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小林爷,我也不瞒着您和叶小姐了。盈盈出生的时候,家里连遭变故,先是她爸爸出事,然后是她奶奶住院,我也遇上了车祸,差点把命丢了。从小我找了不少人给这孩子看相算命,都说她克我,是我们肖家的灾星,所以从小对这孩子我特别矛盾。”
“理解了”,我点点头。
“这次肖家又碰上大事了,我在请您之前,找过不少京城的风水名家,他们都说这事跟盈盈有关,弄得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所以。可昨天晚上,我突然梦到了她,梦到她说要用死来报复我,说如果她没命了,整个肖家就完了。”
“那您相信么?”我问。
他顿了顿,“我也不想信,可是在那梦里,我还看见了另一个人,就是那个七年前帮我的人。”
“梦到他来索命了?”
“嗯”,他点了点头,“不过他索的不是我的命,而是盈盈的。我被吓醒了,醒了之后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给盈盈打电话没人接,我就派她妈妈和她姐姐去找,结果……”
“爷爷!”肖青青突然喊了一嗓子,“别说了,我害怕……”
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肖青青的脸色变了,变的煞白,嘴唇也颤抖起来。肖国生一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怕,爷爷不说了,这丫头被吓坏了,你放心,有小林爷和叶小姐在,不会有事的。”
肖青青呼吸有点急促,眼神也有点慌乱,“爷爷,别再提了,别再提了。”
肖国生回头看看我们,“你们看这孩子给吓得,哎……这事太邪性了。盈盈出事之后,我再反过来联系那个梦,心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肯定是他来报仇了,可如果盈盈真是肖家的灾星,他应该保护她才对,没有理由伤害她呀。从昨晚到现在,我反思了很多,也许一直以来,我们都错了,错怪盈盈了。”
“爷爷,这不是您的错,那些风水先生不都是这么说么?”肖青青平静了些,“盈盈她就是不吉利,这怪不得别人,您别自责。”
肖国生没理她,“小林爷,难道那么多大师,都看错了?”
这球抛的,真让我不好接。我要说是,那就等于得罪了一群风水师,可要说不是,那对盈盈又不公平。我思索片刻,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却又实实在在的回答,“是盈盈的机缘不到吧。”
他点点头,“应该是,不然那么多人不可能都说她不吉利,小林爷,这孩子的命您看能保住么?”
“若天不绝肖家,盈盈就不会有事,有些事,早点出来还能有机会,要是晚了,恐怕是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了”,我淡淡的说。
“早了……晚了……”,肖青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了,盈盈出事的时候,她怎么会说那种话……”
“谁?”肖国生问。
“周延啊”,肖青青说,“我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说‘这么早就出事了?’”
我心里一动,看看叶欢,她也正看着我,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这话有什么问题么?”肖国生不解,“那会时间是挺早的呀。”
“不,爷爷您想啊,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应该惊讶才对,怎么会在意那么早的问题?刚才小林爷这么一说,我觉得这话不对,她似乎是知道盈盈会出事一样。”
“住口!”肖国生眼睛一瞪,“青青,我知道你们讨厌她,可不能这么含血喷人!周延跟了我两年了,一直为我鞍前马后的,她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么?盈盈出事的时候,她比你们都紧张,你竟然敢怀疑她?”
“爷爷我……我不是怀疑……我……我错了”,肖青青声音越来越小,“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乱猜了。”
这就是肖家可悲的地方,太过严苛的家长制下,没人敢说实话了。家里如此,估计国胜内部也差不多,一旦成了一言堂,慢慢的也就闭塞了,盲目了,进而失去生机了。
为了化解尴尬气氛,我微微一笑,“青青小姐,看样子还得有一会才能到,不如放点音乐听听吧。”
“哦,好”,肖青青看看肖国生,“爷爷,可以吗?”
“嗯”,肖国生点了点头,“绝对不会是周延!”
我想了想,看来那个问题我必须问问才行,“肖老,七年前那个风水阵,在什么位置?”
果然,一听这个,肖国生立马紧张起来,“啊?呃……这个……小林爷,我也不太清楚,那风水阵是那个人暗中给我布置的,至于在哪,他也没告诉我呀。”
“你好好想想,真的不知道么?”我平静的问。
“真的不知道!”他回答的很干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一笑,“不过那风水师的名字,您总记得吧?”
“这个自然了,他叫褚向南。”
一听这名字,叶欢一怔,“他叫什么?”
“褚向南啊”,肖国生纳闷,“怎么?叶小姐认识他?”
叶欢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哦不是,我听说过他,他是江苏人,风水名家,他母亲是江西谭家的女儿,所以这个人相当厉害。”
从她的神情里我看出来了,这个褚向南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听说过那么简单,但是此时此刻,她不能多说,我也不能多问。
“是啊,他的确是个高手,就是走的太早了”,肖国生惋惜的说。
我不禁一阵冷笑,世间竟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明明是因为他的贪心害死了人家,他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惋惜。人要是到了这么不要脸的地步,真的是无敌了么?
