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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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全译-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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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贯:贯穿,这里指震撼。

  荆轲:参见16·28注。夏无且(jū居):秦王政的御医,在荆轲刺秦王时,用药囊投掷荆轲,保护秦王。

  邂逅(xièhòu谢后):偶尔,一旦。

  镒:参见29·17注。

  据上下文意,“益”字前应有“无”字。

  豫让:参见19·5注。据说,他谋刺赵襄子未遂而被俘后,要求用剑砍赵襄子的衣服,以表达替智伯报仇的心意,赵襄子满足了他的要求。襄子:赵无恤。参见10·10注。识(hì志):通“志”。记载。

  伍子胥:伍员。参见1·2注。平王:楚平王。参见9·9注。

  张良:参见7·4注。椎:同“锤”。副车:随从皇帝的车辆。

  道地不便:指客观环境不利。

  【译文】

  人们办事情,有的心意尽到了然而事情却没有办成功,事情没有办成功但是气势却震撼山岳。荆轲和御医夏无且就是这样的人。荆轲到秦国去的计划,原本是想劫持秦王将他活捉到燕国,偶尔不巧,被秦国捉住了。当荆轲追逐秦王,秦王环绕柱子而奔逃的时候,御医夏无且用药囊投掷刺客荆轲。后来,天下的人都称荆轲是壮烈之士,秦王赏赐夏无且二百镒金。荆轲被秦国捉住,没有立下活捉秦王的功劳,夏无且用药囊投掷刺客,对救护君王并没什么好处,然而人们之所以仍然称赞荆轲,秦王仍然赏赐夏无且,是因为他们的心意尽到了气势也很旺盛的缘故。天下的人士不会因为荆轲没有立下功劳而不称赞他的道义,秦王也不会因为夏无且没有做出功效而不赏赐他的心意。心意好就不必检验是否成功,道义尽到了就不必考虑事情是否办好了。道义有余,功效不足,心意巨大而功劳细小,明智的人就会赏赐这样的人,昏庸的人就会惩罚这样的人。如果一定只考虑功效而不考察心意,只论表面效果而不考察内心意图,那么,豫让拔剑砍赵襄子衣服这件事,就不值得记载:伍子胥鞭打楚平王尸体这件事,不值得记载;张良锤击秦始皇误中随从的车子这件事,也不值得记载。三个人都是由于客观环境不利,考虑谋画得不周全,仅仅有气势而没有实际功效,心怀报仇的计划而不能达到报仇的目的。这是功效不可以检验贤人的第三点。

  【原文】

  80·13以孝于父、弟于兄为贤乎?则夫孝弟之人,有父兄者也,父兄不慈,孝弟乃章。舜有瞽瞍,参有曾皙,孝立名成,众人称之。如无父兄,父兄慈良,无章显之效,孝弟之名,无所见矣。忠于君者,亦与此同。龙逢、比干忠著夏、殷,桀、纣恶也;稷、契、皋陶忠暗唐、虞,尧、舜贤也。故萤火之明,掩于日月之光;忠臣之声,蔽于贤君之名。死君之难,出命捐身,与此同。臣遭其时,死其难,故立其义而获其名。大贤之涉世也,“翔而有集”,“色斯而举”;乱君之患,不累其身;危国之祸,不及其家,安得逢其祸而死其患乎?

  【注释】

  弟(tì替):同“悌”。尊敬兄长。

  章:同“彰”。显著,出名。

  舜有瞽瞍:传说舜的父亲瞽瞍几次想谋害舜,但舜还是对他竭尽孝道。参有曾皙:曾参的父亲曾皙经常虐待他,但他仍然非常孝顺父亲。

  龙逢:关龙逢。参见10·2注。比干:参见2·5注(17)。

  有:据《论语·乡党》当作“后”。翔而后集:《论语》的原意是,几只野鸡飞向天空,盘旋一阵,便落在一处。王充用来比喻处事稳重沉着。

  色斯而举:《论语》作“色斯举矣”。色:脸色。举:鸟儿飞起来。《论语》的原意是,孔子的脸色动了一下,野鸡便飞向天空。王充用来比喻为了保存自己而善于随机应变。按:这两句话,《论语·乡党》原文作“色斯举矣,翔而后集。”这段文字,自古以来很多人都认为有脱误。

