁静地跳着舞,白色的身影、幽静的眼神,冷冷地搜寻着号称最强的名字。但这群怪物显然毫不相信。
“冷”。
日本吸血氏族的恐怖白家,花了十三年,滚了万颗头颅培养出的冷酷捕食者。“冷、焰、冰、蓝”中的“冷”,精锐中的精锐,白家的光荣。
“登!”
四个电梯门同时打开,第一个踏出电梯的,是全身赤红的美雪。她的任务是30到15层中的搜索兼屠杀。
美雪穿著赤红紧身装,长发手臂上箍着数不清的大小钢圈,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佝偻着腰、垂晃着脑袋的长发怪物。
不断增长的暴力意念几乎要撑破怪物的身体,所以他们痛苦地看着快要炸开的手臂青筋,迷乱地跟着美雪慢慢前进,他们胡乱抓开每个大门门锁,扑向每一管来不及大叫的喉咙,野兽般啃食漫步。
“焰”。
他们是恐怖实验下,研发出来的杀戮兵器,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点,却无意识地带着一双双,充满激烈破坏欲望的眼睛,等待与“最强”相互捉食的一刻。
“尊者,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这世界上,没有神。”
白梦坐在大厦楼梯中央,闭目潜神,八宝君笑玻Р'地站在一旁,甩甩脖子,左手拨弄着黑人辫子,右手丢着大楼管理员的脑袋玩。
他们两人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三十几个面如死灰的吸血鬼,他们几乎毫无生息地“飘”成一个圆,个个穿著黑色宽大长袍,有如索命厉鬼,但他们的眼神却是空洞无灵,一点战意也无。
他们是白梦的贴身护卫队,表面上既无性别之分,又似丧家之犬,实际上个个行动风驰雷电,出招不带感情,有“冰”之名。
他们在大厦中央等待其它组别“发现最强”的信号,以逸待劳,等待一举歼杀“最强的名字”的时机。
八宝君心情颇为复杂。
这次的行动可谓十拿九稳,因为天明之际是每个吸血鬼安眠之时,上官也不例外,而吸血鬼睡眠时,任谁都是死猪一条,只要为上官守眠的小弟疏忽了半分钟,上官就死定了。
“但,上官挂了,我八宝君又得到什么?干,还不都是白痴老头的功劳?”八宝君愉快地亲吻管理员的头颅,心里却百味杂陈。
白梦紧闭双眼,内心丝毫不敢大意,但他仍有极强的自信,毕竟他拥有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吸血军队”。
军队,可不是帮派。
这是日本吸血鬼圈养世界的秘密武力。
雨点扑在玻璃帷幕上,清晨小雨独有的节奏感在玻璃上慢慢流下,流在蓝色身躯上。三十几只蓝色身躯紧紧黏着大厦,像蜘蛛一样慢慢诡动,眼珠子灵动溜转,窥伺着玻璃的背后,他们的背上、腰际、腕上、足胫、嘴里,都挂上极有效率的武器。钢琴线与乌兹冲锋枪。
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中,却无法掩饰他们血管里的焦躁。那是兴奋的极致表现。
“蓝”。
毁灭甲贺忍者村的夜之栖息者,织田信长麾下最幽密的暗杀使者。
但,最可怕的也许不是“冷、焰、冰、蓝”。
十张冷峻、炙热、顽皮、阴怒、忧愁、暴躁、骄傲、秀丽、丑陋、鬼画符的面孔,各自在大厦中暗暗穿梭着,以影子的声音、光的动作。
“十脸”。
如果这十张脸孔出现在几十年前“大东亚共荣圈养”战役中的极寒东北,也许,结果会很不一样。
也许,“最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最强”。
圣耀拨开两片百叶窗,看着阴雨霾霾的天空,雨点匹哩趴啦打在距离他只有一公分的大玻璃上,一滴一滴,越来越大,圣耀陷入一种阴郁的情绪里。
现在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有没有改变。
变成吸血鬼之后,烙印在他生命中的恐怖图腾,是否慢慢消失了?
毕竟,他已不是完整的人类。
但,如果圣耀失去凶命,他留在吸血鬼帮派里,还有什么意义?
但,失去凶命,到底是件好事,尤其是对一个接近永生的吸血鬼来说。
“阿海,我想出去算命。”圣耀突然开口。
阿海愣了一下,坐在沙发上说:“算命?”