恐怕事实上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就是再不要脸,在命运面前,他也逃不过运数的制裁。
我轻轻握住叶欢微微颤抖的左手,她看了我一眼,神情安静了些。看来褚向南和她或者叶家一定是有很深的渊源,不然的话她不至于这么激动。
按说逝者已矣,作为晚辈我不该再去评论他什么。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九曲如意是极其邪门的物件,模仿它来布阵,本身就是伤阴德的事。为什么呢?因为这种阵法虽然九年之内可以聚煞为财,可代价却是以肖家全族数十年的本运为基础的。也就是说,即使九年后这阵法能破了,从肖国生以下开始,三代人都将难以得到高寿和善终。如此阵法,大伤阴德,必然会损布阵者的阳寿,褚向南一代大师,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么?还是说,他当时是迫不得已或者是有难言之隐?
一切的一切,现在都是谜,只有等办完这个事之后才能调查清楚。我看了一眼前面的肖氏祖孙,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肖国生这辈子孽做了,福也享了,纵然不得善终也不算亏了。可肖家的子孙们呢,肖盈盈呢?
“林卓,别想那么多,咱们只是来办事的”,叶欢轻轻的说。
我点点头,“对,来办事的,把事办好了就行了。”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老四的声音,“主人,情况不妙,您赶紧和叶姑娘下车,前面有危险!”
第120章 物以类聚
“青青小姐,停车!”,我说。
肖青青一愣,“还没到呢,现在停?”
“对,现在停!立即!马上!”我厉声说。
肖青青看看肖国生,“爷爷,您看这……”
“问我干什么,听小林爷的!”肖国生瞪她。
肖青青无奈,只好慢慢减速,把车停到了应急车道上。我们随即下了车,看看远处,似乎有一片隐隐的黑气。我心说不好,这里恐怕要出事了。
正想着,前面一辆大车突然失去了控制,冲向防护带,随即翻滚起来。它这一翻滚不要紧,后面紧跟着的几辆高速行驶中的轿车紧急减速,连连追尾,一时之间,刺耳的刹车声和巨大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前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天哪,幸亏咱们停下来了”,肖青青一阵后怕,看看我们,“小林爷,你们太神了!”
肖国生惊呆了,“这……这难道也是他搞的?”
我看他一眼,“这个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就是一场注定的车祸,只是拦住咱们的去路。这下麻烦了,等交警来了,没有几个小时是处理不完的,天黑之前咱们能赶到么?”
肖国生看看肖青青,“愣着干什么,赶紧查查地图,看还有多远!”
“哦哦,好的爷爷!”回过神来的肖青青赶紧掏出手机,边找地图边看着前面的事故现场。
“甭看了,那司机命大,也就是皮外伤”,叶欢淡淡的说,“办你的正事要紧。”
肖青青这才专心查了起来,“爷爷,还有十几公里就下高速了,现在可怎么办哪?”
肖国生叹了口气,“真他妈不顺,这可怎么整!”
我看看远处,离高速不远,有个村子,“您带了多少钱,现金。”
“啊?我身上没带钱呀”,他看看肖青青,“你身上有多少?”
“我带了一万多”,肖青青说着从车里把包拿出来,“都在这里。”
我想了想,“我看下面的拦网有漏洞,应该是放羊的人弄得。这样,肖老,咱们三个下去,到那村子里找辆车继续走。青青小姐,你留在高速上看着车,等事故解决了,你再往前走,到时候电话联系。这些现金你留一千,剩下的交给你爷爷。”
肖青青眉头一皱,“让我爷爷和你们走?”
叶欢看她一眼,“你放心吧,我们是吃风水饭的,不干绑票的事,肖老虽然是有钱人,可我们也不屑做那种卑鄙勾当的。”
肖国生不高兴了,脸一沉,“青青,胡说什么呢你!”
“不是爷爷,我是……”肖青青一阵尴尬,“我是怕您身体受不了,要不然,您开车,我和他们二位去?”
“你一个姑娘家,去祖坟干什么?”肖国生训斥,“在这老实呆着,看着车,我们去那边村子里看看。”
肖青青不好再说什么,“那行吧,您多注意点身体。别摔着,别累着,别碰着……”
“行了行了,你爷爷还没老到那份上呢!”肖国生很不耐烦。
我们下了高速,从那个拦网上的窟窿里钻过,顺着田沿穿过一片树林环绕的坟地,向那个远处的村子走去。
我和叶欢年轻,有体力,可肖国生毕竟七十多了,走了不一会,他就受不了了,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这村子在高速上看着不远,可是走起来至少有五六里远,以他的体力,一口气走过去是不太现实的。
走了将近五十分钟,我们才来到村子里,到这之后先去小超市里买了点水,然后直奔村中心的广场。北方农村的布局一般差不太多,沿着路走到中心位置上往往有一片空地,相当于广场,这里往往有等活的黑出租。
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发现一辆面包车刚开过来,司机下了车,大大咧咧的和旁边买水果的小贩开了几句玩笑,然后就要往远处走。
“哎,师傅,你那车走不走?”我问。
他看我一眼,“你们……用车?”
