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取出一摞厚厚的户籍簿,上边按照姓氏的不同,一页页记录了四道沟所有登户的人,他拿食指蘸了蘸唾液,翻到靠后的几页,嘴里念叨着:“蒋、蒋……蒋天赐!找到了!他家在葵花屯。”
葵花屯?
随着老余的介绍,我们仨瞪大了眼睛,葵花屯归于四道沟,但离村子还有五公里曲折的山路,约有四十户人家,路窄偏遇大雪天,小蹦蹦这等神器无法通行,意味着我们还要步行折腾……妈的,这比电视剧中的肥猫寻亲还不容易,折腾一天来回倒车,迟早得冻成人形冰棒。
今日事今日毕,裴奚贞拒绝了老余的过夜挽留,老余以为招待不周惹三位大人物心生不满,非要请我们去他家,杀只老母鸡炖锅蘑菇,我们肚子也饿了,便决定吃过饭再赶路,没过久,村长和妇女主任穿戴整齐的赶了过来。
小鸡炖蘑菇、猪肉酸菜粉条,东北的特色农家菜。
七个人围桌而坐,老余离席去内屋拎了一塑料桶酒,他热情的道:“自酿的烧酒,来,暖暖胃。”
裴奚贞乐了,毫不客气的灌了干了半杯,借着酒意,他脸色微红的道:“你们这般招待,老裴我全记在心里,以后谁去了天南,别忘了找我。”然而,他这句酒桌上随心的客气话,却为半年后的一场风波埋下了祸根,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夹了粒花生米,我擦干净嘴巴结束了饭局。不得不说,这简单的几道菜,远比山珍海味要余味无穷。
挥手告别了众人,裴奚贞往腰上挂了一小壶烧酒,与我和林慕夏前往葵花屯。行至三公里处的时候,风雪大作,险些给来月事的林慕夏吹雪沟里去,老狐狸走几步就喝口酒,晃晃悠悠的但步法极稳,我叹了口气,将林慕夏的行李袋塞到他手中。而我,不顾林慕夏的挣扎,强硬的背起了她,在平静无痕的雪地,留下了一对对深入浅出的脚印。
风止,雪初停。
朦胧的月光倾洒在这边银色的大地,夜静悄悄的,这种可见度完全与黎明的时候比肩。我可以望见近在咫尺的人家,稀稀落落的一排瓦房,齐整整的篱笆院,抵达了葵花屯。
“老蒋啊,他娘的老蒋,你说你为毛线住这么偏?”裴奚贞饮完最后一口酒,将空壶丢弃,他笑着拔了根胡子,“这是用生命在走路,连我都感动了,小宇、慕夏,你俩记着,等老蒋知道的时候,他倘若不掉一滴眼泪,你俩给我按住老蒋,我非得拿拐杖给他敲出几滴猫尿来。”
“遵命,裴大校!”我笑道。
“少在哪讽我,信不信我抽你?”裴奚贞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望向我忽然愣道:“慕夏怎地没反应?”
侧头瞧了眼,林慕夏遮紧了帽子,她脑袋伏在我右肩,脸紧紧贴住我的脖子,随着皮肤传递给神经中枢的一抚一热,感受到了她规律的鼻息。“头儿,她睡着了。”我的声音很小,生怕将之惊醒。
道路两边的田间,虽然覆盖了挺老厚一层积雪,但有许多树立的枯萎植物,细直的腰节,支撑着一顶雪冠。密密麻麻,高矮不一,有的弯腰折地,有的昂首屹立。
我少见多怪的道:“头儿,这些是啥植物?”
“等下,我离近点瞅瞅。”裴奚贞迈出道边步入了田野,紧接着身形徒然消失一大半,他仅露出肚子和脑袋,顿时酒醒了九分,“我干,雪壳子老深了!这些黑褐色的玩意有啥稀奇,就是枯萎的向日葵。”他咕哝了好几下,艰难的爬上路边,吐掉嘴里的冰雪,“奶奶的,亏大了,为了看个破向日葵,近乎化身为冰雪男神。”
“sir,男神不是你这卖相好嘛。好想吐……”林慕夏吐了吐舌头,她在几分钟前就醒了,似乎受了凉,虚弱的没力气,她赖在我的背上,哪有一点想下来的意思。裴奚贞倍受打击,他窘迫的转过头目视前方道:“闲话少说,这都十一点半了,进村!”
