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照原甚至连张嘴叫喊的力量也消失了。
隐隐的红光在眼前亮起,在红光中,风照原看见了一座岛,岛上森林茂密,花果累累,隐约还有富丽堂皇的宫殿和庙宇错落其中。红光越来越亮,那是一道道岩浆,从岛上呼啸的火山口喷射而出。
风照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是幻觉还是实像。
浓烟滚滚,岩浆火海般地蔓延,岛上无数穿着古代袍服的人四处哭喊,奔逃,庙宇坍塌,小岛一点点沉了下去,被岩浆和四周汹涌的海水吞没。
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风照原心头,自古以来,世界最著名的文明之谜,莫过于消失的岛国亚特兰堤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描绘了它的存在,但后人找寻了两千多年,却始终无法找到。曾经繁华富丽的岛国,传说一夜之间,在大西洋中神秘地失踪了。
而这幅画面,却像极了柏拉图所描述的亚特兰堤斯!不等他深思,又一个看不见的巨浪冲起,将他卷入了另一个漩涡。
黄色,无边无际的黄色,慢慢浮出风照原的视野。
一座雄伟的金字塔耸立在黄色的沙海中,塔底跪倒了无数人,如同虔诚的奴仆,匍匐在不可一世的巨人脚下。风照原看见,在金字塔的塔尖上,伫立着一个奇怪的人类,他高举双手,耀眼的阳光照在掌心上,一只奇怪的石瓶闪着的梦幻的光。
风照原惊呼一声,金字塔尖上的那个人,头颅慢慢裂开,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从里面钻出。在这一刹那,风照原突然想到了赫拉,想到了她裂开的头颅。
眼前一黑,风照原又陷入了下一个漩涡。
异象不断纷呈,风照原不由自主地被巨浪抛起、落下,一幅幅神奇的画面出现在视线中——洞穴中的猿人,荒漠的古城遗迹,不断接近的月球•;•;•;•;•;•;,风照原来不及思考,只能震撼,震撼在奇异的景象中,完全身临其境。
最后一幅画面,是从云层中落下的黑黢黢物体,它投入一座繁华的城市中,火光冲天,黑色的蘑菇云慢慢升空,城市化作了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广岛!”
风照原在心中狂喊,这一幅画面再熟悉不过,根本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在日本的广岛市投掷原子弹的情景。
画面终于消失,翻腾的长河恢复了平静,妖火忽明忽灭,慢慢飘回风照原的鼻孔内。
千年白狐惊异地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照原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湿透。尽管他刚才只是处在一个看客的角度,但肉体、精神却觉得十分疲劳,而疲惫中,又有一种说不来的舒服、遐意,就像激烈性爱之后的满足状态。
“我好像明白了。”
风照原喃喃地道,心中涌起“弹指千年”的玄妙感觉,他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旅程——从远古到现代,人类历史的进程化作具体的景象,电闪而过。
“明白了什么?”
千年白狐焦急地问,它在风照原体内感同身受,一样被奇景震撼得心潮澎湃。
风照原的眼睛闪着光,一字一顿地道:“这些画面,是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而我们,正在一条神秘的时间长河中漂泊。”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四周倏地光亮,环境迥然改变!
身下转盘隆隆响动,风照原伏卧在金属转盘上,光亮从四周凸出的花纹上射出,照亮了他惊异的脸。
他竟然奇迹般地脱身而出。
“我的天啊!”
千年白狐惊叫一声,立刻明白,正因为风照原意识到身处时间长河中,他才会脱困而出。就像人在做梦的时候,突然发觉是一个梦,便会自然惊醒。
风照原爬起身,凝视着金属转盘,许久没有说话。转盘上面的每一轮花纹图案,是否都代表了一幅人类文明的画面?金属盘悠悠地转动,是否就是流逝的时间?
似水光阴,生命只是水中的倒影。当那些辉煌的历史高墙荡然无存,当那些我们曾经以为不会改变的东西在水中被遗忘,又有什么,能永远停留在时间长河中?
少年默默伫立,双目射出异样的光彩。永恒!在风照原的心中,第一次生出追求永恒,追求天道的渴望。
沉吟许久,等他回过神察看时间时,却突然发现,手腕上的表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融化在时间长河中了吗?风照原心头一震,他的腕表是安全总署特别设置,内藏烈性炸弹,一旦私自解开手表必然引爆。可是现在,它却神奇地消失了。
手表是记录时间的标志,是否正因为如此,它才会融化在时间长河中?
脚下的金属转盘依然隆隆转动,许久,风照原沉声道:“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接下来,我们必需逃过赫拉的猎杀。”
千年白狐怪叫一声:“臭小子,你的体质好像有些不同了。”
风照原讶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千年白狐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感觉你整个人和从前有些不同,例如你的呼吸,轻柔得几乎听不见,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大大减慢,甚至连正常的新陈代谢,都好像处于静止的状态。”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这也是因为自己经历了时间长河,而发生的变化?
