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节:沈记棺材铺之古怪的棺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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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棺材
一、
这是一个偏僻古旧的小镇,镇上住户不多,不过才二三十家,住着的大多是姓张和姓许两家的人。据说一百多年前张家和许家的祖先来到附近合伙做生意,后来生意渐渐做大了,便在一块荒地上建起了宅院,并把家安在这里。经过了三四代,这两家的人口慢慢多了起来,之后又有了些外乡人来此落户,于是,这地方也就渐渐发展成一个小镇。
小镇虽然谈不上富庶,由于地处邻近几个县城的交界处,属于交通要道,因而,镇上的人基本还能靠做些小买卖过活。又因为比较偏僻,反而很少受到外界的侵扰,生活还算安定。尽管如此,在这样一个相对闭塞的地方,镇上自然免不了会有一些怪事发生,对于住在这里的人们却早已见怪不怪。
就在这一天傍晚,小镇的街上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西服,头戴礼帽。这样的装束,本来并不算很特别,但在小镇人的眼光里,却象是见到了一个怪物似的,纷纷从自家的店铺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陌生人好象并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走到一家小客栈前,抬头看了看招牌,皱了皱眉头后,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太阳差不多已经落山,客栈中显得很暗。坐在柜台里一个留着小胡子,五十上下,掌柜模样的人看见来客人了,急忙含着笑站起身来,嘴里说道:“客人,您来了?”
陌生人点头答应道:“嗯,住店。有没有好一点的房间?”
小胡子掌柜苦笑了一下:“客人,您看我们这是个小地方。不过,我马上叫人给您打扫出一间,包您觉得干净。”随后大声冲着里面喊道:“小二,赶紧赶紧,把楼上那间南房收拾干净了。店里来贵客了。”
只听里面小二答应一声,随着一阵脚步响起,向后跑去。
陌生人无奈地叹息一声,摇头说道:“好吧,住下了。过了这个店恐怕就没有那个村了。对了,掌柜的,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别的我也没啥好说的了,只要房间干净就行。”
“哎哎,知道,客人。我这店虽小,但住的基本都是常客。房间您放心,一定给您拾掇得干干净净。”掌柜的边笑边说,“您好象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您是来做买卖,还是……?”
陌生人道:“我是来躲清闲的,顺便看看有什么买卖能做。对了,掌柜贵姓?”
“噢,呵呵。免贵姓许,客人您呢?”
“我姓高,高笑天。”陌生人答道,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背后有人说话,“躲清闲,哈哈。这地方本来倒是清闲。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清闲啊?不被吓死就不错了。要不是我手头上还有些帐没结清,早就离这鬼地方远远的了。”
高笑天回头,见身后已经站着个细高挑的精瘦汉子,手上捏着一枝旱烟袋,放在嘴里“吧嗒吧嗒”抽个不停。这时,掌柜的脸上好象露出了一丝不快,低声说道:“再闹鬼也碍不着您的事。您就安心等您的帐好了,何必又来吓唬新客人。”随即转身对着高笑天满脸堆笑这说:“客人,您别介意。这位崔老板出名的碎嘴子,屁大点事到他嘴里就象是天塌下来似的。最近,镇上确实出了怪事,又接连死了几个人。不过,这事和咱没关系。你放心住着,我保您没事。”
高笑天似乎有些错愕:“闹鬼,死人?掌柜的,这究竟发生了事?”
恰在这时,从门外又匆匆走进了两人,其中一个矮个的嘴里还在一个劲地说:“我早说这棺材铺有问题,你总不相信。别的不说,就说棺材铺那两个人,那叫一个怪。就说今天这事吧,我就觉得他们脱不了干系。”
高个的却一脸不屑地说:“现在说这话还太早。那老板和伙计虽然怪了点,也不见得就和这事一定有关啊。咱就甭管这闲事了。吃饭,吃饭。掌柜的,点菜。”拉着矮个子就往靠墙一张桌子边坐了。
高笑天正想再问,小二已经收拾好房间下来叫他,只好跟着去看房间。
高笑天随着小二绕到后面。令他诧异的是,在这样一个小客栈里,居然还有个不大的园子。园子里栽着几棵老树和一些花花草草。虽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却让这家老旧的客栈顿时增添了几分生气。绕过一条石阶,他们进入了后面的一排两层房屋,这大概就是客房的所在了。
“客人,小心。”小二在前面殷勤地说着,领着高笑天率先走上楼梯,高笑天也跟了上去。楼梯很暗、很窄,可能是经受不住两个人的份量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在不过走了十几级,两人已经到了楼上,经过一条同样摇摇欲坠的木板走廊,小二推开其中一间朝南房间的房门,高笑天抢先一步踏了进去。
房间不大,却已被小二收拾得很干净。房中只有一张床,一只小桌子和几张椅子,桌上还有一盏小油灯。高笑天随手放下了带来的物件,几步走到窗前,把那两扇窗户推了开来。窗下是一条后街,对面的房屋一看便知是几家大户人家的宅子,虽然经历了日月风霜的侵蚀,倒也颇具规模,不难想象它们当年的气派。
只听小二在身后说道:“客人,要是没事我就先下了。您收拾好了,就赶紧下来吃点东西。”
高笑天刚想答应,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小二说:“对了,小二哥。对面的那几排房子是谁家的?”