“对”,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高速上出事了,暂时走不了了,我们有急事。”
那人打量我们一番,“去哪啊?”
我看看肖国生,“去哪啊?”
“哦,玉田!”肖国生赶紧说。
那人想了想,“有个准地儿没有?”
我看他一眼,“放心,亏待不了你,你把我们送到县城,我们就换车,这样行了么?”
那人犹豫不决,“这个嘛……关键也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你们什么人哪……”
正说着,一辆轿车开过来停下了,车窗摇了下来,“用车是吧,上我的车,就算去北京也给你们送过去!”
那人一看抢生意的来了,一咬牙,“走,上车!”
“上我的,比他的好,还便宜!”轿车里的年轻人说。
“嘿,我操你妈的,小成子,你他妈的敢跟我抢生意,翅膀硬了你啊!”那人骂了起来。
叶欢一皱眉,“怎么还……”
我淡淡一笑,“这不是真骂,俩人熟了才这样,农村就这样,别介意。”
那个小成子的干脆下了车,“我说六叔,上门的买卖你不做,还不许我做呀,人家有急事,跟你耽误不起。反正我闲着也闲着,你胆小,我胆大呀,我送他们去!”
“不用,我自己送!”那人看看我们,“上车吧,送你们去玉田。”
“哎我说老大爷,坐我的吧,轿车,比他那面包子舒服多了”,小成子笑着说,“瞧您老年纪不小了,禁不起那折腾呀!”
我看看时间,没功夫和他们在这闲扯了,“肖老,就坐这个吧,咱们得赶紧走。”
“行!”他说着看看小成子,“走吧,钱亏待不了你!”
“好,走喽!”小成子得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六叔,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我们刚一坐稳,后背被一股力道一推,轿车飞快的窜了出去。
小成子很健谈,一路上不住的想找话题,我和叶欢基本不说话,倒是肖国生和他聊的挺欢的。这是农村出来的,在大都市里待的久了,顺耳的话听惯了,乍一下来接地气觉得很新鲜。小成子很会察言观色,把肖国生逗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得,对肖盈盈的担心之情也暂时放下了很多。
到了玉田县,他见小成子还不错,干脆连车也不换了,直接给他指路,让他一路开到了玉田县北部的一个不大的小村子里。
“小林爷,前面就快到了,我们家的祖坟就在那!”肖国生一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的看见了十几座坟茔,周围长满了荒草,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这种人家的祖坟。
“你们就没修葺过么?”叶欢忍不住问。
“没修,一直是这样”,他说,“我十二岁就跟我姑父去北京了,爹妈走的早,村里就剩下几个远亲了。平时除了清明节,我们一般都不回来,村子里的亲戚也不走动,这些人,就知道占便宜,一去北京找我准是借钱,我烦他们!”
小成子有点不爱听了,“我说大爷,您这话可不对,您老在外面再有本事,这老家是根儿啊。再说了,您发达了,接济接济乡亲们那也说得过去呀。大家乡里乡亲的,总得有个情面不是?”
肖国生看他一眼,“你懂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路人,终究走不到一块去,在一块掺乎,总有吃亏的人。他们用得着我,我又用不着他们,干嘛跟他们走关系?什么乡里乡亲的,落后,愚昧!要说到根儿,我的根儿在北京,孙男弟女都在北京,跟他们有什么联系?”
“那您的祖坟不是还在这么?”小成子小声的说。
“你还想不想要钱?”肖国生要翻脸了。
我赶紧打圆场,“得了得了,是我多嘴了,肖老,别跟一孩子一般见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他是一片好心,没别的意思。”
小成子很聪明,“得了大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小,不懂事,比不得您见多识广,您老多担待。”
肖国生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好了,跟你一个小孩子我还能较真么?……哎,前面右拐,这就到了。”
下车之后,我看看小成子,“兄弟辛苦了……肖老,多给孩子点车钱吧。”
“给一千,够么?”他问我。
“一千!”小成子嘴巴长的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千吧”,我说。
“两千!”小成子懵了。
肖国生看他一眼,掏出钱来数出两千,把剩下的放回口袋里之后,把这两千翻来覆去的又数了几遍,这才恋恋不舍的递给小成子,“拿着吧!你小子走运了!”
小成子有点忐忑,“大爷,大哥,姐姐,这钱……用不了这么多,给我几百块钱就行了。”
“就冲你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