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河畔,我和老蒋碰了头,看见彼此孤独一人,我苦涩的道:“人没在这,发现她的手机没?”
老蒋摇了摇脑袋,望向舞阳河的水面,感觉到不对劲,他激动的指着远方道:“凌宇,你仔细看看那边,水面上像不像漂浮个人头?”
闻言,我定睛看去,“圆咕隆咚的……”奈何河面观光,目标物似乎处于河中心,离的有点远,无法辨识,但能肯定这玩意一动不动。“我回车拿望远镜,你在这等。”老蒋大步迈出,没多久,他呼哧呼哧的跑回,沉稳的握住望远镜,仅一眼,他大惊失色的道:“河中心漂浮的……是林慕夏的头颅!”
第三百六十七章:舞阳河断流
“老蒋,你竟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我夺过望远镜,迫不及待的望向河中心,熟悉的煞白俏脸映入眼帘,林慕夏仰面向天,栗米色的头发在水中飘荡……我突然感觉像天塌地陷般,手中望远镜滑落在地,我有气无力地将没说完的话说完,“会死……”
断命老人给她算的卦是化天卦中第九十九卦:“水漫无根火。”林慕夏五行属火,现在没有嫁人,所以无根。他叮嘱这次出来对于水务必敬而远之、能避则避!眼前的一切,应验了化天卦术的精准。当时因为车祸导致停车,水漫无根火的卦象变成了第二百六十七卦:“蛟龙伏水。”所谓的蛟龙便为我与老蒋之间一位,然而,现在蛟龙来了,她最终没能等到。
蒋天赐额头青筋暴动,他低头瞅着河边道:“不对劲,涨水了!刚才水位才没到这石头二分之一,这时都三分之二了。”
“林大脚……”我双目无神的脱掉了外套和有重量的装备,仅剩一条内裤。想护住她仅存的头颅不被水泡变形,我攥紧拳头,鱼跃入舞阳河中。四肢极力的摆动,我向林慕夏的头颅迅速游去,老蒋也不甘落后,与我并肩游动。换作平时,这个间距得游几分钟,今次爆发出体内潜藏的力量,我只花了两分钟,赶在老蒋之前游到河中心。
湿润的指尖抚摸在林慕夏的面颊,我眼眶泪水肆虐,昔日相处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我失声恸哭的道:“林大脚,你眼睛都没能闭好,死不瞑目。哪怕是场迫于无奈,你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女人,那夜你睡在我家时,才发现,你在我生命中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只怪我太贪心,每天面对婉宝和你,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在此发誓,我凌宇,只要一天没死,一定为你报仇!”
老蒋静静地侧过脑袋,不忍再看。
我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嘴巴探向她的俏脸……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对不起,我爱你。”
“咳!表你妹的白!你再耗下去,老娘真被淹死啦!”林慕夏眨了眨眼睛,她艰难的道:“现在我不方便说话,河水还在涨,我被人用铁链子缚在了一根插入河底的铁柱,起初水仅漫到腰际,你们要来晚一步,恐怕真的得背我尸体返回天南了。”
“林大脚!你个骗子!!!”
我脸色蓦地通红,方才说了一大堆掏心窝的煽情话,她绝对是故意装死听的!毁了毁了,这往后可咋办?
林慕夏的唇瓣轻轻合动,她半真半假的道:“那个……我耳朵进水了,所以之前什么都没听见。”
“哦,这样最好不过。”我口是心非的道,心中却有几分失落,深深的呼了口气,沉入河水中。绕到林慕夏的身后,她身子被拇指粗的铁链缠绕,我想找到其尾端,于是伸手沿着铁链,在她的身体有序不乱的摸索。终于,我模糊的看见脚腕处,栓着一柄堪比平板电脑大小的巨锁,我瞬间崩溃了。妈的,这人安的什么心?林慕夏的脚丫子虽大,但如此锁头,当她是母巨人呢!
