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
曲新竹很烦,毕竟男女有别,终是不方便,自己换衣沐浴的时候总不能也让她在身边跟着吧?
几次哄劝不听后曲新竹索性不理,有时闹得狠了便会斥责几句。
如此一来,阮元果然收敛不少。每天依旧会眨着大眼睛四处寻他,但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闹了。曲新竹一句“不许跟着!”她就只能乖乖立住。
曲新竹松口气,以为终于把她这毛病改过来了。然而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自此再不敢离开阮元半步!
却说那日曲新竹回来竟意外地发现阮元不在房里。要知道,这里太过寂静空旷,阮元没有人陪是万万不肯乱走的,更何况自己还叮嘱过她乖乖待着。
曲新竹顿时担忧起来,忙屋前屋后四处寻找。一边找一边安慰自己,这别庄虽然佣人少,但各门出口也是有人看守的,只要阮元不出了这庄子便不会有事……可纵使如此,曲新竹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汗……
正焦急间,曲新竹突然隐约听见了阮元的声音,当即一喜,连忙转身顺着方向去寻……果然,最终在后花园的一角瞥见了她的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阮元的身边竟还有一个人。曲新竹不由顿了脚步,在他们不远处站定。这人他认识,正是平日里负责给他们送饭的小侍,好像叫什么云泽,十分的势力倨傲,话都不愿跟他多说。曲新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会跟阮元在一块?
正狐疑间又听见阮元出声:“真的掉进去了么?那我怎样才能拿回来?”
云泽回:“小姐伸手够一够,也许就拿到了呢。”
曲新竹没有听明白两人的对话,杂草掩映间,果然看见阮元蹲了下来。
云泽站在旁边,也微弯了身子,口中不住说着:“小姐趴下看看,是不是掉进去了?”
阮元听话地伏低了身子……
曲新竹大惊,他这才发现,两人面前竟是一口枯井!云泽到底想干什么?
“云泽!”曲新竹大喊一声,飞扑上去拉回阮元,又转头怒斥,“你想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云泽脸上的温柔转成冷漠,他居高临下般地看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连句掩饰的话都懒得说,竟然如此张狂!曲新竹死死拽着阮元,又惊又怕,气得浑身发抖。
阮元却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哥哥回来啦!”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我只是出去打点水,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屋里?”曲新竹无比后怕,对着阮元大吼起来。
阮元惊得呆了片刻,随即大哭:“我……我自己没意思,他……他就带我到园子里玩球……呜呜呜……我……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大哥哥别生气……元元下次不敢了……呜呜呜……”
曲新竹有些沮丧,她现在就是一孩子,跟她发脾气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自己疏忽……只是,那个云泽为什么要害她呢?到底是个人恩怨还是受人指使?
曲新竹领着阮元慢慢地往回走,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们的主子——三小姐想要了阮元的命!
曲新竹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阮元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心里纵然委屈但还是红着眼睛说自己知错了,一双手紧紧攥着他,一口一句‘哥哥别生气,哥哥别不理我……’听得曲新竹心里发酸——现在的阮元把自己当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样的唯唯诺诺,顺从讨好,也是怕有一天自己会不要她吧……可自己却枉费她这样的信任,甚至险些让她丧了性命!
曲新竹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声音柔和中透着坚定:“不哭了,元元不哭了,以后大哥哥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了……”
***
晚间
曲新竹铺好床,又弄好了水,便催促阮元洗漱。
阮元现在已经有了基本的自理能力,无须别人帮忙,闻言听话地点点头,走到铜盆边撸起袖子就要洗脸……
“等等!”曲新竹仿佛看见了什么,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移到灯下细瞧,随即皱眉,“手臂上怎么有这么多红点点,以前也这样么?”
阮元低下头去看,还伸手抓了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了,很痒……”
“别抓了……”曲新竹忙拦住她,有些地方都已经破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乱吃了什么东西?”
阮元眨了眨眼睛:“没乱吃什么呀,啊……对了,大哥哥不在的时候,那个哥哥常常过来拿糕点给我吃……”
“什么?”曲新竹震惊,“是今天那个哥哥么?他常常过来?”
“嗯,那哥哥还说这是秘密,不让我告诉大哥哥……”阮元说着发现曲新竹的脸色凝重起来,不由心虚,“我……我其实是想告诉大哥哥的,但他说告诉了哥哥会生气……哥哥别生气了,元元下次不会了,元元不应该跟哥哥有秘密……”
曲新竹已经听不清阮元说什么了,他的脑子阵阵发蒙。本以为三小姐不过是想把阮元禁在这里,本以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管他们,可现在看来,事实也许正好相反,那些人不定躲在什么地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方设法地寻找机会,置阮元于死地?!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阮元见曲新竹一直不理她,不由焦急起来。
曲新竹骤然回神,抓住阮元的肩膀摇晃:“元元,告诉哥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难受?啊?有没有?”