小二跑到窗前笑着说:“您说那几家啊。这两家的张老太爷和他们家大少爷的。原来是一起的,后来张家大少爷在省城做了大官,老太爷就分了一半给他,自己和二少爷住一块儿,十几天前张老太爷死了,如今算是二少爷的宅子了。那边是许家,也就是我们掌柜的本家,不过人家可以大财主,和我们掌柜很少来往。见了面也不过就是打声招呼的关系。哦,对了,客人我得提醒您一声。如果您在这住得久了,我们这小地方难免不会这两家打交道。总之您记得见了张家别提许家的事儿,见了许家别提张家的事儿”
“哦?这两家有些不对付?”高笑天问道。
小二堆着笑说:“我这也是提醒您一声。虽说我们这镇子最早是两家的祖上一起来做生意时建的,也算得上世交。不过如今虽然面子上还都过得去,但全镇的人心里都明白,两家为了各家在县里的买卖,早就面和心不和了。所以,您还是忌讳点好。”
高笑天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元塞到小二手里。这小儿在这客栈帮伙,掌柜的除了供他吃饭,一年的收入不过才哪一二百个铜钱,哪里看过这样阔绰的客人,一出手就是一块大洋,心里自是欣喜,嘴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直咧着嘴站在那里傻笑。
高笑天接着问:“那你说,这两家到底谁家的势力大些?”
“那还用说,当然是张家。谁叫人家的大儿子在省里当官?”小二忙不迭地回答。
高笑天又点了点头道:“对了,刚才我在楼下听他们说闲话。好象最近镇上发生了些古怪的事儿?”
小二的脸上顿时露出紧张之色,拼命点了几下头,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听老辈儿人说,这个镇上以前也有过几件怪事,说是谁看到鬼了,不过都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最近这一个多月,镇上可真出了鬼了。张老太爷就是在十来天前死的。他死的那天,白天还有很多人看到他在街上走,身体硬朗的很,住在我们店里那位崔大爷也说,那天他去要帐时也是好好的,谁想到晚上就突然死了,据说就是在花园里撞到了鬼,被吓死了。三天前老太爷生前使唤的一个丫头也死了,都说是被老太爷叫去服侍他了。”
“镇上闹鬼了?”高笑天摇头
小二似是急了:“您还别不信,镇上有不止一个人都看到了。要不这样,您先忙着。要是晚上您有空,我详细告诉您。”
高笑天答了声:“好”,看着小二匆匆离去后,又回头望向窗外。
此时,落日的最后一丝余光已经退去,天色暗了下来。除了可以看到对面那几所宅子的模糊映像之外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高笑天走到桌旁,从身边摸出火柴点燃了油灯,望着那豆大的一点火光,在房间里照亮起昏暗的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好一阵子,高笑天这才把行李略微收拾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到窗前,又向着对面望了一会儿,这才把那两扇窗户轻轻关上。迟疑了一下后,回到桌旁,一口吹灭了油灯,带上房门,下楼去吃饭。
第1卷 第2节:沈记棺材铺之古怪的棺材二
》
二、
暗星夜,天上看不到一点星光,更没有月光,小镇已经完全被隐没在黑暗中。镇上的人习惯早睡,此刻,除了长街尽头远远传来“砰砰砰”锤子敲击木板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这种声音对住在镇上的人来说早已习惯,他们知道这是沈记棺材铺那个怪老板在做棺木。它就象一阵阵轻柔的催眠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人们送入梦乡。如果有一天晚上这种突然声音消失,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因此失眠的。
今晚,这种声音并没有消失,却比往日停止得要早得多。沈三发借着极弱的灯光坐在一口棺材上喝闷酒。虽然已经喝了不少,但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因为,他的本意是想把自己灌醉,却没料到头脑反而比没喝之前更加清晰。
一个做棺材生意的人本应对生死的事情看得很淡,而且他向来也真的把生死看得很淡。然而,近些日子,总是隐隐约约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压迫在他的心头,令他不安。
这种感觉为什么会产生的?他不知道,却又挥之不去。特别是最近这几天,镇上接二连三地有怪事发生。他莫名其妙地认为,这些事应该都和自己有关,却说不出到底有哪些关系?而这种恐惧感也就随之越发强烈,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似乎已经闻到死亡的气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一如既往地到茶馆喝茶的时候,这种感觉被进一步得到证明。尽管在通常情况下,除了点茶和结帐之外,他不会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但还是每天必去茶馆喝茶,同样会听别人谈论镇上、甚至县城里最近发生的新鲜或者奇怪的事。今天,他又在这里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约十天前,张老太爷很突然的死了,过了没几天,他的一个使唤丫头也死了,死得同样很突然,没有任何先兆。据说张老太爷是半夜在花园里撞上了鬼,被活活吓死的。那个丫鬟有没有遇到鬼,没有人知道,但莫名其妙地从假山上摔下来死了,但大部分人的想法是张老太爷把她招到阴间去服侍自己了。如果不是,年轻轻的,又没有什么病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失足死了呢?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人们谈论的兴趣了。