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才发现,我好像已经吃饱了。”齐朗大概猜透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估计该是女士们串通好了,这一回专门是为了替乔安娜打抱不平的,“那么……好吧,谢谢您的款待,我就不耽误你们休息了……”
齐朗才沮丧地走出门外,就听到了那娘俩在屋子里格格的窃笑声。
“笑吧,笑吧,尽情嘲笑你们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王吧!”齐朗恨恨地对自己念叨着,“要知道,王可是有威严的,哪一天惹急了我,一定会下令打你们板子。”
刨除在那娘俩儿身上惹下的闲气,齐朗接近四分之三的肚子还空着,在这种状态下肯定是没办法稳稳当当地进入梦乡的,于是他决定再去营房的伙食间去碰碰运气,说不定琳达下士会多准备几份汉堡在那里。那是乔安娜之前为他保留下来的一个传统,对于齐朗和那些小伙子们惊人的食量,乔安娜掌握得异常精准。
盛夏昼长,时间看看已经接近六点半了,勤奋的太阳仍在远山之间露出半张红脸,死活不肯撤去那恼人的暑力。
齐朗必须得加快些脚步了,因为刚刚打个招呼走过去的兰巴嘴巴里正嚼着牛排,希望那不是最后一个。绕开一排整齐的木制栅栏,从湖畔东北角的那一片青草地走过去,松木钉成的伙食间就在五十米左右的正前方。
然而正当齐朗兴冲冲地迈开脚步,准备向着最后的填饱肚子的希望发起冲刺时,他发现这一天的霉运还没有完全远离——就在湖边的那片草地上,一个女孩子正地坐在那里,面朝湖水,面朝夕阳,静静地发呆。
这是齐朗第二次看到乔安娜用那种失神的表情坐着发呆。上一回是在夏奇镇东边的那条山路上,她当时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让齐朗误以为她是在搞恶作剧,而随后所发生的一切证明,她并非是在搞恶作剧,而是在精心策划一场战役。那场战役旷日持久,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她取得了很大的战果,至少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她的敌人节节败退,已经不大敢于在正面战场上和她发生冲突,就像现在这样,齐朗很想原路退回去,哪怕他将饿着肚子熬上一整个晚上。
不过齐朗还是站住了。那并非是因为齐朗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和那个阴谋家再去打一场硬仗,而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因为他在后退的过程中竟然忍不住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乔安娜的背影。
她好像瘦弱了一些,比当初成年舞会中的那位高傲的小姐清瘦了不少,就算和一个月之前的那位女仆相比,她也瘦弱了一些。她独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齐朗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孔,但估计她那白晢的脸蛋上应该写满了淡淡的忧伤。
“跟她谈一谈吧。就像朱来先生建议的那样,跟她好好地谈一谈。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不发火,局面还有得控制。”齐朗在心里对自己说。
齐朗慢慢地走了上去,脚步显得很放松,还故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很放松的样子,但实际上如果他看看湖水中倒映着的影子的话,他一定会发现那种表情其实叫僵硬。
“嗨,乔乔。”
乔安娜的肩头猛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看来这一回的遭遇战并非是她策划好的。她没有回头,没有把那张热情而调皮的笑脸扭转过来。
“嗨。”她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声,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呃……我可以坐下吗?”齐朗犹豫地问。
“嗯。”她仍然没有回头,语调也是迥异于以往的平静。
“那我坐下了?”齐朗走到了乔安娜身边,又试探着确认了一句。
“嗯。”还是那样简单而且单调的回答,那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喜悦的成分。
齐朗有些失落地坐了下来,和她并肩而坐。但她仍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齐朗记得要在以往,她肯定会像得了软骨病似的,一歪脑袋就会枕过来,怎么推都推不开——这样的变化说明了什么吗?
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远处山峰投下的阴影正一米一米地向着脚下发展。齐朗觉得这样沉默地坐下去肯定不是个很好的办法,天很快就会黑了,这样的静坐比赛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又率先打破了僵局:“呃……你在想什么?”
乔安娜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似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齐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其实他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眼下的这个气氛让他很不习惯。
“我想家。”她的眼圈红了,眼泪正在那里面一个劲地打转,“我想念米歇尔和威廉,我……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捅到马蜂窝了!齐朗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
“呃……对不起,那不是我想问的……”他有些慌了手脚,“我其实不过是想来问问你的伤……好了,我实话实说,麻烦你先控制一下,我实话实说。”
乔安娜的确在控制着她的眼泪,毕竟她还记得那个赌誓,不过那应该挺难的,思乡的情绪就算是坚强的战士也很容易被击垮。
“努力睁大你的眼睛,睁到最大,再把头向后仰一点。”为免局势恶化,齐朗根据自己的经验在边上小心地建议着,“那样泪水就分布开了,很容易缩回去。你看,你的眼睛这么大,足够容下更多的眼泪。”
齐朗的这番手忙脚乱好像起到了一定的成效,因为微微的笑意已经出现在了乔安娜的嘴角,而那久违的泪水还真的被缩了回去。齐朗长出了一口气,又把刚刚讲好的实话实说继续了下去:“说真的,乔乔,大概是这一阵子我忽略了你,我为此表示歉意。不过我注意到你现在好像和我有了距离感,我不知道这出了什么毛病,因为你一直是很直接的。是我伤害到你了吗?”