阮元吓了一跳,茫然地摇了摇头。
曲新竹见她这副懵懂样子,更觉难受,看着她手臂上星星点点的红斑,终于忍不住落泪:“是我不好,是哥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阮元见曲新竹哭了,竟也瘪了瘪嘴:“哥哥不要哭啊,元元一点都不难受的,哥哥一哭元元也想哭了……”一边说一边抬手笨拙地给他擦试。
曲新竹也不知怎么了,泪水就是止不住。前不久他还嫌弃阮元是个麻烦,可现在一想到她也许有一天会丢了性命,竟是无比的痛心和难过,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逃离
次日,曲新竹便请来了陈大夫。
陈大夫对他们倒还客气,行了个礼便上前掀开阮元衣袖看了看,随即笑道:“无碍的,许是近来二小姐心火大了些,我开些降燥清火的药,吃上几副就会好的……”
曲新竹虽有些将信将疑,但依旧连声道谢,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陈大夫。
这次,曲新竹长了心眼,他暗地里托了初来时给他们领路的老仆人抓了药回来,自己亲自熬,以防万一。
阮元似乎也知道自己生了病,并不吵闹,每次都会乖乖吃药。
实话说来,开始的时候,她是十分享受的,因为曲新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依顺过她,似乎连声音都变得异常温柔。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阮元的心仿佛浸到了蜜罐一般的甜,整个院子常常能听见她的撒娇和欢笑声……
然而渐渐的,阮元笑不出来了,她的症状越来越重,身上奇痒,一抓就疼。曲新竹再温柔也减轻不了她的痛苦,阮元便开始大哭大闹。
曲新竹急得团团转,自己熬的药没有问题,那只能是方子不对了,可来来回回地找了陈大夫无数次,得到的却都是同一句话:“小姐火太大了,静心养养就好,药没有问题,坚持服用总会有效果的。”
阮元在床上难受得打滚,又哭又叫,一会说痒一会说疼,不管不顾地使劲挠。
曲新竹求助无门,气得摔了药罐子,整日把阮元搂在怀里安抚,或是拿浸了凉水的帕子给她擦洗。现在那些红点几乎布满全身,曲新竹哪里还顾得了羞怯,为了让她好受些,每日都要擦上几回。
可这根本是治标不治本,曲新竹无数次地央求他们再请个大夫过来,可得到的不是敷衍就是回绝。曲新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也许这正是他们设计好的,可就算想要阮元死,也不能这样折磨人啊,阮三小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竟是如此的狠心肠?
曲新竹难过得直流泪,每日更是守在阮元身边,寸步不离。
阮元已经由当初的大哭大闹变成现在的萎靡消沉,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双眼迷离涣散,脸颊红似樱桃。
曲新竹见状已知不好,却也实在束手无策,心中悔恨难当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苦悲伤。
有一次,阮元从迷蒙中醒来,埋在曲新竹的怀里问他:“大哥哥,元元是要死了么?元元不想死,元元要是死了,大哥哥就一个人了,多孤单啊……”
那一瞬间,曲新竹泪如泉涌,他紧紧地抱着阮元:“不,元元不会死,不会死……”
阮元闭上眼睛,扬起了嘴角:“那就好,元元还要陪着哥哥一辈子呢。”
曲新竹哽咽:“嗯,一辈子……”
不知为何,那一刻,曲新竹看着依偎在怀中的人,心里除了深深的绝望之外竟涌起了无边的幸福,仿佛生命找到了归属……是了,他们本来就是紧密相连的两个人,无论她在哪里,他都应该……陪着她……一辈子……
所幸,终归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曲新竹毫无办法之时,事情却有了转机。
那守庄子的老仆人竟也发现了端倪,他为阮府尽了一辈子的心,现在虽然不问世事,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阮家唯一的嫡女被人害死。
于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指给了曲新竹一条能够离开别庄的隐秘小路……
***
秦梓洛早上醒来便见窗外飘飘洒洒地落起了雪花,看了看身边熟睡着的孩子,叹了口气,既然天气不好,就不去镇上了吧,孩子跟着也折腾……
这么想着,秦梓洛便拉了拉被子要再睡一会儿。可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屋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秦梓洛心中诧异,犹豫半响还是披了衣服起身。
“哥哥?”秦梓洛看清了门外的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哥哥怎么会来这里?快,快进来……”
曲新竹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袍,身上落满雪花,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转身从门后扶了一个人出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秦梓洛立刻冷下了脸,然而还是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
“梓洛,一会儿我再跟你细说。”曲新竹并未多言,而是先急急忙忙地把阮元扶进了侧屋。帮她脱了外袍,又随手扯了条被子给她盖上。
阮元折腾了一路,加之身体原因,一躺下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安抚好了她,曲新竹这才对一直沉默的秦梓洛苦笑了下:“走吧,咱们到那边说话。”
两人来到了主屋,孩子躺在木制的摇篮里,睡得正香。
曲新竹走过去,低下头,碰了碰他白胖的脸蛋,忍不住感慨:“这小家伙儿也算福大命大,当初我以为……唉……”
“全托了哥哥的福,当初若是没有哥哥,别说是他,梓洛怕也早就不在人世了……”秦梓洛说着就要跪下来,“一直想亲自跟哥哥道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曲新竹一惊,连忙拦住他,“快别这样,当初不过举手之劳,后来阮府大乱也没有机会顾及你,一个人带这孩子,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秦梓洛似乎想起了那时的艰难,微微红了眼眶,但依旧笑着摇摇头:“不苦,都过去了……倒是哥哥,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曲新竹苦笑了下:“我进阮府之前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如今走投无路,思来想去也只能来这儿了。”
“走投无路?”