葵花屯的所有瓦房全熄了灯,村头有口大钟。
裴奚贞想了想,拿起旁边的铁棍,以袖口卷着以防震手,猛地敲动了大钟。几乎在十秒钟不到的功夫,挨家挨户的灯光齐刷刷亮起,我心说这厮的行为真恶劣,惊扰的全村不安生,像极了鬼子进村。
葵花屯的村民全醒了,但没一个出来的,离得近的瓦房,有些村民趴在窗户,透过窗外所封钉的透明度不大的塑料布观望。裴奚贞仗着仅存的一丝酒意,冲葵花屯瓦房密集的方向大吼道:“蒋天赐!老哥来看你了!”
粗犷的声音在葵花屯回荡了四遍,渐渐无音。
销声匿迹的老蒋铁定不在葵花屯,老狐狸之所以很不道德的吼了这一嗓子,目的是想喊出认识蒋天赐的人。效果立竿见影,一间瓦房的门“嘎吱——”应声而开,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前一后走出门,没敢靠近我们,她俩站在篱笆墙旁遥望。
“赶快过去。”
裴奚贞打了手势,我背着林慕夏呼哧呼哧的跟他跑近那间瓦房。
少女的相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的,但穿着却截然不同,刘海往左斜的少女,穿着紧身的羽绒服、打底裤,踩着一双“卡哇伊”的棉拖,刘海朝右斜的却穿了件精致的花棉袄、牛仔裤、棉鞋。她们看见我仨狂奔过来,神色慌张的想躲进门。
瞅准了时机,裴奚贞甩出手中的金属拐杖,卡住门缝,他跃过去拉开了房门,与此同时,我背林慕夏顺势钻进屋中。背了一路九十几斤的人,累的我腰酸背痛,转身把林慕夏仍在旁边的沙发。
“怪蜀黍,你们想干啥?”
二位少女眉宇间有股女将的英气,各拿了柄菜刀,神色警惕的望向裴奚贞。
“呃……放心,我不是坏人。”裴奚贞摸了摸鼻子,他笑的很难看,“只问一件事,你们认识蒋天赐吗?我是他的朋友。”
“又是找咱哥的?”
羽绒服少女不约而同的与姐妹相视一眼,她没好气的丢掉菜刀,倒是花棉袄少女很淑女,把菜刀捡起来放回厨房,给我们拎过来一个水壶,她微微欠身,自我介绍道:“我叫蒋心苒。”她指着羽绒服少女说:“这个我姐姐,蒋心萌。天赐是我们的亲哥哥。”
第一百八十章:失传的药
“心萌、心苒?”裴奚贞喃喃的道,他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光色,“和我的女儿名字很像呢,她叫心晴。”温柔之后,便是无尽的落寞。
“少套近乎,怪蜀黍!”蒋心萌冷哼了声,她单手抓起三只玻璃杯,“咣!”重重扣在茶几,她花颜不悦的道:“君请自便!”
“唉,女孩子不要总冰着张脸,笑一个给怪蜀黍看。”裴奚贞啐了口,“啊呸!是哥哥。”
蒋心萌的薄唇拉长,生硬一笑,“怪蜀黍,还有啥要求?”
“姐姐,毕竟是咱哥哥的朋友,对人家客气一点嘛。”蒋心苒冲我们优雅的微笑,瞬间酥了老狐狸和我的骨头,她走上前,分别把杯子倒好了水,“两位哥哥,还有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我哥哥有事外出不在家,有什么招待不好的,还请见谅。”
“心苒也给我做妹妹吧,真羡慕老蒋,有妹如此,哥欲何求?”裴奚贞拔了根胡子,浑然不顾背后蒋心萌杀人似的冰冷眼神,我无语的笑了笑,想提醒他一下,拜托!这是双胞胎,只夸了一个,必然招惹一个……梁子结大发了。
“好啊,如果天赐哥哥不介意的话。”蒋心苒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在此之前,还得叫你怪大叔。”她的话差点让我把喝的水给喷了,裴奚贞的模样的确与“哥哥”这词汇风牛马不相及。
裴奚贞喝了口水,疑惑的道:“对了,心苒,你们说又是找你哥哥的,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先后有过四个人找过天赐哥哥,一个个气势凶得我心里怕。”蒋心苒的声音低了下去,姐姐蒋心萌接过话,她气呼呼的道:“怪蜀黍比他们恐怖多了,要我说,怪蜀黍才是最凶的,想对我天赐哥不利,先过了我们这关。”
苒和萌,象征着一静一动。恍惚之间,我有种错觉,她们好像从紫汐灵魂中抽离的分体,动静如幻。
“1、”
“2、”
“3!”
