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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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全译-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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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所鄙者,天厌之”!独不为子路言:“夫子惟命未当死,天安得厌杀之乎?”若此,誓子路以天厌之,终不见信。不见信,则孔子自解,终不解也。

  【注释】

  (1)引文参见《论语·颜渊》。

  (2)蚤:通“早”。

  (3)颜渊因刻苦学习,精力耗尽而早死,并非“有邪行”而夭死,故疑“必”之前夺一“未”字。

  【译文】

  孔子称说:“生死有命安排,富贵由天决定。”像这样,人的生死本来有长命的有短命的,而不由操行的好坏来决定。已有的事例是:颜渊早死,孔子说他“短命”。由此知道短命早死的人,未必有邪恶的品行。子路学问即使浅薄,听了孔子的教导,还是晓得生死的真实道理。孔子用“我如果有卑鄙行为,天塌下来压死我”来发誓,难道不怕被子路反问:“夫子你的命不该死,天怎么会塌下来压死你呢?”像这样,用“天塌下来压死我”来对子路发誓,始终是不会被子路相信的。不被子路相信,那么孔子自我辩解,也始终不能消除子路的怀疑。

  【原文】

  28·30《尚书》曰:“毋若丹朱敖(1),惟慢游是好(2)。”谓帝舜敕禹毋子不肖子也(3)。重天命,恐禹私其子,故引丹朱以敕戒之。禹曰:“予娶若时(4),辛、壬、癸、甲(5),开呱呱而泣(6),予弗子。”陈己行事,以往推来,以见卜隐(7),效己不敢私不肖子也。不曰:“天厌之”者,知俗人誓好引天也。孔子为子路行所疑(8),不引行事效己不鄙,而云“天厌之”,是与俗人解嫌,引天祝诅(9),何以异乎?

  【注释】

  (1)敖(4o傲):通“傲”。

  (2)慢:懒惰。游:放荡游乐。

  (3)子:这里是溺爱的意思。不肖:不贤。

  (4)若:其。

  (5)辛、壬、癸、甲:古代用“天干”记日,这里指辛、壬、癸、甲四天。

  (6)开:禹的儿子叫启,夏朝君王,姒姓。传说禹曾选定东夷族的伯益为继承人。禹死后,他继承王位,杀伯益,确立传子制度。汉时人避汉景帝刘启的讳,就把启改称作开。呱(g&姑)呱:婴儿哭声。呱呱而泣:这里指婴儿诞生。

  (7)见:同“现”,显现。隐:隐藏。这里指尚未发生的事情。

  (8)行:根据文意,疑是衍文。

  (9)祝:通“咒”。

  【译文】

  《尚书·益稷》说:“不要像丹朱那样傲慢,只喜欢游手好闲。”这是说舜告诫禹不要溺爱没出息的儿子。舜尊重天命,担心禹偏爱自己的儿子,所以引用丹朱的事来告诫他。禹说:“我娶妻的那个时候,才过了辛、壬、癸、甲四天就离开了,从启呱呱落地起,我就没有溺爱过他。”这是禹陈述自己做过的事,想根据过去推论将来,用现在出现的事来推断尚未发生的事,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敢偏爱没出息的儿子,但他不说:“如果我偏爱儿子天就塌下来压死我”,因为他知道一般人喜欢用天来发誓,孔子被子路怀疑,他不用过去的事来证明自己不会干卑鄙的事,而说:“天塌下来压死我”,这跟庸俗的人为解脱嫌疑,而指天发誓、赌咒,有什么两样呢?

  【原文】

  28·31孔子曰:“凤鸟不至(1),河不出图(2),吾已矣夫(3)!”夫子自伤不王也(4)。己王,致太平;太平,则凤鸟至,河出图矣。今不得王,故瑞应不至,悲心自伤,故曰:“吾已矣夫”!

