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才彻底相信,这个老头对我们并没有敌意。
他一边抹药膏,还一边查看我的伤势,嘴里嘟哝着,“还好还好,尸蟒体内的尸毒还未侵入,疗养了几天应该无甚大碍。”
他说着这话,拿出一块麻布,将玄玉膏挑了一点放进布内,包好之后递给了我,“每过三次换一次药。”
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但到底还是收下了。
“老人家要不和我们一块儿出去?”疗完伤后,我精神大好,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环顾四周,这儿的环境实在恶劣,又潮又臭,墙壁上还时不时的向外渗透着黑水。这老头右边的胳膊,已经全部咬穿,露出了白骨,比我要严重的多。在这个黑布隆冬的洞里,就算是个健康人,也要被熏出病来。
“小哥有所不知,我的伤势严重,尸毒入体,除了玄玉膏之外,我还设了个灵草气罡在这个洞里,集数十种草药熏蒸若干天,才能重见天日,现在切不可擅自外出。”他摇摇头。
我这才发现,这洞的四周,似乎都还埋着一些草样的植物,原先我以为是野生的,原来是老头用来“药浴”的。
“如果两位小哥真的有心,在下都是真有一个小小的忙,需要你们帮。”老头抬头看着我和四眼。
“说吧。”四眼先我一步回答道。他这个人很仗义,见老头瞬间治好了我的伤,帮点小忙实在不算什么。
“我在这洞里洞里待了数日,前些天尸蟒忌惮气罡,不敢入洞,但我也出不去,所以好多天没有进食了,腹中饥渴,不知两位能否帮着我一起弄点吃食。”老头说道。
“这个好说!”我当有什么难事,“我们现在立刻给你出去炒两个菜回来,要不要再弄点酒?”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老头摇摇头,“吃食现成的就有,我只想生个火,借两位小哥身上的刀具,做个烹饪就行。”
“那也没问题啊!”我答应的爽快,“但是,你说的吃食在哪呢?”我视线开始在洞里寻找起来,可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以食用的东西。
老头摇摇头,“吃食,不在洞里,而是在洞外!”
“洞外?”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就在我疗伤的功夫,摄灵兽已经回到原处,将那条尸蟒的尸体拖了回来。
“你要吃蛇肉?”我大吃一惊,“不是说这蟒有毒吗?”
老头摆摆手,“毒确实有,但我却可以化解,想这尸蟒也是个活了上百年的大蛇,虽然邪崇,但到底有灵性,我们食了它的肉,小则强身健体,大则内力陡增,千万不要可惜了。”
“我们?”我皱着眉头,我是亲眼看到它将一具腐尸生生吞进肚子里的,现在要我去吃它的肉,我的心理素质,哪来那么好。
但是四眼却不这样想,他两眼放光,一听要吃蛇肉立马来了兴致,“好好好,说实话,长到那么大,我还没吃过如此之大的蛇肉,今天正好尝尝鲜。共系肠划。
我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喂,你真的要吃啊。”
“尝尝怕什么?”四眼边说着,手下已经开始动作了,他走到洞口,一把撩起蛇身,然后摸索到蛇尾巴。这蛇实在太长,没法整个都拖进洞里,无奈我们只能用它一截截的剥它的皮,切它的肉。
四眼随身带着防水的火折子,但是咱们却没有柴火,只见老头从身后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暗红色的块蜡来,火折子一点便燃了起来。
火势倒是不大,我们把蛇肉一块块切下串在匕首上,放在火上烤。
蛇油滋啦滋啦滴了下来,火苗瞬间窜大,上下翻飞,老头还不停的往上面撒了一些黑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否便是所谓的解毒。
没一分钟,诱人的香气便腾腾飘散出来。闻得我垂涎欲滴,肚子咕咕直叫唤。
说实话,我还是来了食欲,但一想起它吞食死尸的镜头,食欲一下子就被压制下去了不少。
“你跟我再来切两块。”四眼拍拍我,把手上的蛇肉交给老头。
“这么多还不够吃的!”我说道。
“这味儿闻起来就不错,待会送到嘴里,我怕你想收都收不住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次性烤多一些,吃得也过瘾。”四眼拉着我。
我手有伤,他也不知道体谅一下。
就在这时,他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瞬间心领神会,刚和他来到洞口,趁着老头不注意,四眼便压着嗓子,用唇语对我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老头很像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仇家再现
四眼唇语一动,又停了下来,不再和我“说话”,一门心思的切割蛇肉。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眼一瞧,刚刚四眼说的悄声私语,正被那摄灵兽在水里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正不怀好意的瞪着我们。
这兽貌似忠心侍主,我们背后议论刚起个头,它便露出了凶意。难怪四眼立马就噤声止言。
像个人?像谁呢?!共系丸弟。
首先跃入脑海的便是齐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人均是干瘦如柴,獐头鼠目,但转念一想就又觉得不对。主要是气质对不上号。齐一身上透露出的是一股子邪气,但眼下的这个老头,却邪中还带着一份名门大家的风范。虽然他的长相,也不堂堂正正,但就是因为如此,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猥琐之意,才颇感奇怪。
那还有谁呢?