水深起码得有二十多米,这根锈迹斑驳的铁柱子……好大的手笔,恐怕有些年代了,究竟是谁插在舞阳河中心的?千万别说是孙悟空调皮了下,把金箍棒遗失在此。
现在除了无法动弹的女主角,没人擅于开锁之术。我索性浮出水面,气喘吁吁的道:“林大脚,绑你的锁头…未免忒大点了。”
河水较先前又涨了几分,林慕夏生怕水灌入口腔,她缓慢的道:“凭手枪又打不断链子……先让蒋男神拿手枪,尝试着冲锁芯打几枪。”
“行。”
蒋天赐憨乎乎的道,“扑通、扑通”的水花四溅,他挥动手臂的游向岸边。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遥遥冲老蒋喊道:“你再去后备箱拿根长点的软橡胶管子和一枚夹子!”约过了一秒,老蒋放慢速度,竖起左手,他打了个OK的手势。
……
“林大脚,你还能呼吸不?”我没任何歪心思,关切的道:“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换气。舞阳河还好没有食人鱼,今天我在,你死不了的。”
“切,谁说我死不瞑目的,还……”林慕夏意识到露馅,赶紧闭嘴停住。约过了数秒,她实在撑不住了,干脆利落的道,“如果你今天没有吃韭菜和大蒜……那就换吧!”
我犹豫不决的道:“没刷牙可以吗?”
“墨迹鬼,速度。”林慕夏说完便紧闭双唇,她若是再张嘴,必然呛水。
吸了口新鲜空气,我抱住她,四唇交接,缓慢的将气体输入,旋即吸出废气……水中我的裤子撑起了小帐篷。接下来,我们反复循环这一过程,大概持续了数百次,我嘴皮子都快亲麻了,老蒋总算携带手枪和一截两米长的橡胶管子,他将东西递给我,拿手枪钻入水中。
刻不容缓,我给橡胶管子洗了洗,将前端插入林慕夏的嘴唇,拿夹子掐住她的鼻子,我另一只持橡胶管子末端指向天空,叮嘱道:“你千万控制住鼻息,别把夹子挤掉了,呼吸要慢点。”
林慕夏斜了我一眼,她的问题暂时得到解决,但终归不是个事。突然!水底传来两声闷沉的枪响,隔了数秒,我们身侧露出了老蒋的脑袋,他浓重的喘息道:“手枪泡水,不管用了,再开枪的话,估计得炸膛!”
“大脚别怕,你先坚持一下。”我扭头看向老蒋,急中生智道:“老蒋,再麻烦你游一趟,上岸后报警,把情况说明,让仲恩立即带好家伙搞断铁链。”
蒋天赐颇为赞同的道:“没问题,只要能把慕夏的命救回来,游断了手又何妨。”
他转过身便要游动,与此同时,河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水流减慢了不少……眨眼间水位落到林慕夏的胸口处,我拔掉她嘴里的橡胶管子,道:“什么情况?老天开眼了?”
“你问我,我谁鬼呀。”林慕夏俏脸一红,她嗔怪的道,疑惑的望着渐渐降低的水位,“水位之前还猛生,现在…好奇怪。”
“凌宇,慕夏,你们俩还记得断命老人的化天卦吗?水漫无根火,意外的变卦成第二百多少卦来着,好像叫‘蛟龙伏水。’”老蒋满头雾水的游回我们这边,他憨乎乎的咧开大嘴,朗笑道:“哈哈哈!蛟龙退水……慕夏,你感觉我们俩谁是蛟龙?”
经他一说,我猛地恍然,所谓的“蛟龙退水”,莫非是我们的出现,让渐长的水位骤然降低?
“感觉蛟龙是蒋男神。”林慕夏瞪向我,她没心没肺的道:“凌宇,哪点和龙沾边,顶多算个蛟虫。”
懒得和她较劲,我舔了舔嘴唇,无所谓的道:“一直听说嘴皮子磨破这说法,今天总算亲身体会了次,都快磨出几枚水泡咯。”
“你……流氓!”林慕夏气的小脸通红,向来冷静睿智的多功能警花,顷刻间没了气势,她闭上眼睛,冰冷的道:“死蛟虫,等我脱困,你、废、了。”
舞阳河的水位竟然没停止降落的架势,仅过了五分钟,二十多米深的水,变成了五米。我和老蒋抬起头,仰望着高高挂在铁柱子上的林慕夏,道:“你挂在上边舒服不?水位下降的速度缓了点,但还没有停住呢。”
“这是不是舞阳河断流啊?”林慕夏眨了眨眼睛,较之先前险些淹死,眼下无异于冰火两重天,她狐疑的道:“铁匠三勇说他师父青衣客留下遗言,舞阳河断流之日,魂魄归来?你们谁去通知下他!”
