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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洿(wū屋):池塘。
䦆(jué决)、锸(chā插):都是挖土的工具。
三、五:二字宜互倒。上下文皆作“五三”。五,五帝;三,三王。
司马相如《难蜀父老》李奇注:“五帝之德,比汉为减;三王之德,汉出其上。”“论”下当有“者”字。
【译文】
地面上有山丘有池塘,所以有高有低,有人用䦆锸填满池塘挖平山丘,地面就成为平地了。一般人看到五帝、三王的事迹写成经书了,而汉朝的事迹不见记载,就认为五帝、三王时代比汉代好。如果有人把议论当作䦆锸,减掉一点对五帝、三王的颂扬,略微增添到汉代名下,岂止会把二者拉平啊!汉代将会成为山丘,五帝、三王时代反而成为池塘了。湖和池不一样,尽管面积相同,立起竿子去测量它们,深浅是可以测量得到的。汉代君王与以往各个朝代的君王,同样都是君王,依据事实评论他们,他们的优劣就可以看出来了。所以,不树立长竿,就不知道湖池深浅的程度;没有《论衡》的评论,就不知道历代君王优劣的真实情况。汉代在百代的最后,往上与百代比较功德,如同湖和池互相对比一样。没有大手笔的评论,仍旧不能免掉平庸的名声。议论的人喜欢颂古非今,这样恐怕汉代就会在过去所有的朝代之下了,岂止是与它们相同呢!
【原文】
60·8谥者,行之迹也。谥之美者,“成”、“宣”也;恶者,“灵”、“厉”也。成汤遭旱,周宣亦然,然而成汤加“成”,宣王言“宣”。无妄之灾,不能亏政,臣子累谥,不失实也。由斯以论尧,“尧”亦美谥也。时亦有洪水,百姓不安,犹言“尧”者,得实考也。夫一字之谥,尚犹明主,况千言之论,万文之颂哉!
【注释】
谥:参见20·10注。
《逸周书·谥法解》:“安民立政曰成,圣善周闻曰宣,乱而不损曰灵,杀戮无辜曰厉。”累:积。指罗列生平事迹。
尧:《白虎通·号篇》:“谓之尧者何?尧犹峣峣也。至高之貌,清妙高远,优游博衍,众圣之主,百王之长也。”
【译文】
谥号,是生前行为的评价。谥号好的,如“成”、“宣”之类;谥号不好的,如“灵”、“厉”之类。成汤时遇到旱灾,周宜王时也同样遇到旱灾,但是商汤死后给他加上“成”的谥号,宣王死后的谥号称为“宣”。偶然发生的灾害,不能因此而贬低他们的政绩,臣子依据他们的生平事迹所上的谥号,并没有违反真实情况。据此以评论尧。“尧”也是好的谥号。当时也发生了洪水之灾,老百姓生活不安定,仍然给他“尧”这个谥号,是因为如实考核了他的政绩。一个字的谥号,尚且能起到表彰君王的作用,何况千言的评论,万字的颂扬呢?
