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来着?雪中送炭。呵呵呵。听说那吏部尚书的儿子,最近迷上了个花魁,今天,董县令又带了个好东西孝敬。摸摸手里提的织金变色的长裙,哎,真是花了功夫,先要买通那花魁的妈妈,丫头,搞来花魁的几件衣裙,还要找上好的裁缝,布料,按那旧衣裁剪的得体……这官儿当的,不但要操心公务,还要操心那花魁的尺寸。对亲爹亲妈也没这么操心过。要说这尚书公子还真是聪明,选了城外这么一处好地方请客,秘密。董大人一边想,一边乐,远远看到那吏部尚书的公子正坐在后厅里等着他,不由脚下加快,小跑着过去。
尚书公子客客气气寒暄一番,说是昨天得了一头雄鹿,今天请董大人一同享用。稍时热乎乎的烤肉上来,就见那公子一手持刀,一手抓肉,如同胡人一般。董书成无奈,也学着下了手,那公子便吃边道:“痛快!”董书成连连附和,公子豪爽,有侠士风范,听的公子大乐。
菜过五味,看那公子打了饱嗝,董书成小心翼翼的问:“那裘皮还暖和?”公子愣了愣,正要说话,就见一个穿了浅浅绿衣的绝色佳人捧了一碗清香四溢的粥放在董书成面前,低低说道:“鹿肉大热,请大人用清心粥。”说罢又妩媚的看了那尚书公子一眼。董书成尝了一口粥,清新之气直灌心肺,的确好喝。抬眼看那尚书公子,正饶有兴趣的看他喝粥,不由几分尴尬。
“董大人,那雪狐裘实在是上品,毛色极佳。不知大人如何得到如此佳物啊?”公子的眼睛还是没离开董大人手上的粥碗。
董书成不由一阵得意,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费尽心思,从猎户口中探得雪狐消息,又如何找到众多雪狐。当说到为了保持新鲜毛色,将雪狐活剥了皮,就听咔哧一声,那公子捏碎了酒杯。董大人心下愕然,倒是尚书公子呵呵先笑了:“大人莫怪,只是听到精彩处,心里紧张,只当手里捏的是狐狸。大人不说还真不知道,这雪狐裘是得之不易啊。日后见了家父,一定将大人的心意好好带到。”董大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临行前,董大人又送上了织金缎,那公子是眉开眼笑。
目送董大人离去,尚书公子独自立在雪地里,眼里闪着森森的寒光,渐渐的,公子的面目起了变化,那哪里是什么尚书公子,分明是莫言阁的阿宝。阿宝提着那织金长裙到了到了夫人住处。夫人打开裙子,又仔细看了看,唤来阿蛮道:“如此妖物,烧了罢。”
三天后,莫夫人带着阿宝和阿蛮又到了“适宜”,古裁缝在后厅早已等候多时。莫夫人穿上已经成型的衣裙,左顾右盼。古裁缝在一边抱着双肩,嘴角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突然阿宝和阿蛮一左一右走到了古裁缝身后,各将一只手放在古裁缝的肩上,古裁缝打了个激灵。莫夫人忽然将身上衣裙一撕,露出里边似火红衣,端端正正站在了古裁缝面前。地上被撕坏的织金衣裙渐渐冒起青烟,竟是一张人皮。
古裁缝见势头不好,将身体一缩,就地化了一道白光冲出屋外。阿宝也将身一晃,追了出去,稍时,就见半空中掉下一只雪白的狐狸。阿蛮上前提起尾巴,看那狐狸眼里满是仇恨和不甘。
前边听到动静的老板娘和伙计跑过来,看到这一出,早吓得背过气去。阿蛮趁势伸手在两人头上点了一点,口里念道:“睡去,南柯一梦,醒来全忘记。”
等阿宝落地站稳,莫夫人指了指后院说:“去看看,那枯井边,土地松软的地方,当有三具尸身。郑猎户在那里了。”阿宝扭身出去,果真发现三具尸体。有两具没了全身的皮肤,还有一具正是郑猎户。夫人敲敲那狐狸的脑门“复生,复生,你可是那众多雪狐中侥幸逃生的一只?”言罢,从阿蛮手里接过狐狸,放在地上,有找了件外服披在狐狸身上。过了一会儿,那狐狸渐渐变成一个白衣俊雅青年。
“你杀董书成找来剥狐皮的两人,情理上倒也说得过去,为什么害那郑猎户?”