“不管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风照原察看了四周,上方三米处,有一条向内延伸的隧道,应该是鹰眼他们离开时挖掘的。风照原足尖点地,用力一跃,双手恰好攀住了隧道口,翻身而上。
前方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丝毫光亮,鹰眼和师暮夏早已不知所踪。
风照原迅速爬行在隧道中,他不清楚另两人是否已经落在了赫拉手中,现在他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
隧道犹如迷宫般纵横交错,不时分开几条岔路,风照原暗自赞叹鹰眼的机智,这样一来,就算赫拉找到了这里,也因为隧道的通路繁多,而难以识破他们逃走的方向。
风照原深深吸了一口气,经过相龙大师的训练,他的五感练得敏锐无比,很快就嗅到了泥石中一丝淡淡的幽香,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师暮夏身上少女的体香。
千年白狐忽然道:“你准备跟着他们的踪迹走吗?如果他们已经落在赫拉的手中,那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风照原微微一愣,不由停下了来。眼前的隧道,也许正是通向了危险之路,如果留在原地,可能更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赫拉随时可能找到这里,来个瓮中捉鳖。
他必需做出选择,虽然这种选择近乎于赌博。
他赌上的是自己一生的自由。
“如果鹰眼和师暮夏已经落在赫拉的手里,那么,赫拉应该早就检查过地下隧道,而不会守株待兔地等在隧道出口。毕竟,干耗时间对她不利。”
风照原沉思片刻,冷静地分析道:“所以,如果赫拉抓住了他们,那么这一条隧道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他们没有被擒,说明赫拉还没有发现这条隧道,又何必担心?”
定下结论,风照原毫不犹豫地向前爬去。
隧道在地下蜿蜒了几公里以后,突然斜斜向上,方向直指西北面。风照原略一沉思,恍然道:“鹰眼好大的胆子,他们竟然选择了返回赫拉的宫殿。”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以赫拉的神通广大,恐怕也难以预料到鹰眼他们的逃亡路径。想到这里,风照原精神一振,迅速向前窜去。
光亮从头顶上方透了出来。
风照原静静地潜伏在原地,等了一会,确定上方毫无异动,才轻巧跃出隧道。
隧道外是一间幽暗的石室,没有光亮和声音。左角是宽大的石床,上面铺着绚丽的人皮毯。除此之外,石室内空无一物。
风照原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是赫拉的卧室,而鹰眼和师暮夏在卧室逗留一段时间后,又离开了。他们可能意识到,只有不断变换位置,才能逃脱赫拉的猎杀。
悄悄推开卧室的门,外面是赫拉宽广的宫殿。殿内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灰暗中。风照原放慢脚步,贴着宫殿的石壁,悄无声息地向外移动。
宫殿外的脚手架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时,鹰眼和师暮夏正在燃烧的岩浆之海前,与赫拉对峙。
“没想到还是被你追上了。”
鹰眼森然道,面部神经似乎也像他机械化的身体,变得僵硬。
赫拉放声狂笑:“猎杀你们这些可怜的小老鼠,只要半天就足够了。”
师暮夏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绝望,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被赫拉发现,这样可怕的怪物,人力根本无法匹敌。
鹰眼目光一闪:“你并没有完全胜利,至少风照原,他已经逃了出去。”
“不可能!你们迟早都会落入我的手中,在这里,没有人能够逃出我的掌握!”
赫拉像一只母兽般地低吼,似乎被鹰眼说到了痛处。自从三人离开宫殿,她就一直准确捕捉着他们的位置,可是片刻之后,风照原离奇地消失了,仿佛一下子从她的世界中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鹰眼冷冷地看着赫拉,一言不发。身旁的师暮夏手捻道诀,美目一眨不眨,五雷轰顶的道术随时准备发动。
赫拉慢慢地举起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古怪的图案。
“等一等。”
鹰眼漠然道,赫拉手势一停,眼中闪过嘲弄的目光:“怎么,害怕了?”
鹰眼深吸了一口气:“何必动手?我们束手就擒就是了。”
师暮夏娇躯一震,不能置信地看着鹰眼,后者的声音出奇地镇定:“按照赌约,你必需猎杀到我们三个人,才能获胜。现在还剩下风照原,如果三天之内你找不到他,必需遵守规则,放我们离开。”
师暮夏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是的,他们还没有输,只要风照原逃过了猎杀,他们依然算是胜方。难怪鹰眼如此镇定,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有的希望,都被寄予在了风照原身上。
“哈哈哈!”
赫拉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四周,手掌在空中重新画出一个图案:“原来你们还心存侥幸,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神的力量!”