  【译文】

  把对父亲孝顺、对兄长尊敬的人称为贤人吗?那些遵循孝悌的人,都是有父兄的人,由于父兄不仁慈,他们的孝悌表现才出名。舜由于有谋害他的父亲瞽瞍,曾参由于有虐待他的父亲曾皙,他们才成就了孝子的名声,众人都称赞他们。如果没有父兄,或者父兄很慈爱善良,便不会有明显的孝悌表现,孝悌的名声,也就不会被发现了。忠于君王的人,也与这种情况相同。关龙逢和比干忠君的名声在夏、殷两代很显著,是由于君王桀、纣很坏;稷、契、皋陶忠君的名声在唐、虞时代不显著,是由于尧、舜很贤明。所以萤火虫的亮光,会被阳光月光所掩盖;忠臣的名声,会被贤明君王的名声所遮蔽。为君王的危难而死,献出生命捐弃身躯,与这种情况相同。臣子遇到国家动乱之时,而死于君王的危难,因此才显出忠君的节义而获得忠臣的美名。大贤人经历世事,像鸟儿那样来回飞翔,察看形势,然后再落下来,受到惊恐就赶快飞走;昏乱的君王所造成的祸难,不会连累到大贤人本身;危害国家的变乱,不会牵连到大贤人的家庭,怎么会遇到那种祸乱而死在那种祸乱中呢?

  【原文】

  80·14齐詹问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其君也,若何?”对曰:“有难不死,出亡不送。”詹曰:“列地而予之,疏爵而贵之,君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可谓忠乎?”对曰:“言而见用,臣奚死焉?谏而见从,终身不亡,臣奚送焉?若言不见用,有难而死,是妄死也;谏而不见从,出亡而送,是诈伪也。故忠臣者能尽善于君,不能与尽陷于难。”案晏子之对以求贤于世,死君之难,立忠节者不应科矣。是故大贤寡可名之节,小贤多可称之行。

  【注释】

  詹:据刘向《新序·杂事》应作“侯”。《说苑·臣术篇》、《晏子春秋·问上》亦作“侯”。齐侯:指齐景公。下文“詹曰”的“詹”字同此。

  列:通“裂”。分。

  以上事参见《晏子春秋·问上篇》。

  【译文】

  齐侯问晏子说:“忠臣侍奉他的君王,应该怎样做呢?”晏子回答说:“君王有灾难的时候不为他而死,君王避难逃亡的时候不去护送。”齐侯说:“分地而赏赐给他,封爵位而使他尊贵,君王有难不为君王去死,君王出逃不去护送,可以称为忠臣吗?”晏子回答说:“臣子的建议如果能被君王采用,臣子怎么会死呢?臣子的劝谏如果能被君王听从,君王就一辈子不会出逃,臣下怎么会去护送呢?如果建议不被采用,君王有难时为他而死,这是白白地送死;如果劝谏不被听从,君王出逃时去护送,这是装模作样的行为。所以作忠臣的能尽力给君王提出最好的建议,而不能与君王共同陷于灾难之中。”依照晏子的回答在世间寻求贤人,为君王之难而死,树立忠节的臣子都不符合标准了。所以大贤人很少有值得称道的节操,小贤人有许多可赞美的行为。

  【原文】

  80·15可得箠者小,而可得量者少也。恶至大,箠弗能;数至多,升斛弗能。有小少易名之行,又发于衰乱易见之世,故节行显而名声闻也。浮于海者,迷于东西,大也;行于沟,咸识舟楫之迹,小也。小而易见,衰乱亦易察。故世不危乱,奇行不见;主不悖惑,忠节不立。鸿卓之义,发于颠沛之朝;清高之行,显于衰乱之世。