我想不起来。只不过被四眼一提醒,我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来来。这么多应该够了。”四眼手里捧着若干被切成片的蛇肉,转身往洞里走去,趁着转身,背过摄灵兽的视线,嘴唇再次鼓动,无声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顿觉悚然,仔细一想,貌似确有几份神似。虽然四眼说的那个人,我们接触很深,但到最后也没能完全看到的他的脸庞。
然而两个人有渊源,并非只看相貌。形态举止,一颦一笑,甚至一记咳嗽,都有其独自的印记。
只不过我还是心存质疑,因为四眼说的,早已不在这个世界。总不可能又附身到这个老头身上?
看来四眼并不是为了吃蛇肉,才留下来的。他还是想再伺机一探究竟。
有了这个分析,坐下来时,我不禁多看了那老头几眼。老头的脸庞在火光下阴暗交替。
“小兄弟,干嘛盯着我看?”老头猛然一抬头,视线转向了我。
“我,不是,我是看看老人家你受了如此重伤,竟然还精神抖擞,果然功力非凡。”我赶忙恭维道。
“呵呵!”幸亏老头并未深究。
我们串上蛇肉,放在火上继续烤炙。
此时彼此又熟识了一层。四眼便问道,“老人家从哪来?”
“老朽四海为家,早已记不住从哪来,要到哪去了。”他嘿嘿一笑,随口敷衍道。这大概就是江湖规矩,话说到这份儿,意思就是不想说,别在往下问了。
四眼皮厚,他要盯准了一件事儿,不刨根问底才怪,“那老人家今年贵庚了。”
老头眉头微蹙,略有不快之意。心里肯定在想,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我连从哪来都忘了,哪里还记得多大了。”
四眼不肯松口,又问了一句,“那总知道自己姓什么吧。”
我真替四眼捏一把汗,万一把老头“拆穿”了,恼羞成怒,难免又是一番恶斗。虽然他身受重伤,但暗河里,还有一只千眼怪物。我们已经与它交过手,孰高孰低,已见过分晓。
老头又是皱眉。
我赶忙打圆场,“行走江湖的,名姓都是次要,今日遇见了也算是朋友。”
我话音未落,老头却自报家门,“我姓宋!”
我心里“咯噔”一记,因为四眼刚刚跟我说,这老头像的那个人便是宋不缠。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无论是妖是魔,是鬼是蛇,哪怕就是身怀绝技的高人,绝非普通人可以比拟。宋不缠是鬼,但却曾以实体出现在我们面前很多次,我们对它的行为细节,了如指掌。
而这种感觉,就是一种标签。
如果说上述这些,太过牵强。我却突然明白,为什么四眼会在这么少的接触里,便怀疑这个老头和宋不缠有关。
因为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和当初在宋不缠的“遁地走巧”里实在太相似了,而且尸缸里也出现过,类似摄灵兽一样的大尸团。这一点一滴,便如同身临其境,一步步的将这个老头,往宋不缠那个方向靠。
而且,他竟然也姓宋。
宋不缠鬼灵已被打散,断不可能再重现害人,那么唯一的解释,眼下的这个老头,便是宋不缠的后人?!
我顿时惊得不轻,如果真是如我推测,他先人的鬼灵可是我们打散的呀。但瞧他这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我摇摇头,觉得太过巧合,哪有这样的事儿。几个月前,我们和宋不缠纠结不清,现在又和它的后裔,邂逅在一个洞中?
那是买彩票中头奖的命。
但是话又说回来,毕竟我们所遇之人,不是平头百姓,不是芸芸众生。我估摸着这个世界上,会牵扯进这些诡妙事件的人也就这么几个。而且大都代代相传,比方说四眼一家都会驱鬼降魔之道,祝子君的女儿天生就开了阴阳眼,我不也是如此?豆豆还不会说话,就牵扯进了方家的秘密。
不是相遇之巧,而是但凡遇上类似的事儿,周边出现的也就是这么几户人家。
难道宋不缠就不能有个收灵的后代?
他们同习一种法门,自然衣食住行,真气运行都遵循一法,即使隔了数代,但彼此有相似共同的“标签”,也并不稀奇……
我越分析,越觉得有可能。
四眼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只是怀疑。怀疑过后,分析敌我实力,也不至于以卵击石。
“好吃好吃!”四眼啃了一口,把话题转移了出去。
我们又胡乱聊了几句,吃完了蛇肉,四眼便提出前行一步。老头并没有阻拦,就此别过。
我们顺着原路,爬出了污水管道。到了湖边才发现,天际发光、朝日喷薄,眼看着一晚上又过去了。
“真的是宋不缠的后裔?”我不甘心,猜测和确认还是又很大区别,回去的路上,便问四眼。
“不知道。”四眼摇摇头。
“不知道?”我皱起了眉头,四眼的这个回答也太不负责任,“那,那怎么办!”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心有余悸,如果这宋老头真的是宋不缠的后裔,那岂不是也与鬼门有关?