  【注释】

  (1)凤鸟:凤凰。古代传说中的鸟王。雄称“凤”,雌称“凰”。其形据《尔雅·释鸟》郭璞注:“鸡头,蛇颈,燕颔,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传说凤凰只在舜、周文王那样的太平时候才出现。

  (2)传说只有像上古伏羲那种圣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有黄河出现黄龙负图的吉兆。

  (3)引文参见《论语·子罕》。

  (4)王(w4ng忘):当王。

  【译文】

  孔子说:“凤凰不飞来,黄河中没有图出现,我的一生已经完了!”这是孔子自己悲伤没有当王。他认为自己当了王,能使天下太平;天下太平,那么凤凰就会飞来,黄河中就会有图出现。如今没有能当上王,所以吉祥的征兆不出现,自己感到悲痛伤感,因此说“我的一生已经完了”!

  【原文】

  28·32问曰:凤鸟河图,审何据始起?始起之时,鸟图未至;如据太平,太平之帝,未必常致凤鸟与河图也。五帝三王皆致太平,案其瑞应,不皆风凰为必然之瑞。于太平,凤凰为未必然之应,孔子,圣人也,思未必然以自伤,终不应矣。

  【译文】

  请问:凤凰飞来、河图出现,究竟根据什么来的呢?如果根据帝王开始兴起的时候,那么凤鸟、河图都未必出现;如果根据天下太平,使天下太平的帝王,又未必总能招来凤凰和河图。五帝三王都曾使得天下太平,但考察他们的吉兆,并不都以凤凰作为必然的祥瑞。既然对于天下太平,凤凰不是必然的吉兆,孔子是圣人,总想着不是必然出现的事情而自我感伤,这终究不会应验的。

  【原文】

  28·33或曰:“孔子不自伤不得王也,伤时无明王,故己不用也。凤鸟河图,明王之瑞也。瑞应不至,时无明王;明王不存,己遂不用矣。”夫致瑞应,何以致之?任贤使能,治定功成。治定功成,则瑞应至矣。瑞应至后,亦不须孔子(1)。孔子所望,何其末也(2)!不思其本而望其末也(3),不相其主而名其物(4)。治有未定,物有不至,以至而效明王,必失之矣。孝文皇帝可谓明矣,案其本纪(5),不见凤鸟与河图。使孔子在孝文之世,犹曰:“吾已矣夫!”

  【注释】

  (1)须:通“需”。

  (2)这里王充认为出现“明王”是“本”,“明王”治好天下而出现祥瑞是“末”。何其末也:意思是不盼“明王”用自己治天下,而盼祥瑞出现。这是本末倒置。

  (3)也:疑是衍文。与下句对文,可证。

  (4)相:看,观察。名:称道,说。物:东西。这里指凤鸟、河图。

  (5)本纪:史书里为帝王作传叫“本纪”。这里指《史记·孝文本纪》。

  【译文】

  有人说:“孔子不是自己感伤没有能当帝王,而是感伤当时没有圣明的帝王,所以自己不被重用。凤凰、河图是圣明帝王的祥瑞。祥瑞不出现,说明当时没有圣明帝王;圣明帝王不存在,自己就不能被重用。”说到招致瑞应,它是用什么招来的呢?如果是靠任用贤能的人,使统治稳定,功业告成。那么统治稳定,功业告成,瑞应就该出现了。瑞应出现之后,也就不再需要孔子了。孔子盼望的,怎么本末倒置呢!不考虑根本问题,而盼望那些旁枝末节,不看那些君主英不英明,却去说那些凤凰、河图出不出现。即使出现了圣明帝王,由于国家统治有不稳定的时候,凤凰、河图也有可能不出现,因此以祥瑞的出现来证明圣明帝王的出现,必然会出错。汉文帝可以说是圣明了,但察看一下《史记·孝文本纪》,也没有出现过凤鸟跟河图的记载。假使孔子生在汉文帝的时代,大概还会说:“我的一生已经完了!”

