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可以建个大剧场,作为人民聚会议政的地方……”
10年后,经人大代表及专家们讨论、研究、设计、建设的***广场完全与周恩来
建国时的设想不谋而合,只不过这个“大剧场”的名称叫了“人民大会堂”。
有时,周恩来的预见颇有些“神”,若被算命先生拿去肯定要大作文章。话虽如此,
这些预见确实证明了周恩来观察事物之细,知火之深,深诺事物发展的规律。
那是1957年春末,苏联的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来华访问,日程包括游
览杭州。周恩来提前一天到杭州,准备迎接。
早晨起来,我们工作人员陪他散步,走到一座寺庙前。周恩来朝着庙顶注目片刻,
忽发一声感慨:“再过几年就不会有人来抽签了。”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从我个人跟随周恩来十几年的体会,他不信神,不信命,并
且竭力在领导全民族走向科学。但是,在他破除迷信时,不能不遇到一个现实问题,就
是我们的民族文化几干年来都是与宗教联系在一起的。既要破除迷信又要保护民族文化,
既要同宗教的反科学性作斗争又要保护宗教信仰自由,这里就有一个矛盾,在把握和处
理上,政策性是很强的。1957年春末是处于一个微妙的时刻,富有政治生活经验又处于
权力最高层的周恩来当然很清楚地感觉到那风暴到来之前的动荡。他一边感慨一边侧过
脸,望住站他旁边的外事秘书马列,问:“你有什么心愿没有?”
马列挠挠头,说:“今年我的大孩子要考中学,我希望他能考上个重点中学。”
周恩来目光一扫,天还很早、四周围人迹渺渺。他忽然发笑,朝庙里指指:“那你
进去抽个签看看。”
马列也笑了,只当是开玩笑,果真进了庙。工夫不大,拿着签符出来了,是半尺来
长的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卦词,嘟哝着:“这写的什么东西啊?看不懂。”
周恩来刚接过签符,就轻轻“哎呀”一声,说:“糟糕,是下下签。”
马列皱着眉头抱怨:“老和尚刚睡醒,迷离迷糊,见我不烧香不拜佛,上去就摇卦
签,他不高兴,准是咒我呢。”
周思来一句句地解释那4句卦词:“这是说你办事不顺,万事难如意,还要倒个大
霉。”接着摇摇头,笑道:“马列,你要遇上不吉祥的事呢。”
大家哄笑一番,并没放在心上。
结果,马列的大孩子如他所愿考上了重点中学北京8中。他高兴得很,那个卦签简
直是胡扯淡。可是,没等他笑够,他的爱人林颖就被打成了右派,从行政12级降成14级,
开除党籍,调离纺织部,下放到保定化纤厂去工作。
这种一连串的倒霉事叫贺老总一说就简单了。
贺龙曾对廖汉生等将军说:“运气这个东西就是怪,你们说有没有?我看是有点。
运气来了,牌坊也挡不住;运气要是走了,牛也拖不回来。”
其实,贺龙所讲的“运气”,是指一种客观规律性,而规律这个东西,是不以人的
意志为转移的。
周思来听说林颖被打成右派,并没立即找马列谈话,也决没因此“株连”马列。只
是后来聊天时,随便说几句:“都是工作上的事,不要背包袱。其实林颖同志就是娇骄
二字,是个阳性人,有啥说啥,心里不藏事。”
周恩来这个评价与组织部对林颖的结论相距甚远,这是因为周思来讲的都是实话,
而非政治上的风头话。
林颖确实是冤枉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是错划了。她不过就是坦荡直率,敢讲真话
而已。周恩来了解这种同志,是“阳性人”,不是阴面人。
我个人常想,卦签的事周恩来也许是说签巧合,但也不排除他知人知形势的一种预
感。
当时中国共产党内,要求反有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许多中央的领导同志甚至讲,不