第三百六十八章:魂
水位降低的趋势依然在继续,我仰起脖子道:“林大脚,我们暂时甭管这事了,先把你救下来再说,万一舞阳河断流的持续时间短,仅眨眼的功夫,你又得挨淹了。”
林慕夏眼色焦急,她断然拒绝的道:“不行,通知铁匠三勇。凭他对此事的感激,便能出手救宁二货。诶?断命老人呢,怎么没见他?该不真的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断命老人死了?”我诧异的道。
林慕夏叙述道:“睡醒时,我觉得帐篷外似乎有动静,掀开一看,身穿青色衣衫的蒙面人正打算进你的帐篷,他见我出现,扛起断命老人便想跑。但被我追上,拽掉了像具尸体般断命老人。当时情况紧急,我把他扶在树旁,没任何生命特征,我推了半天帐篷边缘的蒋男神,也不见他清醒,以为你们俩都遇到了不测,便没叫你,然后我去追踪青衣蒙面人。”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深山老林的,我追出将近百米,青衣蒙面人背向我一动不动,接着我膝盖一疼,就僵硬的无法移动,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脱衣服盖住我脑袋,被带到某只小船上,他好像是独自生活的,最后我就被带到舞阳河,铁链和锁是与铁柱缠一块的,他有钥匙。后来我膝盖觉得绑了什么,突然能动了,他把我打晕了绑上铁柱。醒来时,我问他到咱们的帐篷和抓我是什么目的,他只说了句咱们是踩蛊的猎物,就划船离开了,我就意识到你们中了蛊。我泡在河水数个小时,水位越来越高,你们赶来前,我已经绝望了。”
“你个笨蛋,断命老人中了疳蛊,老蒋中了篾片蛊,可我好好的,你竟然不喊我。”我郁闷的道。但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迷云重重,对我们下手的青衣蒙面人究竟是谁?又是一名暗蛊师,称我们是踩蛊的猎物,难道说对方根本无意下蛊,而是倚在树前的断命老人误打误撞触了疳蛊、老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篾片蛊!?但青衣蒙面人为啥将林慕夏绑在舞阳河中心的铁柱呢?
蒋天赐镇定的道:“凌宇说的对,不管怎样,先救你再说。到时候来得及,我再去通知三勇。”
林慕夏见我和老蒋如此坚持,她没辙了,一声不吭的闭上眼睛。
她被绑在铁柱的顶点,巨锁悬在她脚腕的位置。待会水流没了,救她只会更麻烦,二十米高先不说我们如何爬上去,哪怕挣脱了锁链,她手臂僵硬,想抱住铁柱都不可能,摔死是轻的!灵光一闪,我想起老蒋出行携带的步枪,激动的道:“老蒋,你去车上把你的步枪拿来,打锁孔,争取能在趁河水彻底断流前,让林大脚掉入水中。”
“好!”
事不宜迟,老蒋摆动强劲有力的四肢,游回岸边。等他举着步枪返回时,水位降到了三米半的深度,老蒋的双腿盘住铁柱,他仰头举枪瞄准巨锁,我怕打扰他的准度而误伤林慕夏,所以没敢吭声,心中默默的祈祷。
蒋天赐稳住身形,一边调整着角度,一边目测弹道。他狙击枪玩的最好,步枪其次,唯有手枪的枪法垃圾。对此我并不担心,只要发挥正常,子弹射入锁孔是轻松加愉快的事情。
“砰——!”
步枪蹿起一道火舌,微微倾斜的奔向巨锁,传入锁孔。“哗啦啦~”巨锁被强劲的力道向上冲了点距离,铁链震的频频作响。林慕夏的脚趾抠紧,她紧张的道:“蒋男神,锁芯好像被子弹破坏了点,你再点射一枪,然后立即速退,以免锁头突然掉落砸到你。”
“砰!”