  【原文】

  28·34子欲居九夷(1),或曰:“陋(2),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3)?”孔子疾道不行于中国(4),志恨失意(5),故欲之九夷也。或人难之曰:“夷狄之鄙陋无礼义,如之何?”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言以君子之道居而教之,何为陋乎?

  【注释】

  (1)九夷:指我国古代东方各少数民族。

  (2)陋:精野,不文明。

  (3)以上事参见《论语·子罕》。

  (4)道:这里指政治主张。

  (5)志:“志恨”义不可通,疑是“恚”之坏字。恚(hu@汇):怨恨。

  【译文】

  孔子想到九夷地方去居住,有人说:“那儿太落后,怎么办?”孔子说:“君子住在那儿,怎么会落后呢?”孔子恨他的政治主张在中原各国行不通,感到怨恨不得志,所以想去九夷地方。有人责难他说:“少数民族地区落后,没有礼义,怎么办?”孔子说:“君子住在那儿,怎么会落后呢?”这是说住在那儿用“君子之道”教导他们,怎么会落后呢?

  【原文】

  28·35问之曰:(1):孔子欲之九夷者,何起乎?起道不行于中国,故欲之九夷。夫中国且不行,安能行于夷狄?“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2)。”言夷狄之难,诸夏之易也。不能行于易,能行于难乎?且孔子云“以君子居之者,何谓陋邪”,谓修君子之道自容乎(3)?谓以君子之道教之也?如修君子之道苟自容(4),中国亦可,何必之夷狄?如以君子之道教之,夷狄安可教乎?禹入裸国,裸入衣出(5),衣服之制不通于夷狄也。禹不能教裸国衣服,孔子何能使九夷为君子?或孔子实不欲往,患道不行,动发此言。或人难之,孔子知其陋,然而犹曰“何陋之有”者,欲遂已然(6),距或人之谏也(7)。

  【注释】

  (1)之:本篇文例皆作“问曰”,故疑“之”是衍文。

  (2)引文参见《论语·八佾》。

  (3)容:容纳。这里是安身的意思。

  (4)苟:马虎。

  (5)据《吕氏春秋·贵因》记载,禹到“裸国”因为要随俗,于是脱衣进去,出来后再穿衣。

  (6)遂:顺。这里是坚持的意思。

  (7)距:通“拒”,拒绝。

  【译文】

  请问:孔子想去九夷地方,是怎样引起来的?是他的政治主张在中原各国行不通引起的,所以他想去九夷地方。试想在中原各国尚且行不通,怎么能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得通呢?”少数民族有君主,还不如中原地区还没有君主。”这是说少数民族难得治理,中原地区容易治理。在容易治理的地方尚且行不通,在难得治理的地方能行得通吗?况且孔子说“作为君子住在那儿,怎么会落后呢?”这话,是在说以“君子之道”进行修养使自己能安身呢?还是在说用“君子之道”去教化他们呢?如果是以“君子之道”进行修养随便使自己能安下身来,那么在中原各国也可以,何必要去少数民族地区呢?如果用“君子之道”去教化他们,而少数民族怎么能教化得了呢?禹到裸国去,要脱掉衣服进去,出来后再穿衣服,这是因为要穿衣服的规定在少数民族地区行不通。禹尚且不能教化裸国人穿衣服,孔子又怎么能让东部少数民族成为君子呢?或许孔子本来不想去,是恨他的政治主张行不通,一时激动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有人责难孔子,孔子也知道那儿落后,然而还要说“怎么会落后”,是想坚持已经说过的话,拒绝别人的劝告。

  【原文】

  28·36实不欲往,志动发言(1),是伪言也。“君子于言无所苟矣(2)。”如知其陋,苟欲自遂,此子路对孔子以子羔也。“子路使子羔为费宰(3),子曰:‘贼夫子之子(4)。’子路曰:‘有社稷焉(5),有民人焉(6),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7)!’”子路知其不可,苟对自遂,孔子恶之,比夫佞者。孔子亦知其不可,苟应或人。孔子、子路,皆以佞也(8)。