研究反右的问题不参加会。在这种形势下,周思来料定反右运动势在必行,运动一旦起
来,不可能四平八稳,历史的经验没有不误伤人的,特别是那些“阳性人”容易受到伤
害。
周恩来的组织纪律观念在党内可说是最强的。他不可能去插手一级组织的工作为林
颖解脱,但也绝不因此对马列有成见,在生活上,比过去更关心马列,常问候一下他爱
人和家中的情况。这实际上就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讲这些小事上的预见预言,是为了引出我要讲的周恩来的第三个预见预言。这个预
见预言已经完全被今天的事实所证明。
那还是吃“精神食粮”的年代,社会风气好,群众热情高,但吃面要面票,吃肉要
肉票,吃蛋要蛋票,广大农村还为温饱问题发愁。
不过,还有比我们更愁的。比如“欧洲的一盏社会主义明灯”阿尔巴尼亚,反对修
正主义最激烈,国家也最穷;过去依赖苏联吃饭,这时依赖中国吃饭。
阿尔巴尼亚共产党中央书记处书记科列加又来访问了,说白了就是要援助。当时要
援助要得最厉害的就是越南和阿尔巴尼亚,而且给少了不行,动不动就闹“脾气”,惯
出毛病了。
那几天周恩来心情很不好。老百姓只知道唱“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知上
面有争吵。双方谈得不好,阿尔巴尼亚不理解我们也很困难。后来,总理决定带科列加
去大寨参观,意思是叫他们看看我们的农民是怎样一种精神,怎样一种奋斗。科列加去
看了,说了许多赞誉的话,但东西一样不少要。
送走科列加后,周恩来心情沉重。当时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和全国计划工作会议
等场合,接连讲过几次:我们当前一切的考虑都围绕着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发展生产力,
二是如何坚持马列主义,顺利地过渡到共产主义。
周恩来对此是赞同的。他在送走科列加后说:“搞社会主义,在政治上有两条路线
的斗争,在经济上同样存在着两条路线。阿尔巴尼亚在经济上只会依赖我们,他这样的
社会主义是搞不成的。迟早是要垮的。
赫鲁晓夫下台后,周恩来曾寄希望于新领导班子。到莫斯科去了一趟,失望了。回
国后,他作过一次形势报告,对阿尔巴尼亚、东欧乃至苏联今后的发展作了具体详细的
预测预言。
早在苏共22大召开时,毛泽东曾在一次小范围会议上讲:“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至此
已经登峰造极,恶贯满盈,从此要往下走,走向他的反面。”这个预见被证实了,不到
三年赫鲁晓夫下台。
1964年10月19日上午,周恩来在国务院礼堂作报告,讲赫鲁晓夫下台,不讲垮台。
他说:“娃娃们议论纷纷,垮台跟下台有什么区别?”周恩来解释了区别。一个赫鲁晓
夫下台了,但其思想、路线、政策并没变。最后变不变还要看。所以讲下台不讲垮台。
去过莫斯科,证实赫鲁晓夫是下台,而非垮台。周恩来在分析赫鲁晓夫的假马克思
主义时,有段话给我印象很深。许多人都作了笔记:“(他们)连资本主义也不如。阿朱
别依(赫鲁晓夫女婿)去访问西德,据说他访美访法访西德,主席团不同意时,赫就让他
当《消息报》主编,一步登天。赫鲁晓夫任人唯亲,搞封建家族主义,连蒋介石都不如。
蒋介石培养蒋经国,花30年功夫,还要照顾部下,照顾影响,赫鲁晓夫什么也不顾。阿
朱别依在美国替赫鲁晓夫开道,到法国道没开好,又到西德。甚至连乌布利希有癌症都
说出来。西德来访华的人跟我们讲,阿朱别依在西德说:西德打中国,我们让道,让我
们共同防止黄祸……”
周恩来接下来进一步预言东欧各国及苏联。他的预言并非出于某种信念而预言一个