“是不是要把此事说给祝子君或者你舅听?”
四眼不置可否。隔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还是先不要说?”
“啊,为什么!”这个回答又出乎我的意料。我们不是那摄灵兽的对手,但没准加了祝子君和老秃驴,便不在话下,还不借此机会,以决后患。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昨晚出来的时候,你说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四眼问道。
我点点头,“怎么个意思?”
“我怎么觉得祝子君是知道我们今晚要来这的呢?!”
“啊!”昨晚身背后的那双眼睛,我还记忆犹新。我原先以为祝子君不加阻拦,是因为同情我们在别墅里憋坏了,所以出来散散心。但她如果知道我们会遇上宋老头,却不干涉,性质就变了。
“你为什么这样想?”我赶忙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们?”四眼反问。
“不是说了吗,只是感觉。”
“我也是感觉!”四眼点点头。
我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既然都是感觉,都是不确定的因素,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为上。
谁知道这当中到底还有些什么猫腻?
我们回到了别墅,趁着大伙还没有起床,便各自回房,洗漱睡觉。
临睡前,我又将宋老头给的药膏抹在伤口,此药有奇效,此时,竟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我疲惫不堪,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起身打开门一看,原来正是祝子君。
“怎么了?”
“我有事儿要找你!”祝子君倚在门口,神情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鬼无常
我正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祝子君刚开口,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昨天还在怀疑她为什么偷窥我们,今天一大早便找上门来了。莫不是昨晚我们干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
“什么事儿?”我侧过身,让开条路,意思是让她进屋说。
祝子君摆摆手,“我不进去了,我就是来通知你咦,你胳膊怎么了?”她话到一半,注意力便转到我的伤口。
“哦,这个啊”我刚睡醒,脑子混沌,猛然间还没缓过神来,“我摔了一跤。”
此话脱口而出,一讲便后悔不已,摔跤怎么会摔成这样?以祝子君的眼力,怎么可能不被识破,更何况,现在我还摸着玄玉膏。光着沁入肺腑的幽香,就知道不是平常货。
我思路转了一圈。在想,如果她拆穿,我就全盘和出,看她有什么反应。
未料祝子君缓了下神,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然后很快便消失无踪,说了句,“哦!”
“哦?”我反倒没了主张,“这,我,不是,哎对了,你刚刚不是我有事儿要通知我。”
“没错!”祝子君点点头,“你快把衣服穿好,十分钟后我们在楼下大堂见。”
祝子君也没多纠结我伤口的问题,交代完了便转身离去。她这一走。我是满头雾水。不敢确定她是否已经看穿我在撒谎,但质疑肯定是有的。我挠挠头,祝子君如此轻描淡写,让我感觉很不好。我依然觉得,她正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谁啊?”老婆在床上嘟囔了一句,她还在睡,转了一个身,侧着身子又继续睡去。 “没事儿,是祝子君。”我回了一句,可她已经又睡着了。
我进了卫生间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里。换好衣服,边走边琢磨,她到底要我去大堂干什么呢?
十分钟后,我下了楼。发现四眼和老秃驴都在,祝子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
祝子君手微微一摆,男人便识趣的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大上午的把我们全都叫这儿来集合。”我站到四眼的身边,问道。
祝子君也没兜圈子,寒暄了两句之后,便直奔主题,“社科院民俗研究所研究员,是我的另一个身份,你们应该知道吧。”共池土扛。
我点点头。去看四眼和老秃驴,这无因无果的怎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了?
“上面会拨些经费下来,但不是给我们白花的,当社会上遇到些个奇奇怪怪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就会到现场去看看能否解决问题。”
祝子君话说的含蓄。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一个相对官方的“打鬼”组织嘛。
果不然,她顿了顿,随即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儿。
原来县城底下有个偏僻的山村,整村人都姓殷,以编竹为生。因为相对自给自足,所以很多习俗都被保留。比方说老人死了之后,都会在村里的祠堂停灵,第二天“上山”。
前几天死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停灵的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村里有专门负责殡葬事宜的人,对鬼鬼神神深信不已,认为此事如果不解决,整村人都会倒霉,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找到了祝子君,希望她能够去看一看。
我听的有点纳闷,这祝子君平时还干这样零碎的“活儿”?
祝子君接着说,既然就在附近,那就去一趟。另外见我们这几日待在别墅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可以一起去“散散心”。
我更纳闷,哪有去干这事儿“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