谁又想到,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前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太爷的灵柩在家里仅仅停放了七八天后就被匆匆下葬。虽然,人们对此也有所议论,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下葬的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而且镇上至少有一半的人家和老太爷沾亲带故,就算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遇到了落葬这么重大的事情,各家各户还是会去参加。在场所有的人都明明白白看到老太爷是被装在棺木中入土为安。然而,奇怪的事却发生了,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谁无意中路过那片墓地,发现老太爷被抛尸荒野。而墓碑、坟墓却没有被人动过?这么古怪的事情,在小镇建成一百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不能不成为茶馆酒肆中最热门的话题了。
虽然这些事听起来够离奇、够惊悚也够恐怖,甚至还有人提到自己最近好象也遇到了可怕的事,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毕竟与他们无关痛痒,充其量也就是将它当作“山海经”一类的神怪故事,仅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这些事听到沈三发的耳中,却绝对象是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棺材铺中,一整天神思恍惚,虽然手里干着活,可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各种骇人的景象。等到天黑之后,他勉强又做了一会儿活计,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一些酒拼命地喝起来。本来每天睡觉前,他也总是习惯喝点酒的,可是,今晚那些酒喝到嘴里除了苦味儿之外,根本无法咂摸出别的滋味。他只想快点把自己灌醉,早点把那些恐惧的感觉驱赶掉,可以安心睡上一个晚上。没有想到的是,酒并没有让他糊涂,反而使得浮现在脑中的景象益发凸现出来。
沈三发轻轻发出一声吼叫,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棺材上,站了起来。他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他心里清楚,张老太爷的棺木就是在自己店里买的,甚至墓上石碑都是自己刻的。这里是个偏僻的地方,就算加上附近乡下的人在内,一年也死不了多少人,光靠卖棺材根本无法维持生计,所以,凡是和有关丧葬用品的生意,棺材铺都做。张家是本地的大户,老太爷死了买去的棺枋当然也是上等的,墓碑的石料也不可能很差,就这两项加起来,份量已经很可观,如果一定要说是有人把老太爷的尸首从坟墓里挖出来抛在外面的话,那坟墓不可能完好无损。那么,不是人干的,又会是谁干的呢?
想到这里,沈三发觉得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再也呆不住了,如果不亲自去墓地看个究竟的话,别说是今晚,以后的每个夜晚恐怕难以让他入眠了。所以,他拿起油灯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他摸索到墙上摘下一顶草帽,又从墙脚取了一个火折子,走到门口,轻轻把门掩上,沿着这条走了过去。
路上很黑,好在没有岔路,所以,沈三发没有点火,只是一路摸索着往前走,他要把火留到坟地里。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的,被沈三发的软底鞋踏在上面发出“噗噗”的声响,由于年久的缘故,有些地方已经有些破碎,不小心踩到则会发出“咔咔”声,在如此黑夜里听上去觉得有些古怪。
这条长街并不太长,但是,沈三发一步步往前移动,本已佝偻的身子现在变得更加佝偻,他觉得自己好象穿行在一条黑色通道里,根本没有尽头。时间仿佛也在此刻停止下来。渐渐地,他终于走完了这条不算太长的长街,眼睛似乎也比刚才适应了一些,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前方一些模糊的映像。他知道只要向前走左转,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这个镇子,朝三里路外的那座树满了墓碑的小山接近。
如果在白天,三里路也许花不了多少时间,可是现在,对于一个怀着惴惴之心、脑中充满了各种恐怖幻想、却又竭力挪动脚步的人来说,绝不亚于走在奈何桥上一般。沈三发不知道,他的这次冒险行动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更不知道此去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听说最近镇上已有好几个人碰到过鬼了,有的甚至已经死了。可是,他不甘心自己被恐惧感活活吓死,因此,他没有退路,必须向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座小山影子终于如一头蹲伏着的怪兽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若隐若现。沈三发好象突然有了力气,步伐也加快了不少爬上小山,他总算到了目的地。春寒料峭的时节,晚上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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