“嗯。”圣耀看着雨滴,说:“反正是白天,很安全的。”
阿海点点头,说:“那好,还是小心点。买点东西回来吃吧,顺便买几本杂志。”
圣耀点点头,穿了件外套。
赛门猫打了个哈欠,说:“帮我买汽车杂志。”
圣耀说:“没问题。”小心翼翼打开门,看了看走廊没有人,带上门后,便走向电梯。
此时,一只尖锐的眼睛穿越了百叶窗的缝隙。
指甲,轻轻按下传送器。
而圣耀,正穿越长廊,一步一步。
“不知道他还活着么?”圣耀喃喃自语,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越来越高。
四台电梯,都慢慢地爬着、爬着,越来越接近。
“奇怪。”圣耀心里嘀咕:“那么早?一次四台电梯?”
“登!”
四个电梯门同时打开。
电梯门打开。
圣耀的眼睛睁大,摸着脖子上温温热热的切口,慢慢走到电梯旁的盆栽前,靠着,坐下。看着。
他的脑中一片煞白,脚有些发软,他有些会意不过,自己为什么想坐下。
一群体态诡异的怪物,弯着腰鱼贯走出电梯,为首的美雪十指轻扣小钢圈,眉宇间冷静异常,朝着藏着“最强”的房间缓步逼近。
圣耀低头,看着一只小钢圈在盆栽旁,像铜板滚动,直到碰到他的手指后,才终于停下。
钢圈的里侧是纯钢,但外圈则闪耀着纯银的光芒。
圣耀的胸前血污了一片,他的视线开始脆弱,只有零碎的怪兽身影。
“都不重要了……”
圣耀的左手摸索着额头,好象有什么东西几乎割裂了脑袋,头疼的快炸开。
圣耀的手指被划破,原来……
圣耀用力拔出插在眉心间的钢银圈,脑浆簌然喷出。
脸上湿湿热热的,他的心沉了下去。
凶命是什么?还在不在我身上?什么时候会消失?
都不重要了。
圣耀想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待脱离身上的邪恶诅咒,但,他的眼皮倔强地托起疲惫的眼球,他无法。
银钢圈圈冰冷地靠在圣耀的手指上,浓稠的红色包围着圣耀。
原本应该高兴地迎接死亡的,但,圣耀有些不放心。
原本,我死了,凶命就不能吞噬任何人的生命了。包括上官跟阿海等人。
身为卧底的一丝丝挣扎矛盾,我也无须担忧了。
但,我不放心。
也不甘心。
我的朋友不能就这么倒了。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第三个鱼缸”……
“上官怎么能死在这堆妖怪手上?”
圣耀看着紧紧握住的拳头,彷佛听见指甲爆碎的声音。
“再见了,麦克。”圣耀有些得意,有些开心。
“碰!”一声巨响。
美雪赶紧回头一看,电梯旁的圣耀脑袋软垂,身后的墙壁破了个小洞,而藏着“最强”的房间却只剩五公尺。
居然!
美雪的耳朵听见房间里一阵零碎声音,咬着牙,十指紧扣圈圈,弯腰矮身,身后快被破坏欲望烧死的怪物,立刻飞撞墙壁与房门,轰然数声,墙壁有如软土墙般坍塌,钢门扭曲跌地!
“焰”的奇袭涌进距离“最强”不到六公尺的距离!
同一时刻,落地玻璃化成锐利的碎片无数,四个蓝衣人在碎片的掩护下跃入房间,锋利无踪的钢琴线在双手间弹开,迅速织成一张简单有效的杀人碎尸网。
可惜,杀人网慢慢垂软、倒下,因为织网的人在划开钢琴线的瞬间,两个人的额头上多了柄飞刀,另外两个人的心口,则被轰开大洞。
血战,在圣耀挥出临死一击的五秒内,就已经展开!
抓狂的怪物挣脱了紧缚的约制,猛力扑向飞刀的主人,但飞刀尚未出手,“焰”之凶兽便被无形的压力包围住。
上官冷冷扫视站在墙洞上的暴力怪物,那些怪物被破坏欲望扭曲的心灵,却本能地后退一步,因为他们嗅到危险的气息。
以及愤怒的味道。
“可恶……”赛门猫看着甜椒头被钢琴线削去一半的脑袋,几乎毫无防备地背对着龇牙咧嘴的猛兽。
甜椒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在睡梦中死去。
上官看着藏在怪兽身后的美雪,点点头,冰冷的痛苦自眼神中汹涌而出。
怪力王拔出肩上的小银叉,螳螂低着头,小银叉慢慢自大腿上弹出,所有人围着上官,个个神智清醒。还有愤怒。
美雪心凉了半截。
“杀!”美雪大叫,钢圈爆射,怪兽四面八方卷向上官!
“妳是我的猎物。”
一只纤纤白手,不知如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