那青年伏在莫夫人脚下,痛哭起来。
“我本是修道的狐狸,从来没有害过人。几年前带家人来洛阳山上定居,偶然有猎人看到。都怪那郑猎户多嘴,说漏了我家人的行踪。我的家人修行都不深,那董书成带领道士和衙役将他们统统活捉,生生的剥了皮。叫我如何不恨?”
阿宝听到这话,将头扭到一边。阿蛮也有些恻然。
莫夫人看看阿宝,阿蛮,拉起已经泣不成声的青年:“也难怪你想报仇,只是这郑猎户罪不当死,可怜他家中还有老母亲盼他回去,要他奉养。复生,你害了人性命,怕是难逃天谴。”
青年止住悲声,一字一顿道:“郑猎户的死,我甘愿受罚。只是其他人,哼,死有余辜!我打听到董书成要做织金衣衫,就化身为裁缝,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凑巧碰上那郑猎户要做棉衣,给他了个痛快。我也可怜他的老母亲,所以送了银两去他家。只要报仇,天谴我也认了。又有谁可怜我的老父老母,弟弟妹妹呢?”
莫夫人看了看满腔仇恨的青年,闭上了双眼。在这个世上,狐狸的命和人命,本来就不相等,又哪里能谈的到公平与不公平?过了一会儿,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古复生,你听好了,你的仇怨,自有人报,少则三日,多则半年。你说害死郑猎户,你愿被罚,眼下就是你受罚的时候。”言罢,将手抚在古复生的前额,就见有金光射出,那古生的形容开始变化,稍时就于那死去的郑大福一般无二了。而地上郑大福的尸体却化成了古复生的面孔。莫夫人笑道:“还真像。古复生,从今天起你就是郑猎户,娶妻生子,奉养老母。等你老母亲辞世,我会解了你的符咒,还你个自由”。
抬头又看到阿宝,笑嘻嘻的说“阿宝啊,要不是你那天说用小菜代替了烤鹿肉,我还想不起这个桃李相代的法子呢。对了,你熟悉山野,眼下有没有和复生般配的?找一个来吧。”
啊?阿宝心里一声惨叫,让我给他找狐狸老婆?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好了。
莫夫人带着一行人回到莫言阁,郑老太太看到儿子,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场,口里道:“娘以为你回不来了”。随后母子二人谢过莫夫人和众人,回家去了。路过阿宝面前,那郑猎户皮笑肉不笑的悄悄说道:“别忘了给我找媳妇。”阿宝一阵抽搐,咬牙低低的回复:“先藏好你的尾巴再说。”
一个月后,莫生带来消息,首先是那“适宜”衣料店,青天白日的,裁缝死了,又多了两具无名尸体,老板娘吃了官司,由于那老板娘失去了记忆,官家又一直没查出什么,加上也没有苦主告状,拖到今日就放出来了。
其次,洛阳令董大人在百官宴上失态,惹恼了吏部尚书。不知为什么,董大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说到后来,还一口咬定,吏部尚书的公子私纳花魁,收受贿赂,吏部尚书拂袖而去。董大人受了惊吓,回家后就有了恶疾,好像是皮肤奇痒,不停地抓挠,以至于体无完肤,不久就一命呜呼了。有几个衙役和他家的几个打手也染上了类似疾病,不过不同的是,身上抓过的地方就长出白毛来,没过多久,人人就像穿了个白色皮袄,笑煞众人。
莫夫人听到莫生的讲述,笑的上不来气,啊,这清心粥还真是有用,那董大人把什么都清出心里去了,连送礼行贿也不瞒着。清出的毒发在了体表,竟然成了皮肤病。这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清心粥完
鸳鸯蒸