蒋心萌与蒋心苒异口同声的道,“给我倒!”
紧接着,裴奚贞的笑容猛地僵住,手中的玻璃杯砰然落地摔碎,他无力的向后软倒。然后轮到了我,脑袋犹如灌了铅似得沉,失去意识前,听见林慕夏的杯子摔碎的声音,她几乎和我同时昏迷,临晕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蒙汗药!”
……
嚯嚯磨刀的刺耳声将我惊醒,我睁开眼,发现身子底下是冰冷的坚硬地面,裴奚贞横着压在我身上,我想用力推开他,却发现使不上力气,手指连动一下都难,但大脑却极为清醒。旁边的林慕夏也难逃一劫,她睁大了眼睛冲我眨动,不愧是女士,待遇就是好,她身子垫了层松软的稻草。
仔细一听,磨刀声竟然有二重奏,我望向门旁边,蒋心苒和蒋心萌坐在马扎子上,分别打磨着两柄大号杀猪刀的锋刃,锃亮的寒芒恍的我心惊肉跳,她俩总该不会学着水浒里的孙二娘开黑店吧……淑女般的蒋心苒察觉到我们恢复了意识,她轻笑道:“姐姐哥哥们千万不要担心,我们姐妹尽量给刀磨快点,争取一刀两断,让你们毫无痛苦的走。”
“哼,岂不是太便宜这伙人了?”蒋心萌止住了磨刀,她手持杀猪刀对准我身上的裴奚贞狠狠一甩,“嗖、嗖、嗖——”杀猪刀旋转向老狐狸飞袭而来,但对方有意放过,刀锋紧贴着他的脸划过,“扑哧、”一声插入墙壁!
数根被斩断的胡须飘过我的眼前,铺落在地。
“心苒,你心就是太软,一刀了结谁都行,但这怪蜀黍交给我。”蒋心萌显然放弃了杀猪刀,踩着棉拖“嘀啪、嘀啪……”的跑到外边,没超过一分钟,她满眼坏笑的拎了把用来锯断木头的手锯,走近裴奚贞,把冰凉的锯片贴在裴奚贞的脖子,“怪蜀黍,你看我不爽对不?待会老妹磨好刀,我就一点点锯断你的脖子。”
很快,蒋心苒托着锋利的杀猪刀,微笑着移步过来,“姐,我磨好了,开宰?”
“先听听遗言再说,这帮家伙……口口声声称是天赐哥的生死战友,暗地里却想下杀手,我已经极度后悔放跑了三个,不知道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们非但不收敛,反而越来越过份,这回竟然一下子派了三个人来!”蒋心萌点头,她的手在羽绒服里摸出一个装了液体的玻璃瓶,分别凑近我们的鼻孔,她收好了瓶子,蒋心苒在一旁补充道:“你们现在能说话了,一人一句,我会转告给天赐哥哥。”
蒋心萌晃了晃手锯,“怪蜀黍,你先来!”
“老蒋啊,你养的两个啥破妹妹?一来就上蒙汗药。心萌太狠,心苒太腹黑……”裴奚贞的抱怨声四起,他还没说完,蒋心萌脱掉了一只袜子塞入他嘴里,“怪蜀黍,一句半了,超了哦。”
“&%……¥#@&”
老狐狸徒劳的吱唔,只能干瞪眼。
“然后轮到你了。”蒋心萌威胁的看向我,她指了指自己左脚,“本姑娘可不想再浪费一只袜子,最好说点有营养的,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可以多说一句。”
这事并非三言两语说的清楚,我想了想,任由天命好了,心想这算不算客死他乡?还是冤死在同事的妹妹手里,我幽怨的道:“蒋心萌、蒋心苒,你们这么屌,老蒋知……唔~!&%#~@¥#¥……”
一只棉袜咕叽被蒋心萌拍入我嘴中。
“漂亮姐姐,就剩下你啦。”蒋心萌的神色暖了许多,她可惜笑道:“你这么美,如果能给我们当嫂子多好……但阵营不同,必杀之!”