老蒋毫不拖泥带水的补了枪,大手推动铁柱便往外游蹿,我赶紧拉了他一把。子弹破坏力总算将巨锁干开!林慕夏随即轻轻地晃动身体,铁链动了动,一圈圈松开,她和连带巨锁的铁链跟脱缰了般砸入水中。与此同时,她绑了这么久虽然四肢僵硬,但极力的用双腿夹紧铁柱,速度缓释了挺多,最后以倒栽葱的方式,坠入河水。我和老蒋赶紧将林慕夏拽到水面上,她呛了口水,难受至极的道:“要死了。”
“淡定。”我拍了拍她的后背。
林慕夏虚弱的不行,心有余悸的道:“肚子好饿。”
“废话,你一天没吃东西,能不饿才怪。”
这时,水位下降的速度忽然加剧,约过了半分钟,竟然沉到了底,舞阳河水尽!我们仨傻愣愣的站在铁柱旁,眼前这根二十米余高的铁柱犹如定海神针般屹立不倒。我们脚心踩的东西硬硬的,软泥没过了脚腕,舞阳河底原来全是坚硬的石块。数不清的大小鱼弹来弹去,如若这次断流持续的久了,恐怕它们全得干死。
“得亏凌宇机智,不然慕夏的脑袋得栽入泥中。”老蒋哈哈大笑道。
我趁机打击道:“狗啃屎还差不多。”
林慕夏冷哼了声没说话,随我们往岸边走,眼瞅着爬上陆地时,她猛地回身踹了我一脚,猝不及防之下,我没躲开,腰弯成虾米般滚入软泥,身上脏兮兮的。我莫名其妙的道:“你干嘛踢我?”
她紧缩身体,佯装瑟瑟发抖的道:“风吹点有点冷,活动下筋骨。”
“你竟敢赤果果的报复!”我爬起身,跳上岸追在其后边,把手里的泥巴蔓在她的脸颊,然后捡起衣服、装备逃向军用越野。我歇了数秒,拿后备箱的备用大桶水,冲洗干净沾泥巴,溜到隐蔽的地方丢掉脏兮兮的内裤。我穿好了干衣服,瞧见林慕夏鬼画符般的脸蛋,偷笑道:“特意给你留了点水。”
“算你有良心。”
林慕夏洗完脸,冲了冲脚,我们便前往龙塘苗寨通知铁匠三勇舞阳河断流之事。花了二十分钟,老蒋把车子绕到离寨子二百米远的南边停住,我小心翼翼的来到铁匠铺前,听见三勇在里边的打铁声,我猛地砸动几下门板。
三勇打开门,大汗淋漓的道:“你又来了?怎么,难道说篾片蛊解除失败?”
“谢谢,篾片蛊解了。”我抱拳感激道,望了眼身后并没有被苗寨的人发现,我低着嗓子道:“这趟来,是想告诉你刚才舞阳河断了流,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恢复。”
“断……流?”三勇瞪大了眼睛,他手如铁钳般,激动的揪住我脖领道:“你没骗我?舞阳河当真断流了?”
我双手捏住他拳头,将之挣开道:“嗯,亲眼所见。现在你打算怎办,我们是专程开车来接你的。”
“抱歉,太兴奋了。”三勇有点不好意思,拉我入屋,他边关门边道:“稍等,我穿个衣服。今天师傅魂魄归来,我得穿的板正点。”
人,死后真的能还魂吗?
我瞅三勇殷切的模样,似乎深信不疑,便不忍心打击他对师傅青衣客的怀念之情。很快,三勇换好一套干净的灰黑色衣服,梳动两下头毛,冲我笑道:“走吧!”
连门都没有锁,我们俩像做贼似得,狂奔了一百几十米钻入车中。老蒋发动了车子,沿原路折回了舞阳河畔。
空荡荡的河道,泥巴蒸干了一层。江河断流的事情并不常见,难以解释的通,但著名的例子有挺多,比如长江、黄河,历史上均出现过数次断流事件,短则几分钟,长则几个小时,便会再次灌满河道。现在舞阳河的断流已经持续近一个小时,不知河水多久能恢复正常。
三勇驻足远望河中心屹立的铁柱,他双膝跪地嗑了三个响头,嘴中喃喃的道:“师傅……您来看徒儿了,这些年在地下过的还好吗?”然而回应他的,唯有呼啸的风声。我们仨静静地在三勇背后,有些被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