【原文】
60·9船车载人,孰与其徒多也?素车朴船,孰与加漆采画也?然则鸿笔之人,国之船车、采画也。农无疆夫,谷粟不登;国无强文,德暗不彰。汉德不休,乱在百代之间,强笔之儒不著载也。高祖以来,著书非不讲论汉。司马长卿为《封禅书》,文约不具。司马子长纪黄帝以至孝武。杨子云录宣帝以至哀、平。陈平仲纪光武。班孟坚颂孝明。汉家功德,颇可观见。今上即命,未有褒载,《论衡》之人,为此毕精,故有《齐世》、《宣汉》、《恢国》、《验符》。
【注释】
疆:据递修本当作“强”。强夫:强劳力。
强文:有影响的文章,好文章。这里指擅长写文章的人。
司马长卿:即司马相如。参见42·8注。
司马子长:即司马迁。参见3·4注(18)。
杨子云:即杨(一作扬)雄。参见3·4注(16)。据《史通·正史篇》记载,他曾续司马迁《史记》,原书已佚。哀:汉哀帝,公元前6~前1年在位。平:汉平帝,公元1~5年在位。陈平仲:陈宗,东汉章帝时任睢(今河南商丘南)县令。据《史通·覈才篇》记载,他曾和班固等人一起编撰东汉光武帝刘秀的传记。
班孟坚:即班固,字孟坚。参见38·16注。
【译文】
用船车运载人和让人步行比较,哪种办法好呢?没有装饰的车船和漆上彩画的车船比较,哪种更美呢?如此说来擅长写文章的人,好比是国家的船车和彩画了。农业没有强劳力,庄稼就没有收成;国家没有擅长写文章的人,帝王的功绩就幽隐而不显著。汉朝的功德显得不怎么美好,混杂在百代之中,是因为那些擅长著述的儒生不撰写不记载的缘故,自从汉高祖以来,撰文著书并非完全不评论汉代。司马长卿写过《封禅书》,文章写得简略,论述不够完备。司马子长记载了从黄帝到汉武帝的史实。杨子云记录了汉宣帝以至哀帝、平帝的事迹。陈平仲记录了光武帝的生平。班孟坚颂扬了汉明帝的功业。汉代的功德,稍微可以观看到一些。当今皇帝即位,没有颂扬的记载,《论衡》的作者,为此费尽了精力,所以有《齐世》、《宣汉》、《恢国》、《验符》等篇的出现。
【原文】
60·10龙无云雨,不能参天。鸿笔之人,国之云雨也。载国德于传书之上,宣昭名于万世之后,厥高非徒参天也。城墙之土,平地之壤也,人加筑蹈之力,树立临池。国之功德,崇于城墙;文人之笔,劲于筑蹈。圣主德盛功立,莫不褒颂记载,奚得传驰流去无疆乎?人有高行,或誉得其实,或欲称之不能言,或谓不善不肯陈一。断此三者,孰者为贤?五、三之际,于斯为盛。孝明之时,众瑞并至,百官臣子,不为少矣。唯班固之徒称颂国德,可谓誉得其实矣。颂文谲以奇,彰汉德于百代,使帝名如日月,孰与不能言,言之不美善哉?
【注释】
筑:把土夯结实。
池:护城河。
莫:当为“若”之误,方与下句“奚得”云云相应。
谲(jué决):奇异。“以”字当属下读,今本误倒。
【译文】
龙不借助云雨,就不能高入云霄,擅长写作的人,就好比是国家的云雨。记载国家的功德在传书之上,传播显赫的名声于万世之后,这样的高度就不仅仅是高入云霄了。城墙上的土,原来是平地上的土,是人加以了夯踩结实的力量,城墙才屹立在护城河边。国家的功德。比城墙更崇高;文人的笔,比夯踩更有劲。圣主的德行丰盛功业创立,如果不加以赞美称颂记载下来,怎么能迅速传播流传下去而没有穷尽呢?一个人有了高尚的品行,有的人对他颂扬得完全符合实际,有的人想称赞他却说不出来,有的人却认为他不好而不愿说一句称颂的话。判断这三种人,哪一种贤良呢?从五帝、三王时代开始,到汉代才算得功德最盛大。汉明帝的时候,各种祥瑞同时出现,各级官吏大臣,不算少了,只有班固等人称颂国家的功德,可以算是称颂得完全符合实情了。歌颂功德的文章写得既奇异又出色,用以表彰汉朝的功德在百代之上,使帝王的名声如日月在天,这和想称颂而又说不出来以及说它不好的相比较,哪一个好呢?
【原文】
60·11秦始皇东南游,升会稽山,李斯刻石,纪颂帝德。至瑯琊亦然。秦,无道之国,刻石文世,观读之者,见尧、舜之美。由此言之,须颂明矣。当今非无李斯之才也,无从升会稽、历瑯琊之阶也。弦歌为妙异之曲,坐者不曰善,弦歌之人必怠不精。何则?妙异难为,观者不知善也。圣国扬妙异之政,众臣不颂,将顺其美,安得所施哉?
