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下蛊之人以蛊圈地,认血不认人,只要是你们的族人,带有你们血缘关系的人走出村子,就会被下在村子附近的蛊虫侵袭。而没有你们这种血缘的人,却可以来去自如,不受影响,这也许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报复吧。”贺道人分析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了鹊儿一眼。
我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敢走出村子半步,唯恐受了诅咒。现在看来,有可能是中了蛊毒。但是鹊儿自己发现了一条通道,却可以来去自如,而她也是部落克牧族的血统,为什么不受蛊虫袭击呢?
这时,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蛊虫认血不认人,那么对于鹊儿能够来去自如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鹊儿不是克牧族的人。
看鹊儿的长相,也的确和村长西谷相差甚远,甚至她也不像那个死去的西瑶。
这个推测有其合理性,但是又略显荒谬。鹊儿土生土长在这里,怎么会不带有克牧族的血缘呢?
西谷听了贺道人的推测,半信半疑:“这么说,一直以来的诅咒之说,只是因为被下了蛊?那么怎么才能解除这蛊毒呢?我对不起锦黛,我愿意以死谢罪,但是不要在株连我的族人了。我们在这里做下了太多有违天伦的逆事,也受到了足够的惩罚,诅咒也好,蛊毒也罢,求道长赐个解救之法吧?”
贺道人点点头:“我对巫蛊只是听闻,对此我并不擅长。但是如果能够找到这件事情的源头所在,也许还有得挽回。”
“源头所在?那是什么?”西谷问道。
“你这事因谁而起啊?”贺道人反问道。
“因谁而起?锦黛?可是锦黛死了好多年了,刚来这里的时候,我还能在梦中见到她,这些年,她在梦里都消失了。”西谷摇着头说道。
贺道人摆摆手:“今晚我们要去一趟山里,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她。”
西谷一听,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听说有可能见到锦黛,非要跟着贺道人一起去。
贺道人面色凝重,摆手说道:“村长,现在这一带鬼魅纷出,你还是留在村里,叮嘱族人尽量不要外出。而且,你们克牧族可有什么信奉的神灵?”
“我们克牧族,信奉图腾。”说着,西谷从床铺的后面拿出一面旗子,上面绣着一颗兽头。那怪兽两眼圆睁,斜首望天,气势汹汹。
“这兽头是……”
“本族图腾,嚎天狼首。”西谷答道。
贺道人点点头:“眼下我没有什么符篆保护你们,在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们将这图腾立在门口,但愿能够保护你们。你们有本族图腾,却去相信什么天神,真是有病乱投医,舍本逐末,南辕北辙啊。”
西谷听了,连连称是,似乎也看到了破除诅咒的曙光。
我靠近贺道人,低声问道:“你是想再去那水潭?”
贺道人点头说道:“鬼引尸,到了水潭就消失了。他们今晚一定还会去,我倒想看看那个鬼土地……”
最后我说服了鹊儿留在村里,因为此一行吉凶难料。我和陈喜跟着贺道人准备出发。
西谷把那面旗子还有一支桃木剑递给贺道人:“嚎天狼首是部落的守护,我们出来的时候,带着几面这样的旗子,一直保存了这么多年。这些旗子是用先祖的骨灰兑成的染线绣制而成,希望能够帮到你们。这桃木剑是这位兄弟的,现在也物归原主。”
贺道人虔诚接过,带着我和陈喜,离开了村子。
在路上,我还在纳闷,他们村子明明有自己的守护,却偏偏去相信李有根他们装神弄鬼。
贺道人解释说他们可能是因为即便有守护在,也免不了诅咒的侵袭。从而开始对这图腾的守护产生了怀疑。
在上山的路上,我简单问了问陈喜来到这里的经过。果然当天陈喜是不好意思打扰我和爷爷,便独自上路来寻找贺道人。
没想到他刚刚到达婴骨坟场,就遇上了婴尸。他奋力杀掉两只后,落荒而逃,慌不择路误闯进了村子里。
而陈喜在村子里很快被发现,被几个女人围着看。他想脱身,却被村长发现制服,关进了石室。而那石室的石门沉重无比,只有村长一个人可以推开。接下来就是我所预料到的,不时有女人进来寻求陈喜的交合,但是都被陈喜拒绝。
而我也将来寻他的经过简要讲了一遍,陈喜听了很感动,连称好兄弟。
我们找到了昨天发现的那处水潭,躲在水潭边的草丛里,静待那只奇怪的队伍出现。
贺道人也把他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他说见到那血红的喜轿,想到了村长所说他和锦黛在深山之中,他也曾为锦黛做了一乘喜轿。他怀疑,这两者之间,不仅仅是巧合,很有可能两者之间有着联系。
我脱口而出:“贺道长,你是怀疑那个轿子里的鬼土地,就是锦黛的鬼魂?”