谢家有女,年近及笄。眼看小女儿珍娘生日将近,谢老爷和夫人便早早将请帖发了,邀齐了众多的亲朋,为珍娘行及笄之礼。除了宝贝女儿的成人礼,谢家还为女儿筹划着另一件人生大事,那便是珍娘和崔氏公子的婚事。
谢家的女儿,绝不能嫁到一般人家去。因为这谢家,从晋代起,就是士族,门楣颇高。俗语说,婚姻之事,一定要门当户对。而那崔氏的声望背景,和谢家正是不相上下。这样的因缘方可称为天作之合。
谢氏夫妇已经见了崔家的少年公子,清秀儒雅,和女儿的确般配,便和崔家商量换帖纳彩,单等女儿生日一过,便将一桩十全十美良缘芥蒂。
要说这谢家的珍娘,也是书画粗通,温文尔雅的个妙人儿。女孩儿渐渐大了,不免心思也多了起来,就如初春含苞的桃花,微风一拂,便颤颤的绽开一抹明艳。听到家里人议论自己和崔生的婚事,珍娘是一半儿害臊,一半儿想听,心里忐忑,不知道这公子样貌如何,品性可好。千万个疑问,又无法对爹娘开口。不自觉的就偷偷找了些才子佳人的书来,一边翻看,一边幻想自己将来和夫君花前月下的光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珍娘的生日就要到了,这一日清早,谢夫人突然收到家书,说是谢夫人的母亲突然得了重病,想见见谢夫人和珍娘
谢夫人匆匆忙忙的备了车马,带了女儿往娘家赶去。珍娘自十二岁后,极少有出门的机会,一路上,忍不住挑了车窗帘子往外看。但见街上人来人往,商品琳琅满目,看的珍娘眼花缭乱。忽然,一个不大的字画摊子吸引了珍娘的目光。虽然离得远,珍娘还是看的出字里的傲骨,画间的恬淡。一个穿着月白布衫的俊秀男子坐在字画堆里,正捧着书看的津津有味,全然不顾自家的生意。珍娘不由看的有些发痴。当车子路过那青年的摊位,也许是碰巧,那俊雅的书生抬眼和珍娘来了个四目相对,珍娘不由心里突地一跳,忙放下帘子,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挑了帘子回头再看,就见那书生似乎也正伸了脖子往自己这边张望,不由心里又突突的跳了一阵。
到了外婆家,规规矩矩问候过舅舅舅母,又和母亲看过了祖母。老太太见了女儿和最疼爱的外孙女,格外开心,似乎身子也轻快了许多。舅母怕珍娘母女来的匆忙,在家没赶上用早餐,忙唤了下人拿了茶点招待。珍娘母女看那几样点心,件件做的精致,尝一尝,比自家的要合口很多,不由称赞了一番。舅母笑道:“这个也不是自家做的。前些日子听人说,莫言阁的吃食精美,就派人买了几样,一尝还真是名不虚传,就常常去下定了。好吃的话,等会儿叫人专门再定些带回去,让谢郎子也尝尝。”说着就吩咐家人往去莫言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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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陪母亲和舅母做了一会儿,母亲看珍娘无聊,就打发珍娘到后边花园里转转。珍娘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便兴冲冲的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小惠往后花园去了。才跨进园子,迎面碰到小表弟,手里提着一只蛐蛐笼子乐颠颠的走过来。珍娘撇了撇小嘴,早听母亲说这个小表弟平日里不好读书,只知道一味儿的斗蛐蛐傻玩儿,不由拦在他面前问:“这么早就被先生放了课?还是偷偷跑出来玩的?手里是什么?”