随着赫拉手掌划动,一幅幅图像慢慢从空气中渗出,师暮夏一见之下,樱唇血色尽褪,只觉得心头最后一点希望,像肥皂泡般地幻灭了。
玩偶国度的每一个角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图像中,森林、岩浆、地底、宫殿•;•;•;•;•;•;,随着赫拉手掌挥动,尽显无疑。
“邪术,邪术。”
师暮夏绝望地闭上眼睛,心知风照原已经在劫难逃。难怪他们会轻易地被赫拉追上,眼前的怪物,就像是个侦察卫星,能够监测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他离开了。”
许久,鹰眼冷漠的声音,像一柄匕首刺入赫拉的手掌,令它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师暮夏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赫拉正失魂落魄地盯着一幅幅图像消失在空气中,在那里面,并没有风照原!
“不可能的,他一定还在,一定在这里!”
赫拉胸膛起伏,愤怒地叫道:“出口已经被玩偶们封锁,他逃不出去的!”
鹰眼忍住心中的惊讶,慢条斯理地道:“听说神是讲信用的,希望你按照赌约,让我们离开。”
赫拉眼中厉光一闪:“急什么?三天之后,如果找不到他,我一定会把你们平安地送出去。”
第一部 人间世 第五册 第二章 妖植秘术
赫拉的宫殿前,竖起了两根十字型的石桩。鹰眼与师暮夏被反绑在石桩上,低垂着头,目光无神。
虽然以他们的能力,要挣脱绳索轻而易举。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就算挣脱,他们也逃不出赫拉的魔掌,反而满足了对方猫捉耗子的戏弄心理。
脚手架上,天工家族依然在疲惫地忙碌着,从早到晚,没有任何休息。偶尔有人从脚手架上失足跌下,摔成肉泥,族人们也不会看他一眼。每个人都已经麻木,在赫拉的重压之下,他们早就失去了自我的意志,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赫拉负手而立,眼中厉芒闪耀。几百个玩偶匍匐在她的脚下,像任人宰割的温顺奴隶。师暮夏看在眼里,想到自己今后也许会和他们一样,不由心中发悸。
鹰眼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道:“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赫拉双眉一挑,脸上闪过暴戾之色,几百个玩偶随着她手掌挥动,血肉横飞,纷纷惨叫仆倒。几秒之内,地上已经血流成河,堆起小山般的尸体。
风照原究竟躲在哪里?难道他真的已经逃出去了?否则为什么始终找不到他?
赫拉眼中的怒火扫过满地的模糊血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过身,面对师暮夏和鹰眼。
师暮夏忍不住呕吐起来,赫拉的残暴令人发指,几百个人类的生命对她来说,似乎只是发泄的工具。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盯着师暮夏,赫拉露出一丝森寒的笑容。
“叱啦”一声,师暮夏的衣衫被撕开,露出洁白光滑的胸脯,淡紫色的内衣,几乎遮不住秀挺的双峰。
“你,你想要干什么?”
师暮夏颤声道,脸上羞愤欲绝。
赫拉漠然拍了拍手掌,两个玩偶从宫殿内走出,他们穿着犊鼻短裤,上身赤裸,木然走到赫拉面前,跪倒在她的脚下。
赫拉邪恶地笑了笑:“这个女人是你们的了。”
两个玩偶转过身,盯着师暮夏,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步步向她逼近。
师暮夏面如死灰。
“真是一出刺激的游戏。”
赫拉歇斯底里地狂笑,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四方震耳欲聋地回荡:“你们人类真的有所谓的灵魂吗?如果你的同伴只顾自己逃生,那么他和我的这些玩偶,又有什么不同?离开或不离开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鹰眼面色一变,终于明白了赫拉的用意。
两个玩偶低吼一声,猛然扑向师暮夏,四只粗糙的手掌撕开内衣,娇嫩的乳房像受惊的兔子弹跳而出,粉红色的乳头因为恐惧,而变得坚硬。
“住手!”
一个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像一根逼人的利箭,破空射来,撕开压抑的空气。脚手架上,天工家族的人群中,一个坚挺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鹰眼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愤怒燃烧的脸。
风照原!他竟然躲在了上面!
赫拉瞠目结舌地望着风照原,望着他一步步走下脚手架。她搜查了无数个地方,独独忽略了这里,没想到风照原混迹在天工家族的族人中,匿藏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砰砰”,两个玩偶随着风照原的拳头飞了出去,他脱下上衣,罩在师暮夏身上,后者默默低下头,睫毛颤栗,一行清泪无声从眼角渗出。
“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赫拉盯着风照原,闪动的目光中充满了得意的神色。
风照原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浓:“我不是玩偶,我还有自己的灵魂。我不能看着我的同伴,遭受你的凌辱。”
“遗憾的是,你很快就要失去自己的灵魂了,和他们一样。”
赫拉淡淡一哂,指了指脚手架上一个个机械的身影。
风照原心中黯然,这两天,他混迹在天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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