贺道人点点头:“时隔了几十年,这鬼魂在外飘荡几十年,怨气不散,早应该化成了厉鬼了。她靠着这冲天的怨气,成为这一带的鬼土地,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如果这个鬼土地,真的是锦黛的鬼魂。那只要说服她不再为难西谷他们,这个下了几十年的蛊毒也许就不解自破了。”
想到一会还要和厉鬼打交道,我不禁连打了几个寒战。而陈喜听了,却很兴奋,挥舞着在村子里失而复得的桃木剑,跃跃欲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也越来越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边终于再次响起了鼓乐声。
我激灵一下,几个人打足了精神,注视着水潭前的一切。
鼓乐连连,童子开道,鼓乐伴行,迎合喜轿。那只怪异的队伍从远处慢慢走近。
第一次看的陈喜,此时也目瞪口呆。
那支队伍里的血红喜轿,特别是上面的白色喜字格外醒目。
队伍很快就到达了水潭边上,也就是昨天我们追踪到此,脚印消失的地方。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那几个驮着喜轿前行的婴尸撤出了身子,喜轿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入水,而是停靠在了潭水边。
喜轿后面跟随的那几具活尸,绕过那乘喜轿,继续像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丝毫不顾及前面就是那水潭。
活尸,一个接一个走进了水潭,很快就没了顶,消失在水潭之中。
而那两个童子和六个吹乐鼓号的人,则分立在那喜轿的两侧,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没有婴尸在下面驮举,那轿子却在原地无风自转。
很快,那轿子就转了半面,正面正对着我们,那血红色的轿帘挡住了轿子里的鬼土地。
我和贺道人对望了一眼,我心里忐忑不已,难不成是轿子里鬼土地发现我们了?
这时,突然那穿着红袄的童子上前,伸手机械地掀开了轿帘……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轿子,也很想看看这喜轿里面的那个鬼土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血红的轿帘掀起,我看到在那轿子里面坐着一个身着喜服,头戴银色配饰的一个人。
头顶的银色配饰垂搭下来,遮住了那人的半边脸颊。
即便是我不认得这民族的服饰,我也能推断出,这身喜服应该是少女出嫁时候穿的服饰。这身喜服和这套喜轿搭配,倒是相得益彰。
那轿子里的女人,在掀开轿帘之后,缓缓地钻出了轿子。
看的出来,她的身子很轻,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我揉了揉眼睛,却依然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当她站起来之后,我竟然发现,那女人的肚子,是鼓的。
轿子里的女人在水潭边站立了一会,头一直转向我们这边。虽然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感觉她一直在盯着我们。
这种感觉让我如芒刺在背,很是别扭。
突然,那女人伸出胳膊,轻轻地冲着我们这边挥手,而后又向我们招手。
招手的动作很慢,而我身边的贺道人,竟然直起了身子,朝着那个女人缓慢走去。
这一下,把我吓得不轻。
我顾不得其他,急忙低声说道:“贺道长,你去哪里?”
陈喜也喊道:“师父,别过去啊……危险。”
可是,贺道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对我们的喊声充耳不闻。身子直直地向那一身喜服的女人走去。
而那女人也突然抬起胳膊,将自己头上的银色配饰一把扯去,真正露出了她的那张脸。
在我看到她的脸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她?
☆、第三十五章 鬼胎
当我看到这个女鬼的脸的时候,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不是鹊儿吗?
但是随即我就发现,这个一身喜服的人,眼里更多的是怨毒和怒火,似乎不应该是鹊儿应该有的神色。
而贺道人依然在木然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个女鬼的身前。
我和陈喜想冲上去拦住他,但是又不敢,再说就是拦也未必拦得住。此时的贺道人就像中邪了一样,眼睛里看的全都是那个女鬼。
我偷偷捅了陈喜一下,低声说道:“卧槽,你师父不会和这女鬼有一腿吧?”
陈喜瞪了我一眼:“说我可以,别说我师父,再说我跟你急啊?”