“咳……”林慕夏咳嗽了句,尴尬的瞧了瞧我和裴奚贞,她脸色羞红的道:“心萌,能不能给我换一片卫生巾?”
“这个遗愿可以满足。”
蒋心萌示意的看了蒋心苒一眼,后者返回卧室取了一片浅蓝卫生巾,她伸手解着林慕夏的裤带,说来也奇怪,我被麻翻了动弹不得,见到这一幕时,竟然可耻的硬了……接下来感觉身体瞬间恢复了力量!
林慕夏冲我眨动着眼睛,她请求的道:“心萌,男女授受不亲,可以把他们挪一边去吗?”
“漂亮女人就是事多。”
蒋心萌有些不耐烦的应道,先和蒋心苒双双放下兵刃,她们抬起裴奚贞,往墙角顺势一扔。砸在地面的他,发出闷沉的声响,这一下摔的带劲儿!二女走向这边准备抬我。我决定不再装无力,谁傻啊想像老狐狸一般还没被宰就被摔个半死?
待蒋家姐妹花走近时,我掐准机会,一只手捞起杀猪刀,另一只手迅速的撑身而起,就近抓住蒋心苒,把刀横在她脖颈,威胁着二女道:“赶紧抱头蹲在地上,交出解药!”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林慕夏悠哉的站起身,她揉了揉手腕,猛地蹿向蒋心萌一个扫腿,精准的命中对方双腿的后膝窝,给蒋心萌踢跪在地,林慕夏以膝盖抵住其腰牢牢按住,她在便携包里揪出一根短绳,两手拧动的拽了拽,这根短绳不知是啥材料,奇迹般的随着她扯动而延伸变长。林慕夏三下五除二绑住了蒋心萌,给裤子重新系好。
“林大脚,你怎么安然无恙的起来了?这究竟啥情况……”我狐疑的看向蒋家姐妹花,“还有,我为何忽然恢复了动力?”
“算姐故意让你占了个便宜。”
林慕夏白了我一眼,并未解答我的疑惑,她冲着被我挟持的蒋心苒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喝的水里放了葵花水呢?”
“你咋知道的?”蒋心苒愣道。
“葵花水,一种失传了近半个世纪的绝品迷药,无色无味,无法检测,可以说……它几乎无解。”林慕夏再度揪出一股短绳,她把蒋心苒反手绑住手,“真不凑巧,我喜欢看一些猎奇和野史,感兴趣的东西过眼就忘不掉了。有次在近代相关的野史书籍,无意知晓了葵花水的存在,我前后做了不下于数百次实验,依旧无法掌握好葵花籽、葵花盘和葵花梗所提取的物质调配比例,然后放弃了,但仍然相信葵花水的存在。”
趴在地上的蒋心萌不甘心道:“漂亮姐姐,你是咋确定我这就是葵花水的?”
林慕夏轻轻的揉了揉微痛的肚子,坐在马扎子上说:“在喝水的时候,我预感不好,趁你们不注意稍作了一下检查,并没有异样,我就放心的喝了。但很快裴sir和凌宇栽倒在地,不明情况的我,只好跟着装晕。”她歇了口气,笑道:“野史中记载葵花水的解决办法只有两种,一是经血,二是男人特殊情况下产生的一氧化氮(NO)。换句话说,葵花水对于性奋的男人和经期的女人,不攻自破!”
经她一说,我仍然满头雾水,女人经期我听懂了,但啥是男人的特殊情况?我迷糊的道:“一氧化氮怎么形成的呢?”
林慕夏犹豫不决的看着我,她伏在我耳边道:“男人在勃起时,大脑或某根局部接受性刺激,从下丘脑或骶髓低级中枢发出冲动,神经冲动传至海绵体,副交感神经神经末梢及血管内皮细胞在一氧化氮合酶(NOS)的催化下合成释放。你可懂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无头尸的来历
她所说的太过于专业,我听的云里雾绕,但捕捉到了“重点”,搞明白了自己脱困的原因,我避开林慕夏的目光,把蒋心苒撂在地上与她放在一块,我走到墙边给裴奚贞嘴里的棉袜摘掉,“呸!”老狐狸啐了口唾沫,先前林慕夏说的关于葵花水的内容他听的很清楚,皱紧眉头道:“小宇、慕夏,你俩中的葵花水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