结局,而是具体地预言出了他们的演变过程。当时国内外不少人预言“坚持社会主义的
重担最终将历史性地落在中国共产党的肩上”“苏联帝国最终将瓦解”。但没有谁像周
恩来这样以其惊人的知识、阅历、对规律的深刻认识而作出如此具体、鲜明、准确的预
见和预言。按一些老同志当时所作记录,话大致是这样讲的:
赫鲁晓夫下台以后,我们曾寄希望于苏联的新领导,现在看来不行。他们仍然坚持
赫鲁晓夫主义,政策没有变……仍然是“两霸合作”,仍然是“美苏合作,主宰世界”。
但这只是苏联的一厢情愿,美国能同意存在两霸吗?……
他们搞的和平过渡,不革命,本质是和平演变。莫斯科的美国生活比美国人的美国
生活更加美国化。演原子战争的影片美国怕引起国内恐慌,不让在国内演;苏联不仅演
自己的,还演美国的,瓦解自己。苏联是精神上先垮了,毫无中国人的敢于承担责任的
这个英雄气概。麦克纳马拉都明白地讲:“炸了中国的原子基地,炸不了中国科学家的
知识;炸了中国的物质,炸不了中国科学家的精神……”
苏联讲和平竞赛,其实是使美国和平垄断。他们伸手向美国要贷款,美国想从中控
制,就要看苏联投降不投降。美国人手里拿着钱讲条件,引诱你一步一步照他说的办,
可是苏联还答复可以试一试……
美国对东欧实行和平演变,苏联跟着要东欧资产阶级化。先露骨地出卖西柏林,能
出卖西柏林就可以出卖东德,进而出卖整个东欧,最终必然是出卖苏联的所有革命成
果……一切谈判,无条件是鬼话,谈来谈去就是出卖,最多谈出个出卖条件……
搞经济要争取外援,但必须坚持自力更生为主。阿尔巴尼亚是依赖经济,我们总劝
他自力更生,他总想靠在中国身上。在经济方面,也有两条路线的国家。社会主义同资
本主义的斗争决不仅是政治上的,更是经济上的。政治经济都有斗争。象阿尔巴尼亚这
样,经济上不行,政治上坚持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是不可能的……
苏联的经济很僵化,停滞不前,民族矛盾复杂……最终是要出大乱子。
当然,总理在分析和作出预言时,讲的话不可能脱离当时的历史条件和时代特色。
但他抓住了经济和精神这两条;抓住了从柏林问题到东德到整个东欧这个过程;抓住了
苏联存在的复杂的民族矛盾问题,所以基本与后来发生的变化相吻合。
毛泽东和当时我们的党中央也看到了苏联经济模式的弊病,想探索一条建设社会主
义的新路。把优先发展重工业改为农轻重的顺序;又树了两个榜样:工业学大庆,农业
学大寨。但最终没有解决问题。可以说是失败的。
是邓小平解决了这个问题。从60年代初提出“我们当前一切的考虑都围绕着两个问
题:一是如何发展生产力,二是如何坚持马列主义,顺利地过渡到共产主义”,到改革
开放,提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使中国的经济终于开始腾飞。在当前国际政治
形势下,在“6·4”事件前后,人民和历史能够再次选择中国共产党和社会主义制度,
首先要归功于邓小平。如果只是清谈马列主义教条,是无法避免发生苏联和阿尔巴尼亚
那样的后果。
邓小平是继毛泽东之后,又一个改变中国命运,改变中国历史的巨人。我相信,这
是全民族的共识。
四、遇险履险
周恩来端庄、高雅、细致。
他的翩翩风度和彬彬有礼,他温馨的目光和极富魅力的微笑给人印象太深了,以致
不少人忘记了他那更深沉也更基本的性格特征:喜欢挑战,勇于冒险。
早在他领导上海工人的第三次武装起义时,他就喜欢上最前线。炮弹近在咫尺地爆
炸,他及时卧倒而幸免于难。纠察队员劝:“总指挥,这里太危险。”他淡淡地说:
“我喜欢危险。”
他一生都是轻描淡写论危险。五四运动时,请愿代表遭逮捕,他平静地说:“被捕
不算什么,用不着紧张,依照计划进行就是了。”他推开军警的枪,强行闯入直隶省公