  【注释】

  箠:章士钊说,当为“筭”字之形误,下同。筭(suàn算):筹码,古代计数用的器具。恶:据递修本当删。

  斛(hú胡):古代容量单位,汉代以十斗为一斛。

  易:递修本作“异”,当据改。

  悖(bèi倍)惑:昏庸,胡作非为。

  【译文】

  能够用筭计算的东西是因为它的数目小,能够用升斗量的东西是因为它的数量少。数目非常大,用筭就不能计算了;数量非常多,用升和斛就不能量了。稍微有一点特殊名声的行为,又产生在一个衰乱而容易显示节操的时代,所以节操行为显著而名声传遍天下。飘洋过海的人,辨别不清方向,是因为海洋太大了;航行于河沟之中,谁都能辩别船只的行迹,是因为河沟小。河沟小就容易辨认方向,衰乱的时代也容易发现人的节操。所以社会不危乱,奇特的行为就不会被发现;君王不昏庸,忠臣的节义就不会树立。崇高的节操,产生于战乱不安的朝代;清高的品行,显现于衰乱的社会。

  【原文】

  80·16以全身免害,不被刑戮,若南容惧“白圭”者为贤乎?则夫免于害者幸,而命禄吉也,非才智所能禁,推行所能却也。神蛇能断而复属,不能使人弗断。圣贤能困而复通,不能使人弗害。南容能自免于刑戮,公冶以非罪在缧绁,伯玉可怀于无道之国,文王拘羑里,孔子厄陈、蔡,非行所致之难,掩己而至,则有不得自免之患,累己而滞矣。夫不能自免于患者,犹不能延命于世也。命穷,贤不能自续;时厄,圣不能自免。

  【注释】

  南容:南宫适(kuò括),字子容。参见28·11注。白圭:原指君王及大臣行礼时拿在手中的一种玉器,这里指《诗·大雅·抑》中的四句诗:“白圭之玷(diàn店),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大意是:白圭上的污点可以磨掉,言语中的错误却无法挽回。惧白圭:指南宫适被用白圭作比喻的诗句所震惊。据《论语·公冶长》和《论语·先进》记载,孔子很赞赏南宫适,说他是一个在国家有道时会有官做,在国家无道时不会受刑罚的人,并因为南宫适反复诵读用白圭作比喻的诗句,就把自己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

  命禄:即禄命。

  推:据文意,疑当作“操”方可通。

  属(hǔ主):连接。

  缧绁(léixiè雷谢):捆绑犯人的绳索,后用以比喻监狱。以上事参见《论语·公治长》。伯玉:蘧(qú渠)伯玉。参见28·51注。以上事参见《论语·卫灵公》。事见《荀子·宥坐》。

  掩:掩袭,突然侵袭。

  累:牵累,损害。滞:阻滞,这里指处于困境。

  【译文】

  把保全自己免遭侵害,不被刑罚杀戮,像南宫适那样被“白圭”诗句所震惊的人称为贤人吗?那些免于受到侵害的人是侥幸,是禄命吉利,并不是靠才智能禁止,靠操行所能避免的。神蛇能使它断开的躯体再连接起来,但却不能让人不斩断它。圣贤能使自己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却不能让人不加害于他。南宫适能自己免于刑戮之难,公治长无辜地被关在监狱中,蘧伯玉在危乱的国家里能深藏自己的政治主张,周文王被拘禁在羑里,孔子被围困在陈、蔡之间,这都不是操行不好带来的灾难,灾难突然侵袭自己,就会有自己无法避免的灾难,使自己牵连受害而陷入困境。不能自免于祸患的人,就不能在世间延长寿命。寿命到了尽头,贤人也不能自己使它延长;时运该当受困,圣人也不能自免。

  【原文】

  80·17以委国去位、弃富贵就贫贱为贤乎?则夫委国者,有所迫也。若伯夷之徒,昆弟相让以国,耻有分争之名,及大王亶甫重战其故民,皆委国及去位者,道不行而志不得也。如道行志得,亦不去位。故委国去位,皆有以也,谓之为贤,无以者,可谓不肖乎?且有国位者,故得委而去之,无国位者何委?夫割财用及让下受分,与此同实。无财何割?口饥何让?“仓禀实,民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让生于有余,争生于不足。人或割财助用,袁将军再与兄子分家财,多有以为恩义。昆山之下,以玉为石;彭蠡之滨,以鱼食犬豕。使推让之人,财若昆山之玉、彭蠡之鱼,家财再分,不足为也。韩信寄食于南昌亭长,何财之割?颜渊箪食瓢饮,何财之让?管仲分财取多,无廉让之节,贫乏不足,志义废也。