  【注释】

  (1)志:这里是心意的意思。

  (2)原文《论语·子路》作:“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3)费:本书《气增篇》作“郈”,可从。

  (4)夫人:这里是别人的意思。

  (5)社稷:古代祀祭土地神和谷神的地方。后来作为国家或政权的代称。

  (6)有社稷焉,有民人焉:今传本《论语》作“有民人焉,有社稷焉”。

  (7)佞(n@ng宁):巧言善辩。这里是强词夺理的意思。引文参见《论语·先进》。

  (8)以:这里是成了的意思。

  【译文】

  孔子实际不想去,一时心情激动说出来的,是句假话。“君子说话不该这样随便。”如果明知那儿落后,还要勉强想自己坚持已说过的话,这就正和子路回答孔子关于子羔的事一样。“子路让子羔做郈的地方长官,孔子说:‘简直是在害别人的子弟。’子路说:‘那里有政权机构,有老百姓,(可以练习政事)为什么一定要读书,然后才算学习呢?’孔子说:‘所以我讨厌那些强词夺理的人!’”这是子路知道自己不对,勉强回答以自圆其说,所以孔子讨厌他,把他比做那些强词夺理的人。孔子也明知自己不对,还勉强回答别人的责难。这样孔子和子路都成了强词夺理的人了。

  【原文】

  28·37孔子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1)。”何谓“不受命”乎?说曰:“受当富之命(2),自以术知(3),数亿中时也。”

  【注释】

  (1)亿:通“臆”,揣测。引文参见《论语·先进》。

  (2)疑“受”字前夺一“不”字,否则与“赐不受命”义相背。

  (3)术:方法。这里是本领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端木赐没有禀受天命而做买卖,猜测行情却往往猜中。”什么叫:“没有禀受天命”呢?有人解释说:“就是没有禀受应该发财致富的命,而自己靠本领和智慧,多次猜中了物价涨落的时机。”

  【原文】

  28·38夫人富贵在天命乎?在人知也?如在天命,知术求之不能得(1);如在人(2),孔子何为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夫谓富不受贵命而自知术得之(3),贵亦可不受命而自以努力求之。世无不受贵命而自得贵,亦知无不受富命而自得富者。成事:孔子不得富贵矣(4),周流应聘,行说诸侯,智穷策困,还定《诗》、《书》,望绝无異(5),称“已矣夫”。自知无贵命,周流无补益也。孔子知己不受贵命,周流求之不能得,而谓赐不受富命而以术知得富,言行相违,未晓其故。

  【注释】

  (1)知术:疑为“术知”之误倒。上文言“不受当富之命自以术知,数亿中时”,下文言“不受富命而以术知得富”,可证。下“夫谓富不受命而自知术得之”,亦同。(2)上言“在人知”,故疑“在人”之后夺一“知”字。

  (3)本句与下句“贵亦可不受命而自以努力求之”对文,故疑“自”后夺一“以”字。(4)富:疑是衍文。下文言孔子“自知无贵命”,“孔子知己不受贵命”可一证。再,这里是想以孔子不受贵命则不得贵,来证明子贡不受富命则不得富,所以“富贵”不当连言,可二证。(5)異:疑是“冀”的坏字。“望绝无冀”与“称‘已矣夫’”正好相应,可证。冀:希望。

  【译文】

  人富贵在于天命呢?还是在于人的智慧呢?如果在于天命,那么靠本领和智慧寻求它是得不到的;如果在人的智慧,那么孔子为什么要说“生死有命安排,富贵由天决定”呢?说发财致富不禀受天命而是凭自己用本领和智慧得到它,那么做官发达也可以不禀受天命而凭自己努力奋斗得到了。世上没有不禀受贵命而靠自己努力能当官发达的,因而也可以知道世上没有不禀受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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