那小表弟一看是珍娘,忙藏了蛐蛐笼子在身后,嘻嘻笑着道:“没什么,今天先生有病,不上课。”珍娘才不相信这鬼话,拽了表弟的衣领说:“当我是瞎子聋子?我看不到也听到了,那不是蛐蛐是什么?叫那么大声。回头告诉舅妈去。”
小表弟躲闪不过,涨红了脸,突然对珍娘道:“我见过你未来的郎君了,放开我,就告诉你他的事儿。”珍娘突地红了脸,口里道:“胡说,当心我拧你的嘴。”手下却松了松。那小表弟趁势一挣,从珍娘手里脱了身,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珍姐姐的夫君是个丑八怪,丑八怪!”跑过假山就没影了。珍娘的脸红了又白,站在当下一动不动。一旁的小惠见了,立刻将珍娘的心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拽了拽珍娘道:“这小孩子的话姑娘也相信么?我怎么听说崔家公子一表人才?姑娘不放心,不如直接问问夫人好了。”珍娘听在耳里,虽然知道小惠说的有道理,但是奈何方才小表弟的话就想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了。
谢夫人和珍娘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才准备动身回家。临行前,舅母提了两个食盒递给谢夫人说:“莫言阁的老板娘听说是给谢家定的点心,今天一早特地让丫头送来的,说是竹子编的那个食盒里的是专门给珍娘的。”珍娘母女忙谢了,接过食盒,上车启程。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长了许多,珍娘和小惠做在车里,依旧挑着帘子往外看,路过昨天的书画摊子,珍娘不由又多看两眼,小惠在一边拉了拉珍娘;“姑娘看什么呢?”珍娘红了红脸,背开小惠的视线道;“好字画。”小惠笑道:“姑娘喜欢,回头小惠出来给姑娘买几幅。”珍娘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珍娘见过爹爹,和小惠提着莫言阁的食盒回到自己屋里,便闷闷地躺在床上。小惠打开食盒,见最上面的一层上,压花的米纸下,放着一碟点心,一半雪白,一半玫红,十分艳丽。碟子下压了个小小的纸鹤,拿了递给躺着的珍娘,打开来一看,写着一行小字:鸳鸯蒸,与沾了花雕融的糖水同食。珍娘心里有事,本没有胃口,见花雕两字,心里好奇,从没听说什么点心要和沾了酒吃的。便来了兴趣,问小惠家中可有花雕。小惠看看心事重重的珍娘,眼珠一转,回答:“这样的好吃食,一般的花雕怕配不上。姑娘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珍娘答复,扭头就出去了。
珍娘看小惠出门了,从枕头下抽出前几天从家里书阁里翻出的书来,才看了两行,表弟的话就又浮上心头。不求崔家公子神仙人品,只要有那卖字画的少年一半人才,自己就心满意足了。想道这里,眼前不由又浮现那月白色的布衣少年来,珍娘叹了口气。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屋门吱呀一声,珍娘慌忙藏了书卷,看到进来的是小惠,托着个小碗,腋下还夹着一卷卷轴。珍娘嗔怪道:“死丫头,去了这么久。”
小惠笑嘻嘻的放了盛着花雕蜜露的碗在桌上,把手里的卷轴往珍娘手里一递。珍娘愣了愣,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就见是一副深谷幽兰图。兰花枝叶飘逸中藏了刚健,那笔法似曾相识,看看落款,用小篆写了“报书安贫,梁”五个小字。看看小惠鬼兮兮的笑脸儿,珍娘心下明了。脸红了红,把画卷一收,扔在桌上。小惠见势,忙移开画卷,端上那鸳鸯蒸,放好碗筷,似笑非笑的说了声:“姑娘慢用,我去给姑娘取茶水来。”帮珍娘取了一块鸳鸯蒸,沾了点碗里的花雕,放在小碟里递给珍娘,就退了出去。珍娘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白的一半有浓浓的杏仁味道,而红的半边是玫瑰的香味,又有点酸酸的,和着酒和蜜糖,说不上的奇妙。抬眼看小惠出了门去,珍娘忙拾起画卷打开又看,见画上那从兰花下边多了一团湿漉漉的污迹,用手一摸,粘糊糊的,还有酒气。想是刚才将画扔到桌上碰洒了碗里的酒和蜜露,不由有几分心疼。试着用手绢沾了水擦,却越擦越大,正要发脾气,忽然觉得那污痕到有几分像个窈窕的仕女。珍娘不由停了手,盯着那污迹发呆。
看着看着,那污迹似乎渐渐变大,尽然开始有了眉眼。珍娘揉了揉眼睛,就见那污迹分明已化成了个女子的模样,而且看那面貌分明就是自己。珍娘心里一惊,正要丢那画卷在地上,忽然那画上的女子动了动,伸出玉臂,一把抓住珍娘往画里狠狠一拽,珍娘一个踉跄,站稳了再看,身侧一从兰花,面前似乎有一层透明的琉璃,琉璃外有个和自已面貌无二的女子,正站在屋里看着自己笑,不由大惊,难道自己在画里?珍娘拼命拍打面前那层琉璃,却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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