但是此时,前面的贺道人居然颤颤巍巍伸出了手臂,伸向那个女鬼。
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女鬼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随后突然张开嘴巴,冲着贺道人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嚎。
我看到她的嘴里长满了利齿,同时她原本娇媚可人的脸,也霎时变化了。
那张惨白的脸上像死鱼皮一样暗淡无光,那双眼睛的眼白迅速扩大,很快就吞噬了黑色的眼球占领了整个眼眶。在夜里,那双白白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恐怖。
与此同时,地上的那几个婴尸,也发出相应的怪叫,冲着贺道人嘶嚎不已。
很显然,女鬼只是做出样子,还没有下达对贺道人进攻的指令。
贺道人站在那里,伸着手,嘴里嗫嚅着:“原来是你,我没想到你就是锦黛。就是你……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来……那个鹊儿,难道是……”
女鬼听到鹊儿的名字,像是受到了惊吓,身子一晃。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你找到这片紫玄星,是不是想借助这紫玄星来恢复部分人气,摆脱鬼身的束缚,好去接近鹊儿。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人鬼殊途,你还是放弃吧。我……我会照顾好鹊儿……”
“我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我跟你两清了,咱们之间再无瓜葛,你也不要再提鹊儿,她是我女儿。跟你没关系,今天我不伤害你和你带来的人,别再让我看到你……”站在一侧的那个红袍童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可那是个纸人啊……
我被弄懵了,但是听这语气似乎是那女鬼说的。
“一般情况下,鬼不善人言。除非是道行比较深的鬼,或者是占用别人的身体,或是假借其他的东西。鬼吐人言,是需要耗费自身鬼精元的。那纸人是沟通阴阳最好的载体,女鬼能够借助纸人发声,也算是有些道行了。怪不得可以成为这里的鬼土地。”陈喜在一旁解释道。
我这才明白,原来纸人所说的就是女鬼的话。可是她说什么,说鹊儿是她的女儿?怪不得她们长得如此相像,天呐……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好,那我求你别在危害村里的人好吗?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西谷该受的惩罚也都受了,你又何苦一直带着怨恨呢?早些堕入轮回,投胎往生不好吗?”贺道人劝道。
“你没资格教训我。给他们下蛊,是我娘做的。要想破解蛊毒,我也没有办法。西谷他们一直到死,都不会走出村子,哈哈哈……”
女鬼的嘴,一张一合,而那纸人的身体却在急剧地抖动,发出这一串鬼笑。
“你们说什么呢?”突然从我们身后冲过去一道人影,直奔贺道人和那女鬼。
我吓了一跳,发现过去的居然是鹊儿。
看到鹊儿冲过去,我再无法淡定,急忙也冲了过去,想拉住她。但是已经晚了,鹊儿的速度很快,直接跑到了他们近前站定,胸脯一起一伏。
女鬼看到鹊儿冲过来,下意识地把脸背了过去,等她再次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的鬼相尽数消失,那张和鹊儿极为相像的脸再次出现了。
“鹊儿……鹊儿……”女鬼嘴里不住嘟囔着。
“贺道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她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她说我是她女儿……”鹊儿声音发抖,显然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我知道鹊儿一定是不放心我们,又从后面跟了上来,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鹊儿,她说的没错,她就是锦黛,而你的确是她女儿。”贺道人说道。
“怎么可能?锦黛?她和村长爹的孩子不是早就打掉了吗?”鹊儿情绪略显激动。
“鹊儿,我告诉你吧。你是我的女儿,你爹不是西谷,而是眼前的这个人。”女鬼锦黛指着贺道人说道。当然她还是通过那个纸人来发声的。
鹊儿一扭头,看向贺道人。贺道人不敢去看鹊儿的眼睛,低下了头。
此时我看了一眼也跟过来的陈喜,心里已经了然。在清风的木屋的时候,我看到贺道人和鹊儿的长相就有些神似。但是当时打死我也不敢想鹊儿真的和贺道人有关。
现在想起来,鹊儿是贺道人和女鬼锦黛的女儿,她的身上没有半点克牧族的血统,当然是不受那个所谓的诅咒的束缚,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村庄。
我看鹊儿的情绪有些激动,急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鹊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似乎找到了依靠,说道:“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们都在骗我。”
鹊儿的一声哥,叫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保护她。我很想说些什么来,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锦黛看了一眼我,继续说道:“当年我变成了怨鬼,一直跟着西谷他们。我本可以轻易就杀掉他们,但是那样太便宜他们了。我知道我娘给他们下了蛊,他们以后就会禁锢在这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做出禽兽不如的恶心事。那一个个耻胎,就是他们丧尽人伦的见证。娘给他们下了食肠蛊,他们每过十年,就会有一个人因为蛊虫吃掉了肠胃而腹内充满了脓血而亡。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事。西瑶也死了,下一个是谁呢……”
锦黛诉说着往事,我们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谁也没有打断她。
“我在附近逐渐收服了一些鬼魂,成了一方鬼土地。但是几年前,这里来了三个人,他们道法高深,善于驭尸……”
“李有根他们……”我和陈喜脱口而出。
锦黛看了我们一眼,没理会,继续说道:“他们到了这里,开始疯狂捉鬼练尸。后来他们发现了我,我却敌不过他们。只好想办法逃遁,可他们也许是发现我的道行不浅,对他们有利用价值,就紧紧追杀。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这位道长。他用锁魂环收了我,让我躲过了他们的追杀。否则我被他们炼魂,注定是要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对于鬼来讲,就是第二次死亡。人死还可以成鬼,鬼死可就灰飞烟灭了。”
我点点头,知道魂飞魄散对于鬼魂来说,是最凄惨的结局。
“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锦黛看了一眼贺道人,继续说道:“但是我无以为报,就……趁他不备,迷惑了他,和他……一起行了男女之事……”
听到这里,我们三个无一不惊骇万分。
“当时这个道人清醒之后,懊悔不已,说什么人鬼殊途,不该行此蠢事。我告诉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感激他。如果我有了鬼胎,会想办法借腹生子,让她尽可能地做一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