乔安娜摇了摇头:“你没有。是我的问题……”
齐朗挠了挠头:“你的问题?你是说你的伤其实还没好?吕嚣那小混蛋该不会对我隐瞒了什么吧?”
乔安娜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齐朗,在那一瞬间,齐朗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白痴。乔安娜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了真相——你是个王子,而在童话故事里,王子最后都是和公主在一起的……”
“乔乔,真有你的!”齐朗被这个说法惊呆了,“我们是生活在现实中,不是生活在什么虚假的童话故事里。”
第255章 令人生畏的名声
“而且,我们这个国度的王族和别处有些不大一样……”齐朗尴尬地笑了笑,“那是宽容的统治史所留下的副作用。如果你亲眼看到了我刚才的遭遇,就会相信这一点——我遭受了空前的非难,只差没把我绑起来游行了。”
乔安娜像是想要露出个微笑,但那看上去很勉强,因为她仍然轻蹙着眉头。
“那不是重点。”她低沉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希望我放弃……”
“呃……”齐朗的舌头开始打结了,那是诡计被当面揭穿后带来的慌乱,“其实……呃……是的……但是……”
乔安娜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看上去异常消沉,异常无辜。齐朗这时觉得董大娘对自己的评价是中肯的——伤害这样一位漂亮而且高贵的姑娘,伤害这样一位为了心中所爱奋不顾身的勇士,那个混蛋的确应该背负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或者更多、更多的骂名。
“很对不起,乔乔……”齐朗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力的失望感,那应该是他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失望,而眼下,他大概想要做出弥补了,“其实我强迫自己走到你身边坐下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乔安娜缓缓地把脸埋在了膝盖中:“不必再谈了,我接受……我放弃了……”
齐朗觉得胃部一痛,如果不是饥饿造成的,那就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那里敲了一下:“等等,乔安娜,那不是我想要说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在我心中很重要,我说不出有多么重要……我是说,那种感觉好像和一开始有所不同。”
“你说真的!”乔安娜刷的一下抬起了头,那漂亮脸蛋上或许存在过的忧郁,此刻已经一扫而空。
齐朗被吓得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一挪屁股:“是真的……但等等,你容我再考虑一下好吗?”齐朗实在很担心乔安娜会趁此机会又粘上来,经过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他的脑子已经不大管用了,齐朗很怕自己会像古尔夫那样铸成大错。
幸运的是,乔安娜只是恢复了她的笑容和活力,并没有把其他行为继续发展下去,她站起身,像办成了一件大事那样拍了拍手,仰着下巴说:“对于同样的问题,你现在竟然需要考虑考虑,那说明我还有机会——有机会打赢她!”
鼻子里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乔安娜跳着脚走了,背影看上去既轻松又活泼——这一切是她的又一个计谋?或者她是发自真心的?齐朗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比空虚的胃部更加难受。
齐朗知道乔安娜想要打败的那个对手是谁——米蓉公主,那位漂亮得让人无法正常呼吸的纯洁姑娘。有这种可能吗?这个问题如果在一个月之前提出来的话,齐朗会觉得那是个天大的笑话,因为她和她根本就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一个在天上,像个女神;一个在地上……当然,她也挺漂亮,像个蛮鬼子的女神。但现在,地上的那位好像也长出了洁白的翅膀,正努力扑腾着摆脱地面的引力。
这真是个让人无比头痛的难题……但不管怎样,他总算完成了这个任务,像朱来先生所提示的那样,把脑子里混乱的想法透露一些出去,让那位与自己出生入死一回的女魔头心里得到些安慰。
随后的日子里,祥水湖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伤员的康复,每日的训练,乔乔偶尔失控的小姐脾气,小吉拉长出的第一颗牙齿……风平浪静,温馨和谐。
同这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比起来,外部的环境可以用风起云涌来形容。从吕家镇的那个秘密据点传回来了消息,现在的宗浩共和国已经乱套了,几乎每天都会传出暴民作乱的消息,伟大的姜平兄弟忙得不可开交。
在所有的暴乱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东阳城发生的一次不成功的政变。那也是被大肆渲染过的一次叛乱,好像是有一伙战士捧出了一位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前朝王子,打起了匡扶王室的旗号,和伟大的姜平兄弟的兜帽队进行了一次正面交锋。结果,他们败得很惨,几乎一击而溃。那位倒霉的王子被砍了脑袋,同时他的身份也被揭穿!