  【注释】

  大王:即太王。大王亶甫(dǎnfǔ胆府):古公亶甫。参见12·1注。重战:不轻易开战。让下受分:让在下位的人得到分给的财物。

  引文参见《管子·牧民》。

  袁将军:名字及生平事迹皆不详。

  昆山:传说中盛产玉石的山。

  彭蠡:参见16·11注。

  食:通“饲”。

  韩信:参见3·4注(14)。寄食:在别人家里吃饭。南昌:亭名,在今江苏淮阴县东南。亭长:参见11·4注。

  颜渊:参见2·2注(18)。箪(dān丹):古代盛饭的竹筐。箪食瓢饮:形容家境贫穷。管仲分财取多:参见12·4注。

  【译文】

  把放弃国家和君王的职位、放弃富贵而归于贫贱的人称为贤人吗?那些放弃国家的人,是因为遭到了某种逼迫。像伯夷这类人,兄弟之间以国相让,可耻有争夺王位的名声,以及太王古公亶甫不忍心让他原有的百姓遭受战争的苦难,都放弃国家和放弃王位,是由于道行不通又不得志的缘故。如果道行得通又很得志,也就不放弃王位了。所以放弃国家、王位,都是有一定缘由的,如果因此而称之为贤人,那么没有任何理由放弃国家、王位的君王能称之为不肖吗?况且有国家王位的人,才能够放弃它,没有国家王位的人放弃什么呢?拿出自己的财物让在下位的人得到分给的财物,和这种情况是同一回事。没有财物用什么来分呢?自己都没有吃的又推让什么呢?“粮仓充实,老百姓才知道讲礼节;衣食丰足,老百姓才懂得荣辱。”推让产生于有多余,纷争产生于不富足。有人拿出财物资助别人,袁将军一再把家财分给他哥哥的儿子,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种讲究恩义的行为。昆山之下,把玉当作石头;彭蠡湖边,用鱼来喂狗和猪。假如推让的人,家财像昆山的玉、彭蠡的鱼那样多,家财无论分多少出来,也不值得称赞。韩信在南昌亭长家寄食的时候,有什么财产来分割呢?颜渊家境贫穷之时,有什么财物来推让给别人呢?管仲分取财利时自己多拿,没有廉让的礼节,是由于贫穷不富足,丧失了志气节义。

  【原文】

  80·18以避世离俗,清身洁行为贤乎?是则委国去位之类也。富贵人情所贪,高官大位人之所欲乐,去之而隐,生不遭遇,志气不得也。长沮、桀溺避世隐居,伯夷、於陵去贵取贱,非其志也。

  【注释】

  遇:遇合,指受到君王的赏识重用。

  长沮、桀溺:参见79·8注。

  於陵:战国时齐国地名。这里指隐居于於陵的陈仲子,亦即於陵仲子。参见33·13注。

  【译文】

  把远离世俗隐居,身心行为清洁的人称为贤人吗?这就同放弃国家王位的人是一类情况。富贵是人情所贪图的,高官大位是人们乐于想往的,放弃高官富贵而隐居,是由于一生没有受到君王的赏识,自己的报负无法得以实现。长沮、桀溺避开世俗隐居,伯夷、於陵仲子放弃富贵而自取贫贱,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原文】

  80·19恬憺无欲,志不在于仕,苟欲全身养性为贤乎?是则老聃之徒也。道人与贤殊科者,忧世济民于难,是以孔子栖栖,墨子遑遑。不进与孔、墨合务,而还与黄、老同操,非贤也。

  【注释】

  依文例,句前当有“以”字。憺(dàn但):通“澹”。恬憺:清静无为。老聃(dān丹):参见4·4注(20)。

  栖栖:忙碌不安的样子。

  墨子:参见2·2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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