曲新竹叹息:“说来话长,二小姐伤了脑袋,宛如孩童,后又被人所害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秦梓洛听得怔住了:“什么意思?她……变成……傻子了?”
“也不算吧……”曲新竹突然抓住秦梓洛的手,“梓洛,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妻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她受这样的罪,不论如何,以前的恩怨先放一放,帮我找个妥帖的大夫看看她好不好?算哥哥求你了……”
秦梓洛简直呆住了,他震惊于曲新竹的语气,尤其还是为了那么一个人……
“梓洛,我们现在不能露面,帮我找个大夫好不好?好不好?”曲新竹见他不应,突然焦急起来。
“好好,哥哥别急,我这就去,这就去……”秦梓洛回过神来,连忙应声。
曲新竹总算放松下来,长出口气:“谢谢你。”
秦梓洛穿上外袍,真是满心疑惑,不过短短几个月未见,对阮元的态度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转好
秦梓洛做事并不含糊,虽然时间久了点,但最终还是拉了位大夫过来。
那大夫已是满头斑白,一路赶得气喘嘘嘘,少不得几句埋怨,所幸还算敬业,见了阮元立刻坐下诊脉,随即又掀开衣袖细瞧了瞧。
末了,开始写方子,一边写一边道:“症状很明显,中毒。”
曲新竹早就有此猜测但闻言还是一惊:“严重么?可还有救?”
大夫笔下未停:“已至中期,不过这种毒虽然厉害,但下对了药很快便好,幸而是遇见了我,药虽普通但方子可不是人人都会开的。”她倒是一点不谦虚,直接将方子交给曲新竹,“一个外洗,一个内服,用法都在上面。”说罢一刻都不多待,提了药箱便走。
“大夫请留步……”曲新竹刚要去追就被秦梓洛拦住:“钱已给过了,不然怎么肯来?她脾气一向怪。”
曲新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回头冲秦梓洛感激地笑笑:“谢谢你,如今我可放心了……”
秦梓洛微微撅起嘴,瞥了床上人一眼,嘟囔道:“谢什么……只是不明白哥哥为什么非要救她,以前那样对咱们……”
曲新竹轻声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回答。
自此,二人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秦梓洛靠卖绣品为生,收入本就微薄,孩子的花销已经不小,如今又多了两个人,艰难自不必说。
曲新竹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我们,倒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当初走得急,也没想着带些银两在身上。”
秦梓洛正在摇篮边绣花样子,闻言道:“哥哥说这些做什么?当初若不是哥哥,梓洛命都没了,如今咱们能在一处,我倒觉得是老天的安排呢,只是哥哥别怪我让你顿顿吃不饱才是……”
曲新竹亦笑了起来:“那怎么敢,有得吃就不错了……”
二人这边正说着,突然听见那屋里传出声响。曲新竹一惊,想必是阮元醒了,连忙起身往这边来。
秦梓洛也放下绣品,跟了过来。
却说那大夫的药果然有几分成效,阮元不过吃了几天,发了几次汗,这次醒来却明显精神了不少,尤其又看见了一边的秦梓洛,更是兴奋起来,摇着曲新竹的胳膊直问:“大哥哥,这漂亮哥哥是谁呀?”
曲新竹微微笑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记得了么?咱们已经离开别庄了,这里就是这位大哥哥的家啊……”
阮元听了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跟这漂亮哥哥住一起了?那我可以让这个大哥哥陪我睡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他。
秦梓洛吓了一跳,急急后退几步,脸涨得通红。他本来就是想看看阮元是不是真傻了,没想到竟被她言语调戏,当即恨恨地甩下一句转身就走:“果然本性难改!”
阮元十分委屈:“他怎么走了?他不喜欢元元么?”
曲新竹怔了怔,突然心头泛起几分酸意,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