【注释】
会(guì桂)稽山:参见10·7注。相传秦始皇登此山以望南海,故又名秦望山。李斯:参见21·12注。刻石:指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在会稽山的刻石。秦始皇巡视全国时,曾在六个地方刻石立碑,碑文大部分出自李斯的手笔。
瑯琊(yá牙)山名。一作琅邪,在今山东胶南县南海滨。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在山上筑台立碑。以上事参见《史记·秦始皇本纪》。
历:一步步地登上。
将:扶持,扶助。将顺:顺势助成。这里是发扬光大之意。
【译文】
秦始皇到东南方巡视,登上会稽山,李斯刻石立碑,记载和颂扬秦始皇的功德。到了瑯琊山也仍然这样做。秦国,是个无道的国家,刻石立碑粉饰当世,观看阅读碑文的人,仿佛看到了像尧、舜那样的美德。由此说来,必须颂扬帝王的功德是很明白的了。当今并不是没有李斯那样的人才,而是没有机会和条件像李斯那样跟随皇帝登上会稽山、瑯琊山。弹唱的是美妙奇异的歌曲,听众不说好,弹唱的人必然会懈怠而不愿精心弹唱。为什么呢?因为美妙奇异的歌曲是很难弹唱的,听众却不懂得它的妙处。圣明的国家推行如妙异之曲一般的政治,朝中大臣不赞颂,不顺势发扬它的好处,又怎么能施行这种政治呢?
【原文】
60·12今方板之书在竹帛,无主名所从生出,见者忽然,不卸服也。如题曰甲甲某子之方,若言已验尝试,人争刻写,以为珍秘。上书于国,记奏于郡,誉荐士吏,称术行能,章下记出,士吏贤妙。何则?章表其行,记明其才也。国德溢炽,莫有宣褒,使圣国大汉有庸庸之名,咎在俗儒不实论也。
【注释】
方板:当是“方技”之误。汉时方技之书,包括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四种。方技之书:此指医书。
忽:不重视,忽视。忽然:形容看不起的样子。
卸:据递修本当作“御”。御:用。御服:服用。
甲甲某子之方:当是“某甲某子之方”。《汉书·艺文志·方技略》中多言某氏之方。某甲某子亦汉代人常用语。
记奏:依本书文例,当是“奏记”,今互倒。奏记:向上级陈述书面意见。术:为“述”之借字,汉人多通用。
章下:奏章得到批准。记出:陈述的书面意见得到批准。
溢:水满外流。炽(chì赤):火势旺。溢炽:形容功德伟大崇高。
【译文】
当今医书写在竹简丝帛之上,如果没有著作者的姓名和来源,见到的人就看不起它,不肯按它上面的方剂服用。如果题写有某某人的验方,并说尝试过很有疗效,人人都争着刻写传抄,把它视为珍贵的秘方。向朝廷上奏章,向郡守陈述书面意见,称赞推荐士子和官吏,称颂陈述他们的操行和才能,奏章和书面意见得到批准,这些士子和官吏就获得了操行好、才能高的美名。为什么呢?因为奏章上表彰了他们的操行,奏记中宣扬了他们的才能。朝廷的功德伟大崇高,却没有人加以宣扬和歌颂,使得圣明的大汉国只有很一般的名声,过错就在于俗儒们没有如实加以论述。
【原文】
60·13古今圣王不绝,则其符瑞亦宜累属。符瑞之出,不同于前,或时已有,世无以知,故有《讲瑞》。俗儒好长古而短今,言瑞则渥前而薄后,《是应》实而定之,汉不为少。汉有实事,儒者不称;古有虚美,诚心然之。信久远之伪,忽近今之实,斯盖三增、九虚所以成也,《能圣》、《实圣》所以兴也。儒者称圣过实,稽合于汉,汉不能及。非不能及,儒者之说使难及也。实而论之,汉更难及。