据官方传出的说法,那是一位有精神病家族遗传史的修道者高手,受自身神志不清的影响,同时在蛮族敌对势力的教唆下,与前朝余孽相互勾结,策动了这次叛国行动。所幸伟大的姜平兄弟高瞻远瞩,早就预敌先机,积极组织勇猛的兜帽队应战对敌,并最终取得了令人兴奋的战果。而紧随其后的一系列官方消息中,之前发生在王后娘娘祭台上的杀戮事件,以及驿路上的三昼夜苦战,都被强行安放到了那位倒霉鬼的头上。
但姜平兄弟和他的喉舌们的一番苦心估计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成效,有流言称,那根本是一次戏剧表演,那位王子和那些叛逆者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死囚,因为有人认出了那位以王子自称的修道者高手,他和五年前在上冈村落网的那位采花大盗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事件的真相仍然在私底下流传着。当然,所谓的真相和真正的真相比起来还是有些离谱的。比如说,那位王子应该并没有口吐火焰,烧焦无数尸身,再比如说,那位王后也并没有滴出几滴眼泪,并把那些眼泪变成了上万名神勇无敌的天兵天将……但总体来说,事件的骨架还是基本对路的。
在这种情况下,齐朗获得了惊人的名声。有人说那位勇敢而强大的王子,是上天派下来的救世主,他的出现是为了改变宗浩国眼下的混乱状态,让一切重新回归秩序。还有人说,他是个嗜血的恶魔,他的到来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血腥,永无安宁之日。而在姜平兄弟的演说团的宣传攻势下,后一种说法好像占据了主流,但争议的存在更提升了争议本体的价值——现在人们在提及这位王子时,都会加上一些敬语,虽然齐朗从没有期望过那样的敬语会加到自己的头上,但它们还是传了上来,甚至连湖畔民居那里的两千多名居民都受到了传染,见面时除了会表情严肃地鞠躬表示敬意外,连打个招呼都会煞有介事地说:“吃过午餐了吗,我令人生畏的王?”
齐朗对那个称号很感到头痛。第一他并不喜欢别人称他为王,第二他还不喜欢别人称他为令人生畏的王。令人生畏?那和令人讨厌是同义词吧?但这件事情他却没办法制止,因为那些居民是发自真心地表达着自己的敬意,同时他们的眼神中装满了热切的盼望——他们是一本正经的。
当然,也有不那么正经的,就是那位一同出生入死的古尔夫,他在每次见面时也会高呼一声:“嘿,令人生畏的王!”但他随后总是会笑场,从没办法把那个正经的表情保持下去,而且还总会画蛇添足般地加上一句:“抱歉兄弟,我膝盖上的箭伤还没好呢,今天就不给你下跪了。”
为了纠正古尔夫的态度,董宏没少和他发生言语上的冲突,但尽管他在军衔上刚被提升了一格,可在级别上还是落后于那位麻子脸一级。同时,真要动起手来,他撑不过三个回合就会被放倒。因此在改变古尔夫玩笑的态度这事上,董宏始终收效甚微。
不过说到战斗能力方面,董宏中士已经有希望了,因为他亲爱的母亲利用过去的老关系,为他强行指定了一个非常牛气的导师——朱来先生。据说那位大明星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中阶圣者的水平,转换成勇战士的评定,应该相当于中阶斗尊,比强悍的奎尔还要高出两个等级,在他的指导下,相信董宏要不了多久就会成长为像他父亲一样强大的勇士。
虽然齐朗自己也一再提出申请,希望成为朱来先生的另一个学生,但那位大明星却毫不犹豫地推脱掉了。他的原因很简单,他没办法给令人生畏的王以任何帮助——齐朗在勇战士方面的能力他一窍不通,而在修道者方面,他只差一步就能晋阶到圣者阶段,多说三五个月,就可以在灵灷珠的助力下实现那个突破,所以说,朱来先生这位导师,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不过他还是异常诚恳地打了包票,如果齐朗在女人那方面存在任何疑问的话,可以随时向他请教,尽管他并不太了解女人,却也有一些宝贵的实战经验可以分享。
朱来先生对修道者能力的判定应该是有一些准谱的,毕竟多迪姆曾经透露过,他原本很有机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战士,尽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娱乐事业,但他那战斗家的本能还是不应被忽略的。不过齐朗对于自己在修道者方面这么快就接近了圣者那个阶层还是有些意外的,回想当天在祭坛上所发生的一切,那种能力上的提升好像是随着记忆的恢复,就那样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而在勇战士的那条路线上,齐朗也提升了一个阶层,顺利晋升为低阶武师,至于晋阶时消耗掉的灵力矿石,那是母亲大人留给他的,就在那高大的祭坛上摆着的。
第256章 恐怖的猎杀者
齐朗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挨到初秋,待解决了那张地图上所留下来的谜题后,便可以和朱来先生所说的那些大人物们进行接触,研究探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可没想到的是,意外的消息又一次传了过来。
卢曼帝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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