署的衙门口,被逮捕,度过半年铁窗生活,末了只说一句:“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逐步走上职业革命家的道路。”
前几年,我们几位曾经工作在周恩来身边的老人共同议了议,议出周恩来出生入死
的遇险履险竟达22次,其中绝大多数是在他担负了重要领导职务之后。在我们党和国家
的领袖人物中,像他这样多方面地频繁地遇险履险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沙基惨案”,英、法军警突然打出第一排枪时,周恩来身边挽臂而行的同志,一
左一右都倒下去牺牲了。老天执意把身为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留给中国人民。
在搜捕刺杀廖仲恺的凶手时,蒋介石突然改变口令,提前戒严,使驱车前往司令部的周
恩来遇到迎面射击。司机看到对面举枪的刹那,出于本能打方向盘准备躲闪,射向周恩
来的子弹连续钻进司机的头部,老天再次为中国人民留下了周恩来。第四次反“围剿”
后,6架国民党飞机突然来到红军总政委周恩来的头顶扔下炸弹,周恩来大喊一声“卧
倒!”扑过去将乱跑的18岁的肖华压在身体下边,这样一来,老天不但再次为中国人民
留下周恩来,也不得不留下18岁的肖华,让他最终当上人民军队的总政治部主任……
历史上,杰出人物都有许多大难不死的经历,而被后人津津乐道。其实,这不全是
运气,更不是什么天意。大难不死自有不死的道理,偶然性里深藏着必然。每当这种时
刻,杰出人物的全部勇气、智慧和力量都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大限度地本能地发挥出来,
这种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显示出的英雄本色,使人们无法不为之折服。
比如“劳山遇险”,就是一次在猝发的枪弹面前的大难不死……
一辆军用的敞篷卡车在延安南门外驶上依山修筑的黄土公路,这路是通向西安,也
通向谈判。
卡车驾驶楼里,坐着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昨日他同毛泽东谈话一整天,现在要
去西安同国民党代表顾祝同、张冲谈,然后还要上庐山与蒋介石谈;谈国共合作,谈联
合抗日。
一路黄尘滚滚,车上笑语阵阵。车厢里有张云逸、孔石泉这样的著名将领;有头戴
礼帽身穿西服的周恩来的副官陈友才,有负责护送任务的特务队副排长陈国桥,连同警
卫战士,连同记者、翻译,连同司机,这一车共有25人。他们中的多数爬过雪山,走过
草地,像这样坐着“轮子”进西安这一古都市,生平还是第一道,难免心动神驰,笑语
不断。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延安城里潜伏着的土匪坐探冯长斗,已经在前一天将情报送出。
毛泽东生前谈警卫工作,特别举过这个例子,批评警卫形式张扬,而缺乏警惕性。
这是1937年的4月25日,那时延安地区的土匪还很多,有数千之众,夜聚昼散;抓
起刀枪便打家劫舍是土匪,拿起镢头又晃身一变成了农民,不好收拾。其中人数多危害
大的是李清伍这股悍匪。
李清伍是河南人,随父母逃荒来到延安府黄龙山麻洞川老沟村。他自小耍枪弄棒,
是个不安分的人,长大后成了土匪一个小头目。1935年陕北红军占领甘泉,将其队伍收
编为甘泉县独立营,他被任命为教导员。这位教导员不懂共产主义也不懂三民主义,只
精通吃喝嫖赌抽,借东北军围攻陕北红军之机,杀了甘泉县苏维埃政府主席,与国民党
临镇民团团总姬延寿相勾结,重操土匪旧业,四出烧杀抢掠。他也打劫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