【注释】
累属(hǔ主):连接不断。
《讲瑞》:本书篇名。
渥(wò沃):厚。
《是应》:本书篇名。
三增:指本书《语增篇》、《儒增篇》和《艺增篇》。九虚:指本书《书虚篇》、《变虚篇》、《异虚篇》、《感虚篇》、《福虚篇》、《祸虚篇》、《龙虚篇》、《雷虚篇》和《道虚篇》。《能圣》、《实圣》:王充写的两篇文章。已佚。兴:作。
【译文】
从古至今圣王不断出现,那么他们遇到的符瑞也应当接连不断地出现。
当今符瑞的出现,不同于古代,或许已经有了,世人无法认识它,所以我就写了《讲瑞篇》。俗儒喜好颂古非今,讲到祥瑞就厚古薄今,我的《是应篇》对古今的祥瑞加以核实、判断,证明汉代的祥瑞并不比古代的少。汉代有具体的事例,俗儒不称颂;古代有不真实的美名,俗儒却真心诚意地相信它。俗儒相信远古时代不真实的美名,却不重视近代当代的事实,这就是我写作“三增”、“九虚”的原因,《能圣》、《实圣》也因此而写出来了。俗儒称颂古代圣王言过其实,用这样的标准来考核汉代,汉代就赶不上古代。并不是汉代赶不上古代,而是俗儒的解释使它难以赶上古代。如果根据实际情况来评论,汉代更是古代难以赶上的。
【原文】
60·14谷熟岁平,圣王因缘以立功化,故《治期》之篇,为汉激发。
治有期,乱有时,能以乱为治者优。优者有之。建初孟年,无妄气至,圣世之期也。皇帝执德,救备其灾,故《顺鼓》、《明雩》,为汉应变。是故灾变之至,或在圣世,时旱、祸湛,为汉论灾。是故《春秋》为汉制法,《论衡》为汉平说。
【注释】
《治期》:本书篇名。
治有期,乱有时:参见本书《治期篇》。
能以乱为治者优:这与王充本人在《治期篇》中提出的“国当衰乱,贤圣不能盛;时当治,恶人不能乱”的论点是自相矛盾的。
建初:汉章帝年号,公元76~84年。
圣世:指东汉王朝。
皇帝执德:王充认为,出现“无妄之变”,君王不应当轻易改变过去的道德和政治,但应该做一些“慰民心”的事情。参见《明雩篇》。
《顺鼓》、《明雩》:本书篇名。
应变:应付灾变。指提出应付灾难的办法。
时旱、祸湛:此处疑有脱误。可能“时旱”、“祸湛”是王充的已经佚失的两篇文章的篇名,也可能“祸”字为“偶”字之误,《太平御览》引作“偶”,“湛”字后所举的文章篇已缺失。《春秋》为汉制法:意思是孔子在《春秋》中已经替几百年以后的汉朝制定了治国大法。
【译文】
粮食丰收,年岁太平,圣王借此建立了功德教化,所以我的《治期篇》,是为汉朝发扬光大功德的。社会安定有一定的期数,社会混乱有一定的时数,能把乱变为治的人是第一流的。这种杰出的人物在汉代是存在的。建初初年,无妄灾变出现,正是东汉注定要遇到的期数。皇帝坚持一贯的道德和政治,做一些救灾备荒的事情,所以我在《顺鼓篇》、《明雩篇》中,为汉朝提出应付灾变的办法。所以灾变的出现,或许在圣明之世,有时旱灾,有时水灾,我为汉朝论述灾变的出现。所以《春秋》为汉朝制定了治国的大法,《论衡》为汉朝公平地论定是非曲直。
【原文】
60·15从门应庭,听堂室之言,什而失九;如升堂窥室,百不失一。《论衡》之人,在古荒流之地,其远非徒门庭也。日刻径重千里,人不谓之广者,远也;望夜甚雨,月光不暗,人不睹曜者,隐也。圣者垂日月之明,处在中州,隐于百里,遥闻传授,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